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这才想起,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定海珠?”陆影稍稍皱眉。

“近三百年前,”项述说,“是不是有一个汉人驱魔师,来过此地?”

陈星暗道幸好项述还记得定海珠,自己已被蚩尤复活之事搞昏了头,忙收敛心神,道:“您对于万法归寂,知道多少?”

陆影忽然现出疑惑的表情,说道:“驱魔师…那个人吗?我倒是没注意,说不定当真有关。”

陈星不敢打断陆影,总觉得其中还有蹊跷,陆影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道:“你们是如何得知张留此人的?”

“张留,”陈星也十分疑惑,说,“叫这个名字吗?”

项述却看出陆影也有疑问,示意陈星,答道:“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于是陈星将自己在驱魔司内找到日记的过程详细转述予陆影,其后陆影方道:“嗯,确实有这个人,但我已记不大清楚了…”

“先说万法归寂。”这对于陈星来说是最要紧的事,而且若天地灵气恢复,说不定陆影也能治愈,“您活了四百余年,想必经历过那段时间,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导致天地间的灵气一夜间消失吗?”

陆影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忽然道:“是的,天地间的灵气,就这么忽然没了。你们驱魔师,对此如何推测?”

陈星答道:“有人说,是玄门被关上了。”

“除此之外呢?”陆影仍在思考,仿佛精神好了一点。

陈星摊手,陆影抬眼望向陈星,轻轻地说:“你知道人族驭使法宝的方式吗?虽然如今世上所有的法宝都已失灵,但我或许能为你们解释一二…”

这点不用陆影解释,陈星也相当清楚,接过话头答道:“因为所有法宝,都需要调集世间灵气以发挥作用。譬如使用阴阳鉴时,便是从天地之间引来灵气,才能发动。这与妖族采吸灵气修炼,是一个道理,所以有些法宝在充沛的力量之下,久而久之,也有化形为人的效果。”

“不错。”陆影释然道,“万法归寂一事,不仅令你们人类无所适从,亦让我等困惑了很久,足足三百年里,我们都无法再吸纳到任何灵气。但今天你这么一说,忽然解开了我多年以来的这个疑问,说不定…嗯…”

陈星着急道:“你快说啊!”

陆影缓缓道:“虽然我们妖族,对世间的理解不比你们驱魔师,也从不知是否真有所谓‘玄门’,若真有,又在何处。只是…你是否想过,灵气的消失,并非玄门被关上的结果。而是有一件法宝,将天地灵气全部吸走了,并纳入了其中呢?”

陈星:“…”

陈星忽然有点茫然,下意识地说:“这可能吗?这…有什么法宝,是能把整个天地间的灵气都容纳进去的?这…太不合理了吧!”

陈星看项述,项述对此一窍不通,只是示意他继续问,但陈星已彻底懵了,再看陆影时,陆影却神色凝重。

“近三百年前…”

“等等!”陈星说,“等等!等!”

这点虽然相当荒唐,却是唯一的理由!只因陈星蓦然想起了,日记上的那段话——

——万法归寂,注定将成为驱魔师最终的归宿,唯定海珠仍可释出滔滔灵气…

陈星顿时全身血液冰凉,喃喃道:“灵气…全在定海珠里!”

“定海珠。”陆影说,“嗯…张留在抵达卡罗刹的七个月以后,万法归寂,若不是被你问到,我还真的从没想过…”

“张留到这里来,目的是做什么?”项述说。

陆影轻轻地说:“他想找到,在这座山里埋藏的一件宝物,一枚龙珠。”

陈星蓦然回过神,说:“这里有龙?”

陆影抬头望去,此刻长夜过去,凌晨薄雾冥冥,一缕初晨阳光落下,迷雾缓慢退开,从峡谷内往外看,现出卡罗刹巍峨雄伟的身形,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龙神烛阴的龙珠,”陈星说,“一定就是它了。”

“他告诉我,”陆影轻描淡写地说,“想用这枚龙珠,去办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什么事?”项述问道。

陆影摇头,又道:“三百年前,匆匆一面,并未有过太多交谈。”

“‘谋事在人而成事在天…尽力而为就是,人间沧海桑田,不过弹指一瞬,身后之事,谋划再多,又有何益?’。”陈星喃喃道,“他在卡罗刹中找到了定海珠,并使用它,吸取了天地间所有的法力,存在这件法宝之中…他想做什么?”

项述说:“能带我们去看看定海珠所在之处么?”

“就在这个树洞中。”陆影说,“当年这个岛,是狼神的住处。”

项述与陈星依次看过树洞,并无异常之处,陈星又说:“烛阴的龙珠,不会很大么?该有房子这么大吧,烛阴自己都这么大一条,能化作山峦…不过法宝的事,变大变小,也不是不可能…等等,我还有话要问…狼神是怎么得到它的?”

陆影又道:“无意中在山林某处寻得,便衔来赠予我,我见它十分精美漂亮,于是留了下来。”

“这法宝有什么用?”项述又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陆影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不清楚,兴许与烛阴龙力有关。”

项述又说:“既不知用途,又如何知道它能储纳天地间所有的灵力?”

陆影说:“这等来自上古的遗物,既是龙神所持有,人族本无染指可能。而一旦要强行发动,便须注入龙神之力,这等威能,非是寻常法宝可比拟,驱动它所需的力量,也只会更强。”

陈星喃喃道:“烛阴暌目为昼,瞑目为夜。定海珠的效果,应当与时间有关,张留得到定海珠后,要发动它,就需要极为充沛的力量。”

“也许。”陆影释然道,“接下来的责任,依旧是你们的,驱魔师,护法武神。”

陈星与项述陷入沉默好一会儿,这么说来,来到卡罗刹仍有收获,至少解开了定海珠的疑问。可是张留在此地得到它之后,又把它带去了哪里呢?

陆影说:“两位,我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成全。”

陆影尝试着站起,陈星马上道:“你必须在这里休息!待我们释放出天地灵气之后,我会回来,想办法用心灯为你疗伤。”

“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陆影扶着背后枯树起身,肖山马上跟着起来,一脸茫然,拉陈星衣袖,让他赶紧帮忙。

“我…”陈星不知陆影要做什么,只得说,“我尽力而为吧。”

陈星强行祭起心灯,按在陆影胸膛上,陆影笼罩在白光之中,腐烂的半身却无法恢复,笑道:“谢谢你,我好多了。”

“不,”陈星说,“陆影,一定有办法,你…”

陆影和衣跪拜,说:“我想将肖山暂且托付予你们。”

陈星:“!!!”

项述仿佛早知道陆影会这么说,依旧站着,纹丝不动。

“他自小父母双亡,”陆影认真道,“父亲姓肖,为十二年前,北来龙城行商的汉人镖师,母亲为呼韩邪单于与汉女王昭君的后代,但其族裔已在十二年前龙城那场异变中尽灭,他是唯一的孩子。狼神曾立誓护佑匈奴,临死以前,将妖力授予他…今年他已十二岁了。”

陈星说:“肖山居然有十二岁了?!这哪里像十二岁的模样!你们平时给他吃的什么?长得这么小!”

项述还是第一次见托孤时被骂小孩养不好的,当即忙使眼色,让陈星别说了,陈星却道:“你看我家护法,这才有十二岁刚有的样子。”

项述:“…”

陆影:“…”

陆影只得说:“我生性不喜食肉,他也不愿在我面前食肉,所以长得不高。”

“难怪了,”陈星心痛地说,“不吃肉,光吃果子,哪里长得大?”

项述终于听不下去了,示意陈星赶紧打住。

陆影却笑了起来,说:“无妨,你是心灯执掌,他若有幸,能跟在你的身边,能好好成长,再过两年,到得十四岁成人,便可任他去。若不愿带着他也无妨,送他回到敕勒川下族人身边,便权当了了我一桩心事。”

陈星说:“不是我不愿意,关键肖山不会跟着我们走的。肖山,你愿意吗?”

陆影摸了摸肖山的头,朝他稍稍微笑,说了句奇怪的话,肖山怀疑地看看项述,再打量陈星,陆影又催促几句,肖山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我让他协助你们,找寻救我的办法。”陆影又朝两人说,“驱魔师,护法武神,我这唯一的牵挂,就托付给你们了。现在就走罢,别让他看见。”

陈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喃喃道:“你要走了。”

“时间到了,”陆影轻轻地说,“去吧。”

肖山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哭了起来,陆影想抱他,却没有力气了,项述便将他抱起来,陆影在肖山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陈星退后半步,陆影却提醒道:“不要流泪,他的心思非常敏锐,会感觉到的。离开卡罗刹后,白鬃会送你们回敕勒川去,它是狼神昔日的侍狼。”

陈星想起那巨狼,点了点头,朝肖山伸出手来,肖山一手拉着陈星,一手拉着陆影,只不放手。

陆影佯装生气,稍稍侧过了头,肖山只得放开了手。

陆影又将那存有凤凰骨灰的琥珀递给陈星,说:“送给你们了。”

陈星收下,退后几步,陆影又道:“不要回头看。”

陈星鼻子发酸,项述却道:“走。”

陈星牵着肖山,肖山仍恋恋不舍地回头,陆影却转身,背对他们,回到那枯萎树林之中。

“驱魔师,”陆影背对他们,宽衣解带,低头注视自己的腐化半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星。”陈星背对陆影,答道。

陆影又问:“你从人世间来,想必走过许多地方,最后,我还想请教一事。”

陈星没有转身,沉默不语。

“…听说在遥远的西域,有一位圣人,”陆影轻轻地说,“在祂的神力之下,世间众生,俱得引渡,万千执念,终得开悟,真有此事?”

“祂叫‘佛’。”陈星喃喃道。

陆影道:“去哪里能找到祂?”

陈星说:“也许西行,也许就在中土,我也是时有听闻,祂所在的时候,已是近八百年前了。”

陆影整理了一身衣衫,白衣在清晨的微风里飞扬,一头黑发拂起,仰头望向清亮、明蓝色如宝石的天空,闭上双眼,笑道:“魂魄西去之时,愿能找到归宿。两位,后会无期。”

陈星加快脚步,离开了卡罗刹山,肖山仍在不断回头,陈星要抱他,肖山却不断挣扎。

紧接着,清晨卡罗刹山内,传来一声响亮的鹿鸣。

和风吹起,刹那满山遍野的白雪消融,陆影站在那枯萎荒岛中间,松开拎着衣领的双手。一身白袍落地,少年人白皙的裸体发出光芒,连着腐化的半身带着光点,被纷纷修复。

陆影优雅地转身,一头长发化作辉煌的皮毛,洁白的身躯变长,幻化为全身发光的巨大牡鹿,唯独缺失了那一对闪闪发光的叉角,前蹄抬起,在虚空中一踏,继而空气中涟漪荡开,发出一声水响。

枯树,荒地,石山,鹿神双角引领万千生机,最后的妖力倾泄而出,犹如温柔的光风,笼罩了卡罗刹。

山外,漫山遍野的狼、白鹿、狐、鸟雀纷纷朝向卡罗刹神山深处。

项述与陈星、肖山三人站在雪原中,怔怔看着这一幕。

发光的牡鹿从峡谷中踏出,所经之地,积雪融化,万物复生!山林中松柏欣欣向荣,刹那繁花绽放,雪水流淌,汇入森林湖中,化为瀑布如白练落下。

深谷内,植被温柔地延伸而来,覆盖了阿克勒王伟岸的躯体。

“你,生于大地,”陆影温柔的声音传来,“也将归于大地。”

郁郁葱葱的峡谷深处,迷雾散尽,犹如仙境一般,万千花朵绽开,苍狼的影子在树下闪烁,白鹿飞回峡谷,与苍狼一同化作光点怦然消散,于峡谷内升起,汇入天际,汇入天脉中那浩浩荡荡的宏大河流里。

肖山终于明白了,发出一声悲痛的大喊,项述却早有准备,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肖山欲冲回卡罗刹,却挣不脱项述的控制。

群狼从山谷中奔来,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纷纷躬身,围在三人身前。

那匹白鬃巨狼来到三人面前,躬身,陈星朝肖山说:“陆影让你好好活着。”

肖山擦了把眼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项述示意走,陈星便抱着肖山,上了狼背去,肖山回过神,待要再挣扎,群狼却簇拥而来,带领他们,离开了卡罗刹。

第39章 焦土

风雪温柔地退去, 北方大地一夜间安静了下来, 冬夜的万里星河自北朝南,指引着他们的前路, 背后悬挂于湛蓝色夜幕上的北极星与他们相背离,渐行渐远。

群狼南下,白鬃载着陈星与熟睡的肖山,项述骑着另一头雄健的灰狼, 翻山越岭一路南下。狼群前进如风,在重重雪岭内穿行,较之马儿更为熟稔地形,且不需寻找道路。只用了短短一天,竟是已走完了先前四天的路途,抵达龙城。

哈拉和林的住民一见上万头狼冲进了城中, 顿时惊慌失措,待得发现为首之人乃是项述,当即口呼大单于之名,纷纷下跪膜拜,犹如见了神祇一般。项述只吩咐不必担忧, 将狼群带到石头宫殿内,狼群与人群秋毫无犯,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吃点东西吧。”陈星烤好了匈奴人送的肉,想到来时路上照顾他的阿克勒王已故, 更是心中压抑, 而肖山却红着眼眶, 表情倔强,什么都不吃。

项述看着肖山,说:“不吃肉不喝奶的人长不大。”

肖山只不予理会,陈星早已累得不行,正要再劝时,项述却示意他别管了,睡下再说。夜半时分,陈星又听见肖山静悄悄地爬起,到篝火余烬旁蹲着,传来轻微的咀嚼声,这才放下了心。

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肖山就已意识到了与陆影的分离是必然的,早已有了诀别的准备。陈星想想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师父虽然没有告诉他早已家破人亡,他却全都猜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必说,只要安静地陪着肖山,假以时日,这孩子自然会慢慢地走出来。

项述又不知去了何处,陈星等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起身,找来毯子,盖在肖山身上。这小子实在太瘦弱了,脏得就像只被扔在泥沼里的小雪貂般,看了简直让人心疼。

盖完毯子后,陈星摸了摸背对自己的、肖山从毯子里露出来的小脑袋,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肖山则始终睁着明亮的眼睛,一语不发。

哈拉和林最高处的塔前,项述倚着重剑,面朝低垂的星斗,膝上盖着一块毯子,面容冷漠地望向南方。

“你又在做什么?”陈星问。

“守夜。”项述答道。

陈星随口道:“这么多狼,还守什么夜?”

项述没有回答,一瞥陈星,扬眉,陈星知道他想问肖山,答道:“吃了点东西,睡着了。”

“你又知道我想问什么了?”项述冷漠道。

陈星忽然察觉到奇妙之处,全天底下,他似乎只有与项述,许多话不必出口,就能领会彼此的意思——这是心灯的力量使然?或者说,驱魔师与护法的羁绊?

陈星走上台阶去,项述便挪了个位置让他坐下,两人盖上同一条毯子,陈星拿起侧旁的剑,端详道:“这把神兵竟然还能幻化成弓,当真稀奇。”

项述一瞥,微微皱眉,曾经车罗风拿过剑,要提起来却相当吃力,在陈星手里,则就像木剑一般轻轻巧巧,毫无难度。

“生死羂网坚牢缚,愿以智剑为断除。”陈星喃喃道,“只不知道,是谁传下来的。”

两人裹在毛毯里,一阵风吹来,陈星便自觉地往项述怀里靠了靠。

“你在想什么呢?”陈星朝项述问。

项述依旧沉默,陈星又自言自语,皱眉道:“定海珠…会在另两个地方吗?”

“回去画出来给你,”项述淡然道,“我都记得。”

陈星又道:“克耶拉,尸亥,究竟躲在哪儿呢?”

尸亥走遍神州,就连极北之地亦不放过,目的是复活蚩尤这尊远古魔神,万法归寂似乎对他们毫无影响,这伙人更能以怨气驱使法宝,换句话说,现在是敌方有法力,己方无法力,只能靠心灯与项述手中的这把神兵,当真令人烦躁。

而哪怕成功找到了定海珠,又要如何释放出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毁掉法宝吗?陈星隐约又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定海珠真如陆影所言,拥有穿越时间、改变因果的强大力量,那么驱魔师张留在得到了它以后,说不定已经携带着它,离开了三百年前的那个现世。

也即是说,这枚法宝也许存在于数千年前,也许存在于数千年后,成功找到它的希望,变得更渺茫了。

哪怕找到定海珠,恢复世间法力,仅凭人族的力量,又要如何封印蚩尤?!想到这里,陈星就整个人都抓狂了。

“啊啊啊——”陈星越想越焦虑,掐着项述脖子摇了几下。

项述:“…”

陈星有点沮丧,眉头深锁,这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一瞥项述那“反了你了”的表情,只得毛躁地挠挠头,缩进毯子里。

“下一步去何方?”项述问。

“回敕勒川啊,”陈星说,“先确保你的族人没事吧。”

项述说:“我是说,定海珠的下落,尚有两处。”

陈星烦恼地说:“怎么这事儿这么难办啊!本来都没时间了,真是的。”

陈星还想着如果能提前解决,剩下的不多时日里,便想徜徉山林,去看看神州的名川大山,现在看来,剩下三年时光,最后说不定还要被魔神蚩尤一巴掌拍死,前途简直布满了荆棘。

“你先回去照顾族人吧,”陈星郁闷地说,“把地图给我,我想想办法,不行再写信朝你求助,睡了。”

“敕勒川不妨,”项述答道,“有车罗风照看着。”

翌日清晨,陈星睡醒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石头宫殿内,与肖山睡在一起,肖山则仿佛将他当作了陆影,舒服地蜷在他怀里,像只小动物般。

项述在外吹了声口哨,喝道:“走了!”

匈奴人为大单于准备了专在雪原上疾驰用的雪橇,套在狼身上,三人上了车,项述朝此处之人吩咐几句,示意他们往敕勒川去过冬,便驾驶雪橇,离开了龙城。

肖山情绪好了不少,裹着一身毯子,在雪橇上擦拭自己的两把钢爪。狼群跑得飞快,近四百里路转瞬即至,只用了不到两天,陈星始终心事重重,计划着什么时候去下一个地方追寻定海珠的下落,及至看见出现在雪雾中的敕勒川,心情于是好转起来。

陈星心想总得教肖山说话,于是一路上也不管他懂不懂,只与他说汉语。

“到家以后,”陈星朝肖山说,“先得给你洗个澡。”

肖山带着警惕的眼神打量陈星,陈星说:“前头将抵达的,就是敕勒川了。”

狼群渐渐慢了下来,陈星又问项述:“这么多狼,总不能带进去,得在外头与它们道…”

忽然间,项述一语不发,在距离敕勒川上百步的距离外跃下车去。

肖山:“?”

肖山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雪橇速度渐慢,陈星在车斗上缓慢站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整片敕勒川区域已烧成了灰烬,阴山山脚下,到处都是漆黑的帐篷。

满地被烧成焦炭的死尸,一场雪崩埋掉了东北面山坡,河里漂浮着柔然人、匈奴人、铁勒人…等等杂胡的尸体,河水化冻后再结冻,将他们封在了冰层之中。

陈星:“…”

项述沉默地走进敕勒川中,那气氛安静诡异得可怕,远处王帐上停着几只乌鸦,转过头望向项述,一瞬间拍打翅膀,尽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