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当然不可能再睡,叫了桂嬷嬷进来,“到门口等着府医一道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要是需要抓药,让府医不用忌讳,捡着好药抓。”

桂嬷嬷答应声,开口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是这么简单,就做个噩梦还颠颠跑过来?那小丫鬟穿戴很整齐,不像是慌里慌张的样子…刚进门就这么折腾,往后还不定怎么着呢?”

明氏拿着梳子,一下下梳理散乱的长发,“随她去吧,她愿意上蹿下跳就由着她。”

桂嬷嬷瞥一眼明氏脖颈处一点红斑,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胡氏这番打岔儿,说不定夫人还能再怀个闺女,就像五姑娘那样乖巧可爱的闺女。

“哎,妾就是妾,便是出身官家,只要甘心当妾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主儿。”桂嬷嬷心里暗暗骂着,出了院子看到正房里一点灯光,忽然又折回来,吩咐樱桃,“把廊下灯笼点上,屋里也都点上灯,亮堂亮堂。”

西跨院里,胡氏听说楚溥过来,手下意识地拂住肚子,松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好容易怀上的,就算是怀相不好,也不能就这么轻易舍弃了。

能活一天还是得活一天。

***

楚晴刚起床就听暮夏绘声绘色地讲述昨夜大房院的故事,“…梦见咱世子爷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胡姨娘急得大哭起来,丫鬟就跑去正房院子…府医两口子也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被叫起来,胡姨娘还矫情着不让看…大房院的灯亮了一夜,满院子都是药味儿。”

“那孩子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儿?”楚晴问道。

暮夏挠挠头,“有事,但是不是昨晚上,说是从根儿上就不好。”她是听人这么议论的,可到底怎样从根儿上不好,是再说不清楚的。

“兴许不是正道怀上的,”徐嬷嬷突然插了句,想到眼前两个都是半大孩子,犹豫会儿撵了暮夏出去,俯在楚晴耳边低语,“估计是吃了什么药来的孩子。”

楚晴羞得满脸通红,嗔道:“嬷嬷说这些干什么?”

徐嬷嬷道:“这些龌龊的事儿没准哪天就能遇到,早跟姑娘说了早点防备着,说不定哪天就有用。”

徐嬷嬷所料不错,胡氏这孩子确实是吃了药来的。

楚溥纳了胡氏之后,就直言过,他在京都已有两个儿子,不需要再生庶子惹出争端来。所以,如果胡氏有孕,是闺女就生下来,是儿子就流掉。

胡氏心中愤懑却无能为力,只得答应。

她从小生得貌美,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加上有几分灵气,喜欢诗词歌赋也爱弹琴作画,在宁夏镇也算颇有名气,上门求娶的青年才俊犹如过江之鲫。

胡氏一概不应。

她读书多,眼界开阔,心自然就大了。

宁夏地域虽开阔,可终究是穷乡僻壤,比不得京都繁华,而且来求亲的也都是武将之子,要么就是自命不凡的读书人。

她兄长胡彪就是武官,武官升职难于上青天,要提着脑袋不知积攒多少军功才能位居三品之上。

文官倒是升职容易,可宁夏不比江南。江南多才子,多名师,多书院,自然科考举业的几率也多。宁夏读书习气本就不如江南,加上官场无人拉扯提拔,即便侥幸中了进士,往上升迁也是难上加难。

思量来,思量去,胡氏将目光投向了京都来的总兵楚溥。

楚溥在宁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品的总兵,有将军之衔不说,还是卫国公府的世子,以后要当国公爷的人。

想起来胡氏就热血澎湃,索性把对楚溥的仰慕之情好不隐瞒地告诉了兄长。

胡彪觉得不妥,因为楚溥早已有妻有子,自个妹子嫁过去只能当妾,再者楚溥对女色并不上心,总兵府好几个丫鬟看着姿色不错,楚溥都没碰过她们,也没像其他官兵那般隔三差五往青楼里跑。

胡氏却不管,别说做妾,就是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就行,只要能攀上他,她自信有办法一步步往上爬。

即便她不行,不是还能生儿育女嘛,她的孩子总会高人一头。

拗不过胡氏的死缠烂打,胡彪终于答应替妹子引见,先后请了好几次楚溥来家中吃饭,楚溥倒是来了,但对精心打扮的胡氏始终视而不见,并没半点逾矩之举。

胡彪正要说服妹子放弃,楚溥受伤了。

胡彪拼命保着楚溥突围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尽一个武将的本能,杀敌护主,可等脱险之后,也不知怎的,脑子突然冒出个年头,掉转车头把本应送往总兵府的楚溥带回了自己家中。

胡氏既然损了名节,楚溥自不可能不管她,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楚溥的姨娘。

楚溥正值年富力强,又是尝过女人滋味的,在宁夏这几年实在旷得有些久,先前碍于规矩能克制自己,可胡氏既然有了姨娘的名分,当下再熬不住,犹如燎原烈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可他终究记着祖父老国公的叮嘱,常年在外,纳姨娘可以,生庶女可以,万不可有庶子。

楚溥心里也明白,倘或胡氏有了儿子,自然要留在身边抚养。

到时候养在身边的儿子与远在京都的儿子孰轻孰重?

就在宁夏官兵心中,嫡子庶子都是楚家的儿子,可亲眼看着长大的,即便是庶子,情分也总会不一样。

况且还有胡彪在。

故而,楚溥一开始就点明,是女儿则留,是儿子则弃。

好在头两个都是女儿,可在楚晞之后,胡氏还怀过一个,四个月未的时候诊出来是男胎。

胡氏求着楚溥留下来,楚溥考虑半天终究还是给她灌了落胎药。

小产最是伤身,楚溥心怀愧疚,待她比先时情真了许多。因怕胡氏再度有孕损耗身子,又特地让大夫开了避子汤。

胡氏很聪明,知道自己刚落胎万不可再冒险受孕,每每行房之后主动让下人熬了避子汤喝,然后借着楚溥这点愧疚,一丝一丝地攻陷了他的心。

调养这六七年,胡氏早就大好了,又暗中访听到一个专包生男胎的方子,便借口忘记喝避子汤,以至有了孕。

胡氏哀求楚溥,假如是个男胎,也想生下来。

这些年被胡氏精心照顾着,楚溥早将胡氏看成温柔和顺的女子,而且楚景楚昊都已成年,此时再多个庶子也不会有何影响,楚溥思量片刻就同意了。

大夫建议胡氏留在宁夏等坐稳了胎再回京都,可胡氏左思右想不敢放楚溥一人回来,仍是咬牙跟了来。

不知是路途奔波累着了,还是这胎本来就坐得不稳,一路胡氏逢镇必停,请了好几个大夫把脉,都说怀相不好,保胎药一天没停过。

到了京都后,胡氏本应该好生歇息休养一番,可她算计着老夫人多年不见儿子肯定对楚溥的事情感兴趣,想趁机表现表现,如果能得了老夫人青眼,而且在家宴上露一面,她的地位稳稳当当的不说,还能压明氏一头。

先来个开门红鼓鼓士气,以后的事情再徐徐图之。

没想到她已经坐在老夫人身边跟老夫人相谈甚欢,只等着国公爷跟老夫人拿筷子夹菜了,却被个小姑娘给搅了。

胡氏最终没能在席上就坐,让楚溥好言劝着回了西跨院,当夜就觉得身子不好。

保了这些天,她实在也有些厌烦了,实在不行弃掉算了。

可就是舍弃,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弃,总得拉明氏下水…只要楚溥不来,她就不保这个孩子。

第48章 偷听

楚晴记挂着明氏,早早吃过饭往宁安院请安。

老夫人借口身子不爽利并没有见,翡翠送她出门的时候,悄声道:“昨儿夜里都快二更天了,国公爷从外院回来…屋里碎了只汝窑画着牧童吹笛的茶盅,可惜了的,一整套都不能用了。”

楚晴知道那套茶盅,是三老爷楚沨送给国公爷寿礼中的一件,共六只茶盅配一柄茶壶,茶盅上有的画着稚子垂钓,有的是儿女斗草,还有童子棹舟,童子们个个憨态可掬生动有趣。

文老夫人很喜欢,特地摆在屋里平常用。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碎了,其中缘由翡翠不说,楚晴也不问,彼此心里都清楚。

翡翠却又道:“昨儿盛珣给我送东西,说起正张罗着铺子开业,出去不到两个月,看着长进了许多,说起生意经来一套一套的…还得多谢姑娘提拔他,愿意信他,也容着他胡闹,这么大的事情怎地就交给他了?”

楚晴笑道:“盛珣的本事大着呢,等跟掌柜历练两年,以后让他自个当掌柜管铺子。”

因是在宁安院门口,翡翠也不敢跪拜,只一个劲儿地道谢,“要是他真能做掌柜独挡一面,以后他成家,我也不用担心了。”

“放心吧,以后只有他拉扯你,再不用你为他东奔西走。”楚晴笑一笑,转身去大房院。

大房院静悄悄的,只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没精打采地站在庑廊前,看着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想来昨天夜里,整个大房院都没得安睡。

楚晴有意加重了步子,小丫鬟猛地惊醒,见到楚晴,毕恭毕敬地曲膝行礼,“姑娘安。”

石榴闻声,顶着两只黑眼圈从屋里出来,含笑招呼,“姑娘过来了,夫人在里头。”

楚晴正要撩了帘子进去,忽地有些心虚,停下脚步,悄声地问:“伯父也在吗?”

“刚出去了,”石榴笑着摇摇头,替她撩起门帘。

果然屋里只明氏自己,穿件家常的丁香色褙子坐在炕边,后背斜对着门口,手里拿张纸,正看得入神,瞧着神色很凝重。

楚晴顽劣心起,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走近,伸手蒙住明氏的眼,压低声音问道:“伯娘,猜猜我是谁?”

明氏笑道:“都叫伯娘了,除去晴丫头还能是谁?”

楚晴亲热地扭着身子撒娇,“伯娘不能假装猜不出来?”

明氏面上露出难色,“让聪明人装傻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儿。”说着关切地问,“祖父找你没什么事儿吧?”

楚晴也皱起眉头假装为难,“有事儿,他想让我考科举…我正发愁怎么把耳朵眼堵上,可是堵上就没法戴耳坠子了。”

明氏不由望过去,见她小巧的耳垂上缀着对指甲盖大小的青金石耳珰,青金石只稍微打磨成圆形,非常简单,却衬着她的肌肤分外白净。

“以前没见你戴过,倒挺好看。”

楚晴道:“还是上次大姐姐寻那个什么缎子,我趁机把母亲的东西理了一遍,里头就有这个。正好配这条裙子。”

她今天穿浅碧色缠枝梅暗纹褙子,湖蓝色十二幅湘裙,乌黑的头发简单地挽了个纂儿,戴了支丁香花镶青金石的金钗,眉眼弯弯的,看上去温婉乖巧。

明氏打量几眼,想起以前收着几样青金石的饰物,也没招呼石榴,亲自下炕趿拉着鞋子从妆台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只雕并蒂莲花的黄花梨匣子。

打开来,果然有好几样镶了青金石的饰品。

一对累丝蝶赶花小簪,一对凤蝶金簪,还有支累丝嵌宝的赤金凤簪,凤尾上嵌着六颗一般大小的青金石不说,凤眼用了黑曜石,凤口还含着粒桂圆大小的红宝石雕成的宝珠,非常华丽。

明氏另取了只匣子将凤簪装起来,“这个太扎眼,等过年的时候戴。”抬眼又端详片刻,笑道:“头发梳得太省事了,我给你换个花样。”

索性让楚晴坐在妆台前,给她打散头发重新梳。

楚晴自小被徐嬷嬷保养的好,皮肤细嫩红润,头发乌黑油亮,握在手心跟绸缎似的往下滑。

明氏看着镜子里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想起自己没了的那个孩子,十有八~九就是个女儿,要是能平安地生下来,该有十五岁,该忙活着准备嫁妆了。

明氏暗叹口气,倒也没太过伤感,去了的已经去了,现在身边有楚晴也极好,虽说只是个侄女,可与自己贴心贴肺的,跟亲生闺女不差什么。

正想着,帘子外头传来石榴清脆的招呼声,“大少爷安,二少爷安。”

有急促的脚步声往门边走来,忽地戈然而止,接着听到楚景的声音,“母亲可得闲儿?”

石榴笑道:“世子爷已出门了,六姑娘在里头。”

门帘这才被撩开,楚景与楚昊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两人个头差不多,相貌也有五六成像,只楚景肤色白,体态修长,温文可亲,而楚昊则黑得多,也壮实得多,看着就耿直爽快。

楚晴连忙招呼,“大哥哥,二哥哥,请恕我不能行礼。”

楚昊看到明氏替楚晴梳发,一下子愣在当地,他离家之前就知道四叔家的五妹妹喜欢粘着自个母亲,却没想到感情会这么好。

明氏虽慈爱,但管教两个儿子却很严厉,基本上有错必罚,没有通融的时候。

楚景却司空见惯般随意地在炕边坐下,掂起匣子里的金簪看了看,“很配五妹妹。”

楚晴笑着纠正他,“是六妹妹。”

楚景也笑,“叫顺口了,还得过阵子才能改过来。”

说话间,明氏已经给楚晴梳了个分肖髻,墨发在头顶盘成虚环状用发簪固定在脑后,额前特意留了两束,松松在垂在脸颊两侧。

较之刚才,褪了些天真童稚,多了几分少女独有的娇美。

明氏看着两对簪问儿子,“哪个更好看?”

楚昊答得很干脆,“两个都行。”

楚景却认真地比了比,指着蝶赶花的小簪,“六妹妹今天穿得素净,那只凤蝶簪过于花哨了。”

明氏从善如流,将两支小簪一左一右插在楚晴发间。

深蓝到近乎发紫的青金石在墨发的映衬下,闪耀如星子,配着青金石的耳珰,增色不少。

楚昊也认同地点点头,“这簪子果然漂亮。曈妹妹也喜欢各色石头,戴了肯定也好看。”

明氏脸色便沉了下来。

楚景有些无语地瞪了楚昊一眼,楚昊却浑然不觉,憨憨地道:“有一年边境互市,父亲特地带曈妹妹去挑了一匣子石头,镶了好几支簪,但都没这个好。”

“那是自然,”楚景趁机把话题转到手艺上,“这种珠宝首饰,三分看材质,七分却要看手艺。手艺好的匠人,能别出心裁把材质上的瑕疵转为绝笔,而手艺不好的匠人,就是品相再好的宝石雕刻出来也失了灵气。这点京都不如江南,很多首饰样子都是从苏州那边时兴过来的。”

而能让明氏看在眼里的首饰,肯定是好中之好。

楚昊盯着那对凤蝶金簪欲言又止。

明氏看出他的意图,并不开口,将那对凤蝶簪一并放到先前装赤金凤簪的匣子里,递给楚晴,“拿着玩儿吧,过两天银楼进了新样子,咱们也挑些石头镶起来。我年轻时候就喜欢那种细细长长的耳坠子,后来做事嫌麻烦,老是碰着腮帮子,时不时还缠头发,就都收起来了…再过两年,你戴着倒合适。”

明氏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对这些饰物并不看在眼里,楚晴自然要凑她的趣,高高兴兴地接了,“谢谢伯娘,正好周家三姑娘写信问起我那个珍珠花冠,说改天约着一起挑几件好看的首饰过年戴,银楼里还有样子好看的花冠吗?”

“应该有,即便没有咱们也可以画了样子出来让匠人照着做。”

女人天生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不管年纪大小,明氏自己不怎么戴花哨饰物,却愿意打扮楚晴,“只你别鼓捣出一只大青虫子戴在头上就成。”

说着又笑,“怀远也跟着你胡闹,虫珀就是图个新奇好玩儿,实在喜欢做成吊坠贴身戴着也成,还巴巴地帮你镶成簪子,一次也没戴过吧?”

“冬天戴着没意思,我单等着夏天呢,”楚晴眯着眼笑,到时候自个儿头顶歇一只蚊子,不知会骗到多少人。

那支簪是通过楚景的手送到明氏这边来的,楚景自然知道明怀远为了追求返璞归真用过多少心思,连他冷不丁看了都吃一惊,不由打趣道:“那你别哭脑袋疼。”

楚晴猛然想起来,倘若自个儿头上真落一只蚊子,岂不是谁看到都会拍一下,不由嚷道:“那我不就被拍傻了?”

明氏“噗嗤”笑出声,虚点着楚景脑门,“都快成亲的人了,就知道跟妹妹闹。”

“咦,这么热闹?”楚溥踏着笑声进来,迎面看到明氏如花的笑魇,那欢喜是真真切切由心底而发,连眸中都透出笑意。

楚景与楚昊立时站起来垂手而立。

楚晴屈膝行个福礼,“大伯父安。”

屋里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楚溥感觉到这一点,看着楚晴,语气特意放柔了些,“你是…”

他常年在外,对家里的姑娘们只能认识个大概,至于是哪房哪院排行第几却是分不清楚。

明氏笑着介绍,“四叔家的六姑娘,闺名楚晴。”

“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楚溥浑不在意地点点头,环视一下四周,“曈儿跟晞儿没过来?”

“要不让人去请她们?”明氏眸光沉了沉,笑意未改,“许是一路劳累醒得迟了也是有的。”

楚溥淡淡地说:“不用了,摆饭吧。”

楚晴暗抽口气,都快辰正了,大伯母竟然还没吃早饭?

明氏扬声吩咐石榴摆饭,楚晴趁机告辞。明氏挽留她,“厨房里做了酸笋炒肉,你尝尝好不好吃?”

楚晴觑着明氏脸色,笑着答应,“好,”又问楚景,“大哥哥也不曾用饭吗?”

楚景笑道:“昨儿说好的,今天陪爹娘一同吃。”

既是说好了,大伯父进门又问起楚曈,那就说原本打算一家人都凑在一起吃的。却不知道那两姐妹为何没来?

正思量着,石榴带着两个小丫鬟在炕桌上摆了饭。

两碟腌菜,四碟炒菜,酸笋炒肉里放了几片红椒,还有道干豆角炖肉也放了辣椒。

明氏平常用的清淡,而且不吃辣,很显然这两道菜是特意为楚溥准备的。

楚晴莫名地又替明氏抱屈,明氏总是记得大伯父的喜好,也不知大伯父晓不晓得明氏喜欢什么。

似乎专为了回答楚晴这个问题似的,楚溥把那碟清炒莴苣丝往明氏跟前挪了挪,又替她盛了大半碗红枣枸杞粥。

动作很自然,并不像特意为之。

楚晴突然想知道,楚溥跟胡姨娘相处的时候会不会也亲自给她盛一碗粥。

如此胡思乱想着,侧眼看到楚溥放了筷子,楚晴匆匆将碗里的饭用完,也放了筷子。她来之前在倚水阁就用过饭,因此只盛了小半碗粥。

楚景跟楚昊也接连放下碗,只有明氏仍不紧不慢地小口咽着。

楚溥正对着她坐,见她空了碗,又拿了勺子盛粥,“再添一点儿?”

明氏摇摇头,“不用,够了。”

石榴带着小丫鬟进来撤了杯碟,端上茶水,各自漱了口,楚晴不好再打扰他们一家团聚,起身告辞。

出了大房院,楚晴想去汲古阁看会儿书,便带着问秋与暮夏往四房院那边走。走不多远,隔着低矮的冬青丛突然看到前边两个身影。

高的那个梳堕马髻,披灰鼠皮的斗篷,矮的那个梳着双环髻,披件大红色的猩猩毡斗篷。

不正是楚曈跟楚晞,她俩不去大房院给明氏请安用饭,也不带着随身丫鬟,跑到这里来干嘛?

楚晴心下纳罕,特地放轻了步子跟在后面。

两人绕过三房院门前,径自走到太湖石垒成的假山旁,寻个避风的所在,躲了进去。

楚晴愈加不解,徐嬷嬷说假山最是藏污纳垢之处,可这两个小姑娘钻进去算什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