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周汶对她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以前她发脾气的时候周汶还会哄哄她,现在则是半句话不说甩袖就走,任瑶英憋屈得不行。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她还能回任家吗?

想到任家,任瑶英心里有有了一点希望,她是偷偷离开任家的,任家肯定也会找她,若是她回去的话就谎称自己被人掳走了。任瑶英在易州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娘家撑腰,周家上下都把她当贱妾,任瑶英是真的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任瑶英考虑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周家离开周汶,如果周汶不让她走,她就去官府告他,说她受了他的骗被拐来的。周汶要是还要脸面就得乖乖地放她走。

这么想着,任瑶英便唤来丫鬟打听周汶现在在哪里,高氏回来了没有,得知两人都在正房之后又让丫鬟帮她打水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头,然后趾高气扬地往正房去了。

任瑶英进去的时候,周汶与高氏都坐在炕上,两人离的距离很近,高氏的脸上还有些微红,鬓角也有些乱,任瑶英也经历过情事,自然是明白刚刚周汶与高氏在做什么,看向周汶的目光便带了恨意。

周汶被任瑶英这么一看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低头喝茶去了。

高氏温声问道:“任姨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任瑶英看了高氏一眼,冷声道:“我知道你们周家容不下我,我今日是来求去的!”

周汶闻言猛然抬头,皱眉道:“你说什么胡话!”

任瑶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当初被你的甜言蜜语所骗,离乡背井跟着你来了易州,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别的话我也不说了,你给我一千两银子,再送我会云阳城,我们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吧。”

周汶被任瑶英这一番职责弄的莫其妙,且在高氏面前也丢了男人的脸面。周汶觉得任瑶英这是无理取闹,他并不认为自己亏待了任瑶英,任瑶英自从跟了她,吃穿用度都是好的,就连高氏要做衣裳,布料子也是让任瑶英先挑了了,她打首饰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忘了任瑶英这一份,可是任瑶英还是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处处挑剔。

相比较于周汶的气急败坏,高氏倒是冷静多了,她笑着问任瑶英道:“任姨娘要回云阳城?你是云阳城人?”

任瑶英轻蔑地看向高氏:“我自然是云阳城人士,我父亲任时敏是云阳书院的先生,我两个姐姐姐姐一个是燕北王府少夫人,一个是雷家当家夫人。”

周汶闻言脸色一变。

高氏轻轻拍了拍周汶的手,面不改色地对任瑶英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是哪个任家了,不过据我所知,任家并没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任瑶英以为高氏说的是任时敏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事情,当即高声道:“我父亲只是一时与我置气,只要我肯回去他定是肯认我的!”

高氏摇了摇头道:“我是听说任先生有三个女儿,一位是燕北王府少夫人,一位是雷家当家夫人,还有一位庶女,却是在去年就死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女儿了。”

任瑶英闻言一愣,然后尖声道:“你胡说八道!我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怎么会死了!”

高氏怜悯地看着任瑶英:“我骗你作甚?当初你跟了相公,我想给你个身份再让相公纳你为良妾,不想你并不愿意。可是以相公的身份若是留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在身边对他以后的仕途有影响,所以我想着既然你是任家的姑娘,我就去任家求了任家当家的,好让你以任家女的身份正言顺地进周家。不想我找人去打听之后却发现任家九小姐已经死了,当时我还不信,便托我娘家兄弟去衙查了户籍,发现是任先生亲自去官府给你消的户籍,官府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任家九小姐是遇到匪徒之后,自尽身亡的。”

任瑶英闻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昏厥在地,她脸色苍白,摇头道:“不,怎么可能,我明明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

高氏叹道:“就算你真的是任家九小姐,现在我们让你回云阳城,你要如何与任家解释你这一年多的去向?说句不好听的,任家怕是宁愿你已经死在了外头。”

任瑶英这下真的站不稳了,踉跄一下就栽倒在地。

高氏连忙道:“快来人,请大夫来。”

等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把任瑶英抬走之后,周汶满脸愧色地对高氏道:“我……我当初实不该……”

高氏安抚周汶道:“事已至此,相公说这些做什么?相公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当初任姨娘定是说她在任家待不下去,你才会冒险带她走的。”

周汶点了点头,任瑶英给她写了很多封信,说任家逼她嫁给一个年纪足矣当她祖父的老头子,求他带她走,还说当初她拒绝她并非出自她的本意,而是被她祖母胁迫。

高氏叹了一口气,却是对周汶正色道:“相公,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法再改变,但是你现在已经是官身了,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以后做事情还是需要三思而行呐。”

周汶连忙点头:“夫人说的对,为夫今后一定小心。那任氏怎么办?真要送她会云阳城不成?”

“相公您又糊涂了!”高氏语气柔和地责备道,“任家九小姐已经死了,你还将她送去哪里?任先生既然已经消了她的户籍,那就是不想让她再回任家,不然你让任家的脸面往哪里搁?你巴巴地将人给送回去,任家非但不会感激你,还会与你结仇。”

“那要如何?”周汶一听也有些后怕,他是不想与任家结仇的,他还想在燕北的官场混呢。

高氏温声道:“自然是让任姨娘留在我们周家,不过她只是您买回来的姨娘,可不是什么任家九小姐。”

周汶也是个聪明的,听高氏这么一说也立即明白了。任家九小姐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只能当她死了,如果让她出去闹,官府说不定会判他一个拐带良家女子的罪,那样的话他的前途就完了。

高氏见周汶听明白了,便拉着他的手道:“等会儿任姨娘醒了,你再去好好劝劝她,她与你又年少的情义在,你以后好好待她,我也会把她当成亲姐妹,让她在周家安心就是。不过如果她再说胡话,为了相公的前途着想,我也只能做个恶人将她关起来了。任姨娘是个聪明人,她会想明白的。”

周汶反手握住高氏的手:“委屈你了。”

高氏抿嘴一笑:“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我真的关了她你可别怪我心狠,欺负了你的心上人。”

周汶深情地看着高氏:“我的心上人是谁你不知道么?此生得妇如此,夫复何求。”

高氏红着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任瑶英醒来之后果然不肯老实,依旧闹个不停,高氏劝了几次任瑶英不肯听,最后高氏也只能下令将任瑶英关了起来,任瑶英整日里在房里哭闹不休,终于哭坏了嗓子,到后来一高声说话就吼痒难耐,咳血。

周汶原本还肯去她房里坐坐,想哄她回心转意,到后来也渐渐地冷了心,再也不肯进她的房了。又过了一年,高氏和那个通房丫鬟双双都怀了身孕,高氏做主又给周汶纳了一房乖顺美貌的妾室进,周汶的同僚无不羡慕周汶娶了一位贤妻。

周汶虽然风流,对高氏却始终敬重有加,在高氏年老色衰之后每个月也至少有一半日子是宿在正房的。等到周汶子孙满堂,高氏去世之时,周汶悲痛不能自已,大病了一场。之后每年高氏的祭日周汶都会为亡妻写一首悼词,其中有两首还被后人奉为思念亡妻的经典之作,流芳后世。

至于任瑶英,周汶早已经忘了这么个人,任瑶英命不好,跟了周汶没几年就因痨病去世了,周汶后来偶尔回想起来,也只依稀记得是自己年轻的时候的一笔风流债,一笑置之而已。

第539章 美满

萧靖琳离开燕北之后任瑶期偶尔能收到她捎回来的信,在阿拙周岁后不久任瑶期终于收到了好消息,曾潽和曾奎父子被萧靖琳带兵围身死。

曾奎离开宁夏的时候带走了吴依玉,萧靖琳了曾氏父子之后找到了吴依玉,只可惜吴依玉这时候已经疯了,萧靖琳将吴依玉送去了宁夏交给了狄家照看。

任瑶期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原本她以为自己在得知曾氏父子的死讯的时候心里会有几分快意,事到临头却觉得很平静,她更关心萧靖琳什么时候能回来,小阿拙现在已经会说话了,只是他说的话除了他亲爹没有人能听懂。

这一日任瑶期从九阳殿回来,就看到萧靖西抱着阿拙站在昭宁殿的庭院里,萧靖西指着庭院里的琉璃鱼缸对阿拙道:“这是鱼。”

阿拙扯着他爹的头发吐了个泡泡:“啊——噗——”

萧靖西淡定地将自己的头发从儿子手里夺回来,继续耐心地道:“再说一遍,鱼。”

阿拙:“啊噗——”

萧靖西微笑:“嗯,不错,再来一遍”

任瑶期忍不住笑出声,惹得父子两人都看了过来,阿拙立即拍着手向任瑶期这边扑来:“扑——扑——嘛——扑——”

任瑶期捏了捏阿拙的小胖脸,问萧靖西:“笨儿子说什么?”

萧靖西将阿拙抱稳了,一本正经地翻译道:“他说娘,抱抱。”

任瑶期接过了阿拙,还不等阿拙笑开,转手就将他递给了一旁的奶娘,示意奶娘把孩子抱进屋里去:“乖,等娘能听懂了再抱你。”

阿拙趴在奶娘背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娘,却不敢哭出来。小模样惹人怜爱得很。不过他娘只是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他爹则在他娘出现之后眼里就没他了。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孩子被抱进屋后,任瑶期问萧靖西。

萧靖西牵起任瑶期的手:“嗯,回来处理些事情。”

任瑶期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在两人要进正房的时候,萧靖西突然道:“对了,小别院那边今日来人禀报说,方姨娘昨日夜里死了。”

任瑶期闻言步子一顿,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方姨娘的消息了,不想这会儿突然听到方姨娘的死讯。

点了点头,任瑶期继续往前走:“怎么死的?”

萧靖西言简意赅:“病入膏肓,救不回来了。”

方姨娘自得知任瑶英跟周汶跑了,任时敏对外宣称任瑶英已经死了那会儿就病倒了,而方姨娘的兄弟方雅存这几年一直被方家打压。郁郁不得志,上个月江南那边来了消息说方雅存穷困潦倒,去酒肆借酒消愁却付不起酒钱,最后被酒肆老板带着伙计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回去之后方雅存便病倒了。最后又被一场突如其来伤寒夺去了性命。

接二连三的噩耗让方姨娘再也承受不住。

方姨娘临终前提出想要再见任瑶期一面,报到萧靖西这里来的时候,萧靖西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方姨娘当夜就去了,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

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萧靖西是不会与任瑶期提的。

任瑶期与方姨娘的过节,现在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任瑶期听过之后就放到了一边。

又过了十几日。萧靖琳回来了,比任瑶期预计萧靖琳回来的日子晚了好些天。后来才知道之所以会耽搁是为了配合云家大少爷云文廷的行程,云文廷受了重伤,经不起颠簸。

对于云文廷受伤之事,萧靖琳解释得很简洁,在围剿曾家父子的时候。曾奎设计想要与萧靖琳同归于尽,最后萧靖琳没有受伤却是把云文廷伤到了。

不过任瑶期看萧靖琳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绝不会像萧靖琳说的这么简单,之后王妃特地将红缨叫了过去问话任瑶期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云文廷是为了救萧靖琳受得伤。当时伤势颇为严重,差一点就救不过来了,现在人虽然救了回来,云文放的左手却是废了,以后不能用左手提重物,遇到阴雨天气还会疼痛。

萧靖琳回来第三日,来找王妃说等云文廷伤势好了,就要与他成亲。

王妃和任瑶期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王妃回过神来之后,小心地劝道:“琳儿,终身大事不能马虎,你要不要再想想?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难道是因为他这次救了你你才改变主意的?”

任瑶期也点头道:“是该好好想想,要不过一阵子等云大少爷好了你再做决定?”

萧靖琳摇头,坚持道:“我已经想好了,不打算改主意,娘你先准备着吧。”

王妃偷偷向任瑶期使眼色,让她私底下再打探一下。

不过不等任瑶期去找萧靖琳,萧靖琳主动来找任瑶期说话了。

“当时他就快要死了,大夫们都说救不活了,我问他还有什么遗愿没有完成,他说他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娶我为妻。”

萧靖琳当时看着血色尽褪的云文廷,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她坐在云文廷的床边轻声道:“我师父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攒集了给我师母的聘礼,最终感动了我师母下嫁于他,他们相爱相伴了许多年,感情一直如初,我自幼就羡慕他们,想着也要像我师母那样找一个一心一意爱她的夫君,可惜我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

萧靖琳对上云文廷的视线,认真地道:“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并不是看他能给她多少,而是看他能给她自己仅有的多少。你说你喜欢我,我信的,可是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感情都比不上你的家族在你心里的重量,现在你愿意把我排在家族前面了,我却已经不信你了。”

云文廷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了。

萧靖琳却是继续道:“不过现在,我想给你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我要你给我你现在仅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如果你给得起,我就嫁给你。”

云文放定定地看着萧靖琳:“是什么?”

“你的生命。你的勇气,你活着的信念。”

云文廷看着萧靖琳笑了笑,他想说他的生命已经给了她了。

萧靖琳似是知道云文放心中所想,她摇了摇头:“不,我要你的生命,却不要你为我而死,喜欢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它应该给人带来好的结果。所以,如果你愿意为了我活下去,我就接受你。并用我的余生去爱你。”

云文廷听懂了萧靖琳的意思,他轻轻握住了萧靖琳放在他身边的手:“好,我会为了你活下去。”

最后,云文廷真的靠着自己的信念活了下来,萧靖琳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了云文廷要嫁给他,自然不会反悔。

任瑶期听完故事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她希望萧靖琳能幸福,也相信萧靖琳做出的决定,云文廷就算有一千种不好,但是他爱萧靖琳的心是可贵的。

云文廷伤势好了之后,燕北王府和云家也为云文廷和萧靖琳的婚事做好了准备。云文廷终于排除万难,娶到了他自小就认定的新娘。

成亲的前一个晚上,云文放去找云文廷喝酒。

两人一人手执一个酒坛子,云文放将坛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拍着兄长的肩膀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云文廷笑着也拍了拍云文放:“谢谢。”

云文放道:“从此以后,你与郡主双宿双飞。海阔天空,我就要被关在这个笼子里了此余生了。”

云文廷闻言不由得笑了:“整个云家都给你了,你倒是委屈了?”

云文放斜睨了云文廷一眼:“你要还给你?”

云文廷但笑不语。

云文放嗤笑一声,夺过了云文廷的酒坛子,仰头大喝了几口。

云文廷看着云文放道:“阿放。谢谢你,真心的!”

云文放将酒坛子抛回给云文廷,仰躺在地上:“所有人都说我能有你这么个哥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自小到大,你为我背了多少黑锅,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自己也数不清了吧?不过所有欠过的债都是要还的,所以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在还你的债,这辈子不还清的话,下辈子说不定要给你做牛做马。”

云文廷学着云文放的样子也躺了下来,笑道:“其实我并不适合当云家的家主,阿放,说不定你比我更合适。”

云文放嗤笑道:“或许吧,毕竟还没有爷做不好的事情爷这辈子所有的霉运和挫折都在感情上耗费了。”

云文廷听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里的酒坛子又递给云文放,云文放接过之后,潇洒地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坛子远远地摔了出去。

萧靖琳与云文廷成亲当日,云阳城里万人空巷,燕北人都很兴奋,因为郡主终于嫁出去了,还是郎才女貌般配得紧。

萧靖琳与云文廷成亲之后不久,夫妻二人就一起去了嘉靖关,从此以后萧靖琳负责边关军务,云文廷则负责一切文书工作,也算得上是妇唱夫随,和和美美。

送萧靖琳夫妇离开云阳城的那一日,萧靖西牵着任瑶期上了城墙,两人依偎在高处看着萧靖琳的人马慢慢地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另一面,思绪万千。

萧靖西突然道:“夫人。”

任瑶期抬头:“嗯?”

萧靖西皱眉:“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任瑶期不解:“什么重要的事情?”

萧靖西:“刚刚阿拙睡着了,你好像把他放到靖琳那辆装嫁妆的马车上了。”

任瑶期:“…”

当然,最后证明是虚惊一场,小阿拙并没有跟着他姑姑的嫁妆一起被带到嘉靖关去,任瑶期和萧靖西从城墙上下来的时候南星抱着阿拙等在城口。

他们出的时候没有带丫鬟婆子,只是夫妻两人带着孩子,加上护卫的南星和穆虎,还好南星机警,在萧靖琳的车马离开之前想起来小公子还在装嫁妆的马车里呼呼大睡。

任瑶期接过孩子,由萧靖西护着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中,小阿拙揉着眼睛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了他娘,便笑弯了一双眼睛:“娘——”

任瑶期看到阿拙那双像极了父亲的眸子,心里软得不行,摸了摸他头上的软毛:“乖。”

萧靖西在一旁微笑:“会叫娘了?以后你娘就不会把你扔马车里随便送人了。”

阿拙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她娘,似是听懂了,然后……“哇——”地一声哭了。

嫡谋 番外之君临天下

承乾二十八年冬,年幼即位,在位近二十九个年头的平帝崩,平帝正宫皇后所出太子李茂继位,第二年改年号为太安。

是时,大周朝的朝廷已被权相颜鼎把持,满朝文武只知有颜家不知有李家,顏氏一族权势滔天。

太安帝继位第三年,太安帝在太皇太后顏氏的支持下,联合皇后娘家沈氏一族发动政变力图打击颜党,却因亲信太监告密被颜鼎所察,最后太安帝死于非命,太皇太后和沈皇后被鸠杀,沈氏一族满门被屠。

太安帝死后,颜鼎拥立太安帝八个月的幼子李桓继位,改年号长顺。

长顺元年,太安帝皇后,太后周氏因在后宫中骂了颜鼎一句“老狗”,被颜鼎知道后将之缢杀。同年,燕北王世子萧惟雍,在皇宫内暴毙,有传言说萧惟雍不满颜鼎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因此言辞上对颜鼎有所冒犯,才会被颜鼎所杀。

萧惟雍死后,燕北民众震怒,燕北大小官员联名上书燕北王府要求燕北王为世子讨一个公道。

燕北王对嫡长孙的死悲恸不已,大病一场,病愈之后立了二子萧靖西为燕北王世子,并将燕北大小事务都交由世子。

长顺三年春,四岁的小皇帝李桓被一块糕点噎死了,宫人皆言小皇帝是被颜相毒杀,颜相妄图灭绝李氏血脉,鱼目混珠立自己的嫡长孙为帝。

长顺三年夏,燕北王府与河中王府相继发表讨伐檄文,打着“除奸臣,清君侧”的旗号联合发兵南下,两军统帅为燕北王世子萧靖西。

大周朝军队常年养尊处优,虽在数量上不输燕北军,但是双方实力差距悬殊,燕北军在萧靖西的带领下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朝廷军队节节败退,最后燕北军一口气打到了京城,兵临城下。

燕北军治军严谨,一路南下从不扰民,一开始普通百姓看到燕北军还会逃散躲避,后见燕北军并无烧杀抢掠,就算沿途征集粮草,也会给百姓们个合理的价钱,渐渐的百姓们也就不怕了,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普通百姓见燕北军将士个个英挺威武,还拉着自家闺女去送水送食,想要招个好女婿进门。

人称黑将军的穆虎就有过这种困扰。

当时,一个中年农妇抱着穆虎的大粗腿撒泼打滚不让他走。

“你收了俺闺女的荷包,就要娶俺闺女!”

穆虎看了一眼羞羞答答站在一旁长得五大三粗比他还黑的壮妞差点给跪了:“大娘,你放手,我没收你闺女荷包!你别胡说!”

大娘单手叉腰,指着穆虎马背上的那个装干粮的粗布袋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什么!这不就是俺闺女亲手绣的荷包吗?”

穆虎脸色都扭曲了,他的干粮袋子破了,所以随地捡了一个灰不溜秋的布袋子,这居然是荷包吗?这硕大的玩意儿挂腰上真的没问题吗?

旁边围了一圈嘻嘻哈哈看热闹的人,穆虎瞄了一圈,指着不远处的萧顺道:“老子还给你!还给你!你看他长得好,你找他当女婿去,老子已经成亲了,娃都生三个了。”

农妇顺着穆虎的手看了萧顺一眼,皱了皱眉:“俺要个女婿干农活,你这样才中。”说着还重重拍了拍穆虎的腰腹,笑得很得意,“俺娘家是养驴的,俺看得准,你这样的好生养。”

“噗——”周围喷笑声不断,特地跑过来看热闹的祝若梅笑得格外猖狂,穆虎被调戏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不想那彪悍的大娘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祝若梅,眼睛一亮,指着他嚷嚷道:“你,娃儿,就你!俺家还有个没嫁的闺女呢。”

祝若梅脸色一变,撒丫子就跑了,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长顺三年冬,燕北军打到了大周朝皇宫。

平帝这一脉已经死绝了,当今皇帝是颜鼎从宗室里找出来的小傀儡,还是个一岁多的奶娃娃,真要论起血脉来还没有河中王来的名正言顺。就连大周朝廷也分成了两派,不少被颜党迫害的正直臣子们觉得与其让颜党挟持皇室远亲血脉把持朝政,还不如拥立河中王。

萧靖西麾下祝将军在进城当日就带人抄了颜府,颜鼎与其长子嫡孙躲在皇宫,颜家其他主子都被活捉。燕北军围宫三日,围而不攻,颜鼎与其子见大势已去,搜刮了皇宫内所有值钱之物,想要从宫内密道逃走,不想却撞上了早已候在密道出口的河中王世子李天佑,顏氏父子双双被擒。

燕北军悄无声息地接管了京城防务,躲在家中的京城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改了朝换了代。

奸党已除,接下来就是新皇登基。

虽说这次燕北军变,在后世看来也算是谋朝篡位,但是因为整个过程比较和风细雨,所以当时的朝臣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见颜党下台便理所当然的准备拥立河中王继位,毕竟河中王也姓李么。

可是直到颜党被剿灭干净,京城重新恢复秩序,河中王都没有要登基的意思,渐渐的朝臣们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长顺四年元月,河中王带头上书,恳请不知何时已经进京燕北王登基,满朝哗然。

大周朝的一些遗老遗少当然不肯别家的人当皇帝,可是等他们想着要反抗的时候才发现整个京城都在燕北军的掌控下了,当皇帝虽然也讲究个名正言顺,但是终究还是要看谁的拳头硬,试图与燕北王讲道理的人不是被他揍趴下了就是还没出生。

长顺四年二月初八,废帝退位,燕北王萧衍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明,当年定年号为建元,登基当日萧衍拿出了真正的传国玉玺,世人这才发现这些年皇帝们用的所谓玉玺都是假的,民间有传言李家气数已尽,萧家才是真龙。

萧衍登基之后,立原本的燕北王正妃云氏为皇后,这是没有什么悬念的,燕北王只有这么一个正妻。不过在接下来立太子的时候,萧衍的行为又引来了后世的一番争论,因为他没有立自己的嫡子,也就是唯一的儿子萧靖西为太子,他立的是嫡孙萧惟拙。

萧靖西在萧衍登基之后被封为燕北王,继续镇守燕云十六州。

后世有不少学者分析这一时段的历史之后得出结论,萧衍之所以立孙不立子是燕北与河中双方相互妥协的结果。

萧衍想要当皇帝,李乾就不想吗?和萧衍比起来,李乾才是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就算燕北王府和河中王府关系再好,在皇位面前,再多的交情都是浮云,那么为什么最后当了皇帝的是身为燕北王的萧衍,而不是河中王李乾呢?李乾就真的甘心吗?

后世学着得出的理由一:李乾并非不想当这个皇帝,他是有心无力。

燕北王在燕北经营多年,燕北军兵强马壮,真要论武力,李乾打不过燕北王。毕竟河中王掌控河中势力没有几年,手中更是没有多少人马。所以李乾不得不识时务,你自己拳头没人家硬,大好河山除了拱手相让还能怎么样?。

理由二:河中王一脉无后。

河中王与王妃只生有一子一女,儿子成亲多年无所出,据说是因为当年被颜太后下了毒,绝了血脉河中王就算登上了皇位,最后也还是要立宗室子弟为嗣,何苦来着?唯一的女儿嫁到了燕北,外孙女还是燕北王萧衍的儿媳妇,萧衍亲立的皇太孙的生母,所以算起来河中王的血脉其实在燕北王府。

理由三:这是燕北王和河中王双方相互妥协的结果。

河中王后继无人也无力登上皇位,与其便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远亲,还不如支持自家曾外孙,毕竟是自家血脉。燕北王也退一步,立孙不立子,以保证河中王府的利益。燕北往若是立了自己的儿子当太子,谁知道几十年后皇帝的位子会不会落到河中王亲外孙女的子嗣头上?谁知道萧靖西会娶几个小老婆生几个儿子?

理由四:老子在外打江山,儿子在后面捡便宜,这才天经地义么!

燕云十六州是大明朝的北部屏障,燕北王府守了北疆好几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但是当时能有能力有名望能守住燕云十六州的除了萧靖西之外已经找不到第二人了。若是别的什么人手握重兵,萧衍或者还会担心,但是儿子给孙子守江山的话,还担心个屁。他这个当爷爷的背负天下骂名辛辛苦苦打来的江山,将来还不是给宝贝孙子的?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萧靖西当了燕北王带着他的王妃和幼子留守燕北,长子阿拙当了太子捡便宜。

云阳城燕北王府,任瑶期正在教五岁的女儿阿妩写字,阿妩年纪虽小性子却是沉静乖巧,很有她母亲的风范,小阿妩是她父亲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萧靖西从外头走进来,静静地立在一旁看女儿写字。

“爹爹,你挡着光了。”阿妩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软软糯糯地看着她父亲道。

萧靖西连忙让开,在女儿另外一边坐下,俯身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一下:“抱歉,爹爹没注意。”

阿妩笑容软软地:“没关系,爹爹下次要注意。”

任瑶期看了看萧靖西身后,皱眉道:“阿暄呢?你不是带他出去玩了?”

萧靖西一边看女儿一笔一划,一边拉着妻子的手,淡定地道:“我让傻妞陪他玩。”

任瑶期闻言,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瞪了萧靖西一眼立即站起了身往外走。

阿妩转头看了她娘一眼,又看了看她爹,一本正经地批判道:“爹爹,你又欺负弟弟了?娘要生气的。”

萧靖西冲着女儿笑得温柔:“物以类聚,所以爹爹让阿暄和傻妞玩,爹爹来陪你和你母亲不好么?”

小阿妩看着她爹的目光有些同情:“阿妩和爹爹说好不好没有用,娘说不好爹爹你就要不好了,爹爹快写躲到阿妩衣柜里去吧。”

任瑶期从屋里出去,远远的就看到自己的小儿子,今年才刚两岁的阿暄和一团白花花的庞然大物在草丛里打滚,时不时的还滚成了一团,身上头上全是草屑。

见任瑶期走过去,阿暄流着口水傻笑:“娘……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