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折腾了两三日,任瑶英也就认清楚了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现实,乖乖在自己房里等任三老爷消气放她出去。

这一日,任三老爷从书院里回来,任瑶期因为找他有事就去了正房,正巧听到任三老爷与李氏说起曾家昨日又派人去了任家找任老太爷,还带上曾潽亲笔信,除了有媒人场之外,作陪还有苏家大老爷,曾潽这一次是正式替自己儿子求娶任瑶华,架势摆得很隆重,姿态也很谦和。

“那祖父应了吗?”任瑶期撩开帘子,皱眉问道。

任时敏抬头看到任瑶期进来了。知道她向来很关注任瑶华亲事,也不计较她打断长辈说话,点头道:“我瞧父亲似乎有这个意思,他今日特意让人给我送信就是觉得这桩婚事可行。”

任瑶期皱着眉头想了想道:“爹爹,您书院可有听到一些宁夏那边消息?关于曾潽。”

“曾潽?”任时敏认真想了想,“啊!这几日谈起曾潽还真有,听说曾潽这人能力不错,之前宁夏不是没有人愿意听他吗?可是这几个月,曾潽身边已经聚集了一些之前没有得到过吴总兵重用人,虽然势力并不大。但是比起他刚入宁夏时候处境已经好多了。”

任时敏虽然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是他每日身处地方毕竟是云阳书院。自古以来书生们聚一处除了风花雪月之外就喜欢谈论政事针砭时弊。任时敏再两耳不闻窗外事,深处那样环境也免不了耳濡目染。

任瑶期闻言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是毫无笑意:“难怪祖父想要应了这门亲事了。”

李氏也听闻过曾奎事情,对这门亲事也不是很满意,便有些犹豫地问任时敏道:“老爷,华儿婚事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任时敏看了看妻女表情,知道她们是什么想法。叹道:“小辈们婚事向来是由长辈定,父亲怕是不会允许我插手。不过如果你们都看不上曾家公子话,我可以回去与父亲说一说。”

虽然任三老爷觉得就算自己说了不同意,任老太爷也不会采纳他意见,即便他才是任瑶华父亲。

任瑶期也知道任三老爷话任老太爷那里未必管用,但是听到他愿意回去为任瑶华争取一番。任瑶期还是高兴,李氏也很欢喜。

第二日,任三老爷果然为了任瑶华亲事特意回了一趟白鹤镇。

不过后结果也如他们所料那般。任老太爷不过是听听罢了,并没有将任时敏这个当父亲意见当一回事。任老太爷权衡过利弊之后觉得与曾家结亲是个不错选择,至于说燕北王府那边态度,不是还有一个同样与曾家是姻亲关系苏家么?苏家这些年不照样是平平稳稳,甚至还很得燕北王府重用。

朝廷与燕北之间矛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且这些矛盾也不是段时间就能解决。但是江南与燕北往来从来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朝一日曾家和燕北王府会势同水火并影响到任家这一门姻亲,任家大不了就是舍弃掉一个女儿罢了。

任老太爷算盘打很好。现形势未明他两边站队,等有朝一日形势明朗了他再坚定立场。

因早已经预料到任老太爷态度,所以任三老爷回去与任瑶期说起这件事情时候,任瑶期也没有太多失望。

倒是任瑶华听说了之后找到了任瑶期,直言道:“听说祖父已经打算正式应了曾家,过一阵子就要下订了?我宁愿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也不会嫁给曾奎那样人。”

若是没有上一次白龙寺里遇见曾奎那一出,任瑶华对这门亲事或许还不会这么排斥。可是既然已经见识过了曾奎嘴脸,要任瑶华这么骄傲人再嫁给曾奎任他糟践,她会生不如死。

任瑶期笑着安慰任瑶华道:“三姐别急,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我发誓不会让你嫁到曾家!任瑶期心里暗暗发誓道。

这日下午,任瑶期让人往燕北王府给萧靖琳送信时候夹带了一封没有署名信。

到了傍晚,任瑶期就收到了一封同样没有署名回信。

任瑶期灯下将信默默看了一遍,想了想,将信投入了香炉里烧掉了。

第二日,任瑶期向李氏提出想要去一趟外祖家。

他们刚搬来时候,容氏遣人送了些东西过来,都是一些家中自制吃食,任时敏虽然不待见岳家人,但是他也是知礼,便让人送了丰厚回礼回去,不过两家之间交往也仅此而已。

李氏想着过月余就是自己母亲容氏生辰了,到时候再回去一趟看望自己父亲母亲,所以她除了给献王府送了两次东西外也没有回过娘家。

听说任瑶期想要去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李氏心里还是高兴,她知道任瑶期云阳城时候也是经常去见容氏。

她自己因为很多原因不能经常回娘家去惹人闲话,不过任瑶期去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所以李氏立即就应了,还给任瑶期准备了一些吃食药材让她带过去。李氏原本还想要任瑶华也一起去,不过任瑶华说雷家大小姐说这几日要过来,她怕自己和任瑶期都走了雷盼儿来了不见人会哭闹。虽然知道任瑶华说都是托辞,李氏除了叹气什么也没有说。

任瑶期带两个心腹丫鬟乘了马车独自去了。

任家三房现住院子与献王一家所宅子可谓一个宝瓶胡同西南,一个宝瓶胡同西北,中间还隔了一座占地广阔云阳书院。这距离虽然不算太远可是也不近了。

马车从任家前面巷子里出来之后,任瑶期吩咐赶车婆子道:“绕到正阳街去,我还要到福满楼买两匣子点心一起带过去。”

赶车婆子不疑有他,驱使马车掉头往正阳街去了。

任瑶期出门时候还很早,正阳街靠近福满楼这一带大都是些茶楼酒楼点心铺子,因为还不到吃饭时候,所以也没有中午时候热闹,人流也少了不少。

任瑶期马车先是停了福满楼门口,任瑶期打发了两个跟来婆子道:“你们进去帮我买两匣子点心,都要鲜出炉,这会儿还早,怕是要劳你们等一会儿了。”

两个婆子忙道不打紧。

任瑶期又让苹果数了些碎银子给她们:“福满楼里有茶水点心,你们进去一边喝茶一边等吧,我去前面茶楼等你们。”

两个婆子接了钱欢喜地应声去了。

任瑶期又让车夫将马车再往前赶一段,后进了一家茶楼后面侧巷,从侧巷开侧门进去了。

这家茶楼是接待女客,所以有专供女客人进出通道。

任瑶期一下马车,就看见了同喜。

按理这里是没有男客,同喜出现实有些突兀,任瑶期却是没有半点意外。因为这家茶楼除了她们之外,今日并没有别客人了。

同喜看见任瑶期立即迎了上来,行礼道:“五小姐。”

任瑶期点了点头,示意他走前面带路。

同喜带着任瑶期以及任瑶期两个贴身丫鬟上了茶楼二楼,然后一间包房前停了下来。

同喜看了任瑶期一眼,然后就退到了一边。

第297章

任瑶期吩咐苹果和桑椹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吧。”

苹果和桑椹不敢说什么,都低头应了。

任瑶期抬手推门走进了包房。

这件包房有内外两间,地方不算太大,不过装潢却是几位精巧细致,从摆设等小地方能看出来几分优雅。

任瑶期径直进了内间。

萧靖西坐在桌前低着头安静地摆弄着什么,窗外射进来的光线给他靠近窗户的那一只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即便是只看侧脸,也很美好。

任瑶期走近了才发现萧靖西手里正捣鼓的是一只玉制的九连环,任瑶期看过去的时候萧靖西正好将九连环解开。

萧靖西抬头朝着任瑶期一笑,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九连环道:“要试试吗?”

任瑶期伸手去接,萧靖西又微微抬手避开,然后低头将被他解开的九连环又恢复成了原样。

任瑶期坐到他身旁的座位上安静地看着。

萧靖西弄好之后才将九连环递给任瑶期。

“我给你计时?”说完萧靖西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只小沙漏,放到了桌上,笑看着任瑶期。

任瑶期看了看沙漏,然后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拆起来,这玩意她小时候也玩过,不过要怎么拆开她有些忘了,只能一边拆一边慢慢探索。

萧靖西坐在一旁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出声指导。

结果沙漏漏掉了大半,任瑶期还是没有解开,她看了看沙漏,又看了看只笑不语的萧靖西,然后将九连环放回了桌上。

萧靖西挑了挑眉:“怎么?”

任瑶期道:“非我所长,不浪费时间了。”

萧靖西好笑地打趣道:“这么容易就放弃?”

任瑶期闻言摇了摇头,然后又拿起那只九连环看了看:“如果只是为了解开的话,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砸开它。不过我瞧着这只九连环似乎是萧公子的心爱之物,所以作罢了。”这只九连环看上去似乎经常被人把玩,很润泽。

萧靖西轻笑道:“嗯,前几日同贺给我整理箱笼的时候找出来的,十岁以前它是我的心爱之物。”

任瑶期闻言好奇地看了看那只九连环:“保存得真好,看来萧公子是恋旧之人。”

萧靖西但笑不语,给任瑶期倒了一杯热茶。

“曾潽最近似乎很如鱼得水?”任瑶期看着萧靖西倒茶的动作,轻声问道。

萧靖西将茶壶放下,微微一笑:“即便是有吴家来,宁夏也从来不是铁桶一块,曾潽这个宁夏总兵虽然名不副实,但是名头总是在那里。为了利益,要向他靠拢的人肯定会有。”

任瑶期闻言想了想皱眉道:“可是若是由着他这样各个击破的话燕北不也很头疼吗?”燕北王府想要让燕北的形势稳定,宁夏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朝廷会拿吴家山开刀的原因。

萧靖西若有所思地看了任瑶期一眼:“你似乎很在意宁夏的事情?可有什么缘故?”

任瑶期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前几日曾家来任家提亲了。”

曾家和任家的亲事现在还停留在私下协商阶段,并没有传出来,而这一阵子萧靖西在云阳城的时候并不多,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事。

听到任瑶期这一句,萧靖西很显然是误会了,脸色变了变:“向谁提亲?”

任瑶期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说清楚,忙道:“是我三姐。曾潽为曾奎向我三姐提亲了。”

萧靖西松了一口气,轻咳一声道:“哦,我还以为……”

萧靖西没有说完,任瑶期也没有傻得去问,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萧靖西想了想,才接着道:“曾奎么?这个人怕是并非良配。”

任瑶期听萧靖西这么说就知道他在曾潽来燕北之前肯定自己查过曾家,并且知道曾奎在京都的时候干过的那些事情。

任瑶期点头道:“我也听到过一些关于曾奎的传言,所以并不赞同三姐嫁到曾家。不过任家老太爷,也就是我祖父有想要同曾家结亲的意思。”

萧靖西不由得挑了挑眉,不过想到任家老太爷是任瑶期的亲祖父,萧靖西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萧靖西不说,任瑶期却是不客气道:“我只有一个姐姐,不想看到她被家族牺牲掉来换取那点可笑的利益。”

萧靖西点了点头:“你想怎么做?”他顿了顿,又温柔地道,“我帮你就是。”

任瑶期今日来找萧靖西就是来求他帮忙的,不过听到萧靖西的这句话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悸动。

任瑶期低头轻声道:“这件事我确实需要你帮我,任家走到今日也该是要得到些教训了。”

萧靖西闻言有些意外:“怎么个教训法??”

任瑶期缓缓道:“想要左右逢源两边站队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分量。任家是从燕北发家的,我祖父却想要把任家的煤栈开遍整个大周。现在是该他做选择的时候了,燕北和京都他只能择其一。如果任家要选择京都,那么燕北的这几座煤矿和煤栈任家就别要了吧。”

萧靖西顿了顿:“如果燕北王府封了任家的煤矿的话,任家所有人的生活怕是都会受到影响,包括你。”

任瑶期笑了笑:“没关系,我祖父是聪明人,他知道要怎么选。”

萧靖西喜欢看任瑶期笑,不过这一刻他瞧着任瑶期笑却是有些心疼。

任瑶期看向萧靖西,眨了眨眼道:“当然,也不能让你做白功,燕北军现在不是正缺银子的时候么?任家的银子够你解一阵子燃眉之急了,你可以多留在手里些时日。”

萧靖西失笑着摇头:“哪有你这样的?”

任瑶期笑了笑,没有说话。

任家是怎么发家的,她知道,萧靖西也知道。

“对了,方雅存那边有什么消息吗?”任瑶期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看到萧靖西了,又因为知道他要忙宁夏的事情,所以没有问他方家的事情。

萧靖西道:“方雅存也算得上是一名能吏,你知道他的根基在哪里吗?”

任瑶期想了想,然后肯定地道:“是方家!”

萧靖西点了点头:“所以如果你想要方雅存彻底没有还手的机会,应该从方家下手。至于官场上的事情则是瞬息万变,像当初楚州知州冯免之所以会看中方雅存也不过是因为方家有钱为他打点罢了,冯免能升迁方家出力不少,他当然会反过来提携方雅存如果方雅存没有了方家这个后盾,那么他就算是再有本事,在江南的官场上也会寸步难行。”

萧靖西的话让任瑶期眼前一亮。

也多亏了萧靖西告诉她这些弯弯绕绕的,不然她在燕北方雅存在江南,想要知己知彼都不容易。

“多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任瑶期由衷地道。

萧靖西闻言一笑,轻声道:“你不必对我言谢。”

正在这时候,苹果隔着门禀报道:“小姐,两位嬷嬷已经买好了点心了。”

任瑶期闻言知道自己该走了。

虽然她相信萧靖西肯定将这里都打点好了,不会让人知道他们私底下会过面,不过她消失在人前太久也不妥当。

任瑶期看了萧靖西一眼,起身道:“我要先走了。”

萧靖西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任瑶期屈膝行了一礼,正要转身离开,萧靖西又开口道:“对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去江宁办,可以派人找江宁褚家的褚九爷,你就说自己是燕家的人。我记得方家的嫡长女方雅慧嫁到了秦家,褚九爷的正妻正是出身秦家。”

任瑶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迟疑道:“不会知这位褚九爷能否信得过?我要办的事情怕是……”

任瑶期正在想的也是这件事情,扳倒方雅存的办法她有,可是要找到合适的人促成此事却是个问题。不得已的话她只能去找献王府借人或者去找祝若梅帮忙。不过无论是献王府还是祝若梅要将手伸到江宁去,都需要一些时间。

萧靖西知道任瑶期的顾虑,温言道:“你有事情尽管交给他办就是了,他不会多言半句的。”

任瑶期听萧靖西这么一说便有些明白了,这位褚九爷怕是燕北王府安插在江宁的人。

可是这么一来任瑶期更是觉得过意不去了。

萧靖西见任瑶期沉吟着不说话,想了想,然后看着任瑶期笑道:“嗯,我的人可以给你用,过后我会找任家收银子的。”

任瑶期想起来之前两人说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好,谢谢。”

任瑶期与萧靖西道别,走出了包房。

同喜见任瑶期出来了,立即领着她下楼去,一边道:“已经让茶楼的伙计将五小姐的人安排在前头喝茶。等您上了马车,小的才让她们去前门等您。”

任瑶期进来侧门的时候只带了苹果和桑椹,其他人都留在了外头。

任瑶期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等任瑶期上了马车,同喜安排人将车驾了出去,她带来的其他婆子丫鬟果然从茶楼前门出来了。

第298章 蚕食

马车从正阳街出来之后,又绕回了宝瓶胡同。

容氏那里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在任瑶期的马车刚驶进献王府前面的那一条大胡同的时候,就看见倚红早已经等在了胡同口。

等任瑶期的马车在门前停稳之后,倚红连忙上前来帮任瑶期打车帘子,一边扶她下车一边问道:“表小姐怎么这会儿才到?老夫人等你许久了呢。”

任瑶期指了指身后提着点心匣子的婆子道:“今日出来的早,所以去了一趟正阳街买了些点心。”

倚红看了一眼,笑道:“是福满楼的点心?爷他倒是喜欢吃,不过老夫人怕他闹牙疼,所以不肯让他多吃,等会儿可得藏稳妥了。”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往里走,恰好这时候,后脖子里插着一把折扇的李天佑悠哉悠哉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倚红一愣,忙问道:“爷您这是要上哪儿啊?”

李天佑看到任瑶期,乐呵乐呵地朝她打了一声招呼,面对倚红的时候就摆了一张严肃正经的脸:“爷上哪儿得看爷乐意!我说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啊?”

倚红也不恼他当众下她脸面,好脾气地笑道:“奴婢只是想起来老夫人一早交代过,今儿府上会有客人来,所以让您先别出门。”

李天佑翻了个白眼,将自己插在后颈衣服里的折扇拿了出来,刷地打开扇了扇道:“甭管来的是什么客人,爷才是主!客随主便懂不懂?”

李天佑见任瑶期和倚红都被他手中折扇的扇面吸引了注意,又来了精神,凑到任瑶期面前向她展示自己手中的折扇:“外甥女,你瞧瞧舅舅这把扇子写得如何?最近云阳城里的那群书呆子们都爱拿这玩意儿到处显摆,说是自己的什么墨宝,然后打赏给人。爷昨儿也一口气写了几十把,准备今儿出去送人用的。”

跟在李天佑身后的秋生手里提了一只大麻布袋子,想必袋子里装的就是李天佑的“墨宝”。

任瑶期早就注意到了李天佑手中的那一把扇子的扇面上一面写着“貌比潘安”,李天佑对于吃喝玩乐赏花弄月的事情都很擅长,就连字写得也不差,只是另外一面的扇面上画了一副人物肖像,凭五官来判断赫然是他本人。

任瑶期正在努力找措辞来评价,却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很有磁性的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不知一鸣兄的墨宝能否送我一把?”

众人不由得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站在他们后面笑看着他们。

这青年男子生得浓眉挺鼻,眼睛深邃。身上的衣裳布料极为普通,可是他整个人看上去却又从阳刚中透出几分文雅,说他是武人有人信。说他是书生也有人信,气质十分独特。

任瑶期注意到他的马匹上有一把被粗布包的严严实实的长形物什,她在萧靖琳那里见过各种兵器,觉得马上的那把有些像是朴刀一类的东西。而且刚刚他们站在这里说话,这人牵着一匹马从后面走近。竟是没有惊动他们,就连有武功底子的秋生也是在这男子出声前一刻才有所警觉。

一鸣是李天佑的字,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是看这青年男子的年纪应该比李天佑要小一大截,却是能直呼李天佑的字,还以兄弟相称。

任瑶期怎么也想不出这人是什么来头。

李天佑往来人那里看了过去。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是在辨认来人的容貌,然后向来对人乐呵呵没有什么大气性的李天佑却是徒然冷下了脸色。

“我当是谁,原来的闵家的黄口小儿。一鸣兄也是你叫的?”

姓闵的男子闻言半点不恼,反倒是放低了姿态,笑道:“那我还是唤你一声李爷吧。”

李天佑冷哼一声,斜睨着他道:“不敢当!你还是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去,不然小心我关门放秋生!”

秋生:“…”

闵姓男子闻言哈哈一笑。摇头道:“一鸣……李爷说话还是这么幽默风趣。”

李天佑鄙视地道:“别说得好像你跟我很熟似得,爷当年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吸溜着鼻涕跟在你那老狐狸爷爷身后的哭着喊着要抱的小兔崽子!现在小兔崽子长大了。来爷面前装大头蒜了?边儿待着去!”

任瑶期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对这位男子的身份越发好奇起来。

倚红走到李天佑身边小声道:“爷,闵公子就是今儿要来我们府上的那位客人,老夫人交代过让您不要与客人起冲突。”

李天佑皱了皱眉头,看了那男子一眼,然后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秋生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那男子不在意李天佑从头到尾的冷脸,朝着他拱了拱手,然后牵着马到一边等着李天佑一行骑马出了巷子。

倚红朝男子点头道:“闵公子请。”

男子看向倚红,拱手笑着道:“纪姐姐?这么些年,您的样子还是没有变。”

倚红礼貌地笑了笑,态度有些疏离地说了一句:“闵将军好记性。”就不言语了。

男子又看向任瑶期,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可是任家五小姐?”

任瑶期不知道男子的底细,又见李天佑和倚红的态度都有些奇怪,她正琢磨着倚红口中这“将军”两个字,听见男子对她说话,便点头笑了笑。

男子却是接着笑道:“任五小姐有礼了,在下闵文清。”

任瑶期闻言一愣,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

闵文清?萧靖琳信中曾提到过的那个闵文清?

闵文清怎么会出现在献王府?

闵文清是聪明人,立即就猜到任瑶期可能听说过他,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进了献王府上,李氏派了人出来要带闵文清去花厅,说是老爷已经在花厅了,闵文清不能让献王等他,便朝着任瑶期和倚红拱了拱手。跟着来人去了。

倚红则带着任瑶期去了正房找容氏。

容氏也在等任瑶期来,看见她就笑道:“今儿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

任瑶期行了礼之后被容氏招呼坐到她身边,玩笑道:“无事就不能来登三宝殿了?”

容氏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又问倚红:“天佑出门去了?”

倚红回道:“爷他带着秋生他们走了。”顿了顿,又道,“爷在门口遇到了闵文清,不太高兴。”

容氏笑了笑:“随他去吧,你去花厅那边盯着吧,别让人怠慢了客人。”

献王府上与李天佑一样看闵文清不顺眼的人怕是不少,容氏怕下面的人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

倚红应声去了。

任瑶期在一旁听着。等倚红出去了便问容氏道:“外祖母,闵将军怎么会来这里?”

容氏看向任瑶期有些惊讶道:“你知道闵文清?”

任瑶期点了点头:“曾经听郡主提起过几次,听说是燕北军中最年轻的将军。心机手段俱是十分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