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期念着前世的事情,对任益均的古怪脾气也多了几分包容,因此每隔几日就主动送上门去与他切磋一番,省得他冒着风雪去紫薇院。

脚步轻缓的走在九曲回廊上,任瑶期捂着手中的一只小巧的和田玉青花花纹手炉。

这只不过巴掌大小的暖手炉是她临走的时候任益均硬塞给她的。

她瞧着是个贵重物件不想要,任益均阴沉着一张脸拿过手炉就要往地上砸,吓得她忙扑上去夺了过来。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将一番好意表达的那么…别扭。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嘴角微勾。

抬头的时候却是看见外院的大管家杨成侧身弯腰姿态恭谨的领着两个人往这边走来。任瑶期脚步不由得一顿。

走在杨成身后的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右边的一个穿了一件黛青色宝相花纹面子的红狐披风,相貌算的上清秀端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教养良好的公子。

左边的少年穿了一身窄袖的出风毛紫貂皮长袍,右手还握着一根马鞭。他身材修长,剑眉星眸,五官极其分明俊朗。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一边勾,这个表情在别人做起来像是有些不怀好意,偏偏在他脸上却是让人瞧着赏心悦目。

两个原本悠哉悠哉边走边谈笑的少年看见任瑶期的走了过来也是一愣。

任瑶期回过神来的时候忙收回了自己眼中那一抹复杂的神色。

“五小姐。”大管家见了任瑶期叉手行了一礼,见任瑶期没有动,他回头看了那两位少年一眼,忙道,“五小姐,是丘家表少爷来了。另一位是他的同窗文公子。”

任瑶期闻言微微垂眸将头低了,缓缓朝着他们福了一礼。

她记得他们,且记忆深刻。

丘家表少爷丘韫是她祖母任老太太兄长的嫡孙,如今在云阳城的书院读书,因为从云阳城回蓟州丘家要经过白鹤镇,所以丘韫也算是任家的常客。

而在他身边的那位并不是什么文公子,而是云阳城云家的二少爷云文放。

她之所以记得云文放这个不相干的外人,是因为他们曾经是死对头。

她听说有些人天生八字不合,想必她与云文放就是这一类。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互掐,到最后她离开任家的时候还被他狠狠摆了一道,让她记忆深刻,想忘记都难。

上一世她第一次遇见他的确切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好像也是在这个回廊。她因为与任瑶华吵架从荣华院里气呼呼的跑了出来。因跑的有些急,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云文放身上。

然后云文放当着众人的面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

这一声口哨让在场之人都“噗哧”笑了,也让她颜面无存。

她当时委屈的不行,气急败坏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抛下众人哭着跑走了。

那时候年幼,任性冲动,没有想过后果。

结果就是她被任老太太关了半个月的祠堂,年也是在那冰冷的祠堂里过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外面一片欢声笑语,她连被人探视都不允许。因外头的婆子忘了给她送饭,她又冷又饿又害怕,缩在供桌下哭。

他不知从哪里溜了进来,扯着她的发辫,挑起一边的嘴角笑得恶劣如恶魔:“给爷磕三个头,叫三声‘好哥哥’,爷就与丘韫去给你求情放你出去如何?”

她当时恨他恨得要死,听了这话想也没想,跳起来就去挠他的脸,结果给他脖子上挠出了四条血痕。

最后暴怒的他被丘韫拖走了。

她这才觉得害怕,以为自己又要被罚。好在当晚她爹就求了任老太太把她接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她偶尔听丘韫的小厮说云家二少爷之所以化名在白鹤镇住了这么久连过年也没有回家,是因为他在云阳城里惹了大祸,将一个朝廷官员的小舅子给揍成了傻子,被云老太太偷偷藏了起来。

云家老太太与任老太太是远房堂姐妹。云老太太的父亲原本是丘氏一族的族长。

因丘老族长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最后过继了任老太太的兄长。

丘氏的老族长去世之后,就由任老太太的兄长丘新民接任了族长的位置。

丘新民是快二十岁的时候才被老族长过继的,那时候云老太太已经嫁到了云阳城。任老太太这一房原本就是丘氏旁支,因此两边的关系不过泛泛。任老太太与云老太太的关系就更远了,平日里也几乎没有往来。所以云家二少爷会来任家避风头也是别人没有想到的。

她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悄悄将云文放在任家事情透露了出去。

没过几日,云家大少爷就过来将云文放带走了。

她以为她做的很小心,没有人会知道。不想他临走之前却是突然凑到她耳边冷笑道:“任瑶期,你会后悔的!咱们走着瞧!”

她被任老太太下令禁足,不能出紫薇院半步。

之后几年她几乎足不出户,因此与云文放相安无事。

后来爹爹去世,任家要将她送给卢监军,母亲病重之际让周嬷嬷收拾了细软偷偷助她逃离任家去云阳城里找外祖父一家。

不想逃到半路的时候遇见了打马出城来的云文放,她跪下来求了他放她一条生路,却还是被他敲晕扔到了马背上。

许久之后,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任家派来找她的马车上了,而云文放不见了踪影。

她当时万念俱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有生之年若是再遇见云文放,她定要他不得好死!

如今时过境迁,他又站到了他面前。

依然俊美的五官,坏坏的笑脸,漆黑的眸子晶亮的如同夏夜星子。

却是再也激不起她半分的情绪。

年少时的仇恨,在她现在看来已是幼稚至极。

这一世,她不想与云文放再有任何牵扯。

第37章 带路

“五表妹是刚从姑祖母院子出来吗?”丘韫儒雅的姿态中带着些疏离的微笑问道。

丘家是燕北的老牌世家,如今丘韫的祖父这一房已经是丘家的嫡脉,丘韫虽然在孙辈中排行第三,他的父亲却是丘家族长的嫡长子,他又是长房的独子,可谓根正苗红。

因此无论在丘家还是在任家,丘韫都是众星捧月搬的人物。在同辈的兄弟姐妹们当中备受推崇。

任瑶期前世就不喜欢丘韫,他在人前是一副儒雅贵公子的模样。背着人的时候却总是站在一边笑眯眯看云文放找她的乐子,而他则是负责望风的。

对云文放她是恨不能踩上一脚痛恨,对丘韫却是不屑与之为伍的厌恶。

“是的,三表哥。祖母知道你来,定是很高兴。”任瑶期回了他一笑,安静地回道,笑容比他还要完美,姿态比他还要规矩。

说完这一句她就低头侧了侧身,客气的让他们先过去。

丘韫似是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站在他身边的云文放轻笑一声,将手搭到了丘韫的肩膀上,斜了半个身子,眼睛却是戏谑地打量着任瑶期:“晋元,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性子古怪的表妹?瞧着不像啊。”

他这副模样不像是世家公子,倒像是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好在他年纪小,相貌也长的好,因此瞧着并不是太讨厌。

丘韫有些尴尬的用手握拳,抵着唇轻咳了一声:“子舒,你记错了,那是元会说他家表妹的话。”

云文放笑睨了丘韫一眼又去看任瑶期,想看看她是不是像丘韫说的那样容易生气,却见她姿势不变的低头站在那里,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调侃。

态度客气又疏离,倒是显得他们有些无聊。

云文放眉头微挑,不知道怎么的,任瑶期的表情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虽然他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任瑶期也没有丝毫做得不对的地方,他就是觉得不爽快。

或许真如任瑶期想的那样,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合不来。

于是他转头对丘韫眨眼道:“既然遇到了你表妹,那就不用他带路了吧?”他指的是领他们进来的外院管事杨成。

云文放在云家的时候就是个万事任着自己性子来的人,如今到了别人的地盘也没有意识到要收敛。

管事杨成抬头看了任瑶期一眼,又看了看丘韫,最后老老实实的将头低了。表示自己只是个奴才,一切听从主子们的安排。

丘韫看到云文放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那爱捉弄人的坏毛病又来了,不由得有些无奈。他们两人是同窗,他对云文放的了解还是挺多的,知道他想要找人麻烦的时候,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只是…他看了看任瑶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日的五表妹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任瑶期这才抬头,面不改色的对杨成点了点头:“杨管事回去吧。客人既然让我遇上了,理应由我领到长辈那里见礼。”

她如今已经明白了,有些人不能与他们硬碰硬,而是要顺毛捋。

她无意再与云文放和丘韫结仇。这两个不过是不相干的人,不值得她花费太多的力气和心思。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杨成本就不想掺和到主子们的纠纷中去,这会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行礼退下了。反正荣华院那边已经先一步派人禀过了,并不会因此失礼。

任瑶期又朝丘韫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领着两人继续往荣华院去。

丘韫见她这么好说话倒是不好再为难她了,转头与云文放说起了白鹤镇附近能游玩的地方。

任瑶期不紧不慢地低头走着,并不插话。云文放却总是时不时的往她身上看上一两眼。因为他看的频繁又无所顾忌,连丘韫也注意到了。

丘韫朝他悄悄使眼色,问他何事。云文放却是摸着下巴眨眼笑,并不言语。

“咳,表妹最近在忙什么?”丘韫无奈,开始与任瑶期搭讪。

任瑶期轻声回道:“与姐妹们一样,做做女红,聊天说话。”

“五表妹不是喜欢读书写字画画么?”丘韫笑容温和地问道。

任瑶期微微一笑:“无聊时的消遣而已,比不得表哥与哥哥们是真正做学问。”

“你还会画画?”云文放悠然插嘴道,“明儿画一幅送给小爷瞧瞧。”

他这话语气倒是挺大的,任瑶期不想与他计较,不过是笑了笑,并不搭腔。

倒是丘韫双手一合,笑着看了看两人道:“子舒兄的画技确是不错。不过…我这位五妹妹别的不敢说,画画么…子舒你未必及得上。”

任瑶期微微皱眉。

果然下一句就听云文放道:“那我就真要见识一番了。”

好在离着荣华院并不远,很快任瑶期就领着人到了荣华院。

任老太太应该之前就已经得了消息,知道云文放的真正身份,因此在看到云文放的时候对他的态度十分慈爱。

任瑶期将人带到之后,就行礼告退了。

第38章 香饽饽

云文放在任家住下了。

丘韫作为任老太太的侄孙,又经常来任家小住,因此他在任家有一座独立的院落。而云文放这个初来任家的少年并没有住外院的客房,而是与丘韫一起住在内院他的院子里。任老太太对外宣称这位“文公子”是她娘家至亲的孩子。

因任老太太的态度,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任家众人对云文放的身份都好奇起来了。

作为知情人之一的五太太林氏对云文放十分热情,除了交待自己的儿子任益健多与丘韫和云文放亲近之外,对自己的女儿任瑶玉也交代了一番。

大太太倒是淡定的多,除了对丘韫和云文放住的锦绣院诸多照顾外,并没有特别的举动。

不过不知情的人也都猜到了这位“文公子”的身份定然不低。

任瑶英就将事情告诉了方姨娘。

方姨娘想了想后将儿子任益鸿叫了去,细细问了一番。只是任益鸿与云文放接触的不多,又不是那喜欢嚼舌之人,只知道那位文公子除了丘韫之外,只与五少爷任益健走的稍近一些,几人在一起谈的都是些云阳城里的事情还有冬天的白鹤镇哪里可以游玩等等。

方姨娘倒是没有对儿子的不知情有什么不满,反而好好夸赞了他一番,又交代了他好好用功读书便让他回去了。转头便又吩咐自己的心腹去五太太从云阳城陪嫁过来的陪房那里打听“文公子”的身份。

最后又叮嘱女儿道:“按照之前我交代你的去做,不要受她们影响。林氏向来喜欢上跳下窜,那是因为她命好。即便犯了错,也总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方姨娘温和的语气中含着一丝不屑和嘲弄。

“娘说了会为你谋一个好前程,就一定会做到。”

在外人面前性子冲动易怒的任瑶英低头轻缓地应了一声“是,女儿知道了。”

荣华院里,五太太林氏对任老太太又格外殷勤起来。

云文放来任家的第一个晚上,林氏一边给任老太太捏肩捶腿,一边含蓄的打听了一番云家老太太对云文放婚事的态度。

任老太太眯着眼睛淡声道:“这事以后再说。”

五太太赔笑道:“娘,云家大少爷今年十五了,虽然也是一表人才可是与玉儿隔的年岁大,媳妇也觉得不太妥当。不过这位二少爷媳妇今日瞧着与我家玉儿那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任老太太一把拍开林氏的手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传出去以后玉儿的名声就毁了!”

林氏撇了撇嘴:“娘,云老太太这个时候将孙儿托付给我们任家难道就没有那个意思?现在的燕北王可是云老当家的亲外甥,那位云太夫人虽然不是老燕北王正妃,却是有正式诰封的,加上有燕北王在,燕北王府还有谁比她尊贵?云家也因此成为我们燕北的第一世家。我们任家若是能与云家结亲,好处多了去了。您与云老太太是堂姐妹,是她的娘家人。若是您向她老人家开这个口,她定是不好回绝的。”

任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摆手道:“我说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林氏还想再劝,对上任老太太瞪来的目光,还是摸了摸鼻子住了口。

心里却是想着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与云家二少爷多亲近亲近。

也不能怪林氏“开放”。她与任五老爷就是因为自幼感情就好,两人青梅竹马,所以最后才嫁到任家来的。

因此林氏也想为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姻缘。

任瑶期对家里的这些暗涌毫不在意,一如既往的每日早晚两次去荣华院报到,然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是待在李氏房里陪她说话做女红,就是去西跨院的书房陪着任时敏写对联制桃符。她很荣幸的得到了任时敏施舍给她的磨墨递茶和用砂纸打磨桃符的资格。

这日晚上,任瑶期去给李氏请安的时候,正好听见周嬷嬷在向李氏禀报家务事。

“两只火腿,四坛金华酒,一对活羊,六只风鸡,两张狐皮,一张猞猁皮,还有六匹锦缎”

李氏在一旁听着点头:“家中人少,这些也足够过年了。另外再给两百两银子,全都换成十两和五两重的小锭子。”

顿了顿,她有些无奈地强调道,“记得把银子交到母亲手上。”

周嬷嬷叹气:“奴婢省得的。”

听见身后帘子有响动,两人立即回头。

看见是任瑶期李氏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期儿你来了?”

任瑶期一无所察的回了李氏一个笑脸:“母亲在与周嬷嬷商量事情么?我先去西次间等着吧。”

李氏忙道:“那你先去坐坐,我与周嬷嬷处理完了事情就过去。”

任瑶期从东次间退了出来,去了西次间。

不多会儿周嬷嬷便出来了,对任瑶期笑道:“太太还在更衣,五小姐今日来的倒是早些,三小姐还在老太太院子里没有回来吗?”

任瑶期点了点头:“三姐姐过会儿就来了。”想了想,她突然问道,“外祖和舅舅那里…还好吗?”

周嬷嬷一愣,想起来之前任瑶期可能是听到她与李氏的对话了,忙道:“好着呢,好着呢。”

看了任瑶期一眼,周嬷嬷赔笑道,“爷他捎了年节礼来,太太便让奴婢明日送些回礼回去。”

任瑶期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并没有过问她舅舅让人捎了什么年节礼来。

周嬷嬷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任瑶华掀了帘子进来了,随口问道:“什么年节礼?”

看了一眼面色紧张的周嬷嬷,任瑶期笑着接话:“我在问嬷嬷一些亲戚间的人情往来。三姐之前不是在与表哥他们陪祖母打叶子牌么?谁赢了?”

“你不是不喜欢玩么?谁赢了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任瑶华走到炕上坐下,周嬷嬷借口要去请李氏退了出去。

任瑶期也不与她争辩,笑了笑,提起手边的小茶壶给她斟了一杯茶水。

面对任瑶期友好的态度,任瑶华也不好再伸手打笑面人。自从她这次回来之后,就感觉到任瑶期与之前判若两人。以前任瑶期与她动不动就争锋相对,现在却总是避免与她争执。吵架这种事情果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两人也一直相安无事。

“三表兄和文公子说要办一场冰嬉戏比赛,祖母已经应了。”任瑶华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道。

任瑶期虽然有些惊讶任瑶华主动对她开口说这些,却还是装作有些兴趣的样子道:“哦?什么时候?家中的兄弟都参加么?”

“嗯,就在镇外的小白河上。到时我们也都要去。”任瑶华难得友好的赏脸回应道。

任瑶期愣了愣:“我…不会。”

任瑶华转头瞪向她:“那又如何?又不用你上场比。到时候自然会安排府中仆从们上去,我们不过是在一旁看热闹。”

任瑶期轻咳一声:“哦,这样啊。我最近容易着凉,外头太冷了,我就不去了。”

“祖母交代了家中的兄弟姐妹都要去,东府的人也去。三表兄今日还特意问了你一句。”任瑶华说到这里,皱眉打量了任瑶期一眼。

第39章 姐妹论婚

任瑶期一脸惊讶地看向任瑶华:“三表兄?他找我有事?”

任瑶华见任瑶期的表情,似是真的不知情的样子,便转开了视线:“我怎么晓得。想必是见你很少出现在祖母的院子,随口问了一句吧。”

任瑶期闻言微笑道:“三表哥向来礼仪周道。”

任瑶华摩挲着茶杯,低头想了想,又看了任瑶期一眼,微皱着的眉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三姐?”难得遇到任瑶华软和的时候,任瑶期笑着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任瑶华一愣,不由得瞪向任瑶期。

这还是任瑶期第一次在她面前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她有些不适应。

任瑶期笑容不变,微微偏头看着她:“想什么想得出神?”

任瑶华原本想说“干你何事!”可是不知道为何,话到嘴边竟然变成了一句:“祖母似乎有意把四妹妹嫁到丘家。”

此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按理这种没头没尾没根没据的话,又是关系到姑娘家的婚姻大事,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应该说出来,而且还是说给与自己向来不合的妹妹知道。

任瑶期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从任瑶华口中听到这种事情。

不过任家想与丘家亲上加亲的事情上一世就有,任老太爷和任老太太也确实是打算将大老爷嫡出的四小姐任瑶音嫁给丘氏一族下一任族长的嫡长子丘韫。

只是上一世两人的婚事不知为何到最后终究还是没有成,任家没落后,丘家为丘韫另娶名门淑媛。

而任瑶音好像是给云家大公子云文廷当了贵妾。

只是上一世原本任家给丘韫的未婚妻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四小姐任瑶音,另一个是任瑶华。因为两人都是嫡出,且在任家诸女中年纪与丘韫最为相配,又是任老太太最喜欢的两个孙女。

据他所知,当初任老太太似乎更中意任瑶华一些。

关键时刻偏偏半路杀出来“韩云谦”这个程咬金。任时敏对韩云谦十分喜欢,不等与任家的长辈商量就先向韩家提出了结亲。任家最后觉得将任瑶华嫁给韩家独子韩云谦也没有吃亏便同意了。而任瑶音就被定给了丘韫。

这一世韩家的婚事根本还没有影,任家给丘韫的未婚妻人选就定了任瑶音么?按照排行的话,也是应该任瑶华的婚事先提出来吧?

想到这里任瑶期看向任瑶华:“怎么突然提起了四姐姐的亲事?”

任瑶华这才想到两人私下里谈论这些事情有些尴尬,脸上也带了些不自在的神色,偏偏看到任瑶期一脸正经的镇静模样,任瑶华不想在这个做妹妹的面前矮了阵仗。

于是她勉强镇定了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上午二伯母过府来了,提起了二哥的亲事。大伯母正好也在,便与祖母商量要给三哥说亲。之后不知怎么的大伯母又绕到了四妹妹头上,祖母说四妹妹的事先别急,她心里有数。这时候二伯母就提到了一句丘家。我原本是与四妹妹在暖阁里的,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些话。后来见四妹妹也出来了,不好再听下去便与她一起离开了。不过当时没有听到祖母和大伯母反驳的话,想必二伯母说的并没有错。”

他们的祖父任永和与叔祖父任永祥这一支是任家的嫡枝,分住任家主宅。

任永和与任永祥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弟,已经分出府去单过,那些堂叔伯所出的兄弟姐妹与她们也不走一个排行,每年也就是过年和中元节祭祖的时候会见到。

二伯母是一墙之隔的东府当家太太,是她们叔祖的长媳,出身云阳城苏家。

二哥任益林是二伯父的庶子,二伯母苏氏没有儿子,只生了在任家排行第七的任瑶亭一个女儿。不过苏氏是个大方人,给二伯父纳了好几房美妾,有两个庶出的儿子。

苏氏家世显赫,又有贤惠的名声在外,因此她虽然没有儿子,却比同样无子的三太太李氏处境要好的多。

“二哥的未婚妻不是还在孝期吗?”任瑶期随口问道。

她记得任益林的亲事两年前就定下了,定的是蓟州的一个姓刘的举人的次女,按理说也算是一门好亲。

原本婚期定在今年的四月,偏偏才出了正月任益林的未婚妻的祖父去世了,要守一年孝,而刘举人之前正好花银子补了莫州一个通判的缺,因为父亲去世上任还没有两个月就回家丁忧了。

祸不单行,前阵子蓟州传来消息,刘举人父亲孝期未出就出去与友人喝花酒,最后为了躲避熟人,慌不择路,不知怎么的掉到了河里淹死了。

刘小姐一年孝期还未过,三年重孝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