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的意识就是女儿戛然而止的哭声还有台阶上一滩鲜红的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再度醒来,她成了被明氏选中的徐嬷嬷。

当看到楚晴的第一眼,突然就落了泪。前世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重活一世,上天竟然又赐给她一个孩子。

尽管她不是楚晴的母亲,尽管楚晴永远不会叫她一声妈妈,她还是决定要用尽全力照顾好她,以弥补前世的错。

而对于男人,她已经失去了兴趣。

只一晃神间,楚晴已经梳妆完毕。

徐嬷嬷上下打量着没出什么纰漏,依依不舍地送她出了门口。

楚晴是要先给老夫人过目的,正巧在宁安院门口遇到了楚晚跟楚暖,三人便一齐进了门。

老夫人审视般看了看三个孙女。

楚晚穿件大红色织金缠枝纹的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墨黑的长发挽成如意髻,插了支镶了红宝石的赤金凤钗,耳朵上带着红宝石耳坠,看上去富贵大气。

楚暖则如那天说的一样,鹅黄色收腰小袄,亮蓝色蓬蓬裙,裙摆上一层层钉着鹅黄色的牡丹花,头发梳成流云髻,娇媚而不失秀雅。

楚晴穿件粉色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藕荷色挑线裙子,头上梳着双螺髻,插两朵南珠镶成的珠花,又别一朵大红色的绢花,看着喜庆可爱。

老夫人略过楚晴,视线在楚晚与楚暖间来回逡巡几次,终于开口,“早点去吧,别迟了让人等着。”又对贾嬷嬷道,“你跟着去,好生看着这几个丫头。”

姐妹三人,每人带着两个丫鬟,再加上贾嬷嬷,一行坐了两辆马车。

前头的是镶青铜狮子头缀素色狮纹绣带的朱轮华盖车,后头则是辆普通的黑漆平顶车。

沐恩伯府离卫国公府不太远,约莫一刻多钟也就到了。

正门历来是不开的,只开了角门,有两个管事婆子带着四个看着很老成的丫鬟在等着。见到马车停下,婆子满脸笑容地迎上前,丫鬟则麻利地放好车凳,扶着几人顺次下来。

进了角门绕过高大的青砖影壁,往左通往外院,往右则是通向内院的抄手游廊。

周琳穿一身玫瑰紫的衣裙站在二门门口,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高兴地迎上来拉了楚晴的手,“怎么才来?”又热情地跟楚晚与楚暖打招呼,“二姑娘、四姑娘好,都说国公府的小姐最是端庄娴静轻易不出门,我还担心请不动你们。”

楚晴笑道:“都应了要来肯定会来的,只是出门前祖母特特嘱咐一些话,让乖顺懂礼,别丢了国公府的脸。”

周琳“哈哈”大笑,“我们家也是,每次出门我娘都念叨半天,翻来覆去那些话,我都背熟了。”

几人正往里面走,忽听身后传来说笑声,却是孙月娥与另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结伴而来。

周琳笑道:“你们俩怎么凑到一处了?”

少女很是活泼,快言快语地说:“在白水街时看到前面像忠勤伯府的车驾,催了车夫赶上来一瞧果然是孙姐姐。”侧眸瞧见楚晴等人,马上凑了过去笑眯眯地问,“这几位姐姐看着脸儿生,不知府上哪里?”

周琳忙给双方介绍,“这是卫国公府的二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这是承恩伯府的七姑娘方静…其实这名字取得着实不妥,应该叫方不静才合适。”

“嘿,”方静果然不安静,尖叫一声就扑了过去,“敢编排我,哼,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两手往周琳腋下一伸,就开始挠她。

纵然冬天穿得厚实,周琳也痒得喘不过气,一个劲儿告饶,直到应允午饭上两坛她亲手酿的梅花酒才脱了魔掌。

楚晴看着她们闹,默默地思忖着。

早先太~祖皇帝按军功行赏,勋贵们都看好了积水潭附近离着皇城近,老早就把那块宝地瓜分了。后来恩封得爵的人家只能到稍远处置办宅邸。

忠勤伯孙家是太后娘家,承恩伯方家是已故皇后娘家,皇后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儿,两家本就沾着亲,府邸也相距不远,都选在南薰坊。

四海酒楼也是在南薰坊,故而孙家老二孙月庭会隔三差五去喝茶吃酒。

看到孙月娥,楚晴免不了想到那个令人厌恶的孙月庭。纵然孙月娥未必知道她兄长的所作所为,可楚晴仍是无法对她喜欢起来。

约莫辰正,客人渐次到齐,楚晴约莫一打量,总共就十一二个人,大多都在国公爷寿诞那天见过。

果然勋贵圈子就是这么小,细究起来还多少都带点亲戚关系。

姑娘们彼此厮见完,周琳笑道:“想必这会儿祖母已用过饭,咱们一道去见见祖母。”

到别人家做客,进门理当先拜见长辈。

楚晴毫无异议,况且心里对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大长公主很是好奇。万晋朝已历过五代帝王,和静大长公主是唯一带过兵打过仗的女将军。

和静大长公主的住处乐居堂位于沐恩伯府的东北角,占地颇大,进门是条青砖铺成的甬路,直通向正房门口。甬路左边是片极大的空地,四周围了一圈冬青丛,右边是几棵梧桐树,树杈剪得很低。

廊檐下,摆了几盆开得正艳的山茶花,红的似火,白的如雪,粉的像霞,为空荡荡的院落增添了不少亮色。

周成瑾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子扶手。

大长公主喝完加了杏仁煮过的羊奶,慈祥地望着明显一脸烦恼的孙子问道:“今儿不当值?”

今年开春,他满十六岁,大长公主给他在金吾卫谋了个位置。金吾卫属于皇帝近卫,专司守卫皇宫并巡察京都,通常只有勋贵子弟以及武举选□□的佼佼者才能进入。

听得祖母问话,周成瑾抬眸漫不经心地笑笑,“常鸣家中有事,跟我换岗了。”

这样散漫的态度,大长公主却不以为忤反而笑意更深,“既然闲着就出去玩玩儿,这好几天没到那个什么添香楼百媚阁去了吧?”

“祖母——”周成瑾斜眼望过去,嘴里不停地抱怨,“别人家的祖母都唯恐孙子被带坏,又怕掏空身子,都拘着不许去,可没见您这样的,催着自个儿孙子往青楼跑,您这是亲祖母吗?”

大长公主“呵呵”地笑,“别人家的祖母哪有我这般的气度,也养不出这么出色的孙子?祖母知道你有分寸。”话音儿一转,“阿瑾有心事?”

“没有,”周成瑾绝口否认,只是无意中想到胸前那只小小的花梨木匣子,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儿。

有气愤也有恼怒,自己并没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她阴魂不散地纠缠着自己,就连…就连梦里也能看到那双黑白分明包含着恨意的眼眸。

大长公主仔细地端详着周成瑾的神色,越思量越觉得欢喜,正要开口,忽听门外丫鬟清脆的通报声,“二姑娘带着各府姑娘来请安。”

周成瑾被火烧了屁股般“嗖”地站起来,“我到里屋避避…”

第34章 偷窥

楚晴夹在众人中间进了厅堂。

厅堂很开阔,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幅净水莲台观音图,图下是张紫檀木的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身穿紫红色绣着宝瓶纹的褙子,与寻常褙子不同,并非广袖或者直袖的,而是做成了利落的箭袖。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个平髻,鬓角戴了两支碧玺石镶成的珠花。

不愧是大长公主,装扮虽然简单,仍依稀能看出当日纵横沙场的风采来。

楚晴暗暗点头,目光扫过她乌黑的头发不由感叹万千。

她已是花甲之年,仍是满头乌发,而祖母要小上四五岁,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周成瑾躲在内室,悄悄将石青色绣着万寿菊的锦缎门帘掀了条缝儿,厅堂的情形便清清楚楚地落在了眼中。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楚晴站在很不起眼的位置。

瞧着比头些时候憔悴,脸色也苍白,一身粉色的袄子倒是喜庆,但明显有些肥大,显得整个人纤纤弱弱的。

神情很拘谨,双手端端正正地垂着,可一双眼眸黑珍珠般骨碌碌地转动,似是打量着周遭的摆设。

这丫头,早知道她不安分,却偏偏装成守礼的样子。

周成瑾恨恨地想,浑然不知自个儿唇角早已弯起,而眼中也偷偷沁出了几许温柔。

众人齐声行礼问安,和静大长公主笑着让大家起身就坐,放眼看过去,大多数姑娘都认识,只有几个陌生的脸孔。

想起一大早周成瑾在乐居堂磨蹭着不肯出去,而刚才听说客人来又像燎了尾巴的猫似的躲开,大长公主审视的眼光就落在了楚晴三人身上。

周琳忙上前一步,恭敬地介绍,“是卫国公府的姑娘。”

大长公主微微点头,似是想起了往事,“楚将军高八尺有余,力大无比,一杆长~枪出入敌营若无人之境。当年父皇殿前接见,我扮成小太监在门口偷窥,楚将军一眼扫过来,吓得我几乎软倒…没想到他的后人生得花朵儿般的娇嫩俊俏。”

楚晴心中明白她口中所说楚将军是指曾祖父老国公爷,现今的国公爷却是没上过战场。

大长公主慈爱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个姑娘,她先拉了楚晚的手笑着道:“看着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姑娘,跟我家阿琳的性情差不多,你们定能玩到一处去。”

接着打量楚暖,啧啧赞叹,“这身打扮既别致又好看,生得也温婉秀美,可见长了副玲珑心肝儿。”

这话一点不漏地落在周成瑾耳朵里,他鄙夷地“哼”一声,心道:祖母果然是成了精的人,真会说话。

他跟楚晟交好,没少往国公府跑,即便跟内宅的姑娘们接触不多,可也听下人们碎言碎语过。

楚二姑娘脑子不好使,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甩脸子给人看。

楚四姑娘看着怯弱温顺,可心眼小的跟针鼻儿似的,整天就知道哭丧着脸装委屈。

但被祖母这么一夸,个个都成了花儿。

楚晴听着也觉得大长公主实在是个妙人儿,不觉眸中露了笑意。

这一笑,腮边小小的梨涡立刻生动起来,随着笑容忽深忽浅,像是五月微风带着温润的湿气,轻轻柔柔地,又犹如滔天巨浪中突然出现的漩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生将周成瑾卷了进去。

大长公主初看只觉得她生得皮肤雪白眉目精致,再一瞧,发现她长了双好眼,水眸跟墨玉似的,又像是水晶,干干净净,透透亮亮。

楚晴微仰着头,带着甜美的笑容,落落大方地任她打量。

大长公主抬手摸摸她的发髻,“长得真齐整,是个好孩子。”

回头吩咐身边站的身穿管绿色比甲的丫鬟,“头一次见面,把那几个手镯子拿来给姑娘们玩儿。”

丫鬟约莫十五六岁,名叫浅碧,不大会儿端着托盘出来,墨绿色的姑绒上摆着三只镯子,另外还有只楠木匣子,“找镯子时看到这匣子绢花,一并找了出来,给姑娘们分分。”

大长公主故意沉了脸,“你倒乖巧,专会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浅碧笑道:“这不都是您给纵的?平常有年轻姑娘来,您恨不得把箱子底儿都翻出来,奴婢也就是把您的吩咐提前了一步。”

说话举止都很随意,一看就知道是大长公主身边得力的。

大长公主虚点浅碧脑门一下,“就你会来事儿”,将匣子交给她去分绢花,托盘却是放在八仙桌上,伸手取过滑腻如牛乳的羊脂玉手镯给楚晚戴上。

楚晚躬身福了福,“多谢大长公主赏赐。”

又将碧绿如松针的翡翠手镯套在了楚暖腕间。

浅碧刚端出托盘楚晚就看中这副翡翠镯子了,青油油的碧色配着她鹅黄色的袄子,更添一番娇媚。

楚暖心里乐开了花,依着楚晚的样子也行礼道谢。

托盘上只剩一只色红如鸡冠的玛瑙手镯。

大长公主撸起楚晴衣袖,将手镯套了上去。

雪白如嫩藕般的肌肤被鲜艳的红色衬着,别有一种不属于她这般年纪的诱惑,几乎令人头晕目眩。

周成瑾心头一窒,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到底是人小胳膊细,镯子套上去松垮垮的直往下掉。

“先收着,等大大再戴,”大长公主亲自动手取下镯子,用帕子包好交给楚晴,“还是太瘦了,平常应该多吃点肉,小孩子不怕胖。”

“我吃的不少,”楚晴笑着解释,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早饭吃了两只肉包子和一碗红枣薏米粥,因怕中午吃不饱,在马车里又塞了两块红豆糕。”

姑娘们到别人家做客,为免给人留下贪吃的印象,也是怕饭食不合口味,通常会在家里稍垫补一点儿。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但从没人公开说出来。

大长公主不由莞尔,“不用担心吃不饱,你喜欢吃什么菜,回头吩咐厨房里做。”

“烧鸡翅还有烧蹄膀,”楚晴不假思索地回答,顿一顿又道:“不用麻烦,我回家再吃。”

这两样菜品都是需要用手抓着吃,稍不注意就会吃的满嘴是油,女客们在宴席上怕出丑极少有人会吃这两道菜,故而厨房也很少准备。

大长公主乐得哈哈笑,“蹄膀我也爱吃,就是这几年牙口不如以前好,吃得少了。我这边有个扬州厨子,做红烧蹄膀最拿手,你在席上不方便吃,等散了席到乐居堂来吃。”

“真的?太好了,那我席间少吃点儿,留着肚子到您这里来。”楚晴眸中猛然迸发出细碎的光芒,映花了帘边人的眼。

周成瑾抿嘴盯着眉飞色舞的楚晴,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挂着甜美讨喜的笑容,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装,又是在装!

在四海酒楼那么危急的时候,她能冷静地想到藏到井里,可见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这会儿又来假扮可爱。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鬼心眼儿?

周成瑾手一抖,门帘松开,重重地荡了荡。

楚晴警戒地看向晃动的门帘,很快,伴随着“喵呜”的叫声,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从门帘底下钻出来,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到大长公主身前,纵身一跃,窝在她怀里蜷起了身子。

大长公主摸着油光水滑的白猫,笑道:“拘在我身边闷得慌,你们自去玩乐,只当心别磕着碰着。”

楚晴冷笑,她离大长公主最近,清楚地看到门帘晃动的瞬间,有片绯色的衣襟一闪而过。

况且,这个时间的猫儿最喜欢卧在太阳底下打瞌睡,除非有人惊动它,或者抱着它扔出来。

而那个人,除了周成瑾还能有谁?

既然大长公主发了话,众人便齐齐行礼拜别,楚晴与她们一道出了乐安居。

问秋抱着羽缎斗篷在门口等着,见到楚晴连忙给她披上。

周琳看她裹得严实,抬头看看天色笑道:“这会儿太阳升起来了,倒不觉得冷。”

“今天天气当真不错,只是我前两天生病刚好,不敢大意,实在也是怕了涩苦的药汁。”楚晴四下瞧瞧身旁的姑娘们,有几个跟她一样披了斗篷包得严严实实的,更多的却只穿着袄子,显露出美好窈窕的身条儿。

楚暖身前围了好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你这裙子是哪里做的?我也想做一身。”

楚暖矜持地答:“没在外头做,是自个儿缝的。”

“怎么把裙子缝得能蓬起来?”

“腰里捏了细褶子,里头多加了两层纱,就蓬起来了。”

“哎呀,上面的花儿是先做好再缝上去的,难怪老远看得跟真的似的。”

“嗯,这花儿跟平常做头花差不多,倒省得往上绣了,而且要是不喜欢了就拆下来重新做了其它颜色的花缝上去。”

有问有答,只字未提楚晴,就像从来没见过楚晴穿,没跟楚晴借过裙子一样。

暮夏听了气不过,悄声嘀咕道:“又不是自己想出来的点子,显摆什么?”

楚晴狠狠地瞪她一眼。

暮夏自知不妥,急忙住了嘴,毕恭毕敬地跟在楚晴身后。

好在周琳并不曾听见,她仍盯着楚暖看,片刻才沮丧地道:“这样打扮起来确实很漂亮,不过不适合我…我没有腰身,上下一般粗,我娘拘着我吃肉,说腰跟水桶似的,穿什么都不好看。”

楚晴“噗嗤”笑了,“那你到底是有腰还是没腰?”

周琳回过味来,伸手拍楚晴一下,“就你会挑字眼儿。”顺势打量她两眼,“怎么还梳双螺髻这种小孩儿发型?我娘说过了十岁就可以梳如意髻、垂挂髻还有流云髻,你看孙月娥梳的堕马髻,她头发少,梳不了高髻,只能往下垂。”

楚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孙月娥跟承恩伯府的方静正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时不时抬头看向石桥那边。

石桥处,楚晚独自靠在栏杆上…

第35章 算计

顺德皇帝登基后,首要之事就是赏赐和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本身身份已是至尊至贵,顺德帝就封了他儿子周祎为沐恩伯。

周祎得了爵位,自不能再住在忠勇侯府,便在铁狮子胡同圈了块地。

因是给大长公主盖府邸,顺德皇帝丝毫不节省,将宅子盖得美奂美仑,极尽奢华之能事。后花园本有处小洼坑,其中有个泉眼,工匠们绕着泉眼掘地三尺挖了面极广阔的湖不说,又修了沟渠将湖水引到府邸各处,流经一圈后,复回归湖里。

湖水注满的当晚,墨蓝色的天际辉映在湖水里,天上繁星点点,湖面繁星点点,故而取名星湖。

工匠又在湖水流经之处修建了大大小小六七座石桥,楚晚所站之处就是其中之一,名字叫做竹韵桥。

桥下水流潺潺,夹杂着少许碎冰,幽碧清澄。水边植修竹数十竿,竹叶青翠,站在桥上探手可得。

楚晚伸手折一枝竹枝,拿在手中细细地把玩。

楚晴携了周琳的手走近,“二姐姐,咱们一道去看水仙?听阿琳说,都是特意请人刻过的。”

周琳也笑着邀请,“水仙就摆放在前头的凌波阁里,差不多都开了,香得很。”

楚晚淡然一笑,“你们先行一步,我稍后就过去。”

这次禁足,许是因为在佛堂着实受了点苦楚,又或者因为文氏失了管家权,楚晚明显沉默了许多,虽然对楚晴四处讨好的行为仍然不屑,却只用目光表示,而不曾开口讥讽。

见楚晚拒绝,楚晴也不勉强,因见贾嬷嬷与喜鹊都站在桥尾说话,便知会周琳一声,快走了几步,低声道:“刚才瞥见有人暗中打量二姐姐,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嬷嬷好生看顾着她。”

贾嬷嬷奉命来照看三位姑娘,其实她最在意的还是楚晚。

毕竟楚晴年纪小,就是有些举止不适宜之处,也能用不懂事儿搪塞过去,而楚暖是庶女,庶女礼数差点也是情理之中,影响不是特别大。

况且贾嬷嬷与文氏同仇敌忾,对张姨娘母女没什么好印象。

听楚晴这般提醒,贾嬷嬷立刻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孙月娥见楚晴跟周琳离开,悄悄捅了方静一下,“正好四下里没人,不如这就过去?”

“稍等等银平,银平人小鬼点子可多,再说有她这个公主的身份压着,楚二姑娘想赖也赖不掉。”

孙月娥皱了眉道:“她不是说辰正一准儿到,怎么还没来?兴许又是被银安绊住了…楚二傻啦吧唧的,脾气又不好,你哥怎么就选中她了,还不如楚四,起码长得漂亮,看上去性子也柔和。”

方静瞧着远处被姑娘们团团围住正谈笑风生的楚暖,撇撇嘴角,“庶女长得再好有什么用,一副狐媚子相,早晚是给人当偏房的料儿。楚二的娘亲是卫老夫人的侄女,一向被当成掌上明珠宠着的。宁夏那边就认楚家这块招牌,只要两家结亲,就算楚世子不同意,也不可避免地被算成咱们这边的人…楚二丑点不算什么,脑子不好使就更好了,容易对付…我娘应允以后挑几个美艳的丫鬟给我哥,也不用她生养,大不了让丫头们多生几个,到时候选了聪明机灵的记在她名下,我娘给养着…只要太子表哥坐上那位子,就是休了另娶也使得。”

楚晴自不知孙月娥与方静的恶毒心思,她正与周琳在凌波阁内赏水仙。

凌波阁临星湖而建,是座两层的重檐悬山式小楼,屋里铺设了地龙,烧得暖洋洋的,又充斥着水仙的香气,直熏得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