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茂看了妻子一眼,正要对任老太太说什么,任老太太已经开口道:“茂儿,你跟我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然后又对大太太王氏吩咐,“去扶你弟妹起身,叫人来给她擦一把脸。别让别人看了笑话,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的?非要弄的鸡飞狗跳天下皆知!”

大太太低声应了,走到林氏身边去劝。老太太已经径直去了内室。

任时茂看了泣不成声的林氏一眼,低头跟着老太太去了。

母子两人去了内室,老太太板着脸斥责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女人说的话我半信半疑,娘知道你不是个轻浮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任时茂吞吞吐吐:“上次因为您当众骂了惠君,我回来劝她却被她骂了一顿。当时我也生了气,就跑出去找朋友喝酒。后来,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到了酒楼的客房…我喝得太醉走错了房间,将她当成了…当成了惠君。”

任老太太皱眉:“你确定是自己走错房间的?而不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

任时茂想了想:“应该不是吧?她是要去蓟州走亲戚的,临时借宿在酒楼后面的客栈。我醒来之后发现闯了祸怕是被人设计还找人特意查过,她是齐州人,随父亲去蓟州叔父家参加寿宴,不想父亲却是半路生了病,便打发人去了蓟州让叔父那边派人来接,自己和父亲在客栈里等。她家是齐州的普通农户,她叔父家我也查过,开里一个小南货铺子,并无不妥。”

第104章 闹腾

“你怎么不早些与家里说?如今可好,人家找上门来了。”任老太太指着任时茂的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她自然不是怪儿子酒后胡来,而是怪他没有早些让家里插手摆平这件事情,失了先机。

任时茂脸上的红晕一直未退:“她醒来后一心要寻死,我害怕真的闹出人命,答应会给她补偿,见她渐渐安静下来我还以为她对我承诺的银子动了心了。不想我才出了房门她就找了剪子要自尽,幸好我出门后听到响动不对,及时回转拦下来了。”

任老太太听儿子这么一说,叹气道:“竟还真是个烈性子。”

“后来她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后昏倒了,病情越发重了。大夫是我请过来的,证实她父亲的病并不是装的。这时候我才信了真是自己的过失,而非是被人设计。等他父亲醒来,我答应给他们在齐州买一栋宅子,并每月给他们五十两银子。他父亲这才认了这个亏,并劝住了她。”

任老太太点头,理所当然道:“他们一家不过是普通的农户,这样的人家一辈子也未必能攒下五十两银子。你答应每月给他们五十两,他们自然是无话可说了。你大嫂去见了那女子一面,听她说,因为你给他们房契和银子的时候说过不许他们找到任家来,后来她有了身孕,家中哥嫂怕惹出麻烦你变卦不给银子,就想要逼着她偷偷将孩子给落了。她知道后就偷了家里的银子,带着你顾给她的婆子逃了出来。”

“竟有此事?她的兄嫂未免欺人太甚!”任时茂愣愣地道。

任老太太见他说这话就知道他对那女子并无恶感,心里有了些底:“你是男子,不懂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说起来也是她的家人没什么见识眼皮子浅。我任家的子孙即便是个庶出的,也不可能让他流落在外。”

任时茂闻言,立即结巴了:“娘,您,您是说真要让他们进门?”

任老太太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要把人再送回去自生自灭?”

“我…那”任时茂很是挣扎,回头看了身后的帘子一眼,小声道“能不能不让她进府,就在外头买座宅子养着?再多派些人伺候?您也看见了,惠君她…她不会同意的!”

任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来气,指着儿子的鼻子就骂:“你一个爷们说出这种气短的话,让我们任家的脸往哪里隔!你娶的难不成还是一只母老虎不成?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保不住?惠君的性子我知道,不过是小孩子闹一闹脾气,等她想通了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任时茂觉得自己母亲的话不太对,可是现在他心里乱得很,任老太太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的态度,让他说不出话来反驳。

任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稍稍放缓了语气:“无论如何先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若是实在不喜她,就再打发出去也是使得的。”

任时茂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也好。”

“惠君正在气头上,你暂且不要与她硬碰,我让你大嫂好好劝劝她,你先跟我去荣华院,将脸上的伤处理一下。”

任老太太听见外头林氏还在哭闹,又见儿子脸上的伤势不轻,心里愈加恼火,想要先将任时茂支开,以免再到林氏面前受气。

任时茂虽然有些心疼妻子,不过他想着林氏这会儿肯定是不愿意听他说话,让大嫂劝一劝她或许会让她好受一些,所以便点头应了。

任老太太满意地带着任时茂从屋里出来了,没有再去管那边的林氏。

不过出来后任时茂才想起来自己这时候的模样实在是有些狼狈,不由得有些踌躇。好在任老太太也担心儿子的面子受损,先打发了人去开路,让闲杂人等回避,这才将任时茂带回了自己的荣华院。

林氏哭得没了力气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好夫君已经早跟着婆婆走了,连看都没有来看她一眼,气得将一屋子能砸的都给砸了。

大太太尽职尽责地劝了半天,见林氏还要撒泼,便也就远远的避开在一边任由林氏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知道林氏失了力气坐倒在了一张还没有被掀翻地椅子上,大太太才隔着一地的狼藉,温和地道:“既然出了气,就好好休息休息,你放心,有母亲在不会让你吃亏的。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

说完,也不管林氏有没有听进去,大太太四平八稳地转身离开了。

“你们去扶五太太进去休息。”大太太淡定和气地吩咐五太太身边的丫鬟婆子,等她们都战战兢兢地应声去了,又对自己身边的曹嬷嬷道,“让人将屋子里收拾收拾,等会儿你亲自去一趟府里的库房,给五太太的院子再挑一套好些的摆设过来摆上。”

“是,太太。”

这一下午任瑶期老老实实地在西跨院的书房里练字,没有管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到了晚上,老太太那里派人来说免了今日的请安,任瑶期去紫薇院正房的时候听任瑶华身边的丫鬟香芹说,老太太已经做主让那个找上门来的外室进了府,且并没有安排在五房的琉璃院,而是另外给安排住在了较为偏僻安静的文雅阁,并派了几个丫鬟婆子去伺候。

府里的人这才知道,那名女子姓康,真的是五老爷之前养在外头的外室,老太太之所以什么也没说就让人进府还安排了伺候的人是因为康氏怀了五老爷的骨血。

虽然听说康氏只是出生普通的农户家庭,不过也算是家世清白,且如今又有了任家的骨血,以后定然是前途光明。府里一些不安分的丫鬟们都红了眼。

在府里的都知道五太太的脾气,也知道五太太林氏在老太太面前十分得宠,又与五老爷好得蜜里调油,所以尽管任时茂年纪轻相貌不差,也没有多少丫鬟敢打他的主意。如今却让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外人给摘了桃子。

任瑶期在这位康氏进府第二日就见到了她的人。

韩府派人来给任家送回谢礼,韩攸顺便让人捎了些式样新颖的把扇过来给任家姐妹,任瑶华打发香芹回来叫任瑶期过去挑一把。

就在任瑶期拿了扇子要出来的时候,康氏被老太太院子里的桂嬷嬷扶了进来。

这位闹得五房鸡飞狗跳的康氏十六七岁的模样,肤色白皙长相干净乖巧,没有让人惊艳却是一个让人看了觉得舒服的长相。

她身上穿了一件干净又素净的月白色右衽小袄,浅蓝色长裙,头发简单挽起,只插了一根包银的梅花形铜簪。只是现在她的裙脚处有些水渍,还沾了几片泡开了的茶叶,样子有些狼狈。

桂嬷嬷走上来小声说,她奉命过去的时候康氏已经在琉璃院外跪了一刻多钟了,身上的茶水是八小姐任瑶玉泼的,因被身边伺候的婆子挡了不少所以只湿了裙摆。

任老太太叹气道:“不是与你说了,暂时不要去琉璃院请安吗?”语气虽然说不上多慈爱,却也还算温和。

康氏规规矩矩给任老太太行了礼才低头道:“既然老太太已经允了我进门,那给主母请安就是我的本分。丽娘明白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主子心里不痛快的时候给两句打骂并不算什么。”

“怎么?她还让人打你了?”任老太太皱眉道。

康氏摇了摇头,低着头不肯再说了。

因为还有孙女在场,任老太太也没有多问,只吩咐桂嬷嬷道:“你扶她回去换身衣裳,好好在院子里歇着。琉璃院那边先不要去了。”

康氏没有再争辩,乖巧地应了。任老太太让桂嬷嬷将她带出去。

不想康氏才走出门不久,任瑶期几人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惊呼声。之后就是桂嬷嬷地劝阻声还有任瑶玉的咒骂声。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抢了我爹,害我娘哭了一晚上,现在还要丢下我和哥哥回娘家。我打死你!”

原来是任瑶玉不知何故又追了过来,还敢在任老太太的院子里就当众打人。

任老太太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起来,这大的小的都恃宠而骄,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任老太太站起身往外走,早有丫鬟去帮她将帘子掀开了。

任瑶华之前坐在南窗下,将任老太太出去了,就轻轻将窗户支开了些。

坐在她身边的任瑶期也看到了庭院中的情形,之间被桂嬷嬷拉住的任瑶玉一边咒骂,一边抬腿去踢康氏,且每一次都是冲着她的小腹去的,“快给我拖下去!小小年纪就这般恶毒,这是谁教唆的!”任老太太一出去看到这情形更是气得不轻,指着任瑶玉吩咐身后的丫鬟道。

任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忙上前去将任瑶玉拖住,让桂嬷嬷空出了手来。

桂嬷嬷拉着伸手将自己的腹部护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康氏避开了一些。

任瑶玉见任老太太出来还是帮着康氏的,气得直哭:“祖母,您怎么能这样!我娘就要被她气走了,你还帮着她来欺负我们!”

第105章 割肉喂鹰的决断

任老太太见她冥顽不灵,已经懒得对她说教,挥手让丫鬟们将任瑶玉给拉出去。

康氏也在桂嬷嬷的扶持下出去了。

任老太太冷着脸回了屋。屋里只有任瑶期,任瑶华和任瑶音三姐妹在,三人都识相地没有开口说话。

见任老太太招了大丫鬟金莲进来要交代什么话,任瑶音邀任瑶华和任瑶期去她住的暖阁里说话,任老太太摆手让她们去了。

任瑶期跟着任瑶音进去不久,就听到外头有人匆匆进来了,接着是任时佳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任时佳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再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产。因为这一胎来之不易,任时佳平日十分注意,一般只在自己的院子待着,不轻易出来。任老太太心疼女儿,也不用她来请安,反倒是隔个两日就自己过去看她。

现在任时佳挺着大肚子过来,定是为着任时茂和林氏的事情。任时佳与任时茂两人年纪最为接近,自幼就要好,后来林氏嫁进任家,她又嫁到了林家,三人关系更加亲密。

任老太太见她挺着大肚子这么过来了,忙让丫鬟扶着她坐下,责备道:“你这会儿急匆匆的跑来做什么!仔细别动胎气!”

果然,就听任时佳道:“我是为了五哥和五嫂的事情来的。昨日五哥喝得醉醺醺的跑去了我那里,我派了两个婆子将他送回去,不想却是给五嫂拒之门外。”

任老太太轻哼一声,这事儿她自然是知道的。原本她还想着生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气,林氏应该能转过脑子来了,不想还是这么不着调,最后还是她叫人去将任时茂叫到荣华院的厢房里住下的。

“我打发了个丫鬟去五嫂那里看她,听说她哭了一晚上眼睛肿的像核桃,今日也没有进食。我有些担心,刚才便过去看了看。不想正好看到她指挥身边的婆子丫鬟门收拾东西,说要回娘家。”任时佳为兄嫂的事情有些忧心。

任老太太闻言却是无动于衷,只淡然道:“你能回娘家来住,她自然也是可以回娘家去,不然不是显得我们家对媳妇刻薄?我们劝她她听不进去,让林家的人劝一劝兴许就想通了。”

“可是这件事终究还是五哥的错,五嫂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林家怕是会对任家有意见。”任时佳终究还是林家妇,无论如何现在大房和二房还未分家,她是最不愿意看到林家和任家在这时候闹僵了。

任老太太明白女儿的担心,安慰道:“这件事情你别管,我自有安排。林家那里我今日一早就派人递了消息过去了,还说了过两日会让时茂过去请罪。不过依着林家大太太的性子,晚些时候大概就会派人过来了,说不定还正好与你五嫂遇上。”

任时佳一愣:“娘您已经派人去林家了?我还以为您”

任时佳以为任老太太因为她的事情对林家和林氏有了意见,所以故意给林氏和林家没脸。

“无论如何,这场面还是要做足的。”任老太太道。

也就是说,她可以暗地里给林氏气受。不过林家和任家两家之间这些年也有不少的利益牵扯,现在要翻脸是不现实的,所以明面上一定要让林家面子过得去。这也是任老太爷再三嘱咐过她的。

任瑶期,任瑶华和任瑶音三人安安静静地在暖阁坐着。因为快到夏日了,天气也暖和起来,为了通风,屋里秋冬日用的厚重棉帘子都撤下了,换上了浅色的薄纱帘,所以那边母女两人的说话声里面要听见并不困难。

任老太太没有想起来要将里面的个哥孙女打发走,所以她们也就心安理得地悄悄听着外头的交谈声隐隐传进来。

任时佳道:“娘,您真的要让那个康氏进门?”

任老太太不悦道:“你管这么些做什么?就算她留下也不过是个妾罢了,于谁都无碍!”

任时佳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她不信任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自己没有计较过这些事情。她们家不就没有姨娘?

任老太太不知道女儿的腹诽,只道:“你与其操别人那份闲心,不如想想自己的事情。我与你说的那几个人选你考虑得如何了?”

任时佳知道任老太太问的是她给林琨挑通房的事情,脸色果然就垮了下来。这些时日因为她快要临产,任老太太也没有再提那件事情让她糟心。不过她还是闷闷地道:“不是说了让您帮我挑嘛,娘的眼光向来是好的。”

任老太太点了点头:“我身边的金莲丫头就不错,长相端正又不出挑,性子也温和。她老子娘都是本分人,还有个弟弟在通州煤栈当伙计。过个几年你若是觉得她还信得过,就以你的名义将她弟弟从通州调回来到云阳城当个二管事,她们一家的前途都巴望着你,你就相当于是她的娘家,她自然会对你服服帖帖的。再就是年纪更小一些的那个叫青柳的丫鬟,今年十四岁。她亲娘年轻的时候是我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不过去的早,她爹又续娶了一个。因为她后娘是个厉害的,所以她与将自己带大的兄嫂更亲近些。”

任时佳静静听着,反反复复还是那句话:“娘觉得哪个好?”

任老太太叹息:“两个都好,不过还是要看你这一胎生的是男还是女。”

任时佳摸着腹部,抬头不解:“这与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任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怎么没有关系?你以为我花这么多功夫给你挑丫头是故意给你添堵心的不成!我还不是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若生的是女孩,那就挑金莲,她今年十七了进门就能怀上,可以尽快给你和姑爷生个男丁,好堵了别人的嘴。你若是生了男孩,那就挑年纪小些的青柳,先在身边带个几年,暂且不要让她怀上,等自己的孩子大些了才让她生孩子,以后成为你儿子的助力!”

原来挑个通房丫鬟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任时佳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体会到了任老太太的用心良苦。也只有亲生母亲才会为自己的女儿这般打算。

里间听见这些话的任瑶期却是不由得感叹。

因为上一世任老太太和任老爷子的所作所为,她以为他们心里只有利益,对子孙半分感情也没有。不过今日听了任老太太为任时佳的打算才发现,任老太太对自己的儿女或许并非完全冷血,在不触犯任家利益的情形下她还是会尽量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外头任老太太和任时佳又说了几句,然后似是突然才想起来暖阁里还有三位孙女,便停了话头,唤桂嬷嬷进来将任瑶期几个领出来。

任瑶期三人出来的时候,任时佳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任老太太却是面色不变,吩咐桂嬷嬷送她们出去。

等侄女一走,任时佳就小声抱怨道:“娘,孩子们都还在呢,我们说的那些话不是全让她们听到了?”

任老太太却是淡淡道:“什么小孩子?都不小了。三丫头和四丫头就快要说婆家了,这些事情她们也该要慢慢学着了。”

说着任老太太瞪了任时佳一眼,点着她的额头道:“我现在就十分后悔当年将你娇惯坏了,这也不让你知道,那也不让你知道,总以为你还小,有些事情知道的太早不好,最后却是养出了你这样一副性子!我算是明白了,这养女儿的时候啊事事不舍得她操心,嫁了女儿后就得事事为她操心!我哪还有那么长的命好活?”

原来任老太太之前并不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还有三位孙女还在里间的暖阁,她之所以没有打发她们出去是因为想着任瑶音和任瑶华年纪大了,是时候应该学一学这些内宅的手段了。

有些东西现在不好明着教,让她们耳濡目染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法子。

任老太太年纪大了才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当年似乎就是这么教她的。可惜她没有用到唯一的女儿身上,以至于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她操心。

任时佳原本是来与任老太太说任时茂和林氏夫妻的事情的,不想却是被任老太太将话题给带跑了。

任瑶期三姐妹从荣华院里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有婆子和丫鬟在悄悄讨论说五太太已经命人将马车准备好了,正要带着八小姐一起回娘家。

林氏的儿子因为要在外院读书,任老爷子对孙子们要求比较严格,所以她没有带儿子走。

“五老爷真是个好性子的,大庭广众的就软语求五太太留下来,五太太却是指着五老爷的鼻子就是一顿骂,一点情面也不留。哎,老太太这边不发话,别人也不敢上去拦五太太”

说话的婆子抬头见几位小姐走了出来,吓得立即闭了嘴,束手站到了一边。

任瑶华轻叱道:“你们都不用当差的吗?都闲到出来碎嘴了?”

几个婆子丫鬟慌忙告罪退下了。

与任瑶音分别后,任瑶华才道:“祖母也不拦着五婶婶一些?她就这么回去了,林家真的不会有意见?”

任瑶期笑了笑:“有什么意见?祖母不是让我们任家先以身作则了?任家为林家的子嗣打算得那般周到,林家怎么好意思帮着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无理取闹?”

这也是任老太太这会儿将任家给林琨姑爷准备的通房拿出来说的原因。为的就是堵林家的嘴。这会儿就算是林家派了人来了,任老太太也没什么好心虚了。

凭什么她女儿能忍得,别人的女儿忍不得?她自动忽略了林氏已经生了一双儿女的事情。

想必那个康氏能这么顺利就被同意进了任家,也是因为她出现的时机正好的缘故。任老太太对林家是有气的,自己的女儿这么吃亏她也要给林家添添堵心。

若是连这些也是被人算计好的话,那背后设计整治林氏的人真的太可怕了。

任瑶期将自己想到的这些细细与任瑶华说了,任瑶华不由得有些无法置信:“你是说这些很有可能是方姨娘设计的?这怎么可能?你未免太高看她了吧?”

高看了么?任瑶期不由得苦笑。

高没高看方姨娘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一世任家的人都倒了霉,方姨娘却是及时的弃了任家这条破船为自己和一双儿女寻到了生路。光是凭着这一点,方姨娘就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任瑶华还是不信:“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她若是真有这么了得怎么只落得个为人妾的下场?”

任瑶期想着,若是想要今后不吃方姨娘的暗亏,让任瑶华意识到自己轻视的敌人有多可怕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事情。

“今日天气不错,三姐,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如何?”任瑶期笑着提议。

任瑶华虽然不明白任瑶期今日怎么这么有闲情要散步,还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任瑶期吩咐身后道:“你们先回去吧,只留了香芹和苹果两人跟着就是了。自己家院子里散个步,身后还拖拖拉拉一堆的人,坏了兴致。”

于是除了两个丫鬟,其余的婆子丫鬟们都给打发走了。

任瑶华看了和香芹并排站着的苹果一眼,问道:“这就是你挑出来的丫鬟?怎么瞧着不怎么机灵的样子?”

任瑶华挑丫鬟就要聪明机灵的,任瑶期却并不觉得丫鬟一定要完美才能用。

不过每个人用人有每个人的习惯,任瑶期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她只是性子沉静而已没,并非木讷。”她自己对苹果这个丫鬟还是很满意的。

任瑶华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见任瑶期这么说便也不在挑剔她的丫鬟了。

后面跟着的香芹偷偷朝苹果做了一个鬼脸,苹果依旧是那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让香芹觉得这丫头果然与自己主子说的那般无趣。

“三姐,你刚刚说若是方姨娘真的如我所说的那般厉害,就不会给人做妾了。那是因为你颠倒了因果。”站在荷塘便的时候,任瑶期才轻声道。

这个时节,荷塘里虽然还没有荷花,荷叶却是已经亭亭盖盖了。微暖的风吹过,眼前是一片此起彼伏的绿浪。让人心情也跟着舒爽起来。

任瑶华心情还算不错,听了这话只转头看了任瑶期一眼,让她继续说下去。

“方姨娘如今的形势已经是当年以她的力量能够谋到的最好的结局了。你应该听说过姨祖母其他几位庶女的下场。”

任瑶华想了想,不以为然:“我知道姨祖母的几个庶女嫁得都不好,不过也有嫁给人为正室的吧?不比给我们家当妾强?”

任瑶期闻言失笑,眨眼道:“三姐,您这算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吗?”

任瑶华瞪她:“什么乱七八糟的!”

任瑶期摇头:“这世上的女子,有你这样的觉得名分最为重要的,也有方姨娘那样觉得得到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任瑶华没有办法反驳,嫁给穷人或者不堪的人当正妻与嫁给体面富裕的人为妾,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

“方姨娘她之所以这么如鱼得水,是因为她有一个靠得住的兄弟。她的弟弟方雅存听说前一阵子刚升了楚州从六品的州同,且十分得上司赏识,近两年还有望再次擢升。”

“我也听说是升官了,只是也不过是个地方上的副职,且还是南边的,与我们有何相干?”

任瑶期知道方家的事情,有些是她找周嬷嬷问的,有些是记得上一世的一些事情。

“可是你忘了方家与任家的关系。且现在任家要在南边开煤栈,也少不了与地方上打交道,州同虽然不是一洲主官,却是有实权的。这个方雅存也不是无能之辈,怕是再过个几年方家就是他说了算了,姨祖母年纪大了亲身儿子又是个神志不清的。别看现在家里方家还是她做主,等再过个几年你且看看。”

任瑶华闻言,也仔细将这之间的关系想了想,发现任瑶期说的不无道理。

“而方雅存当初能被姨祖母挑中,是因为方姨娘的关系。若不是她主动嫁到任家为妾,故意让姨祖母将她这个当姐姐的捏在手心握着,姨祖母怎么会放心为方雅存谋划?当年的方姨娘虽然也是擅于钻营,可是迫于身份她们姐弟也只能仰嫡母鼻息而活。”

“可以说没有方姨娘就没有今日的方雅寸,而今日的方雅存就是方姨娘最大的靠山。想必祖父祖母也看清楚了方家未来的形势,才会对方姨娘诸般宽容,让她在任家的地位超然。将来的方家,很大可能是方姨娘亲的弟弟当家。我们任家在南边的那些煤栈,可都是与方家有些牵连的。”

任瑶期当年也想不通为何方姨娘一个姨娘却能独占一个院落,还能代替李氏管理她们三房的事物,逢年过节也能在宾客们面前露一露脸。

后来她才想明白,并不是她们祖父祖母昏了头,也不是方姨娘讨人喜欢,而是任家和方家的利益牵扯使然。

只要方家不倒,方雅存顺利接管方家,那方姨娘在任家就不会倒。

任瑶华慢慢想着,也渐渐想明白了,难得的也额头冒汗了,喃喃道:“竟是这样么?”

任瑶期叹息:“这让我想起了一个割肉喂鹰的故事。一个少年在乱世里挣扎求生的时候捡了一只雏鹰,他原本连自己也都是勉强活命,根本没有多余的口粮喂鹰,所以每日都割自己的肉给雏鹰吃。后来这只鹰渐渐长大,竟成了一只神鹰,不仅数次救少年于虎口,还成为了他出兵作战之时的必胜法宝。”

看着远处蔚蓝的天际,任瑶期缓缓道:“敢舍就能得,可是这世上之人又有多少能有这个少年这样割肉喂鹰的勇气?”

“方姨娘”任瑶华皱眉吐出一个名字。

沉默了许久,任瑶华才道:“她若是如此心性,任家三房一个普通的妾就能让她满足吗?”

任瑶期没有回答。

上一世方姨娘成为了她们三房实际上的内院之主,可惜不久后任家就倒了霉,方姨娘也没有机会再从任家得到什么。

她却是知道,一个有野心的人,她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这个欲望会驱使着她不断去争去抢,所有挡路的障碍都会被她扫开。

任瑶期原本以为将林氏拉进局,让林氏和方姨娘对上或许能转移方姨娘的视线。不想林氏对上方姨娘后竟是这么快就被她解决了。

这也从侧面反应了方姨娘的心计和行动力。想必方雅存对这个姐姐始终还是心存愧疚和感激的,这当中定是少不了他的鼎力相助。

“以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任瑶华轻声道,“五婶倒霉的时候我还幸灾乐祸来着。现在想想,我们不能让五婶就这么败了。”

任瑶期闻言不由得有些讶异,任瑶华虽然并不笨,可是行事喜欢按照自己的喜好,吃不得亏受不得委屈。这次她竟然会想到帮助她讨厌的林氏,以达到遏制方姨娘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是任瑶华的进步。也不枉她特意叫了她来这里,对她说了这么多。

“那你想怎么帮五婶?”任瑶期笑问。

任瑶华想了想,摇头:“哪里是说帮就能帮的?而且我也不算是帮她,我是在帮我们自己。”

任瑶华能想明白这点任瑶期就放心了,这也是她今日特意与她说这些的目的。

任瑶期道:“这件事情先不急,不光是祖母和五婶,林家和任家也需要一个缓冲和冷静的时期。毕竟这其中还牵涉到两家的利益。”

“那岂不是更为复杂?”

任瑶期却是摇头:“一旦涉及到利益,万事都可以变得很复杂,万事也可以变得很简单。反倒若仅仅是单纯的喜好问题,会难办得多。”

这话任瑶华就有些不明白了,不过她听出来这意思应该是并非没有办法,不知怎么的就安了些心。

任瑶期也不多说,只道:“五婶不是要回娘家么?那就让她先回去。依着她的性子这时候留在府里,只会给人可乘之机。”

第106章 又见高手

姐妹两人绕着花园子里的荷塘走了两圈才缓缓步回了紫薇院,今日的这一段对话对任瑶华的震撼是很大的。很多事情她以前都没有想到,而任瑶期能想得这么远这么透彻让她十分意外。

五太太林氏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娘家,五老爷任时茂没有拦住。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云阳城林家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