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期心中一惊,那婆子已经自顾着接下去回道:“九小姐如厕的时候不习惯身边的人跟着,今日也是屏退了众人自己去了净房。”

婆子的面色有些古怪,似是想笑,又要拼命忍住,“众人在外头侯了一会子,突然听到净房里传来一声惊叫。外头的丫鬟婆子便急急冲了进去,在隔壁的外间净手的大少奶奶,韩姑娘等人也都过来了。却是看到…看到九小姐不知怎么的坐倒在了净房的地上闭着眼睛惊叫不止,还弄翻了恭桶,全身…全身都污秽不堪。”

怎么会这样?任瑶期不由得惊愕。

她们平日里就算是外出,净房也都是干净整洁,少有异味的,就是因为除了有熏香外,恭桶都是时刻有人清理还会装上细沙,讲究排场的时候甚至会注入水银。

所以恭桶一般都是很沉的,任瑶英怎么可能会打得翻?且还是一个装满了污秽的恭桶。

“九妹妹因何这般模样?”任瑶期问道。

那婆子闻言也面露困惑:“大少夫人进去之后忙吩咐九小姐身边的婆子丫鬟将她扶出来,这时候大家才听到九小姐口中似是在嚷嚷‘有蛇’大少夫人忙令人将净房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却是什么也没有。”

“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蛇?”任瑶期皱眉。

婆子也点头道:“就是啊,大家都找遍了,连屋顶和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别说是蛇了,就连个像蛇的绳子都没有看到。所以大家都说九小姐是魔怔了,要么就是犯了哪路神仙,不仅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还将粪水往自己身上浇。”

任瑶期对魔怔一说不置可否,“五婶婶她们不是先出来了吗?”

“五太太是先带着八小姐她们出来了,说要在河岸上走走透透气,之后听到净房的动静又都回去了,现在还在帮着大少夫人善后。”婆子口中虽然说着五太太是回去善后的,表情却是不以为然,林氏对方姨娘母女已经是恨极,不添柴加火就算不错了。

“五小姐您要过去看看吗?”婆子问道,语气有些幸灾乐祸。紫薇院李氏身边的人对方姨娘那边的人都是看不顺眼,见任瑶英吃瘪,心里都忍不住痛快。

任瑶期想了想,摇头:“我不过去了,三姐她们应该也快回来了。”

想着自己之前说了要出来迎大嫂她们的,任瑶期便随意的在外头转了转。

走到仆妇们休息的棚子的时候,有两人朝快步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任瑶期转头一看,便看到了之前与祝若梅在一起的那个叫袁大勇的年轻男子,暗中拽了他一把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看到那中年男子的容貌,任瑶期便了悟他可能是袁大勇的父亲,在任府外院回事处当差的袁管事。

“小的袁志见过五小姐。”袁管事朝任瑶期行礼,袁大勇虽然没有说话,也跟在他父亲身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任瑶期看着袁志笑着点了点头。

袁志虽然生得相貌儒雅,留着短短的山羊须,虽然只是一个小管事却有几分书生秀才的派头。

任瑶期想着,他愿意搭上自己的人情冒险帮助祝若梅,想必是个品性端正的。

“小的是带犬子来道罪的。”袁志看了儿子一眼,朝着任瑶期又作了一揖,“之前是犬子无状,惊扰了五小姐。好在五小姐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孽障,还不过来磕头。”后一句话是对袁大勇说的。

任瑶期抬手止住袁大勇的动作,笑着对袁志道:“他不过是碰巧走错了路罢了,最后也及时避开了并未冲撞到我,不是什么大事。袁管事这般倒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袁志看了任瑶期一眼,又看了看儿子,最终还是让他退到自己身后了。

“多谢五小姐。”袁志想了想,犹豫着又道,“那位祝”

任瑶期不等他说完就温声打断道:“我说了,不过是走岔了路,不算什么大事。”

袁志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听到儿子说他与祝若梅两人闯到了禁止男仆进入的地方争执,还遇上了任家五小姐,虽然儿子说五小姐并未怪罪,他还是心中不安。

要知道祝若梅的身份是不应该参加冰嬉比赛的,因儿子过来求了他,他又见祝若梅的娘病重实在是需要不少银子,这才求了与他私交甚好的大管家让祝若梅代替了另外一个碰巧伤了腿的护院。

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上头追究起来,不单祝若梅和他儿子都会丢了差事,连给他行方便的大管事也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赶紧低头欢喜地道:“是是是,小的明白了,多谢五小姐。”

任瑶期却是也明白了,袁大勇虽然告诉了他父亲他们争执被她撞见的事情,却是隐瞒了她打赏了祝若梅一百两银子的事情。

任瑶期打量了父子两人一眼,忽而一笑道:“只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我是知道袁管事你心善才管了一回闲事,可是遇上个较真儿的,怕是会牵连不少人。我不是多事之人,但是不代表就没有多事之人了。”

袁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头应道:“小的明白了,多谢五小姐提点。”

任瑶期点了点头,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外院回事处的那个袁管事?我曾听父亲说你的草书写的极好。”

袁志有些受宠若惊地抬头:“三老爷他记得小的?”

任瑶期看着他微笑不语。

这时候身后的婆子提醒任瑶期道:“五小姐,三小姐她们回来了。”

任瑶期抬头,果然看见任瑶华,任瑶音,任瑶玉,任瑶亭和韩攸几人跟在五太太林氏身后往这边来了。大嫂赵氏和任瑶英却是不见身影,想必赵氏还留在那里安抚任瑶英。

任瑶期对袁志和袁大勇道:“你们先退下吧。”

袁志父子忙又行了一礼,躬身退下了。

这边父子两人走远了,袁大勇突然有些疑惑地问他父亲道:“爹,三老爷什么时候看过你写的草书?”

袁志瞥了儿子一眼,淡声道:“我在回事处写的最多的是请帖和回执函。这些都是规定要用楷书的,你说三老爷从哪里看到我的草书?”

袁大勇皱眉:“那五小姐她说”

袁志轻叹一声:“三老爷不知道,五小姐可以提醒他知道。你啊,聪明是聪明,终究还是少了几分历练啊。”

三老爷在任家虽然不怎么管事,但是提拔一两个人的权利还是有的。名义上他还分管着任家在燕北和南边的三个煤栈以及西山的一个煤矿。

当然,三老爷自己是从来不过问这些俗物的,这些事情他都是交给了手下信任的几个掌柜。

小掌柜他完全能自己做主,要任免大掌柜二掌柜,虽然还要与大老爷商量让大老爷帮着掌眼,不过大老爷对几个弟弟还算宽和,只要要求不太过分都不会驳了弟弟的面子。

袁大勇仔细琢磨了一番父亲的话,有些惊愕:“父亲,是不是你想多了?五小姐才多大?”

话一说完,他又想起之前他与袁若梅出来碰见她时对上的那双沉静的眼眸,以及之后她让身边的嬷嬷给袁若梅送来一百两银票时交代的那些话,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袁大勇在这边纠结任瑶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那边任瑶期已经迎上了五太太林氏几人。

“五姐姐,你刚刚没看到,九妹妹之前的模样可真可怜。哎!她是不是得了癔症了?以后可要怎么出来见人?”任瑶玉一看到任瑶期就大声道,语气虽然怜悯,表情却是忍不住幸灾乐祸。

任瑶期看了嘴角微勾的林氏一眼,暗自摇头。任瑶英这次怕是被人给整治了。

几人进暖棚的时候,暖棚里的人都看了过来。任瑶期看着他们的目光,又看了看在后面窃窃私语的几个婆子和丫鬟,便知道有人已经将任瑶英的事情传出来了。

林氏和任瑶玉进来之后却是没有再大声嚷嚷了,只是任瑶玉时不时故作神秘的与任瑶音和韩攸小声谈,脸上挂上了一副万分同情的面孔。只是任瑶音和韩攸都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林氏叹息一声交代任瑶华道:“瑶华,瑶期,你们等会儿多多开解一下瑶英。不过是…咳…也没有什么。我已经交代下去不许她们传扬出去。五婶知道你们姐妹素来不合,但是瑶英毕竟是你们的亲姐妹,姐妹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林氏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暖棚那边的人也听了个大概。这话既间接承认了任瑶英的遭遇,又借机踩了任瑶华和任瑶期姐妹两人一脚。

任瑶华当即微微讽笑道:“原来五婶还交代了不让人外传啊?之前八妹妹大声嚷嚷到人尽皆知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

林氏脸色微变,任瑶玉已经不满地瞪向任瑶华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嚷嚷了?”

任瑶华往暖棚另一侧那几个窃窃私语的丫鬟婆子那里看了一眼,冷笑不语。

众人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便发现那几个丫鬟婆子当中有两个是之前陪着任瑶玉去净房的。

任瑶玉正要跳起来与任瑶华理论,林氏忙一把按住了她,瞥了一眼暖棚另一侧的爷们,抑制着脾气对任瑶华道:“瑶华,没有根据的话就不要乱说。你当姐姐的要有当姐姐的样子,怎么能随便往妹妹身上扣帽子?”

任瑶华有些嫌恶地道:“至少我不会因为一些小龃龉,就下狠手把自家姐妹往死里整!”

林氏闻言眼神一闪,冷哼了一声:“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

任瑶华还要顶嘴,任瑶期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示意她看看周围的环境。

任瑶期知道任瑶华是怀疑林氏母女两人整了任瑶英,对她们这种做了坏事还要倒打一耙的行径十分不齿。可是林氏是长辈,她是晚辈。即便她有天大的理由,也轮不到她来指责林氏。因为即便是吵赢了又能如何,她还是输家。

任瑶华也怕林氏最后借口她没规矩而牵连到母亲身上,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气,撇过头去不看林氏。

过了会儿,韩攸有些坐立难安地站了起来:“我,我出来的时候祖母交代了要早些回去的,我与哥哥先走了。”众人便看到韩云谦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氏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摸了摸韩攸的头发:“好孩子,你最懂事听话了,也知道尊重长辈,不像有些…哎!今日你与云谦先回去,改日来我们府上玩。我们玉儿很喜欢你。”任瑶亭亲热地拉着韩攸的手,还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逗得韩攸噗哧一笑,又赶紧的忍住了。

林氏有些奇怪性子向来有些高傲的任瑶亭怎么会与韩攸这种腼腆性子的姑娘这么投缘,待瞥见任瑶亭偷偷看向韩云谦的目光的时候她不由得恍然大悟,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韩攸与任瑶亭告了别,走到韩云谦身边,兄妹两人一起向林氏几人行礼告辞。

任瑶期起身回礼,抬头的时候却是对上了韩云谦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韩云谦的的目光里含着一分之前不曾有过的探究。任瑶期与他对视了一瞬,便若无其事的撇开了目光。

韩云谦也转身离开了。这时候大少夫人赵氏回来了,林氏忙面带焦急地起身问赵氏道:“言哥儿媳妇,瑶英她好些了没有?还有之前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赵氏眉头紧紧皱着,心里有些发愁,她怕回去之后会被老太太和自己的婆婆责备。见林氏问话,她往自己的丈夫那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五婶,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林氏面露诧异:“到底查到了怎么了?你还是说说吧,不然怕是有人会诬陷好人呢。”林氏若有似无地瞥了任瑶华一眼。

赵氏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想到林氏是长辈,见问不答不妥当,便凑到林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林氏一脸惊讶,瞪大了眼睛道:“怎么会是她?”赵氏点了点头含糊地道:“也不能确定,还是等回去以后再请老太太定夺。毕竟不是我们府上的人,不好随意处置。”

众人在一旁听了个只字片语也有些惊讶,怎么还真有人下手害任瑶英掉进粪水里?还不是任家的人。

任瑶华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任瑶玉和林氏,她始终觉得任瑶英倒霉与这对母女脱不了干系,她们之前跑回去看热闹的架势太过于巧合了。任瑶玉却是趾高气扬地瞪了任瑶华一眼。

“既然如此那便先回府吧?”林氏对赵氏道。赵氏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嬷嬷去与那边的五老爷,大少爷等人说一声。原本之后应该还有几项冰嬉表演,也都取消了。

任家诸人开始打道回府。回去的时候任瑶期与任瑶华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快驶动的时候任瑶华招手叫来了自己身边的丫鬟香芹,让她去大少夫人身边的人那里打探一下。香芹与大少夫人赵氏身边的一个姓冯的嬷嬷有些亲戚关系。

“我不信这件事情与五婶婶她们没有干系。任瑶玉之前赶过去的时候的那表情就像是知情的样子。”任瑶华皱眉道。

任瑶期没有阻拦她,只是笑着道:“我之前很担心你与五婶真的吵起来。话说回来,她们两方对上不是我们之前所乐见的么?”

虽然对于林氏的这种手段她实在是不敢恭维,林氏不去对付方姨娘,反倒是找任瑶英这么个孩子撒气。

任瑶华沉默了一会儿:“你也觉得是五婶捣的鬼?”

任瑶期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任瑶华的话,她偏头想了想,忽而一笑:“三姐,我早就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了。”

任瑶华狐疑地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慢条斯理地道:“以后在决定与人吵架之前你要先想一想对方是不是蛮不讲理的泼妇,若是对方是的话,你就适时打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与她吵了。因为与泼妇吵架,无论输赢与否你都是输家。吵输了泼妇得理不饶人你丢了面子白费了力气;吵赢了,别人会说你比泼妇还要泼辣不讲道理。左右不是人。”

任瑶华闻言呆怔地看着任瑶期:“你”

马车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却都是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任瑶期朝任瑶华眨了眨眼:“三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47章 净房事件后续

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欢快了起来。

任瑶华虽然没有回答,眼中却也是染上了些许的笑意,尽管她的脸还是板着的。

这是自任瑶华回来之后,姐妹两人在一起的时气氛最为融洽的一次。

马车一路驶回任府,任瑶英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虽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也洗了一次头脸,全身从头到脚用一件大大的披风包裹住了,可是立在风中还是会散发出一股臊臭的味道。

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是能听见她压抑着的抽泣声。这次她脸丢得大了,这件事情又是在外头发生的,要传出去很容易,以后别人一提起任家九小姐就会想到她掉进粪坑的事情,成为别人的笑柄,这将会成为她与人交往的障埃大少奶奶与任是带着任瑶英去老太太的荣华院,任瑶期等人则被打发回了自己的院子。

任瑶期与任瑶华两人先去了李氏那里,等问了安任瑶华立即招了香芹到东次间问话,任瑶期也一并过去了。

“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没有?大嫂之前查到的人是谁?”任瑶华问道。

香芹点了点头:“在三小姐九小姐去净房之前,五太太她们是先去的。不过九小姐用的那间净房因为正在打扫和熏香,五太太她们都没有用过。”

之前河岸上的净房是隔开成三间的。

“难不成还是那负责打扫净房的人捣的鬼?”任瑶华皱眉。

香芹摇了摇头:“在九小姐进去之前还有一人进去过,当时负责打扫净房的婆子拦住她说那里是给主子们用的不给她进去,可是她嫌弃丫鬟们用的净房太过简陋又说已经没有空地儿了,便塞了些钱给净房的几个看守的嬷嬷。那几个嬷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赶紧的方便完了出来。她出去后没多久九小姐就来了。”

“她是哪个院子伺候的?”任瑶华皱眉问道,她们家还有这么胆大的丫鬟婆子?

香芹还是摇头:“她不是我们府上的,是前些日子刚被送过来伺候文公子的那两个丫鬟中的一个。”

此言一出,出乎众人意料。

任瑶期不由得想起来之前在暖棚的时候,那个为云文放来向她讨要彩头的丫鬟。

“怎么会是文公子的丫鬟?她与任瑶英又没有什么过节,何苦做这种事情?”

香芹闻言脸上有些不自在的红晕,看了任瑶华一眼,又看了看任瑶期,似是有些不好启齿。

任瑶华瞪着她道:“有话就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此言一出,不仅屋子里的人惊讶,连她自己也愣住了。以前在任瑶华眼里,任瑶期这个亲妹妹与外人无异。她们商量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是要背着任瑶期的,生怕被她知晓了。

可是今日她却脱口而出这里没有外人。任瑶期微微垂下的眸子也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香芹轻咳了一声,小声央求道:“小姐,那你可别与周嬷嬷说是奴婢说的这些话。”见任瑶华又瞪了过来,香芹连忙道,“之前有人听到九小姐私底下对身边的人说文公子身边的两个丫鬟长相太过美貌,定是文家给文公子准备的通房丫鬟。又说九小姐扬言若她是主母,这种妖媚的丫鬟一定要早早的撵了出去,以免将来成为祸害。那个叫玉珠的丫鬟知道了之后就对九小姐怀恨在心,故意在九小姐要去的净房里动了手脚。”

任瑶华听了这话脸上也是一红,不由得啐了香芹一口:“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香芹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着喏喏道:“奴婢也是从外面听来的,不是小姐要奴婢说的嘛。”

任瑶华语塞。

“九小姐说的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任瑶期挑眉问道。她不相信任瑶英会让别人听到她说这种话。

任瑶英再如何也还是个小姑娘,这种话不是她可以说得出口的,即便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太可能宣之于口。

“是文公子身边另外一个叫金珠的丫鬟说的,她说她与玉珠两人听到有人在说话,提到了文公子什么的,她们就悄悄上前去听,然后就听到了两个人在议论九小姐说的那几句话。不过她们没有看到说话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两个婆子。之后大少夫人便将九小姐身边的几个婆子都招了去,让她们在金珠面前说话。金珠说有两个婆子的声音与她之前听到的有些像,但是她毕竟没有见到过那两人的脸,所以也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那两个。”

“哼!如果这件事情真是五婶在装神弄鬼,我倒还真要佩服她一下了。做了缺德事还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也难怪她之前陪嫁来的那几个厉害的婆子丫鬟都被剪除了,不然这府里不是谁都要看她的脸色!”任瑶华讽刺道。

“三小姐”芜菁小声唤了她一声,又看了任瑶期一眼,有些纠结。

显然刚刚任瑶华说的这件事情在之前是被定为不能泄漏出去给“别人”知道的秘密。

而任瑶期想了想便明白了任瑶华说的是什么事情了。听说五太太林氏嫁进任家的时候原本身边有几个很厉害的陪房,后来不知因何都被卖了出去,一个也不剩了,奇怪的是林家对于这件事情并无表示出不满,甚至也没有再借机往林氏身边派过帮手来。

林氏的母亲是个十分溺爱女儿的人,这一点看林氏的性子就知道。她都不为林氏出头,显然这件事情在当年是有隐情的。

听任瑶华的意思,林氏身边的人却是被人动手剪除的,且还让林氏和林家吃了个哑巴亏。

任瑶期不知道任瑶华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她上一世却是不知情的,只知道如今林氏身边伺候的人大都是任家的家生子,很少有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

如果任瑶华说的没有错的话,那么最有理由对林氏动手的人是大太太王氏,甚至老太太丘氏也有可能。

这倒真是有意思了。原来任家与林家也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亲如一家。

尽管林家的老太君是任老太太的亲姑母,而任老太太唯一的女儿嫁给了林老太君的侄孙。

任瑶期明白了,自己上一世也同她们的爹爹一样是个不管事的,所以很多事情别人知道她却不知道。

“你再去打听一下这件这件事情的后续,看看祖母打算如何处置。”任瑶华吩咐香芹道,说完她又皱眉,“不过祖父祖母不喜欢别人乱打听”

任瑶期抬头笑道:“无妨,你就去外头看看别的院子的人都是如何的。若是她们也都派了人去打听,你就凑过去听听。若是她们安安静静的你也安安静静的,就当出去转了一圈。”

香芹笑嘻嘻的应了一声知道了,还挽了芜菁的手臂:“那我与芜菁去问问厨房下午有没有备些小食。两位小姐中午饭就用了些点心呢。”

香芹与芜菁挽着手大大方方的出去了,除了院门香芹小声对芜菁道:“哎,你有没有觉得现在三小姐和五小姐关系好了不少?以前那种事情,三小姐是不可能当着五小姐的面说的。五小姐也变了好多,就算三小姐对她不客气,她也都是笑脸相迎,从来不会发火。”

芜菁瞪向她道:“怎么?小姐和好了你还不高兴了?”

“哪能啊!我只是想着…之前两人都闹成那样了,在庄子上的时候每次三小姐一听到五小姐的名字就咬牙切齿。让太太和周嬷嬷都不敢当着她的面提起五小姐。我还以为她们两人这一辈子都是仇人了。”香芹嘟哝道。

芜菁沉默了一会儿,叹气:“三小姐和五小姐毕竟是亲生姐妹,同一个爹娘生的。只是以后我们切不可再在三小姐面前提过去那些事情。我觉得现在这样我们这些当奴婢的也自在了不少。”

香芹连忙点头:“这还要你说!周嬷嬷早就敲打过我们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荣华院那边就传来消息,老太太将文家的两个丫鬟叫了去问过了后,什么举措也没有就揭过了此事,只让身边的婆子教了她们一番,并叮嘱她们好好伺候云二少。

“什么?祖母还让她们留在任家?”任瑶华惊愕道。

香芹点头:“说是玉珠进去的时间太短又只有她一人,不太可能会做得了手脚。”

任瑶华皱眉:“即便如此也应该把人送回去才对!那个丫鬟瞧着也不是个省事的。”

按正常的处理手法而言,害任瑶英的人没有找到,任家就会给最有嫌疑的玉珠定罪,以安抚任瑶英。

现在任老太太不过是让人说教了她们一番就放过了,也没有将人送回云家去。那么任瑶英受的罪只能被定位为自作自受。

“祖母难道真的打算与云家”任瑶华低头沉吟着道。

任老太太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云家老太太和云夫人心里留下疙瘩,任家很有可能真的打算与云家联姻。或者说任家单方面有这个意向。任瑶期却是对任老太太的决定没有半分意外,为了任家的利益,牺牲几个孙女的一生他们都能毫不犹豫,如今只不过是让一个庶出的孙女受些委屈。

方姨娘看着躺在床上将自己全身都用被子蒙起来的女儿一阵心疼,任瑶英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哭着要沐浴,已经沐浴了四次,还吐了两次。若非最后方姨娘竭力阻止,任瑶英怕是要将自己身上的皮都吸去一层才会罢休。

“娘,我身上好臭,会不会一直这么臭下去?”任瑶英的声音隔着被子传了出来。

方姨娘轻轻拍了拍她,柔声安慰道:“不会的,娘闻着你身上是香的。”

被子下传来任瑶英抽泣的声音:“可是别人都知道我掉到茅坑里了,我…我以后不要出去见人了”

方姨娘闭了闭眼,握紧的拳头将她的手心刺破了。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有锋利的冷芒一闪,可是她的语气却还是柔和的:“别人不会记着这件事情很久的,等过些日子大家就都忘记了。”

“娘,我恨她们!她们让我丢了这么大一个丑!”任瑶英突然掀开了被子,哭得红肿的眼睛中满是羞愤。

方姨娘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安慰道:“娘知道,娘不会让害你的人好过的。”

任瑶英抱着方姨娘的手睡着了,眼睫上还挂了一滴泪珠。

方姨娘伸手帮她揩去了,守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出来。

“去把于嬷嬷叫来,我有事吩咐她。”方姨娘对自己的丫鬟交代道。

丫鬟躬身退下了,方姨娘去了隔壁的书房。

方姨娘是识字的,一手簪花小楷写的还挺不错,任时敏出入的地方都是备有书房的,所以方姨娘的院子里也有一个小书房。

等于嬷嬷被唤进来的时候方姨娘早已经写好里一封信,吹干里墨渍后装进里信封。

“你明日出发,回一趟江宁。” 方姨娘的娘家在江宁。

于嬷嬷低头应了一声是,也没有对大冷天要出院门而表示出任何不满。

林氏母女此时却是心情正好。

从任老太太对云文放两个丫鬟的处置可以看出来,任家对于云家结亲一事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林氏认为只要任家有这个意思,凭着自己在人老太太面前的地位,又有自己的娘家在后面支持,她若是想为自己的女儿谋到这门亲事易如反掌。

任瑶玉却是终于扬眉吐气。被方姨娘母女设计赶出荣华院的事情,让她这些日子一想起来就恨极。今日终于出气了。

林氏忍了许多年终究还是忘记了她母亲再三交代的,让她不要轻易于方姨娘为敌的话。

第48章 李氏的家世

任瑶英自冰嬉比赛那次回来之后就暂时搬回了芳菲院,不愿意出门来见人。

林氏与任老太太提了几次想让任瑶玉搬回荣华院,任老太太都装聋作哑当作没有听见。

春节很快就来了,燕北的冬天很冷,但是依旧没有阻挡住人们串门拜年的热情。

时人嫁得离娘家近的妇人有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的习俗。

任家大太太王氏的娘家在更偏北一些的武州,平日里离着白鹤镇有一日夜的车程,如今大雪封路往北行更加不易,加之年节事忙,她自嫁到任家来几乎没有回娘家拜过年。

五太太林氏却是在大年初一就开始准备去云阳城事宜了。云阳城离着白鹤镇不过是两个多时辰的车程,一日就能一个来回。

任老太太的嫡女任时佳去年初二回来过,今年因为怀了身孕要养胎,所以早早就递了信回来说今年不回白鹤镇了。任时佳也子嗣艰难,怀了两次都没有保住,第三胎倒是生下来了却是个死胎。这次好不容易又怀上,林家自然是十分重视,毕竟任时佳也快三十了,等年纪大了越难生产了。

任家的长房的大小姐任瑶池嫁给了江宁织造顾家二房的嫡子,已经有两年没有回燕北了。

长房庶出的二小姐任瑶琴被东府的二老太爷做媒嫁到了京城,给一个五品的姓颜的户部郎中当了填房。颜郎中大了任瑶琴十六岁,原配所出的长子仅比任瑶琴小一岁。不过颜氏是后族,当今皇帝的生母就是出身颜家,所以尽管颜郎中只算是颜家嫡系的远房偏枝也能当一个正五品的京官。

任瑶期上一世初到京城的时候曾经派人去找过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印象的二姐,却被告知任瑶琴已经死了一年了,问死因为何颜家人闪烁其词。任瑶期后来求了裴先生帮她查探得知任瑶琴因与自己的继子颜家大少爷有了首尾,被颜家察觉后羞愤自尽了。这件事当初任家是派在京的任家四老爷任时序夫妇处理的,远在燕北的任瑶期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

大年初二,任瑶期姐妹去李氏那里问安的时候大太太正好派人过来问李氏要不要准备马车出门,李氏谢绝了。

“母亲,今年还是不去外祖家拜年么?你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了。”等大太太的人出去之后,任瑶期笑问道。

李氏摇了摇头还未答话,任瑶华就嗤笑一声道:“回去做什么?喝西北风么?今年还不知道房子给他们当掉没有!到时候还要娘给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