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矢,引两千骑兵,截断敌军战车!”

“接令!”

一袭安排似乎都是以冲破敌阵为首,看来他是看出了汉北军的意图——想将赵战西、秦权的人马一分为二,分开包围!没想到昨晚刚想出两军合围汉北大营之法,今天师兄就改变了动向,以主动化颓势,将鬼八失利、水淹赵军不成立刻转成了利处

各部人马都在点兵,似乎没人还记得刚刚正要斩个女子,我并不清楚这是不是秦权救我的方法,不过我显然暂时已经没有了被处死的意义,何况临阵见血也并非什么吉事,就算要杀也不急于一时。

自有人将我解押下来送到帐前,如同一场闹剧,我又站回了中军帐,对于许章投来的目光,我并没躲开,“将军,恕属下多言,夫人再不可居于营中。”

秦权抬头瞟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收拾桌案上的羊皮图卷,口中却淡淡地叙述了一件事,“征元三十八年,先祖得魏城时,曾言——此为母皇、姨娘之地,尔等均当敬之!并指军前‘尉迟’大旗,言说——女子非不比男儿,尔等不可于我后世乱为!”

许章听罢噤口不言。

他口中的先祖即为开国女帝之子,也是将大岳疆土扩为最大的一代明君,岳人皆以“天降神”称之,直至今日!虽后世子孙偶破其言,然法令行进深处,又往往会凭其遗命潜出,秦权说出此番话,可想而知,许章不可能再多言。

据说汉西许氏可追溯至先祖时期,原本是魏国名臣汪渊后裔,魏灭,先祖御批“许”字,允许汪氏一族逢春祭拜魏国明君,汪氏为表感激,特改许姓!许氏后人一直对先祖尤为尊仰,因此秦权提及先祖之言,许章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汉西赵军历来分属化外,不受中原之理,夫人若长居营中,难免招人口实。”

“破了方醒之后,她不会在营中出现。”将一摞图卷递给一旁的守卫收好。

“方醒?”转眼看我。

“不废一兵一卒降伏东齐十万兵马,东齐一战令方醒闻名天下,世人只知道其为陆苍方氏一族,怕就连许先生也猜不到其渊源所在。眼前这女子,虽生为女身,却与方醒师出同门,鬼八大阵能破,也是仗着她懂得玄门之术。”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对我褒赞,虽说语味中还渗着些酸气。

“报——”刚刚有些融洽气氛,却被传令兵一声急报给灭了个干净,“报将军,赵矢将军刚进阳涧便被汉北军包围!”

“谁让他进阳涧的!”秦权大喝,吓得传令兵一个激灵,低头不语,“拿图来!”

守兵赶忙将刚收好的羊皮卷抽出来,递给秦权,我不免也侧脸瞄了两眼。

赵军骑兵不亏天下闻名,才这么会儿说话的当儿,竟然能跑进离大营三十几里的阳涧!

反过来,汉北军竟然会在此处埋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汉北军各处的兵力布置,任何一处大营都不可能这么快移到阳涧,他们怎么可能在此处设围?

“将军,怕是事大了。”许章手指抚在地图上,面露忧色,“阳涧既然有汉北军,也就是说,我们大营怕是也快被围住了,这方醒确实神算,算得我们此刻会以骑兵为先锋,他这是想先将骑兵调去一部分,这才围营,恐怕”

秦权噤口不语,抬眼看了看我。

我确实也惊讶汉北军的调动居然如此神速,竟然能在两天之内对赵营合围,以他们目前驻扎在鬼八一带的兵力,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可事实又摆在这儿,不得不让人相信!“我信中到是有一句,万一遇阻,让赵将军直奔西北,取汉北军粮草库!”当时也是临时起意,如今看来,到可能可以保住赵战西的两万人马。

“粮草库?”许章猛然转眼看我。

“对!昨晚我仔细看了一遍细作送回的汉北驻兵图,汉北军在东北母潭设有两万人马,鬼八山内五千,但鬼八西北一片却没有驻兵迹象,虚实不明,他们有可能是想将我们的视线收拢在驻兵一带,那么这一带看似无人的地方,反倒暂时相对安全,且细作探得的敌军粮草库多是零星小库,根本不够汉北兵士食用,因此,我断得这里必然有一处大粮草库。”

许章看了我良久,“万一你的断定是错的,那又如何?”

“全军覆没!”

连守卫、传令兵听了这话都不由地抬头看我。

二十八 二方斗智 二

更新时间2008-6-6 22:50:50 字数:3449

师尊曾对师兄这么评价过:智慧过人,看人精准,不失寸谋,小心为上。看似无懈可击,却也不是真没地方下手,只是下手的人一定要有同归于尽的念头,否则必失!

汉北军人数众多,号称有百万之众,虽有三州供粮,然而未必足够,汉东三年大旱,早已朝不保夕,东周更是连年征战,百姓多受战祸牵连,能供粮者亦在少数,这么一来,百万大军的粮草便成了汉北军最头疼的事,何况鬼八一带山势崎岖,运粮马车难走,粮草库自然就显得更加重要,冲着师兄这八面来袭也可看得出来,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鬼八赵军,从而可以最快节制西北、东北的诸侯联军,并将汉南楚家的粮道封锁,孤立诸侯大军。

既然如此,眼下唯一有胜算的就是朝着对方最要害的地方猛击,让他疼,疼到不得不捂住伤口,即使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攻,只有如此才有希望。

秦权亲自引骑兵往西北而去,不管赵战西是否听了我信上的话,如今只能错杀,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许章留在中军帐,从头至尾,没再跟我讲一句话。

“许先生——”传令兵跪到帐外,“对面涧顶发现汉北军!”

许章一愣!我也是一惊,刚刚已经传来秦权突破西北的消息,怎么汉北军还会对大营继续合围?!难道真得猜错了?

急急奔出大帐,迫不及待地望向对岸涧顶,确实有旌旗飘展!

许章跟在我身后出来,扶石遥望,看得出来,他的心神也是不定,要知道此刻大营中可是只有一万步兵,不适合山战,虽伪装成了轻骑弩兵,却经不得打!

“李”字旗下,一匹白马跨出队列,隔得太远,只能看见马上人一身白色衣衫,心猛跳两下,是师兄!“李”字旗旁明明有“方”字旌麾。

“夫人,烟、烟——”守兵指着西北方向的浓烟,激动地说不全话!

转头望向西北方,一股浓烟直蹿青云,有好一会儿我都没反应过来,醒过神再转眼看对面,师兄啊,你可要想好了,这大营到底围是不围?

足足一刻,眼见着“李”字旗西去,我这才将胸口那团气呼出去,攥着木栅栏的手业已冰凉如雪,“西撤”对许章微微说了两个字,趁此机会要赶快撤离。

许章回脸看看我,对传令兵挥手,示意拔营撤军!

突出重围并不能说明胜了师兄,确切点说,他只是不想为赵军区区一万人损失一处粮草库,相信下一次再碰上,可就别想这么简单找到他的粮草所在,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先救了眼前的急再说。

秦权、赵战西虽合并一处烧毁了汉北军的粮草,然而相对付出的代价却是四万变两万的兵马,从鬼八阵到分而治之,再到合围赵营,师兄的连环计让人防不胜防,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使出什么杀招,方醒果然是方醒,与他相比,我不过是个初入世俗的无羽小燕,而他却已是遨游云霄的雄鹰,如何能比?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东北楚策大军的完胜,让本欲瓦解的诸侯联军最终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即使付出的代价并不小。

另一个名字也随着这场反李大战开始崭露头角——周辞,汉南军中一名普通的灶头火夫。

我并没来得及等到秦权回来,就在撤进汉南的当天晚上,一对人马突袭大营,他们的目标相当明显——捉拿许章,凑巧的是许章并不在营中,反倒将正在中军帐取暖的我劫了去,也不知是谁透漏的风声,汉北军只知道赵军营中有一个姓许的军师,男生女相,看来是将我与许章弄混了,只当成了一个人,满营中有女相的怕就是我了吧?

那一日,大雪铺遍了鬼八山,遥遥望过去,就像一片悬在天边的云,不知道秦权听说我被掳走,会不会心急?不知道许章会不会因此受到责罚?

囚车转进一弯山涧,再也看不到鬼八山的影子,心里才默得有些失落。

手心的伤口还未愈合,几经露天淋晒,都已开阂,渗着血丝,自从跟在秦权身边,似乎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不是逃难,就是被囚,好不容易撤至汉南,本想该有点时间喘息了,结果竟被人误擒,不知是我天生背运,还是他真是煞星。

囚车陡然停下,一排士兵持刀从前到后围住囚车,囚车旁的守兵紧张地拢到四周。

“你们是谁的人?可知道这是李将军要的人!”

“各位兄弟一路辛苦了,我们武将军在营里摆了酒席,生了炭火正等着给各位庆功,我们就是特地来接各位的。”拦路的士兵中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身上也穿着汉北军的兵服,不过显然与捉我的人并非一路。

“不必了,各位的好意,兄弟们心领了,改日有空再请各位兄弟喝酒!”抱拳。

不过显然拦路的并没打算这么简单就此放过,反而仗着人多冲上前来。

毕竟能夜探赵营的都不是吃素的,对付几个普通兵士并不再话下,可来人也不差,夹带山坡上有弩兵放箭,一时间,射死了十数人。

“你你们这是要造反!若我禀报李将军——”山坡上飞来一箭,直穿说话人的胸膛,噗嗤一声,倒在了囚车前的雪地上。

“奶奶的,我看死人怎么禀报!”众人哄笑,守在囚车周围的人慢慢靠向囚车,“爷爷们守在这山里都快他奶奶的长毛了,你们到是乐滋滋地去领功,欺负我们汉东军是不是?”

他们是汉东军?我哑然。

到底是汉北军的夜袭卫,抵死都不会投降,当最后一个人倒在囚车上,瞠目望着我时,山间响起一片口哨声。

那中年人提刀将囚车上的锁链砍开,伸手将我拉了出来,“嘿,这倒真像个娘们,长得到真是标致!原来人传得真不错,这姓许的果然长了张女人脸。”

我真想抽开被他攥住的手腕,可是若我抽开了,岂不更像女人,更加惹人注意?这群人看来极其粗鲁,说不准能做出什么事来。

“袁大哥,将军说把这姓许的先给他带过去!”

“走、走、走。”将我一把推了四五尺远。

踩着深至脚腕的厚雪,一路爬上山坡,来到汉东军驻地,这营地看来并不大,以营帐的数目来算,不过区区几千人。

营里的兵士与赵军、汉西军的严肃相比,明显带着些匪气,所谓的中军帐,不过就是顶与周围营帐差不多的帐篷,守卫掀开帘子,跟在我身后的姓袁的那中年人朝我后背一推,我直接扑倒在地上。

“将军,姓许的被我们抢来了!哈哈!这下子咱可以跟姓李的要粮草了。”

“那些押送的人呢?”声音略显沙哑。

“死了。”

“怎么死得?”

“我让兄弟们射死哦不,早就被赵军追杀的差不多了,我们是冒着危险从赵军手里将这姓许的抢来的,是这么说得吧?”

“嗯,对谁都要这么说!”咳了两声。

“哈哈,是!”

我这才慢慢爬起身,手上的伤口疼得厉害,抬眼看时,只看到一人正背对着帐帘,趴在地图上细细找着什么。

看个头、体型,到是跟秦权差不多。

“袁老四,你先下——”回过脸,那个“去”字还没说出口,就张大嘴惊在了当下,我到是有些疑惑,这人怎么见到我这么惊讶?

“姐姐姐?”

“”我愣住。

一旁姓袁的中年人也愣住,这声姐姐叫得在场人都莫名其妙。

就看那人扔掉手上的笔,一个纵身跳过桌案,来到我面前,“姐姐,真得是你!”

望着这个满头乱发,一脸大胡子的男人,我真想不通在哪儿见过他。

“我是武敖啊!”拨开额前的乱发,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你不认识啦!”

我惊愕,只是一年多没见,他竟变成了眼前这个样子?

见我不说话,他意识到可能自己的大胡子影响了我的记忆,冲着姓袁的中年人一嚷,“去拿剃刀来!”

“是!”怕是没见过这么癫狂的将军吧,说“是”时,嘴角还有些抽动。

“哈哈哈”一阵大笑,刺得我耳朵直嗡嗡,这小子不但长了个头,声音也这么大,“我本来只是想抢了那姓许的,没想抢来得竟是姐姐你!”眼睛无意间瞄到我的手心,眉角登时一皱,“袁老四,给我滚回来!”

刚刚迈脚出帐的袁老四,赶忙回身,“将军,还有什么事?”

将我的双手往他面前一推!“是不是你们干的?”

袁老四吓得直眨眼,“将军,我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敢动令姐!”

“先前就有的。”我这才缓过神来,这小子向来当我亲人一般,到真是窝心。

“您看,令姐也这么说。”

这才舒眉,“滚吧!”

袁老四脚底抹油般钻出去帐篷。

望着眼前这满脸大胡子的男子,我还是有些茫然,毕竟与我记忆中的那个武敖差太多了。

二十九 床下客

更新时间2008-6-7 13:07:35 字数:3658

剃去胡须的武敖,到显出了几分稚气,怕就是因此才留的吧?

原来,自我与秦权离开汉东后,李伯仲的人马便收缴了汉东军,并将其分成数十支编入汉北军,把原本的编制打乱,以防汉东军暴乱。

武敖凭借作战勇猛,获得了副将的职位,可惜因为汉东将的原因,不断被人打压,最终只领了四、五千人,守些没用的山谷,根本没有立功机会,不但如此,连粮草都不按时拨放,只能在深山里打些野物,连带抢些山大王的吃食,那个袁老四就是被收降的土匪头之一,可想而知,满军的匪气从何而来。

“秀水她们怎么样?”将手放在炭火上烘烤着。

“还在罗望。”将烤好的兔肉切成块放到竹盘上,递到我跟前,“听说是二公子将你带走了”抬眼望着我。

“嗯,是他救了我。”

“你一直跟着他?”

点点头。

勾唇一笑,“我听说二公子已经娶了妻房。”

娶妻?在他身边这么久,到还真没听说过他娶了妻室?难不成指得是我?不免想笑,“也算是吧。”他到是亲口承认过我是他的内子。

总觉得这小子像是松了口气,撕了只兔腿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心情也是大好,“姐姐,等过两天我亲自送你回罗望。”

回罗望听到这三个字时,并没有开心,反倒有些失落,“你这么劫下我,对李伯仲怎么交待?”

“没什么不好交待的,三个字——没见到!”

“你不是还想跟他们讨粮草吗?”

“就是真把那姓许的送去,这粮草也未必发得下来,前些日子鬼八山的粮草库不是让二公子一把火烧了么!”

“没有其他粮草了?”

摇头,“别看汉北架势压人,私底下虚得很,若不是屯粮被烧,那姓方的军师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把赵军给放了,都快围好了,谁知后院起了火,东北又被楚策给冰冻了几万人,听说李伯仲那老小子直气得差点背过气。”

原来如此,难怪师兄这么急着破赵。

“姐姐,那姓许的是不是真得是神算子?”隔着桌案凑到我脸前。

“是啊。”许章确实有才华。

“若真能捉到他就好了。”撕下一块肉,“我这营中也正缺位军师!”

手烤得哄哄热,伤口上的草药似乎起了作用,浸得满手发痒,到没太在意他口中念念有词在说些什么。

“将军——”袁老四掀开帐帘,见了我到有些忸怩,也不知是不是昨天被武敖骂得。

“什么事?”

“大将军命人传令来了。”

“哪个大将军还会记得我这草鸡山。”

“就是李家那位大公子!”

武敖登时脸色一凛,继而喜形于色,“让传令的人进来!”

没多会儿,一软甲兵士进帐,头一眼看得便是我,不免冷哼一声,看起来相当看不上这支汉东杂牌军,竟然将女人带到军帐里!“大将军有令,绾山守将武敖听令!”

“属下在!”起身抱拳,到真有些样子,毕竟也在汉东正规军里待过。

“大将军途径绾山,今夜将夜宿营中,守将武敖在太阳落山前准备好二十顶干净帐篷,烧好炭火,备好饭菜等候!”

看得出来,武敖的脸色明显灰了不少,想是原本还以为让他引军打仗,却不过将他当成了奴仆使唤。

传令兵走后,袁老四对着帐外啐了口,“奶奶的,当我们热被窝的了!”

武敖静静地坐在原处,眉头一直没展开来。

傍晚没到,二十顶帐篷便腾了出来,炭火也烧了上来,酒菜也准备停当,只是直到满天星子,也没见人来。

在帐篷里待了一天,有些发闷,便掀帘子出来透透气,很久没看到如此清明的夜空了,不免站得时间长了些,武敖刚安排好一切,正好往军帐这里走,见我站在雪地里发呆,上前唬了一声,见我一哆嗦,便哈哈大笑,像个孩子。

“进去吧,这里太冷了,你手脚上的伤还没好,别又冻裂了。”

仰头看着这两年多前不过还是个孩子的男子,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一眨眼,一个孩子已经长成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