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西注意到任瑶期的视线,嘴角微弯,然后一本正经道:“并非是它只肯听我的,而是我从驯兽师那里了解到了它的习性,又学了一些调——教技巧。”

萧靖琳不由得恍然大悟,看了萧靖西一眼,撇嘴道:“这倒像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对于任何喜欢的事物东西宁可多花费些功夫和耐性,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么想着,萧靖琳有些担忧地看了任瑶期一眼,她担心任瑶期以后嫁给萧靖西也会像傻妞一样被萧靖西吃的死死的,因为只要萧靖西愿意,这世上还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萧靖琳现在还不懂,男女之间并非是你胜我就负的关系,他们更多的是你情我愿,说白了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萧靖西和任瑶期之间谁是愿打的一个谁又是愿挨的那一个,日后才能见分晓。

等看到傻妞将那一盘子掺了药物的肉都吃干净了之后,几人才摸了摸傻妞,从厢房里退了出来。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萧靖西安慰萧靖琳和任瑶期道。

萧靖琳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萧靖西又想与任瑶期说什么,任瑶期还记着之前萧靖西捉弄他的事,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没有搭理他。

萧靖西愣了愣然后又笑了,跟在她们两人身后走着。

然后一直到三人坐到亭子里喝茶,萧靖琳独自起身去更衣的时候,萧靖西才找到机会与任瑶期说话。

萧靖西借着给任瑶期斟茶的动作,稍稍靠近了她一些,小声道:“还在生气?”

任瑶期没有理他。

萧靖西将茶壶放下,然后小声道:“别生气了,我向你道歉。我并非是故意要捉弄你,刚刚的戏法是我特意找人学的……只让你看过。”

任瑶期脸上一红,萧靖西那句“只让你看过”让任瑶期忍不住心跳加快。其实她也知道萧靖西做这些无非是想要逗她开心而已她也并不是真的生了他的气。

于是任瑶期看了萧靖西一眼,红着脸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当是接受了萧靖西的道歉。

萧靖西见了,眼中绽现的温柔笑意让他十分的吸引人的视线,就连站在亭子外头的小丫鬟不小心往这边瞥了一眼都立即眼红心跳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了。

任瑶期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地转开了眼。

两人就这么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萧靖西开口道:“太后赐婚的事,你别在意我会解决的。”

任瑶期低着头,“嗯”了一声。

萧靖西看了红着脸不说话的任瑶期,忍不住就犯了抽:“若是最后椎不掉的话……”萧靖西故意顿了顿,正想看看任瑶期的反应,然后再接上一句“我也只娶你一个。”

不想他却是忽略了某个人的存在。

于是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凉凉地插嘴道:“爹不是帮你椎了吗?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就你这身子状况还是趁早打消想要坐享齐人之福的心思吧。”

萧靖西脸上的笑容僵了了僵,果然萧靖琳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瞥了萧靖西一眼,稳稳当当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任瑶期看了看萧靖琳,再看了看脸色有些挂不住的萧靖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这一次她笑的很是幸灾乐祸,对萧靖西可是半点同情也没有了。

萧靖琳没有搭理萧靖西,与任瑶期聊起了千金宴的事情,将自己打听到的,太后之所以会突然兴起要参与千金宴的原因告诉了任瑶期。

任瑶期听说是因为宛贵妃的缘故愣了愣,然后皱起了眉头。

她感觉到这件事情是冲着她来的。

有不少人说她长得像已故的宛贵妃,颜家大小姐则是像颜太后。以颜太后对宛贵妃的心结,肯定是见不得她比过颜家小姐的,尤其是萧靖西才因为她之故拒了颜家的亲事。

颜太后千里迢迢的要送人来燕北参加千金宴,虽然名面上送来的闺秀有十个,但是那位颜家大小姐肯定会出现。这分明是想要让她与颜家大小姐一较高下。

可是输了和赢了都不太好办。

赢了就是打朝廷和颜太后的脸,输了又丢了宛贵妃和河中王的脸面,还让选择了她而拒了颜家亲事的燕北王府也失了颜面,真是进退两难。

萧靖西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赢了便赢了,只听过输不起的,还没听过不敢赢的。”

萧靖西语气虽然平常,这话却是显出了几分底气和傲气。

若是燕北王在这里,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好儿子!没给你爹丢脸!”

任瑶期看了看萧靖西,好奇道:“那要是输了怎么办?”就算燕北王府不怕得罪颜太后,萧靖西就这么有底气她能赢?

萧靖西闻言笑了笑,只回了两个字:“不会。”他倒是比任瑶期本人还要有自信些。

任瑶期却是不由得回想自己对颜家小姐的印象。上一世她是没有见到颜家小姐本人的,但是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她是听过的。这个“第一美人”或许因为颜太后的缘故有些掺水的成分,不过颜小姐是个美人是无疑的,不然这第一美人就成了个笑话。

她也听说过颜家小姐多才多艺,颜家本就是世家,底蕴深厚,将家族的女子教养得样样出众并不是什么难事。大周朝刚开国那几十年,许多世家还不愿意与皇族通婚,李氏家族也是积累了几代之后才有了今时今日站在世家大族面前的底气。

想到这里,任瑶期不由得又想起来上一世颜家大小姐最后带着嫁妆追着萧靖西来燕北的事情,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磕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上一世,颜家大小姐追来燕北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现在的颜小姐应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心仪萧靖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上一世的颜小姐一直没有嫁人。

“怎么了?”坐在旁边的萧靖西看着任瑶期,突然出声问道。

任瑶期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又缓缓转过头去,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萧靖西皱了皱眉,感觉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由得看了萧靖琳一眼。

萧靖琳很爽快地回了她一个优雅的白眼,这动作无端端的就能让人联想到燕北王开着优雅的腔调,用他那特有的磁性嗓音说脏话的样子。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找人打听一下这位颜小姐所擅长的,到时候将她打下台去就是了。”萧靖琳开口道,带着萧郡主一如既往的飒爽匪气。

任瑶期倒是被萧靖琳逗笑了:“怎么个知已知彼法?”

萧靖西正想说,我找人去帮你打探打探就是了,萧靖琳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道:“这还不简单,眼前不就有个人见过那位颜小姐几次么?听说还听人家弹过一曲琴,问问他就是了。”

任瑶期转头看了萧靖西一眼。

任瑶期的目光清清淡淡的与平日里无异,萧靖西却不知为何出了一身冷汗,他轻咳一声道:“只是进京的时候碰巧遇到过两次,有一回在太后宫中,我过去的时候,她恰巧在弹琴。”顿了顿,萧靖西有连忙补充了一句,“当时有不少人在场。”

萧靖琳轻哼了一声,很显然的对萧靖西的招蜂引蝶很看不惯。

任瑶期便问道:“颜小姐琴弹得如何?”

萧靖西顿了顿,斟酌着道:“技巧很熟练,还算不错,只不过在境界上还差了你一截。”

萧靖西原本想说弹得不怎么样,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说了实话,虽然他想哄任瑶期开心,却又不想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欺骗任瑶期,他对颜小姐本就无意,遮遮掩掩的反而落了下乘。

不得不说,萧靖西还是很了解任瑶期的,至少比这世上许多人都要了解。如果萧靖西说颜小姐弹得不好来哄任瑶期开心的话,任瑶期会觉得他花言巧语。现在萧靖西说颜小姐弹琴弹得还不错,任瑶期反而信了他,原本微微蹙着的眉头也松泛了些。

“太后怎么突然注意到了千金宴的事?”任瑶期开始言归正传。

虽然刚刚萧靖琳已经告诉她,是因为颜太后想要与宛贵妃一较高下的缘故,任瑶期问的其实是这些传言是怎么传到颜太后耳中的。

因为这件事情之前是萧靖琳负责在查的,所以萧靖琳回答道:“我之前也觉得有些奇怪,表面上看上去是因为这一次千金宴比往年都要办得大,又被人吹嘘得很是了得,所以传到了京都一些夫人耳中,然后再由这些夫人的口传到了太后跟前,太后才起了这个念头。”

任瑶期皱了皱眉:“颜太后向来忌讳宛贵妃,很少有人敢当着她的面提宛贵妃的。”尤其还是提这种夸宛贵妃貌美的话,那简直就是嫌命太长了。

“据说是一位不常住京都的夫人不小心说漏嘴的。”熟悉颜太后的人,自然是不敢提宛贵妃的。

任瑶期还是心有疑虑,因为她心里有了怀疑的目标,又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巧合。

萧靖琳道:“如果真是背后有人在捣鬼,总能查出蛛丝马迹的。你放心,我会继续让人去查的。”萧靖琳在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心有怀疑的,若真是有人在背后做小动作,那这人也还真有几分能耐。至少表面功夫做得极好,让人一时找不出把柄来。

因为这件事情是萧靖琳主动要去查的,萧靖西便只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打断。

三人又在亭子里坐着说了会儿话,然后才离开温泉山庄。走之前,又去探望了傻妞一回。

萧靖西依旧先送任瑶期和萧靖琳上马车,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含着笑意的视线却一直都停留在任瑶期身上,与上一次一样,他那温柔的目光如有实质。萧靖西的注视让任瑶期恍然感觉到,仿佛无论在何时只要她回头,都能看到他只为她一人专注的目光。

忤然心动。

萧靖琳依旧用她自己的马车将任瑶期送任瑶期回府,马车行驶到正阳大街的时候听到了马车外面有炮仗和敲锣打鼓的声响,车把式隔着车帘子请示道:“郡主,似乎是有人家在送聘,是不是等等还是绕道?”送聘就是纳征,是男方往女方家中送聘礼。

萧靖琳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发现正阳大街已经走了大半了,绕道的话要绕很长一段路,且因为涌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马车要掉头也不太容易。

“先靠边停停吧,等他们过去再走。”萧靖琳放下帘子,并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样子。

任瑶期看了萧靖琳一眼,取笑她道:“你这郡主当得好不憋屈。”

以萧家在燕北的地位,萧郡主要走哪条道,别人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只能给她让道,还都会让的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可是萧靖琳的车夫看到前面有人送聘挡了路,第一反应就是问她要绕着走还是等人先过去再走。

都说什么奴才跟什么样的主子,由此可见萧靖琳这个郡主虽然平日里喜欢板着个脸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让人亲近,其实是很平易近人的性子,更没有什么架子。

萧靖琳听出来任瑶期是在故意打趣她的,也不以为意:“他们热热闹闹的,何必去扫了人家的兴,不过是等等罢了,不碍什么。”

他们王府里最难伺候的是萧靖西,走到哪里排场就摆到哪里,对吃穿用度的挑剔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萧靖琳小时候出于对萧靖西某着说不得的嫉妒之心没少在燕北王面前告她哥哥的状,因为燕北王本人也是没那么多讲究,他常年征战在外,吃饭都是跟下属们一个锅,跟人围到一堆吃烤红薯喝野菜汤的时候多了去了。

每当那时候,燕北王就安慰萧靖琳:“闺女,咱别跟你哥哥一般见识。他自幼体弱多病,你娘怕他养不大,就把他当闺女养了。咱爷俩在外头顶天立地干大事,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背后安安稳稳的享清福吗?闺女你乖,让让他啊。”

在萧靖琳还年幼的时候,燕北王就是这么解决儿女之间的矛盾的,还一直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

萧郡主小时候是真单纯,被她爹哄几次就信了,也没发觉出燕北王这话有什么不对劲的,所以她虽然不喜欢萧靖西的挑剔讲究,不过也总是愿意护着他。

所以说儿女的性格与父母的教养方法有很大的关系,等到王妃发现女儿越长越“歪”,性子不像她反而像她爹的时候,想要扳正已经来不及了。

萧靖琳还在想着自己小时候与萧靖西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过节,任瑶期却是在听马车外头的人说话。

“这几日接连着都是好日子,热闹得很呐,昨儿还有两家的花轿撞到了一起,两位新郎绾差点抬错了新娘子,可闹了一番笑话。”

“可不是,这家今日虽然只是纳征,瞧着排场也挺大的,不知是哪家的少爷?”

“是周家,周家少爷在云阳书院读书,听说是才高八斗前途无量!哦,这位周少爷发父亲听说还是燕北王府的官儿。”

“哦,那难怪了。”

这时候那一队送聘礼的人已经过去了,车夫又将马车赶到了街道上,那两人的对话便听不清了。

“怎么了?有事?”萧靖琳注意到任瑶期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便开口问道。

任瑶期道:“没事,只是刚刚送聘礼的那一家我好像认识。”任瑶期听刚刚那两人的对话,觉得他们口中的周家少爷有可能是周汶。

萧靖琳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她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任瑶期不由得想着,周波已经快要娶亲了?

不过想想,当初任瑶英与周家兄妹闹了个不欢而散,任瑶英为了摆脱周沃,一点情面也没有给他留,周汶现在另娶她人也不奇怪。

萧靖琳依旧将任瑶期送到了门口,看着她进了府才离开。

晚上,任瑶期去给李氏请晚安的时候难得地问了一句:“九妹妹的亲事定下来没有?”

李氏道:“应该是早就定下来了,就是之前你祖母说的涿州何家。”

当初任家将任时敏逐出族,倒是将任瑶英这个庶女给留在了任家,就因为她们瞒着任时敏已经给任瑶英定了亲。任时敏本就不喜欢任瑶英,最后也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女儿了,至于那个年纪比他还大的女婿他是压根儿就没打算认的。

估计任家现在也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他们没有早早就将任瑶英给卖了,现在有了李氏这个嫡母的郡主名头在,说不定任瑶英能嫁得更高一些,而任家和任时敏之间的矛盾也能缓和一些。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第415章 客自远方来

原本预料太后挑选来的那十位闺秀至少要到四月下旬才能抵达云阳城,不想在任瑶期接到云家千金宴的请帖不到两个月,几位闺秀已经抵达沧州。

沧州与燕北的瀛洲相邻,由水路北上来燕的船只一般都会选择在沧州上岸,可做补给,或者选择走陆路还是继续走水路北上。

闺秀们个个娇生惯养,再受不得水上颠簸之苦了,不愿意再坐船,所以从沧州到燕州的云阳城走的是陆路。

这时候才刚四月中旬,沧州到云阳城走得再慢也不过是两三日的路程,预计京都的闺秀们最迟四月十八就能抵达。

燕北自清明节过后就已经一日比一日暖起来了,就连向来怕冷的任瑶期也去了冬服穿起了春装,只是外头风还不小,所以出门的时候会加一件稍微厚实一些的披风。

四月十七这一日,任瑶期正在李氏房里,在李氏和周嬷嬷两人的眼皮子底下,一针一线地绣她的红盖头,却听到外头的檐廊下几个年纪稍小一些的二等和三等丫鬟在一处叽叽喳喳地小声说话,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们的活力和兴奋。

大丫鬟鹊儿看了周嬷嬷一眼,悄悄挪步出去了。鹊儿的性子比喜儿要柔和许多,对下面那些年纪比她小的丫鬟都比较照顾,怕她们在外头闹得没个分寸惹恼周嬷嬷受罚,所以想要出去提醒那几个小丫鬟一声。

不多会儿,鹊儿却是与喜儿一起回来了。

“太太,小姐,听说京城来的小姐们已经到了城外了,不少人都涌到城门口去看热闹了呢,现在外头的人都在说这件事。”鹊儿一进门就说道。

喜儿也道:“奴婢刚刚特意让人去外头打听了一下,那些小姐们还真是今日就能进城,燕北王府特意安排了一座离王府不远的大别院来安置她们。”

周嬷嬷对与颜太后相关的有所人都厌恶得很,闻言便冷冷道:“叮嘱下头的人,都好好的在府里待着,谁要是私下里跑出去看热闹,小心我板子伺候!”

不想喜儿和鹊儿闻言却是对视了一眼,一副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模样。

周嬷嬷皱眉:“怎么?难不成已经有人跑出去了?”

鹊儿犹豫着道:“下面的婆子丫鬟们倒不曾,不过少爷好像是去了……”

周嬷嬷闻言一愣,不由得看向李氏。鹊儿口中的少爷指的是任时敏的庶子任益鸿,下头的丫鬟婆子们周嬷嬷可以教训,不过任益鸿就轮不到周嬷嬷来管了。

任瑶期闻言惊讶,不由得抬头道:“六弟去城门口看热闹了?”任益鸿向来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性子也不轻佻,平日里遇到哪家小姐了还会远远的就避开,他竟然会跑去城门口看姑娘?

李氏也狐疑道:“益鸿也去了?他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热闹吗?”

喜儿道:“少爷不是自己去的,是云阳书院里的同窗过来找他一起去的,孟少爷也在呢。不过听说他们不是冲着那些千金小姐们去的,这次与京都闺秀们同来的还有几位朝廷官员,其中一位姓裴的大人很得那些才子书生们敬仰,他们是一起去迎裴大人了。”

任瑶期手中原本还捏着绣花针,听到喜儿的话心下一跳手一抖,绣花针便刺到了手指头,吓得她连忙将手拿开,免得血迹沾染上没有绣完的盖头不吉利。

李氏正盯着她绣花,见状连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任瑶期让喜儿过来将绣篮子收拾一下拿走,看了看手指对李氏道:“没事,只是刺破了点皮,血都没有流。”

李氏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可能因为绣花针太细了,扎的有不深,还真的没有见血,不由得放了心,又忍不住轻声责备任瑶期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连绣花针也拿不稳,之前让你来我房里绣,你还不乐意。”

任瑶期连忙态度端正地认了错,李氏现在没有在任家老宅的时候那般沉闷了,话多了起来,不过也喜欢跟女儿唠叨了,任瑶期也不知道这情况是好还是坏,反正她一听李氏念她就要头大。

等李氏终于不念了,任瑶期才问喜儿道:“京都来的是哪一位裴大人?”

喜儿对南边朝廷官员并不了解,闻言想了想才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之前听少爷的小厮说这位裴大人来头还挺大的,是皇帝的先生呢。”

任瑶期听了不由得有些愣怔,难道真的是先生来了?

上一世裴之砚确实是来过燕北,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任瑶期却是不知。不过肯定不是与这一回过来的原因不同,因为上一世太后根本就没有派人来参加千金宴。

裴之砚对任瑶期而言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上一世任瑶期名义上是他的侍妾,两人虽然并无夫妻之实,但是相伴多年,情分深厚。她并没有嫁人的打算,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陪着他过完剩下的年岁。只是某一日她小病了一场,昏昏沉沉的再度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了自己十岁的时候,上一世的种种恍然如梦。

李氏见任瑶期心不在焉,以为她是累了,便让她先回去休息,等用午膳的时候再过来。

任瑶期心里确实是有事,闻言便退下了。

回到西厢之后,任瑶期想了想,还是派了苹果去找袁大勇打听一下外头的消息。

任瑶期九月出嫁,她把苹果和袁大勇的婚期定在了六月,等她出嫁的时候,袁大勇和苹果作为她的陪房跟她去燕北王府。对于这个安排,袁家人自然是一千个愿意的,不得不说袁嫂子的眼光还当真不错。

雪梨和祝若梅的亲事她也是应了,至于婚期她则是让祝家的人自己定。祝若梅现在已经被提为副尉,虽然官职并不大,但是也是正正经经的武将出身了,雪梨嫁给他身份自然也不同了。这时候雪梨才知道为何任瑶期会让她晚一年出嫁,心里不由得越加感激。最后,雪梨和祝若梅的婚期也定在了六月。

任瑶期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新提上来的平夏和千兰年纪还小不急婚配,桑椹也只有十五岁,还可以留两年。苹果若不是一早就被袁家看上了,任瑶期其实也舍不得让她早嫁。

这一日,云阳城里很热闹。云阳城的民众们,对千里迢迢赶来燕北参加千金宴的闺秀们十分好奇,虽然这些闺秀们进城的时候都待在马车里让他们无法目睹到芳容,不过他们还是围到了城门口去看热闹。

不过云阳城里的守卫不少,尤其是今日这种时候,被派出来执勤的守卫更是兢兢业业,所以看热闹的人群虽然算得上人山人海,却也没有出什么岔子。不过据说那些闺秀们有几位被燕北人热情好客的样子吓到了,加上一路的车马劳顿水土不服,生了病。

外头热闹,云阳城里的任家却是如同平常一样,因为周嬷嬷一早就有吩咐,没有人敢偷溜出去瞧热闹,都安分地很。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袁大勇那边还没有递消息过来,任益鸿倒是先回来了。

任益鸿来内院见任时敏的时候,任瑶期也去了正房。

任瑶期过去的时候,任益鸿正与任时敏说着今日的事情。

“…人太多了,儿子差点与几位同窗走散了,可惜还是没有见到那位裴先生。”任益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沮丧。

任瑶期插话道:“哪一位裴先生?”

任益鸿抬头看道任瑶期,唤了一声二姐,然后回道:“是裴之砚裴大人,前阵子听说因故被贬了官,这次他自己请缨陪同那几位小姐来燕北。书院里不少人都看过他写的那本《翰墨注》,敬仰得很,所以听说他来云阳城了,便想去见一见。”

裴之砚的《翰墨注》任瑶期自然是知道的。翰墨是裴先生的字,裴先生考状元之前就已经是读书万卷,当年他喜欢每看一本书就下一些体会和注解,经年累月的积累起来便成了十几本册子,这些册子原本只是他的几个友人借过去看看,后来等他成为帝师之后,这些册子不知怎么的就流传了出去,成了读书人口中的《翰墨注》,连燕北的书生们都找来拜读过。

原来真是裴先生来了。

即便任瑶期之前就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可是听到任益鸿这么说,心情还是有些起伏。

任时敏也是知道裴之砚的,他说道:“听闻裴先生与徐山长关系极好,等他来了肯定会去云阳书院,你也不是没有见他的机会,何必心急如此。”

“怎么先生今日没有到吗?”任瑶期听任时敏这么说,不由得问道。

任益鸿摇头:“听说路上有一位官员病了,离船上岸之后裴先生就提出与这些闺秀们分开走,他则留下来照应那位病了的大人,所以大概要晚几日才能到云阳城。”

第416章

稍晚些的时候,苹果也从外院带了袁大勇打听到的消息进来。

京城来的十位闺秀都已经被安排在了燕北王府旁边的一座别馆里,燕北王府还派了不少侍卫给予保护,有两名闺秀在船上的时候就生病了,不过她们不愿意耽误行程,所以强忍着坚持赶路,也没有对人说自己生病的事情,是进云阳城之后才被人发现的,倒是比那位病在了路上的文官要坚强得多。

燕北王府已经派了大夫去给这两位闺秀看病,据说只是第一次乘船,不习惯所引起了,加上一些水土不服,休养个几日就能痊愈了。

这次与这十名闺秀一起来的还有三位朝廷官员,其中一位就是裴之砚。这几位官员到也并非是特意送这些闺秀们来参加千金宴的,朝廷前一阵子收到了辽人的国书,意欲与大周讲和,重开两国边贸,朝廷是派人过来探听虚实的,而裴之砚会来大部分原因是为了那一套《燕山河图志》。

裴之砚今日没有到云阳城,确实是为了那名病倒在半路上的同僚,听说他们现在来停留在沧州。

任瑶期听着听着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些都是袁大勇打听到的?”

她原本只是想要探听一下裴先生的事情而已,不想袁大勇打听回来的消息竟然会这么详细。与那些闺秀们相关的事情也就罢了,竟然连那几位朝廷官员此次的来意都打听到了。大辽与燕北和朝廷三者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普通人想要知道辽人求和,重开边贸的事情有些难度。

苹果点头:“嗯。”

“那他有没有提是在哪里打听到的?”任瑶期若有所思地道。

苹果继续点头:“祝大人带他去找了燕北王府的人。”

任瑶期:“…”

见任瑶期不说话,苹果眨了眨眼:“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任瑶期摇了摇头:“告诉他以后不要轻易去燕北王府打听消息。”她还没有嫁到燕北王府,就利用起王府的人脉来,若是让人知道了非成为把柄不可。祝若梅与她之间渊源较深,可以除外,别的人就不能随便用了。

苹果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祝大人说是萧二公子交代过,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派人去燕北王府,袁大勇找的那人是萧二公子的人,不会乱嚼舌根。”

任瑶期闻言微怔,心中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不过她还是道:“那也不好,现在云阳城里盯着我们的人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燕北王府毕竟还有王爷和王妃当家,就算萧靖西不在意她利用他手里的人,她也要顾忌到燕北王和王妃会不会在意。真要有要紧的事情,她会直接去找萧靖琳。

苹果又点头:“知道了小姐,我会告诉他的。”

等到苹果要退下的时候,任瑶期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生病的那两位闺秀姓什么可知道?”

“一位姓颜,一位姓赵。”

任瑶期便让苹果退下了。

从这一日之后,任瑶期还是时刻让人注意裴之砚的行踪,不过接下来几日都没有裴之砚的消息,人好像还是留在沧州。

而那十位从京都而来的闺秀也好好的在燕北王府的别馆中休息了几日,她们远道而来,绝大部分人在燕北都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用出门会友,外头的人想要见她们还必须通过燕北王府,所以这些闺秀刚来燕北的时候外头热闹了几日,到了后来反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了。燕北王府也怕这些京都来的闺秀们出什么岔子,所以乐得见她们安安静静的。

任瑶期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姑娘们并没有太多的好奇,无风无浪再好不过了。

转眼到了五月,五月初五是端阳节,今年的端阳节云阳城里依旧会有赛龙舟比赛,与往年不同的是,任时敏今年也收到了苏家的正式邀请帖,以往他们来燕北看龙舟赛都是以白鹤镇任家人的身份,今年却是有了不同。

任瑶期听说这些京城来的闺秀们会在端阳节龙舟赛的那一日出现,今年有一艇龙舟还是代表南边朝廷的,想必到时候又有一番热闹了。

五月初二,燕北王府派了马车过来,说是王妃特意派人来接她去王府。

任瑶期有些奇怪,以往她去燕北王府都是萧靖琳来接的,今日王妃接她过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想是这么想,任瑶期也不敢多做耽搁,让丫鬟伺候着梳妆,换了一身衣裳便带着几个丫鬟出了二门去坐燕北王府的马车。

看到来接她的八个丫鬟和八个嬷嬷以及一队十来人的侍卫队伍,任瑶期就相信了今日让她进府的不是萧靖琳而是王妃了。萧靖琳来接她的时候向来不讲排场,也不让太多人跟着,她不是自己来就是让自己的丫鬟红缨来。而今日来接任瑶期的那些丫鬟嬷嬷,任瑶期认得一两个眼熟的,正是在王妃跟前伺候的。

燕北王府的丫鬟嬷嬷看到任瑶期的时候态度都极其恭敬,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模样,万分小心地将她扶上了马车。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去了燕北王府,马车进了王府之后甚至没有停在外客们下马车的地方,而是往里多行了一段路。然后这十来个丫鬟婆子就领着任瑶期去了王妃所住的九阳殿。

任瑶期进九阳殿的时候王妃正坐在主位上,挨着王妃坐的是萧靖琳。不过任瑶期也注意到了,除了王妃和萧靖琳以外,在场的还有两个姑娘,她们一左一右的坐在下面的客座上正与王妃说着话。

听到有人进殿的声音,几人都同时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