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侧开脸,皱着鼻子道:“我没病,就是没睡足,头有点晕,不想喝药。”

“姑娘是真不记得了?”问秋又是笑又是叹,“昨天夜里好一个折腾,府里上下都惊动了…大夫人特地让人到外院请了府医过来。”

楚晴满脸的茫然。

问秋边喂药,边谈起昨天的事儿。

晌觉倒是睡得沉,吃夜饭的时候叫了两遍不曾醒,索性便由着她睡,只让厨房备了饭菜以便醒来吃。

谁知半夜时候发作起来,先是惊恐地喊娘,然后中了邪似的哭嚷不停。

问秋吓得六神无主把养伤的徐嬷嬷喊了过来。

徐嬷嬷见到楚晴这般模样先就落了泪,却也知道不是哭的时候,用手擦了两把泪,就坐到床边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一边拍一边哼曲儿,“月儿明,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

曲子是问秋听惯了的,从她刚进国公府的门,徐嬷嬷就这样哄着楚晴入睡。

直到楚晴睡沉了,徐嬷嬷掩了帐帘恨恨地骂:“这些狗杂碎,无耻的变态,连孩子都不放过,怎么就没人收了他们?姑娘真是倒霉,好不容易出趟门怎么就遇见畜生…要不是碍着姑娘名声,真应该让大伙儿都看看这些畜生的长相。好好的姑娘给吓成这样了。”骂完了又忍不住哭,“姑娘平常看着老成,可毕竟还是个孩子,遇到这样事儿怎么能不怕?她面上不显,都憋在心里了。”

问秋也跟着淌眼泪,在四海酒楼看着那恶人一脚踢飞了伙计,她吓得差点丢了魂儿,姑娘却还冷静,知道洒银针,知道撒腿跑,她已经腿软得动不了。

在马车上,姑娘还能想到给老夫人带两盒点心。

回到府里,姑娘也是声色不动,给石头赏了一两银子,吩咐半夏往宁安院送了点心,指使暮夏到外院找府医,又亲自给徐嬷嬷敷上膏药。

她只以为姑娘是个胆大的,没有一丝儿惧怕,可没想到睡梦里都发了出来。

听着撕心裂肺的哭喊,看着满是泪珠的小脸,伺候的人哪个不心疼,哪个不难受?

楚晴哭闹了三四回,徐嬷嬷也安抚了三四回,好容易看着又睡沉了,岂知竟发起热来。

头先的闹腾还能瞒得住,如今真病了却是再不敢隐瞒。

春喜连夜去拍大房院的门要对牌请府医。

府医把脉的时候,大夫人过来了,听完府医断脉,脸色立时冷了下来,等送走府医,就冷声问道:“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受了惊吓?”

问秋等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徐嬷嬷开了口,“从铺子出来后本打算到四海酒楼吃点心,谁知紧跟着去了个贵人,贵人的随从很凶,一脚踢断了伙计的肋骨,还拿了把匕首,匕首贴着姑娘耳边插到柱子上,姑娘吓得当场脸儿就白了。”

大夫人又问,“是哪家的恶奴?”

这下徐嬷嬷半点没犹豫,“忠勤伯孙二爷身边的。”

大夫人扫一眼众人,冷冷一笑,“那种场面也是能让姑娘看见的?明摆着你们伺候不经心,眼下姑娘身边离不开人,暂且记着,等姑娘病好了,每人领十板子罚三个月月钱。”

***

楚晴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头上才敢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下床。

手心的擦伤也好了。

从四海酒楼带回来那瓶玉肌霜甚是好用,府医说这东西非常难得而且珍贵,就是宫里的娘娘受了伤也不见得能得着一瓶。

四海酒楼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想必是周成瑾手里的。

想到那天她在井里几乎支撑不住,而他笑吟吟地俯在井台上喊孙家老二,楚晴恨得牙痒痒。

他吆喝那一嗓子害得她差点脱手,要不是腰间还缠着一圈井绳,而且她反应快,没准半截身子就进了水。

届时湿漉漉地被拉出来,周遭那么多人看着,叫她是死还是活?

周成瑾那种德行的人,楚晴自然不指望他能出手相助,但也容不得他落井下石。

这笔账,不管是孙家老二也好,还是周成瑾也好,楚晴都会一一地算清楚。

其实这三天,周成瑾也好过不到哪儿去。莫名其妙地,总是想起井底下那张惨白的不成样子的小脸,还有那双眼,犹如白水银里盛着一汪黑水银,乌漆漆地盯着自己,先是警惕后来是恨。

她凭什么恨自己?

上次在宁安院门口,她连个福礼都没行,连声好都没问,就像眼前根本没这个人一样。

既然是素昧平生谁都不认识谁,他为什么非得救她?

而且想让他救人,总得开口求一声,她不说话,他还以为她故意吊在那里好玩呢。

还有,罗掌柜是他的人,追根究底也算是他救的…

周成瑾一点点替自己辩解,越辩解越觉得自己占理儿,可心里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劲儿,觉得心虚,好像有多对不起她似的。

就像那天,看着她虚浮无力地往外走,看着井绳上沾着的丝丝血迹,不知哪根筋不对,张口就吩咐厨房熬姜汤,又巴巴让寻欢把那瓶玉肌霜找来。

玉肌霜是太医院根据古方配制的,因为材料难得,一年也不过能制成三五瓶,都是留在宫里用。这还是他上次跟承恩伯世子打架伤了手,祖母特地进宫讨得。

怎么脑子一热就送给了她?

越想越烦闷,干脆不去想,策马到了双山书院找楚晟出去喝茶。

楚晟婉言拒绝,“…府里五妹妹卧病在床,正打算去买点好玩的物件给她解闷。”

闻言,周成瑾心头就是一梗,状做无意地问:“是什么病,不会过人吧?”

楚晟随口就答:“不过人,就是前两天出门受了惊,加上感了风寒。”

受了惊,受了惊…周成瑾默默念叨着,瞧她那天的神情,慌张是有,却没半点害怕的样子。

敢情也会受惊吓。

活该,既然害怕怎么不说?就知道装!

想是这般想,嘴里却不受控制地说:“东安门外有家古玩铺子,里面总有稀奇玩意儿,不如去那里看看。”

楚晟笑道:“我知道那家店,不过五妹妹的喜好有点特别,我去其它地方寻摸寻摸。”拱手跟周成瑾道别。

周成瑾站在原地呆了呆,突然追上去,“左右我也闲着,不如一起去看看——”

第32章 病愈

楚晴倚在大靠枕上闲闲地摆弄着手边几只匣子,“咯咯”笑出声,“嬷嬷,我觉得偶尔病一次两次挺好的。”

徐嬷嬷正欹着让问秋给她贴膏药,闻言忽地坐起来,“姑娘说什么话,哪还有想生病的?”

“生病不用顶着寒风去请安,想吃什么厨房里就做什么,还能收到好东西。”楚晴得意地扳着指头数,“伯娘送两只蝴蝶钗,大哥哥给我一对蛇纹手镯,还有四哥哥,画了这么多花样子,回头一一绣出来。”

徐嬷嬷扫一眼那几只匣子,失笑。大夫人送的钗虽然精致倒还正常,出门做客时候戴着会格外显活泼。大少爷楚景送的手镯看着实在…材质像是银的,却是那种乌漆漆的银,雕刻成蛇形,缠在手腕上几乎能乱真,打眼一看能吓死人。

无论如何不能戴出去。

而四少爷楚晟却是送了一沓亲手画的花样子,都不是寻常的喜庆吉祥图样,而是特地为讨楚晴欢喜画的,比如吃草叶的大青虫,比如刚出土的蝉猴儿,还有排队扛大米的蚂蚁以及滚粪球的屎壳郎。

也真难为他怎地画出来的,不说十分逼真,却颇有神韵。

听闻楚晴要挨个绣出来,徐嬷嬷没好气地说:“行,姑娘绣吧,等花会的时候,人家姑娘们擦嘴的帕子上绣着花儿草儿,姑娘拿出来是两只屎壳郎。”

问秋撑不住“噗”一下,刚喝的茶喷了出去,溅了徐嬷嬷满身,赶紧抓了帕子擦拭,“嬷嬷且别恼,实在没忍住。”

徐嬷嬷岂不知道她,摆摆手道:“不用擦,回头赔我件新的就成。”

问秋笑道:“那是自然,我本就该在嬷嬷面前表表孝心,嬷嬷喜欢什么花样的?”

“什么都行,”徐嬷嬷无谓地说,“只别是屎壳郎。”

“哈哈,”问秋忍不住俯在炕上笑得停不下来。

楚晴瞪着两眼看那两人,撅着嘴道:“嬷嬷别寒碜我了,我只绣出来不拿出去还不成?到时候搁点香料挂在床边也好。”

一言既出,问秋更笑得凶,捂着肚子直喊疼。

徐嬷嬷想象着楚晴架子床头,屎壳郎晃来晃去的情形,也弯了唇角,“成,等绣好了,让家里的姑娘们都来品鉴一下姑娘的品味。”

话音刚落,就听外间春喜的声音,“大夫人过来了。”

楚晴急忙下炕寻摸鞋子,没等穿好,明氏已笑盈盈地进来,“大老远就听到屋里的笑,想必是大好了。”

“全好了,”楚晴亲昵的拉住明氏的手。她病这几天,明氏虽然刚开始接手家务忙的脚不点地,可每天都亲自过来看望一番。

人心都是肉长的,楚晴岂不知明氏对自己的疼爱,前阵子心头略略的怀疑也散了个干净。

自己能平安长大而且没有长歪,全靠的是明氏,明氏不可能害自己。

退一万步,就算她真想撮合自己与明怀远,也不算什么。明怀远那般的气度,又是万晋朝有名的才子,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仰慕他,至少四姐姐楚暖就是一个。

明氏上下打量着楚晴,还是平常那件天水碧的小袄,却因生病显得有些空荡,肥嘟嘟的脸颊也瘦没了,倒是那双眼睛却是亮闪闪的,不似前两天那般无神。

“既是好了就该好生补补,把先前瘦下的肉补回来,”明氏捏捏她的脸颊,目光温柔,“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做。”

恰此时,春喜端了茶进来,徐嬷嬷接着送到明氏面前,笑道:“有件事正要请大夫人示下,倚水阁地脚偏僻,离厨房最远,拿回来的饭没等到吃就凉了。这几天姑娘不舒服汤水用得多,寻思着不如在院子里起间小厨房,平常热个饭炖个汤的也不用大老远到厨房里了。”

明氏稍思索,道:“也使得,不过府里每月拨到厨房的用度是有定例的,你们自个需用的油盐酱醋府里一概不管,同样你们要是不在大厨房用饭,也不会倒找银子给你们。”

“这个自然,”徐嬷嬷忙不迭点头,“那我回头就让人进来垒灶台?”

明氏看一眼并不宽敞的小院,如今收拾得甚是齐整,要是加盖间厨房就逼仄了许多,便道:“也不用垒在院子里,左右周围没别人,就贴着西墙盖间稍宽敞点儿的,到时候再开道门,或者把院墙扩一扩。”

徐嬷嬷喜道:“那最好不过,这加盖房子的钱我们也自个儿出。”

明氏抿嘴儿一笑,“这倒不用,正好最近要收拾飘絮阁,请了工匠粉刷房子,届时一并把厨房盖起来。不过你们需得看管好物品,别让人顺了去,也别四处走动落了人眼目。”

徐嬷嬷一一答应着。

明氏喝着茶,瞧见那叠花样子,不由伸手翻了翻,翻一张笑一笑,到最后嘴巴乐得合不拢,“从哪儿得来的?”

“四哥哥画的,说留着解闷,我还想配了色绣出来,被她们几个好一顿嘲笑。难道鞋面上绣只可爱的小青虫不好看吗?”楚晴眼巴巴地望着明氏。

平常那般老成,这一病倒是显出原型了,开头哼哼唧唧嫌药苦,后来嫌菜不对口味,这会子也会撒娇耍赖了。

明氏莞尔,“你不怕鞋被踩脏了就绣。”

好端端的鞋面上爬着一条虫,搁谁看见都会踩一脚吧?

楚晴无奈地叹气,捧着花样子舍不得放。

明氏叹道:“四少爷读书刻苦,听景哥儿说琴心楼的灯夜夜到三更才熄,以后别麻烦四少爷费心思画这个。”

“我知道了,”楚晴乖巧地应着,忽而笑道:“我绣个大青虫的香囊吧,里面放些冰片薄荷,四哥哥用功累了能提提神。”

明氏笑着摸摸她的脸,起身走了。

楚晴想到就做,招呼问秋支起绣花绷子,又让春喜把针线笸箩找出来,细细地选了块宝蓝色云锦布头。

徐嬷嬷见她精神不错,便也由得她去。

其实,楚晟本打算选个藤编的蝈蝈匣子或者竹刻的蛐蛐笔筒等物件,既可以赏玩,平常也用得上。可类似的东西虽然不少,但看着都很粗糙,边缘毛糙糙的,稍不留心就划破了手。

而做工精致的就是玉雕的蝴蝶、蜻蜓,这些平常的玩意儿楚晴那里攒了许多,根本不稀罕。

周成瑾跟着他一间铺子接着一间铺子地逛,看他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儿打量那个,都不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好几次,选了做工精美式样新奇的钗簪眼巴巴地拿给楚晟看,楚晟只是笑笑,“不好”或者“俗气”,再或者,“买不起。”

周成瑾气得要死,索性不跟他一道,径自策马到了东安门相熟的那家店面。

那家店名叫作荣宝斋,掌柜姓陈,往常没少在周成瑾身上赚银子,看到这位爷下马,急匆匆地迎出来,“大爷有日子没过来了,最近店里又进了些不少好东西,您瞧瞧这金手链儿,上面嵌的金刚石可是从南洋那边来的,还有这对金镶玉的镯子,姑娘们最喜欢这个。”

周成瑾爱往青楼跑,也舍得往妓子身上砸银子,陈掌柜对此很了解,献宝似的捧出来一大匣子。

不单是戒子手镯,还有各样金钗银簪禁步样样俱全。

想到那双盈盈如秋水的眸子,周成瑾一把将匣子拨开,“俗气,要清雅点儿的。”

陈掌柜一捉摸,这回兴许不是给姑娘送,笑呵呵地道:“有,这只荷叶笔洗,是一整块翡翠雕的,大爷瞧瞧这雕工,再看看这料,挑不出一点瑕疵来。还有这只湘妃竹的笔筒,是前朝柳工隽得靖节先生的诗句…”

周成瑾眉一皱,不耐烦地说:“还有别的吗?”

陈掌柜试探着问:“大爷是给谁送?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是寿诞还是升职或者乔迁?”

“都不是,是赔礼的。”话出口,周成瑾自个人先吓了一跳。

赔礼?

他为什么要赔礼?

恼怒地转身要走,目光扫到适才匣子里一条珍珠项链,花生米大小的珍珠颗颗浑圆,最难得颜色纯正光泽莹润,与楚晴头上的珍珠花冠配起来戴定然好看。

理智上他是要拔腿就走的,可眼光却自有主张地盯着那条项链不愿挪开。

陈掌柜极有眼力地将项链挑出来,用只花梨木匣子装好,恭敬地递给周成瑾。

周成瑾一把塞进怀里,出门上马,在送与不送间纠结了许久,终于嘀咕一句,“我又不欠她的,何必要讨她欢心,”打马回了沐恩伯府。

这边周成瑾在纠结时,那边厢楚晟也做了决定,既然找不到合意的,倒不如画些有趣的飞虫动物给楚晴,要是喜欢了就绣出来或者找人照样刻出来,总比市面上卖得精致。

***

楚晴针线活儿很利索,两天不到,病完全好了,香囊也绣成了。

而楚晚跟楚暖也各自交上抄好的经书解除了禁足。

宁安院里难得的热闹,老夫人翻着两人抄的经,慢悠悠地说:“这些时日,想必你们也明白自己犯的过错了,以后且记着不能再犯。都是一府的姑娘,打断骨头连着筋,平常在府里争争吵吵也就罢了,可有外人在的时候,谁要再敢不顾国公府的脸面,决不轻饶…也不动脑子想象,自家姐妹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难道你就得脸了?外头说起来都是国公府的姑娘,可不会单把你自个拎出来提。你们可记住了?”

楚晚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记住了。”

楚暖则恭敬地站起来,红着眼圈小声回答:“孙女明白,以后再不会跟姐姐计较,惹得祖母动气。”话音里有意无意地仍在挤兑楚晚。

老夫人怎会听不出来,厌恶地看她一眼,仍是慢条斯理地说:“沐恩伯府的二姑娘下帖子请你们去赏水仙,二十二那天,你们好生准备准备。”

周琳果然说话算话,竟然真的下了帖子。楚晴挺想见到她,可是上次出门吓破了胆,而且想到周家大少爷周成瑾心里总膈应得慌,面上便有几分犹豫,“祖母,我这病没好利索,要不就不去了?”

老夫人斜她一眼,语气倒还温和,“总窝在家里也不成,正好借这个机会松散一下。再者,你们平常出门少,也该四处走动走动,多结交几个朋友没有坏处。”

楚晴只得点头应着。

没多大工夫,外院的爷们相继回来,楚晴这一厢病着收了不少礼,少不得挨着个儿行礼道谢。

楚晚见状又是鄙夷地撇嘴,楚暖却拉了她的手悄声问道:“你打算穿哪件衣服去?”

“我还没想好,等回去跟徐嬷嬷商量一下才成。”

楚暖水汪汪的眸子转动,亲热地挽起楚晴的手,“你还穿那件亮蓝色裙子缀着玉兰花的裙子吗?能不能借我用用,我想照样裁一条到沐恩伯府的时候穿。”

“我不穿,你随便用,”楚晴笑着答应,“可时间太紧了吧,单是上面的花就得用两天,要是做成至少得三五天才行。”

今儿十八,离二十二才四天。

楚暖神秘地笑笑,“这倒不愁,我已经做好了,不过不是玉兰,是鹅黄色的牡丹花,共做了六十朵,应该足够了。小袄也打算做鹅黄色的,一条裙子和一件袄子,姨娘熬两夜也就出来了。等做好了,我先穿给你看看。”

熬两夜也就出来了,这么轻描淡写的口气。

要知道绣花最费眼,尤其夜里光线弱…楚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默默地点点头。

四天的工夫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沐恩伯府宴客的日子,周成瑾老早就知道了周琳请了卫国公府的姑娘——

第33章 前世

楚晴一大早起来,用完饭,春笑就帮着她梳妆打扮。

徐嬷嬷腰还没完全好,坐在旁边一手托着后腰絮絮地道:“…且不可落单,走到哪里都得结个伴儿。吃饭时要是衣衫被撒上水泼了汤,要是不明显就不用换,实在没法将就,多找几个丫鬟跟着,换衣服前看看屋子里有没有藏着人或是不明不白的香味。还有,别往人少偏僻的地方去,离湖啊水啊什么的远着点儿…”

“嬷嬷都唠叨好几遍了,”楚晴在镜子里对着徐嬷嬷撒娇,“就是到阿琳屋里看两眼水仙,顶多再到花园里转转,而且阿琳必然指了丫鬟领路,不会往僻静地方去的。嬷嬷尽管放心就是。”

徐嬷嬷叹一声,又看向问秋,“记着一定跟紧了姑娘,就是千万紧急的事儿也不能留姑娘一个人。还有眼睛警醒着点儿,别教不相干的人往姑娘跟前凑。暮夏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多看少说。”

问秋也无可奈何地笑:“都记住了,嬷嬷实在不放心也跟着一道去?”

“我倒是想,”徐嬷嬷捏几把腰身,“要不是身子不得劲,真要跟着姑娘去。”

前世看过的宅斗小说,每逢吃饭必有人洒汤或者泼茶,然后趁着换衣服算计人。再就是逢湖则必有人落水,女配湿哒哒地被纨绔救上来,被迫结亲。

这些龌龊阴暗的事儿让人防不胜防。

前世她是不折不扣的宅女,也是个大龄剩女,三十四岁才通过同事介绍认识了老公。认识三个月就结婚,婚后老公不算热络但也并不冷淡。对孩子却挂念得紧,每月算着日子与她同房,第三年头上终于怀孕,生了个可爱的小公主。

她三十八生孩子,差不多算是大龄产妇,本来就恢复得慢,加上公婆身体都不好,只能自己带孩子,所以更觉得累。

老公就体贴地跟她分房睡,直到女儿满周岁,她才恍然跟老公将近两年没有夫妻生活了。

那天她早早哄完女儿,换了件极显身材的衣服进了老公的卧室。

她已记不得老公原话是怎样说的,只记得他冷淡到极点的眼神,厌恶到极点的神情。

他说要不是公婆非要个孩子,他绝对不会与自己结婚。

他说看到女的就讨厌,尤其是欲~求不满勾~引男人的女人。

他说以后各过各的,让她管好孩子收拾好家务就行,他的事情不用她管。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什么,终于明白条件不错的老公为什么要跟自己结婚。

她哭喊着要离婚。老公说离婚可以,孩子得留给他。

孩子是他用来掩盖自己性取向的遮羞布,是他应付父母的道具。

她怎么可能舍下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又含辛茹苦长大的女儿。于是抱着女儿往外走,老公在后面拉扯她,厮打中,老公错手一推,她跟孩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