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男人都庸俗,不只我一个。”

虽是夫妻间简单的几句闺房话,不过到也将两人的心情调得很高,挨着火堆,靠在他的怀中,一边聊着或有或无的事,一边扯来他的头发,跟自己的绑在一起,仰脸问他,“这是不是就是结发?”

火光中,他的双眸带笑,压低头贴在我的脸侧,“谢谢你,娘子。”

摸着他的脸侧,淡淡盈笑,他是我的依靠,我也是他的依靠,夫妻不就是这样吗?帐外,大雪纷飞

第四卷 117 两“方”断腕 一

兄的厉害之处是总能将吃亏的事变成对自己有利的事前占足了他的便宜,之后你却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鬼八山一役就是如此。

与汉北军相比,秦军的后序供应明显不足,如今赵战西一死,赵军军心散,难以统领,大有衰军之势,心已死,如何堪斗?秦权只能暂时将其收编为侧翼护卫军,启用赵军原本的将官统领,一时间到也不至于出现倒戈之事,但这些人的亲人都在汉西,一旦秦军不敌汉北军,旌旗倒向将会十分明显,毕竟赵氏已灭,投靠谁,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

秦权与许章为中军前锋,我与班骁右路辅助,赵军左路辅助,三路军马共同协作。

可以这么说,就在赵战西截断汉北粮草、秦权羌丘破敌的同时,师兄就已经开始结网,不过三天,合围之阵已经形成,看样子确实有意图想将秦军彻底灭于山。

“后悔与我一同入汉西吗?”立于山巅,眺望远处汉北军的军营,秦权带着笑意,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其他什么,“也许我们俩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从跟你进边城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要是后悔,我早就已经离开了。”

他转头看我,“到底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指指上天,“也许它知道。”

两人同时生笑,一同眺望南方的山峦重叠,他伸手过来握住我地手腕。“还记得十多年前,我们第一次在汉西山涧纵马驰骋吧?十年之限,终于又要开始了。”

上兵吐着鼻气,来到秦权身旁,嘴巴碰碰我们两人的肩膀,似乎在提示我们把它给忘记了。

两人转脸,一人一边,抓着马嚼子。与它相遇就是在汉西这重峦叠嶂之间。如今在它垂暮之年。我们又要在此地与汉北军决一死战,不管我们到底是否在此处终结,总归,来时三个,如今也是三个,不多也不少。

山下号角响起,我伸出右手。翘起小指,“一言为定,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到底!”

他伸过手,不过并没有与我打钩,只是攥住我的手,像对待赵战西、岳帝那般,给了我一个兄弟式的拥抱。现在起。我不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生死与共的伙伴。这男人,确实值得我为他尝一番这尘世上的酸甜苦辣。

三路兵马分别从南、东南、西南三个方向突围。秦权所掌中军遇到了最强有力的围堵,看来师兄是抱着必杀地心,一定要置秦权于死地,绝对没打算放他出汉西。

听完传回来地中军战报,班骁一个蹿身,从地上跃起来,“他奶奶地,想灭秦大哥的中军,老子饶不了他们!”拾起长枪就想上马。

“班将军!”及时拽住他。

非常不理解我干吗要拽住他,“再不去,中军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方醒正等着我们前去助阵,你若去了,不但帮不上,很可能会被连锅端了!一个也别想逃出去!”

“逃出去?他娘的!秦大哥还在苦战,我们逃到哪里去!我根本就没想逃,想要老子命的,也别他娘的想快活!我这就带人杀进去!大嫂,你带一队骑兵先从西南走,那边的汉北军不多!”说话间,不理我的拖拽,纵身就想往马上跳,我趁势伸过一脚,踹在他马地屁股上,马吃疼,撒欢子蹿起来,跳到一旁,班骁却没收住身子,一屁股坐了个空,跌到地上。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气呼呼地站起身。

“这里没什么大嫂,大将军临行前怎么跟你交待的?”秦权临行前,特地给班骁下了一道令,调兵之权暂时移交到我手上,就是担心他阵前意气用事。

“可现在秦大哥眼看就挺不住了,让我在这里装孙子,我做不到!”负气将长枪扔到地上。

“做不到也要做到!”

气呼呼地站起身,“那我一个人去,我就是死也要跟秦大哥死在一起!”

吩咐两旁护卫,直接将他绑了,这小子力气太猛,十几个好身手的护卫,七手八脚差点没对付的了他。

“大嫂,大哥就快没命了,你不救也罢,却还拦着我,你不念夫妻之情,我班骁还念着兄弟之义,你松开我,我去救大哥!”

他的叫喊挑起了参将们的情绪,留在右路的这些人多半一开始就跟随秦权,对秦权都相当忠心,一听这话,更加对我不理解!纷纷出列要求只身去救中军,愿

军生死同路!如此云云

看着地图,思索半刻,左路赵军因为赵战西的死,毫无斗志,根本不可能与我们齐心,放他们往东南方向,原本就没打算他们能有什么助益,如今中军遭遇强大围堵,眼看局势不对,想让他们回兵相救更是难上加难,师兄十分不清楚这个情况,因此他才敢下这么大决心,誓死也要将秦权地中军灭掉,因为他知道我这右路不敢轻易去救,他早就在半路设了伏,只要敢去,就是全军覆没,他在赌,赌我敢拼全军覆没这个险,还是眼睁睁看着中军灭顶。

我若敢拼全军覆没,相对地他也要损失相当一部分的兵力,这么一来,秦权那边的压力就能相应减小,但未必就能拼出重围。我若不敢拼,那么中军势必要遭遇大劫,而作为右翼军地我们,也能比较安然地突出包围。

可是――如果我两者都不选呢?师兄,你做事太过小心、全面,虽然这是个好习惯,但万事皆是过犹而不及,今日也许就是你我兄妹二人决绝的日期,大家虽同门之情甚笃,然而难逃各为其主,不为小情,而为大义,迟早有此一结。

“班骁,听着,如果你想救大将军,最好把嘴闭上,否则我今日定不会用你出战!”下定决心后,转身对班骁吩咐,同时也顺便镇一下两列参、副将,省得他们吵吵嚷嚷。

我这么一说,周围骤然安静无声,每个人都急切地看着我。

“下令之前,我要先跟众位将军说一声,一旦我的令下,今日也许就是我等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日,我方示虽属女流,然而蒙将军不弃,将这右路军大权交与我,为的就是能保住这数万兄弟的性命,如今中军受挫,将军与众中军兄弟们危在旦夕,我与将军实为结发,又是边城起事的伙伴,与将军生死共存,本就是做妻子的本分、伙伴的情义,各位都是乱世英豪,能随我们夫妻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是不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丢弃,如果哪位将军不愿返救中军,愿领军突围,我必然将军权授之,希冀众位兄弟们逃出汉北的封堵!如何?”

班骁瞪视周围一圈,看那样子,谁要敢说声想跑,他立即就能把那人给吃了,不过显然众将半个也没有打算出逃,都是请令出战。

于是,我将右路军分成三队,一队直取西南,冲破围堵,从正南方向绕到敌军背后袭击,此队主要以骑兵为主,二队直取东南,东南有处狭谷,易守难攻,可在此处截断汉北军的人马调动,此队主要以步兵为主,并配以弓弩手。三队直奔正南,直线拼杀,因为敌军目前的运动方向是往东北,正南与东南方向两队人马一旦出击顺利,就能将对方截为三段,如此以来,有两段的人马就会在秦军的包围圈,情势很可能就会有所急转,不过秦军的损伤率同样会加大数倍,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那大嫂大人你呢?”班骁为二队统领,分派完毕后,他又转回来问我打算在哪一队。

“我?”顺手焚掉作战图,“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可是这里就剩几百人,很危险。”

将燃到底的地图扔到雪地上,笑笑,“我不会有事。”

“可是要不我再留些人。”

“班骁,从宜黄认识到现在,我对你说过假话吗?”

他迟疑着摇摇头。

“去吧,记着一定要救回你秦大哥,跟他说,我在这里等着他。”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对着天空笑笑,班骁,对不起了,一直没骗过你,这次是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

转身望着西面的山头,“师兄,我知道你正带着大队人马等着擒我,那么――小妹我在此恭候了。”

第四卷 118 两“方”断腕 二

兄这次的打算十成是想将我跟秦权灭于汉西,他清楚人,也清楚汉北的局势,此战若放过了秦权,等同放虎归山,再想灭他,很难,何况他自己手上这块兵符到底能撑多久,怕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八千人对三百人,这些秦权亲手带出来的兵卒,并不惧怕几十倍于自己的敌人,直到我身旁还剩十几人时,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横刀立于我面前,抱拳拱手,“大人,属下们无能,不能保全大人,望来世还与将军跟大人一起阵前杀敌!”

我主着剑,弯腰拔下腿上的箭,甩到一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加入肉搏战,虽然未曾动过几下,不过,也不算是毫无用处。

“有生之年,能与诸位壮士同阵而战,不枉此生!”擦掉嘴上的血,刚才中箭从马上摔落,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方军师问,阵前可有陆苍方示

十几人全挡到我身前,拍拍前面人的肩膀,主着剑,一瘸一拐地来到前面,“告诉方醒,就说他的同门师妹为他送行来了!”

那将官哼一声,拉马退回去禀报。

阵前,横七竖八倒着无数尸首,实在是站不住了,只得寻了一块短树桩坐下,第一次生出如此的豪气,只觉得死不过就是那么简单的事,一点也不值得害怕,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能撑得了几年呢?秦权如若能得天下,为何不助他一试?也不枉了我们十几年的相知、相识,这命送在哪里都是送,今日只要他能冲出去,这天下大势就是另一番景象,我喜欢看他拔剑迎敌地样子,这一生,识了一个男人。得了一个伙伴。辅了一位雄。还有何冤?

突然一排弩箭射来,我身后的十几人有的中箭倒地,有的欲冲上去跟敌人拼杀,半路也倒地身亡,看一眼四周,秦军三百余人只余我一人了松开手中剑,对阵上死去的将士微微抱拳。“感谢各位陪方示至此!”

两名汉北兵士扯了我的膀子托到方醒的战车之前,手一松,我跌坐到地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他。

“兄长别来无恙!”

他蹙眉,“秦权竟以你做饵?!”

“李邦五竟同意兄长舍命?”反问。

如今见我身边只有三百余护卫,他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两人都清楚对方地想法,心照不宣。彼此都清楚今日就是了结。

坐到临时搭建地帐子里。四处透着冷风,军士送上来一壶清茶,一只香炉。还有两坛棋子,一只棋盘。

闻着那檀香味,噬骨地疼钻入四肢百骸,身上的伤口反倒不觉疼了,只是隐隐的发热。

捧着热茶喝着,双手微微抖索。

“师妹,你我二人,今日谁会命丧此地呢?”铺好棋盘,在最当中下了一粒黑子。

他没有邀我下棋,不过我还是抖索着伸手取了白子来,放到棋盘上,这第一局是“活死局”,师尊教授我们的头一课,也是当年师兄赠与秦的棋局

其实,我清楚师兄一直还是对我心存忌惮的,所以有我的在地地方,他必然要亲自来,因为他心思太细,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也就因为如此,我才能将他吸引过来,因为同样,我也忌惮他,我没有把握能赢他。

我知道他想在汉西杀掉秦权,如此一来,秦军群龙无首,汉北的主要对手就主要是汉南,即使他的兵权丢了,也不怕汉北会两面受敌,他这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为李邦五抢机会!

“兄长为了李家,竟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棋子下手。

“你不也为了秦权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士为知己者死,你我一样。”

“师尊离世前,曾有遗嘱留与兄长――有生之年,唯李氏不辅!”这话我一直没有正面告诉他。

他抬眉看我一眼,笑一笑,“师傅他老人家常说,人世之忧皆因世人想做什么,又不能做的缘由,看来他老人家是想明白了,却还是没想通。”捏着棋子摇头,“羡慕师妹的际遇,若我能早十年遇上王爷,也许就不是眼前这个局面了”

手哆嗦着摸了坛子里地棋子,放到棋盘上,手心全是汗,疼得实在难受,手心贴在地上慢慢磨着,这样可以适当舒缓些,“

测,再多地假设也是枉然,兄长何必这么不自信?今的,看起来定是小妹我,杀了秦权,汉北的对手只剩楚策,还有何忧愁?”

叹口气,“李邦五勇猛有余,霸气十足,然而过于不羁,有收服天下之能,却没有守天下之威,我扶持他到此,已是有心无力。”

“我不同意兄长这话,能掌天下之人,并非出生就有这种本事,抛却出身、际遇种种,后世教导也非常重要,兄长何时鞭策过李邦五?李伯仲又如何教导他?世人只求救世之主,却不知救世之主也是人身肉心,没有规矩,何成帝王这万世方圆?”

他郑重看我一眼。

这时帐外禀报,秦军三路人马快攻,已得两处关隘。我暗暗算了算,也就是说,秦军大致已将汉北军切成了三段,看来秦军众将官也已经拼了全力,如此一来,中军之危暂时可解,切看秦权如何动作了。

“秦权确实称得上乱世枭雄,难为他还如此有情有义。”摆手让传令兵下去,未给任何指示。

“乱世实则英雄冢,出英雄,也葬英雄。兄长为何不发令调兵?”

他哼笑一声,沉思半天后,将黑子下在西南角,“谋略到最后不过就是个辅助,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再急也无用。”

月上山尖,我摸着棋子,已有些迷离,手背苍白,掌心磨得血肉模糊,棋局上正摆着陆苍方氏引以为豪,却百年未破地“半山残局”,用力摁着棋盘,点下一子,看看师兄的表情,只见他先是蹙眉,后错愕,然后吃惊,最后了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山中人看不尽山中景,只因身在此山中,我执念了半生,到头来,不过就是俗世一凡人。”弃黑子。

“这局不是我破得,是――”他摆手阻止我说下去。

“谁破得不要紧不管是时运还是际遇,你我二人输赢已定,罢了,既然天意如此,我为何不顺天一次,你走吧。”对帐外吩咐一声,命人将我的马牵来。

上兵腿上中了两箭,不过始终在我周围不肯离开,虽然明白它已经跑不动,可我不想丢下它,对我来说,他是秦权的一部分。

抓着马缰,回身看一眼师兄,“兄长会回陆苍吗?”

迎着火光,他淡淡一笑,那笑容就像当年师尊离去时的一样,“何处来,何处去,师妹此后多多珍重。”

那一夜,天地间一片苍茫,山内的喊杀声不觉于耳,上兵跑至一处山坳处,再也走不动,跪在地上不停地嘶鸣,抚摸着他的肚腹,我这才发现它的下腹处原来有好几处伤口,原本被冰雪冻住了,如今跑了这么远的山路,伤口已经开阖,一张一阖地吐着血,捂着那些伤口,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大口大口地喘息,眼泪大滴大滴地掉在它的伤口上,第一次,它亲昵地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而后静静地将头搁在雪地上,月光映着它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抚着它的耳朵

“也是在这片山里,你当时那么讨厌我碰你,现在好了,咱们俩终于和好了,以后别再跟我使性子了。”窝在它身边,就像幼时窝在那只受伤的小兽身边一样,一点也不觉得天冷。

它的耳朵颤了两颤,蹭在我的脸颊上,痒痒的。

山坳外,依然杀声震天,山坳内,我抱着上兵的脖子,静静地望着它的眼睛,静静地等着时间一刻一刻过去,静静地陷入迷离

朦胧中,我正与秦权骑在上兵的背上,从一丈多高的山路上纵身跃下深潭,那种展翅欲飞的感觉,就如同背上生了双翼,一眨眼,我们三个一起坠入深潭,浮出水面时,他们俩依然纠缠不清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呢?

这个梦境不停地重复着,十遍、百遍、千遍

“大将军,雪底下好像有人!”一声叫喊,好像离我好远,努力睁开眼,看着秦权一步步向我们走来,我冲着他笑,可他却视而不见,只是不停地扒着雪,他的身上都是血,脖子上还有处刀口正在流血,好想替他擦一把脸,可是他却始终不回应我

第四卷 119 霸族李氏 一

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苍白,像是满身的血都被抽干了一抱在怀里,与他满身的血色相比,更显出几分惨白。

伸手想拉上兵脖子上的缰绳,却发现它的脖子光滑如初,什么也没有

是这样吧?脱离了尘世的羁绊,所有的一切又将恢复到初生的状态,师兄说得不错,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上兵四蹄踏雪,在山坳里来回奔跑着,就像当年初见它时的模样,不羁、野性,而我呢?低头审视自己,依然是秦权怀里的那个女子。

上兵离去的最后一瞬,抬起前蹄,对着山涧嘶鸣,马鬃在风中飘扬,犹如水拨金丝

伤病让我丢了半条命,不过幸好,不是一条命,秦权将我从上兵的身边带了回去,就像他将三成的秦军带回去一样,方醒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带着他的壮志未酬,带着他略显孤寂的侧影,结束了陆苍方氏的神话。

人永远也成不了神,因为神从来不曾活在这世上。

汉北灭了汉西,李氏灭了赵氏,然而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李氏家族的命运也开始走向他的终点。

我从迷离中醒来时,车外正下着大雪,迷迷糊糊的,只看到轻轻扬起的车帘,以及偶尔飘进来的雪片,再次睡过去之前,还在思索眼前这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因为我的伤病过重,加之又在雪地里冻了一天一夜。若非上兵的余温护着,怕早已救不回来,回到宜黄后一直卧床,直到次年春上,才下得了床。

此间,武敖扩建了新军,焦素义扩建了南军,如此一来。秦军在岳东地势力空前壮大。

秦权在山一战中受伤。因此留在宜黄的时间相对较长些。

班骁丢了一只胳膊。不过看起来并不很在意,在家中待了几个月,听说新军扩建,急得往秦府跑了七八趟,一门心思地想回营里去,也不管妻子是不是又有了身孕。

红玉年纪与我相仿,已近三十。这个年纪有孕,也在少数,加上她又有体寒的毛病,多少有点危险,班骁这莽汉到也不是全然不顾妻子,请了几位大夫,开了一柜子的安胎药,不过可惜。他始终不明白丈夫的陪伴才是妻子最好的安胎药。

“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武敖他们都干完了。还有我什么事!大哥你说,是不是嫌我一直胳膊杀不了敌?你若实在不信,咱们这就出去过两招。我保准这一只胳膊不比两只的差!”在院外就听到班骁的叫嚷,转头瞧瞧身边地红玉,她到不以为然。

“留他在家多待一天,府里就不安生,还不如赶快放他回去。”红玉如是解释。

“他一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不在身边行么?”

摇头笑笑,“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个过正常日子地人,硬把他留下来,就跟把‘家巧’(麻雀)剪了翅膀喂养一样,不但喂不活,还白搭功夫,您就跟二公子说说,把他放回去吧。”

两人相互搀扶着跨进了院里,正赶上班骁灰头土脸地出来,一看那神色就知道今天定是又没成功。

一见是我,班骁突然来了劲,“大嫂气色真好。”

赶紧冲他摆摆手,“打住,说再多我也帮不了你。”

“嗨,我也没说要您帮我啊,只不过好久没见到大嫂,心里高兴。”说话间朝妻子红玉挤了两下眼,一看便知道是想走“裙带关系”。

“行了,你娘子的身子都成了这样,还劳师动众把她带来,也不怕出点什么事。这些日子军中无事,不用你跟着掺合,等有事了,你就是想躲,怕也躲不了,还是趁机多在家陪陪妻儿,省得一年半载不回来一趟,连儿子都不认得你。”

听我这么一说,明显精神亢奋起来,不过没半刻又开始发急,“不是,大嫂你不知道,要是等开战了再回去,这兵不好带啊,这就跟樵夫砍柴一个道理,砍刀不磨利了,柴就砍不动。”

“不是说不让我帮得吗?怎么还这么多话?”

一来一往,把秦权也引了出来,前些日子他到新军去了一趟,回来后瘦了不少,看来不少事要操心,由于我一直在养病,他也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怕我费神操心,不过他不说,我到也能猜出几分来,罗韧之近来调往新军,之前他一直与焦素义关系甚笃,而焦素义年前与武熬为了军饷一事,闹得不大开心,且南军与新军似乎有意争夺秦军第一兵团

,可想而知,罗韧之的到任,难免造成多番麻烦。

秦权在汉西的旧伤本就没好利索,加上军中派别之争,怎能不瘦?这怕也是他不同意班骁立即回营的原因,班骁的脾气过于焦躁,现在回去无非是火上浇油。眼下随时都有可能攻打汉北,新军作为秦军地两大主力军团,内部绝对不能出现问题,所以有些事,就算不能忍也要忍。

“不是让你到校场练兵的吗?怎么还在这儿?”背着手,微微蹙眉,班骁立即咧嘴傻笑。

“不是刚好碰上嫂子嘛,从汉西回来就没见到,多说了两句。”转头看我,“那天真把大哥跟我吓坏了,要不是那个护卫兵的眼尖,还真找不到嫂子您,那漫山大雪的,哪能看得到雪下面埋着人,亏得大哥那匹老马把嫂子您护在雪洞里,不然还真就危险了,大哥吓得担心的手都哆嗦了。”

秦权从后面拍一掌他的脖颈,“再不去我可就改主意了。”

这小子的脸到也转得快,“马上去,嫂子,我先走了。”拉着媳妇乐滋滋地就往外走,吓得我赶紧念他几句,红玉有妊不到三个月,身体也不是很好,这么大的动作,万一出事可就麻烦了。

目送他们夫妻离去,转过脸,秦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怎么了?”

他笑笑,“脸色是好多了。”

看着他,想到刚刚班骁地话,不免有些好奇,“那天你真吓得发抖?”

走过来握住我地双手,沉默半天,“以后你还是不要轻易离开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