任瑶华自然不会生李氏的气,她只是有些不满李氏息事宁人的态度。正是因为李氏这种怕着怕那的性子,别的那些人才能骑到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些人,你若是不给她们一些颜色瞧瞧,她们就会得寸进尺。现在连偷听主子说话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以后还指不定能干出些什么呢!娘您这是姑息养奸!”

说到这里,任瑶华转头看向任瑶期,斜睨着她带的目光着三分挑衅:“你不是说那些人动不得么?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忍着她们,什么也不做?”

任瑶期想着那帮人的大胆,心下也有些不快,闻言却是摇头道:“我并没有说那些人都不能动,只是要收拾她们不能经过你的手,也不能急于一时。”

任瑶期抬了抬下巴。冷着脸道:“这么说你要帮忙?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反正若是在过年之前你不能把她们的事情解决了,我就要用我的法子赶人了!只要我想到要我和娘每日都活在那些人鬼鬼祟祟的目光中,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李氏在一边急的不行,深怕两个女儿一言不合又大打出手。这两人的关系最近好不容易才缓和一些,若是又闹僵了她会十分头疼。

任瑶期却是没有如同大家预料的那样生气,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就冷静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些人我会负责处理的。”完了又补充了一句,“在过年之前。”

众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李氏,再一次感叹小女儿长大了。

见任瑶期态度良好,而且这件事情也不能说是任瑶期的错,任瑶华反而是沉默了,她有些不自在,又不愿放下身段为自己之前的语气道歉,只点了点头冷声道:“若是需要帮忙,你就让人去找我身边的芜菁,她会帮你的。”

任瑶期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了。”

这一笑又是让众人惊呆不已,任瑶华便没有再说什么。

第29章 爹爹的剑术

“五小姐”

任瑶期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周嬷嬷站在明间与左次间的门口轻声唤住了她。

看了一眼左次间的内室,任瑶期朝着周嬷嬷打了个手势,周嬷嬷会意,轻手轻脚的跟着任瑶期走到了西次间。

“母亲她向来浅眠,醒了一次她就再难睡着了。嬷嬷有话不妨就在这里说吧。”任瑶期。

周嬷嬷看着任瑶期感叹的一笑:“五小姐,您…真的变了许多。太太很高兴,奴婢也很高兴。”

任瑶期笑了笑,由此可见她小时候是多么让人头疼的存在?幼时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了,因为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她总是避免让自己想起。

“嬷嬷可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任瑶华已经先行回去,任瑶期想着周嬷嬷可能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与她说。这可是破天荒的一遭。

周嬷嬷想了想,说道:“之前奴婢去净房查看的时候,在外头的雪地上发现了几行脚印。”

“嬷嬷能分辨出来是谁的脚印?我记得中午的时候母亲曾要过两次热水。”任瑶期问道。

周嬷嬷点头:“原本是不好分辨的,后院的粗使婆子们为了保暖穿的都是厚底的棉鞋,尺寸也比较大。丫鬟们大多爱好看不喜欢那粗笨的厚底棉鞋,又常在屋里伺候,所以宁愿受一些冻穿绣花棉鞋。可是刚刚奴婢在那些脚印中看到了一双靴子的鞋印。”

任瑶期闻言感兴趣地笑道:“嬷嬷观察的倒是仔细,那您可是知道那靴子的主人?”

周嬷嬷肯定的点了点头:“管着柴火的关婆子今日穿了一双鹿皮小靴子,因那靴子小了,不合她的脚,她走路的时候有些…丫鬟们暗地里笑话她的时候被奴婢听见了。”

“关婆子?”任瑶期偏头想了想,依稀记得是个长的高壮的婆子,平日里与她房里的朱嬷嬷有些往来。

“她女儿是九小姐房里的二等丫鬟。”周嬷嬷回来以后经过任瑶期的提醒,很快就将院子里各路人马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九妹妹么?”任瑶期沉吟道。

原本她就猜到今日来偷听的人定是与方姨娘那边脱不了干系,毕竟别的房里的人不会对她们母女之间的闲聊感兴趣。只是依着她对方姨娘的了解,方姨娘应该不会派个这么粗心的婆子过来明目张胆的听人墙角,八成是这个婆子想要讨好那边自作主张的。

“嬷嬷之前怎么不说?”任瑶期问道。

周嬷嬷闻言犹豫了一下,继而一叹:“五小姐,三小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若是让她知道偷听的人是谁,她定是会闹出来。奴婢,奴婢还是怕她中了他人的圈套。所以想着还是暂时闭口不提,五小姐您虽然年纪小,却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加上您刚刚说要动手处理了那些人,奴婢就想着要告诉你知道,也方便您以后行事。”

任瑶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便先不说吧。”接着又问道,“嬷嬷可知道这位关婆子平日里与谁不合么?”

周嬷嬷有些惊讶的看了任瑶期一眼,见她只淡淡笑着,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意味,便也没有急着多问,想了想点头道:“倒是有一个,就是后院管热水的刘婆子。”

任瑶期原本也只是随便问问,毕竟周嬷嬷跟着李氏回来也没有几日,问她这些她不一定知晓,不过看来还是她低估了周嬷嬷了。

“是侄女在五太太那里管账的那个刘婆子?”

“对,正是她。这管热水的婆子平日里还能用热水从大方的丫鬟手上换些钱。管柴火炭火的婆子却因为府中对普通的柴火炭火都供应的足,上好的银丝炭却是管的极严,且下人房里都是禁用明火的,所以捞不到太多了好处。关婆子极为不满刘婆子这个从外院调进来的婆子得到差事比她好,经常在刘婆子找她要柴火的时候为难,两人互相看不顺眼。虽然两人一直没有大闹,但是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们两人不合。”

任瑶期沉吟了片刻,对周嬷嬷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嬷嬷告知我这些。”

她‘醒来’的时日尚短,虽然暗中打探了一下院子里的人,却不可能像周嬷嬷这样打探的这么清楚细致。

见任瑶期说着话已经站起了身,周嬷嬷不由得问道:“五小姐,眼看着年关就要来了,您可有想好了法子?若是到时候任三小姐闹的话,怕是我们紫薇院会吃大亏的。”周嬷嬷始终记得上次任瑶期分析的那些,不然她也不会任由那些人在紫薇院里杵着。

任瑶期冲周嬷嬷一笑:“嬷嬷别急,说不定很快就需要您帮忙了。”

周嬷嬷忙道:“小姐说的哪里话,有什么需要奴婢的地方,小姐尽管吩咐一声就是了。”

任瑶期从李氏的正房出来,路过西跨院的时候发现里面传来了舞剑的破风之声,以及极有韵律的轻喝声。

任瑶期的身子不由得一顿,她在西跨院的门外立了许久,直到身后的丫鬟冷的打了一个大喷嚏她才回过神来。

“我去看看爹爹。”她轻声说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

一走进西跨院,任瑶期便看见庭院中的雪地里任时敏手中拿了一把三尺长剑正舞得剑声如唳,宛若蛟龙。纯白的宽袖袍子随着他的剑姿飒飒翩飞,剑刃偶尔反出一道刺眼的雪光。瞧起来似乎是煞有其事。

见任瑶期走了进来,任时敏挽了一个剑花收了剑势,有些自得的冲着任瑶期道:“瑶瑶,爹爹的剑术是不是又有进步了?”

若是以前,任瑶期一定会顺着他的意思夸奖一番。

可是任瑶期却仅仅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中的剑,轻声道:“是很好看,可惜全是花架子。”

任时敏不以为然:“小孩子懂什么?这次进京,连那些镖师见了我的剑术都只有夸的,与我对局了几次,都败在我手上。”

任瑶期看着自己的爹爹,闭了闭眼,肯定的道:“爹爹,女儿不是骗你的。你的剑术只是一个花架子罢了,到了真正会武之人面前,不堪一击。”

第30章 挖坑

任时敏脸上一僵,瞪着任瑶期。

任瑶期毫不妥协的瞪回去,父女两人就立在寒风中大眼瞪小眼。

最后任时敏觉得自己这样与一个小孩子较真实在是有失身份,便轻咳一声,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好言道:“爹爹舞剑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感慕一下古人风采,又不是为了与人逞凶斗勇。”

任瑶期看着他手中那一把银质的剑柄上缀了琥珀和玛瑙,并已经开了剑刃的贵重长剑,突然伸手过去想要将之拿过来。

任时敏忙后退一步,惊讶道:“瑶瑶,爹爹这把剑是真剑,你别碰,会划伤手的。”

她自然知道这把是真剑,她还知道自己的父亲不知在外头听信了谁的谗言,觉得自己练剑的天赋极佳,练了几年之后就认为自己是不世出的高手了。

所以上一世她去任时敏面前哭诉任家要将她送给卢监军之时,任时敏在去了任老太爷和任老太太那里理论未果,就从书房右次间的墙上取下了这柄剑。

“瑶瑶别怕,爹爹这就去找那个曾潽。”他摸着她的头安慰,然后就自信满满的提剑冲了出去。

再回来却已经是天人两隔。

任瑶期往前迈了一步,异常坚决的握住了剑柄:“爹爹,既然您练剑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和效仿古代名士,那就不要用这把剑了。”

任时敏被任瑶期严肃的表情唬地愣了愣,不由得放了手:“为何?”

剑落在了任瑶期手上,很沉,她拿着有些吃力,不过她还是紧紧的握在手里,嫌恶地道:“因为这把剑瞧着俗气得不行。古代圣贤们仙风道骨,怎么会用这种饰有金玉的剑?况且强身健体根本就用不上这种开了剑刃的。”

任时敏仔细打量任瑶期手上那把剑几眼,之前他还没有觉得,可是经过任瑶期这么一说他还真感觉那把剑有些俗气了,不由得无奈道:“这把剑是五弟给我找的,还花了不少银子,不过瞧着也确实是花俏了一些。要不我明日让管事去给我再寻一把外表普通些的?”

任瑶期摇头:“爹爹,您为何不考虑自己削一把竹剑?‘有节骨乃坚,无心品自端。几经狂风骤雨,宁折不易弯。依旧四季翠绿,不与群芳争艳。’这才是名士风采!爹爹自己不也常说,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吗?”

任时敏闻言摸了摸下巴:“竹剑?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任瑶期认真的摇头,语气中带着些批评:“您练剑又不是与那些野蛮武夫一样喜欢逞凶斗殴!在俗人眼中或许有些儿戏,可是他们怎么看我们与我们自己又有何相干?难不成爹爹因为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一定要用这种俗物不成?”

任时敏瞪了任瑶期一眼:“自然不会。”

想了想,他笑着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等爹爹有空的时候自己削一把‘君子剑’。”

任瑶期松了一口气,许多人冲动都是因为觉得自己有利刃在手,有所依持。武器能让人壮胆。

以后她会好好督促爹爹练那种只能强身健体的“君子”剑的!

“这把剑我替你丢了吧。”任瑶期将手中的剑递给了自己身后的丫鬟,也不管任时敏答应不答应。

好在任时敏大多数时候是个脾气很好的软柿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任瑶期满意的拿着任时敏的剑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将书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敲打一番,让她们以后一定要多夸夸三老爷舞竹剑的时候比舞真剑的时候有气质!

时间眼见着就到了腊月,紫薇院里原本的外事管事简嬷嬷因年纪大了,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腿被送到了外头的庄子上休养。

外事管事的权利不小,尤其她还负责一些采买事宜。

年关将至,任家采买年货等等事物自然有大太太派人打点。只是这紫薇院里要置办些什么难免不方便了。按理说任家还未分家,各房需要什么物品大多可以从公中领。可是还有一些东西是需要自己花银子置办的。

比方说,今日三老爷心血来潮嫌自己院子里摆的那些石榴花盆景俗气,要换成金边瑞香,他老人家脾气来了说要换,那就必须立刻马上得换的,所以紫薇院的人就得去寻几盆金边瑞香回来。

又比如这日三老爷在画画时,突然想起了“筠笼带雨摘初残,粟粟生寒鹤顶殷。众口但便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这类的诗句,这就代表紫薇院的人要四处给他找杨梅了。

这种突发状况在紫薇院里是很常见的,尤其是年关将至的时候,状况就会越多。

三老爷人挑剔,要求高,这是任家的人都知道的。

可是三老爷出手大方!只要是他要的东西你能给他马上弄过来,他不在乎你花了多少钱。

再加上院子里其他主子丫鬟们私下里要置办什么衣裳首饰、针头线脑…这外事管事的油水是很足的。当然,你也必须要有些门路和人脉才能胜任。

如此一来,紫薇院里那些婆子们心思便涌动起来。

三太太李氏身边如今得用的老资格的嬷嬷只有一个周嬷嬷,其余的能得重用的就是几个大丫鬟,且临近年关周嬷嬷的事情也多,这外事管事最终还是得从院子里的那些婆子媳妇当中挑选出来才是。

果然第二日就听主子放出消息要从紫薇院的二等嬷嬷们当中挑一个出来暂代外事嬷嬷一职。

一时间紫薇院的二等嬷嬷们便开始想尽法子打探消息。这些婆子们大多数都有些子侄在外院做事,若是领了这份差,以后能借机在三老爷面前得了脸,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原本的那位简嬷嬷的小儿子就因为给三老爷办了几回差,最后三老爷觉得他机灵会办事,将他留在了身边做了个贴身长随,专门跟着他出门。

连任瑶期房里的朱嬷嬷也都拐着弯儿找任瑶期打听起了消息。

“怎么?嬷嬷你不愿意在我房里伺候了,想另谋出路?”任瑶期单手托腮,笑睨着朱嬷嬷道。

“不是不是,奴婢是帮着后院的关嬷嬷打听的。”朱嬷嬷在任府没有别的亲人,那关嬷嬷却是有个侄儿住在外院的群房,也没有领到正经的差事,只平日里等着府里指派些闲差。关嬷嬷许了朱嬷嬷些尺头让他帮忙打听一下。

任瑶期想了想:“我好像听周嬷嬷提过一两句,说是母亲看上了茶水房的魏嬷嬷和管我们院门钥匙的牛嫂子。”

朱嬷嬷闻言,眼珠子一转,转头就将这消息告诉了关嬷嬷。另外又将这事儿当作一桩喜事说给了魏嬷嬷和牛嫂子,想要借机卖个人情。

不到一日,紫薇院里的婆子丫鬟们就都知道了魏嬷嬷或者牛嫂子要接任那外事管事一职了。

第31章 等你跳

晚上,任瑶期从正房出来,李氏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喜儿亲自给任瑶期打的灯,送她回来。

喜儿最近经常到任瑶期的西厢,屋里的丫鬟们都被她教训了个遍,因此都很怕她。

这日她又将屋里的丫鬟们都支使了个团团转,自己扶着任瑶期回了内室,伺候她换上室内的常服。

丫鬟青梅和雪梨捧着铜盆进来的时候,喜儿正凑在任瑶期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见两个丫鬟进来了,喜儿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子,皱眉训斥道:“进来之前也不会先吱个声儿的么?这么冒冒失失的惊扰了主子怎么办?”

雪梨低下了头乖顺的应了声是,青梅面上原本还有些不服,最后也勉强忍住了没有说话。

任瑶期这时候已经收回了原本有些惊讶的表情,轻咳了一声:“我困了,伺候洗漱吧。”

喜儿招了两个丫鬟上前,亲自伺候任瑶期洗漱完了,然后才行礼退了出去。

青梅与雪梨两个丫鬟也退出去不久,朱嬷嬷就进来了。

见任瑶期正斜倚在床头,就着床头柜上的烛台翻着一本什么书,朱嬷嬷脸上绽开了一个慈爱的微笑走上前去福了福:“小姐,夜都深了您怎么还看书?可要仔细您的眼睛。”

任瑶期抬头看了朱嬷嬷一眼,右手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手中的书却是没有放下,语气懒洋洋地:“爹爹今日考了我一个典故,我一时没有答上,依稀记得好像是这本什么《琼林传》上头的。”

“哟——小姐,您这是要考状元呢!”

朱嬷嬷说完自己先掩嘴笑了,见任瑶期精神萎靡,没有搭理她,便又凑上前去道:“要说为何我们院子三位小主子就小姐您能得了三老爷的欢心,别人不晓得,奴婢伺候这么些日子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半夜用功的事情,小姐您可没少做!这一点就连六少爷都比不上您呢。”

任瑶期闻言倒是顿了顿,她其实是料到朱嬷嬷会过来,因此随便拿了本书等着她,她差点忘了自己小时候似乎也有很多次这种半夜读书写字用功的事情了。

为了获得父亲的喜欢,为了与自己的姐姐别苗头,她小时候没少努力上进。任瑶期失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奴婢说的不对么?”朱嬷嬷以为任瑶期是不赞同自己的话,察言观色道。

任瑶期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嗯,嬷嬷说的对,时候不早了我该歇下了,不然明日起来晚了,又是最后一个去给祖父和祖母请安的。”

朱嬷嬷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书,赔笑道:“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见任瑶期点头,朱嬷嬷连忙见自己手里的书先放在一旁,亲自上前去给任瑶期宽衣。

“之前是太太房里的喜儿送小姐回来的么?“朱嬷嬷笑着问。

“唔。”任瑶期随意地点头。

“可见太太也是疼小姐的,喜儿都快成小姐您的贴身丫鬟了。”朱嬷嬷帮任瑶期将衣服宽了,轻手轻脚的扶着她躺下,一面笑着道。

“小姐要奴婢陪着您说说话么?”朱嬷嬷帮她掖好了被角,躬身站在了床头。

任瑶期闭着眼点点头:“也好,嬷嬷坐下与我说话吧,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小孩子睡觉喜欢有人陪着,任瑶期小时候也有这个毛病,“诶!”朱嬷嬷爽快地应了一声,在任瑶期床边坐下了。

“小姐与喜儿姑娘的关系很好?”朱嬷嬷继续道。

“还行。喜儿姐姐人很好。”任瑶期翻了个身,将脸朝着床的外侧,闭着眼睛回道。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朱嬷嬷凑近了些问道。

任瑶期懒懒地抬眼看了朱嬷嬷一眼,又闭上了。

朱嬷嬷陪着笑脸,小心道:“小姐,老奴就是随便问问。毕竟着正房里伺候的丫鬟比咱们知道的事情都要多得多,奴婢有些好奇罢了。”

任瑶期又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有什么好奇的。总不过是那外事嬷嬷的事情罢了,没劲儿。”

朱嬷嬷却是心中一动,脸上的笑更加和蔼,也不管闭着眼睛的任瑶期能不能看到:“那确实是没劲儿,这人选不是说已经定了么?不是魏嬷嬷就是牛嫂子啊!”

任瑶期撇了撇嘴:“那可没准儿。”

朱嬷嬷又往前凑了凑:“小姐,您的意思是,夫人那边换了人选?”

任瑶期皱了皱眉,索性睁眼:“换了又怎的?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情。”

朱嬷嬷忙道:“怎么会不关我们的事情?以后我们也少不了与外事嬷嬷打交道,早些知道也有些准备。”

任瑶期想了想:“喜儿说她是听母亲说的,虽然告诉了我却不让我声张。”

“奴婢不会说出去的!”朱嬷嬷连忙打包票。

任瑶期似是被她缠得有些烦了:“听说因为过年忙,我们院子里要暂时安排两个嬷嬷,等年节过后看谁比较合适谁再正式接任。母亲和父亲商量,定下了牛嫂子和后院小厨房管热水的刘嬷嬷。”

朱嬷嬷一愣:“不是魏嬷嬷么?怎么又换成了刘嬷嬷了?”

任瑶期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想必是觉得刘嬷嬷更合适。”

朱嬷嬷心思转了半晌,小心地问道:“小姐,您这消息可靠么?”

任瑶期瞪了朱嬷嬷一眼:“这是喜儿从我母亲那里听来的!大概明日上午就会公布消息。不信的话你还问我做什么?”

朱嬷嬷此时已经是信了,一边陪着笑脸道了声罪,一边琢磨着怎么为自己捞些好处来。

任瑶期又翻了个身,面朝了内侧:“这刘嬷嬷倒是个好运气的,原本都已经定下了魏嬷嬷了,她倒是半路杀了出来。到时候人家还以为她走了什么门路呢。”

朱嬷嬷闻言心中一动,往床里侧探了探头:“怎么刘嬷嬷没走路子?”

任瑶期不耐道:“走什么路子?是母亲与爹爹商量的时候,爹爹随便点的名儿,外头都不知道呢。她还有本事走我爹爹的路子不成?”

朱嬷嬷恍然大悟,这种事情三老爷可没少做,他做的决定理由也是五花八门让人看不透,比方说名字好听,手指甲好看…等等。

而且任瑶期的话也提醒了她,说不定她还真能趁机捞上一笔。

“小姐,奴婢还是不打扰您休息了,奴婢这就把青梅叫进来守着。”朱嬷嬷迫不及待地起身道,她得赶在明日之前将事情给办了。

任瑶期似是正困,不在意地摆手:“出去吧,让青梅在外间候着就行了,不用进来了。”

朱嬷嬷忙应声退下了。

任瑶期听见她地脚步声消失在了房里,眼睛虽然没有睁开,嘴角却是微微一勾。

想要别人按照你定下的路子走,就得先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以及想要什么。

朱嬷嬷这个人她这些日子以来仔细观察过,知道她爱财如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捞钱的机会。

总想着从她身上得到好处,也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第32章 上钩

朱嬷嬷从任瑶期房里出来之后,见青梅和雪梨两个丫鬟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两人似乎正在小声争吵。

朱嬷嬷眉头一皱,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训斥道:“做什么你们!半点儿用处也没有,尽会胡闹!明儿我就禀了姨娘将你们卖出去!”

青梅斜斜看了雪梨一眼,冷笑道:“就怕有人得了新主子几句好话,就不将旧主放在眼里了!人家可早就另攀了高枝儿了。”

朱嬷嬷闻言狐疑地看了雪梨一眼。

雪梨急的眼泪都要掉了:“嬷嬷您别听她胡说,奴婢没有”

“没有?没有怎么这些日子小姐去哪里都让你跟着,却独独将我谴开了?人人都说你雪梨与太太房里的喜儿一样都成了小姐的心腹!刚才喜儿走的时候还特意将你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我来问你,你却不肯说!你们早就是一伙的了!”青梅咬牙,略略提高了些声音。

雪梨急急辩解:“喜儿不过是夸我之前送她的那只荷包绣工好,想”

“呵,总算露了马脚了吧?你好端端的送她什么荷包?我整日与你在一块儿我怎么不晓得?你不就是背着我偷偷讨好那边吗?亏得我是个实诚人,被你这般耍弄”青梅撇嘴嚷道。

“大晚上的,你鬼叫什么!”朱嬷嬷伸手在青梅胳膊上拧了一拧,青梅吃疼想喊,一对上朱嬷嬷那瞪过来的目光,忍痛将呻吟咽了下去。

见青梅老实了,朱嬷嬷皱眉看向雪梨。雪梨咬着下唇,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朱嬷嬷原本还想要问问,可是想着还有事情要赶紧去办便暂且按捺住了,只瞪着两个丫鬟道:“明日再找你们算账!还不快进去伺候小姐!”

两个丫鬟都低头应了一声是。

朱嬷嬷刚刚转过身去又调转头来问:“你们之前去后院要水,见到刘嬷嬷了没有?”

雪梨低声道:“之前魏嬷嬷请诸位嬷嬷们喝酒,刘嬷嬷多喝了几杯被小丫鬟扶了回房休息了。”

朱嬷嬷这才想起来,魏嬷嬷认为自己比那牛嫂子资历老,又有个成气的大儿子在煤栈里当二管事,因此以为自己当这个外事嬷嬷已经是十拿九稳,因此下午的时候就给院子里的人通了声气儿,晚上要请大伙儿吃酒。

她今日因为要去外头办些事情就推脱了没有去,只接了魏嬷嬷一个三分的银裸子做茶钱,朱嬷嬷不由得在心理叹气:这魏嬷嬷怕是要白欢喜一场了。

虽是这么想着,可是这事儿毕竟与朱嬷嬷干系不大,反正她茶钱也收了,且是魏嬷嬷自己主动给她的,万没有再吐出来的理儿。

于是朱嬷嬷半点犹豫也没有就朝后院里刘嬷嬷的住处去了。

路过后院一个供婆子丫鬟们当值的时候歇息的耳房的时候,隔着帘子有些许亮光和笑声从棉布帘子下的空隙里泄露出来,应当是魏嬷嬷她们吃了酒后在一起说话。

紫薇院里并不严禁丫鬟婆子们私下里设宴席,毕竟谁都会有喜事。只是不允许因此而误了差事。喝酒也只允许喝不怎么会醉人的果酒,且还是限量的。刘嬷嬷估计是个酒量十分浅的,才会饮几杯果酒也上头。

朱嬷嬷只站在耳房外的帘子边上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便看了看左右,抬步往刘嬷嬷的住处走去。

刘嬷嬷此刻靠坐在床头被一个小丫鬟伺候着茶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先是一愣,然后忙笑道:“是朱嬷嬷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朱嬷嬷平日里与刘嬷嬷的死对头关嬷嬷走的近,因此刘嬷嬷与她的关系不过是一般。见她今晚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些纳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