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早上,她还是欢欢喜喜地憧憬着成亲后的生活,文氏特地嘱咐她,要以夫为纲,好好侍候王爷;楚晴也宽慰她,只要她尽到王妃的本分,不懂的事情多请教王爷,不擅自作决定,就能过得平稳。

万万没想到,被京都众人羡慕嫉妒的亲事竟会是这样。

她曾隐晦地告诉文氏生活得不如意,文氏嗔她一眼,“能嫁到皇家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不知足?王爷忙于政事,没工夫在内宅里厮混,你更应该管好王府的中馈替王爷分忧,而且,要尽快怀个儿子。有了儿子傍身,王爷怎会不器重你?”

楚晚欲哭无泪,她每天活得战战兢兢,连四皇子身边的内侍都不如,府里上下除去身边陪嫁的四个丫鬟,谁会听她的话?

就这四个丫鬟,也早被府里的内侍敲打过,不敢肆意而为。

孩子,她倒是想的,可越想要越是怀不上,而且四皇子在房事上很是节制,每月只四天歇在内院,其余均在外院书房安置。

内宅里,虽然没有侧妃姨娘,但有好几个没有名分的丫头轮流伺候四皇子安寝。轮到楚晚的次数时少之又少。

她一个人,怎么能怀得上孩子?

***

清风吹来,带着几分秋的萧瑟,楚晚蓦然想起往日与楚晴的情分,自觉对不起她,便吩咐车夫,“你追过去瞧瞧,让他们好生对待六姑娘,别惊吓着她。”

车夫冷冷地道:“王妃不用担心,他们手底有数,会给六姑娘一个痛快,不会让她受太多苦。”

“你是什么意思?”楚晚愕然地盯着他。

车夫道:“王爷的吩咐,干脆来个釜底抽薪,人一死,谁还管她的东西,王妃正好借口整理六姑娘遗物…”

“你!”楚晚也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劈头朝车夫撞去,“我跟你拼了。”

车夫抬臂挡住她,对丫鬟道:“王妃受了惊吓,好生扶着点儿,别失了王爷的面子。”

丫鬟颤颤巍巍地刚想上前,楚晚朝着她们怒吼道:“谁是你们的主子?他害了六姑娘,我绝不放过他。”伸出手抓向车夫的脸。

楚晚先前的丫鬟喜鹊跟鹦哥都因年纪大而且用着也不是非常顺手,早就放了出去,这两个是她出阁前半年买的,跟了楚晚这几年,总算有些主仆情分,见状也跟着上前与车夫缠斗。

车夫毕竟是个男人,比她们三个女子强壮了许多,要不是碍于楚晚的王妃身份,早将她摔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滚滚尘土中,有两骑疾驰而来,楚晚也顾不得脸面,张嘴就喊,“救命啊,打劫了。”

不多时,来人已至近前,楚晚定睛一看,两人都认识,穿鸦青色长袍的是楚暖的夫君魏明俊,旁边那个是周家大爷,心头一松,急忙道:“六妹妹让人劫走了,快去追她。”

周成瑾闻言,浑身的血凉了半截,顾不得询问缘由,冷声问道:“往哪边去了?”

楚晚指了马车的方向,“那边,她坐在马车上。”

不等她话说完,周成瑾已策马奔出老远。

魏明俊帮着楚晚制服车夫,用腰带将他双手双脚紧紧捆住,又怕他逃跑,从怀里掏出短刀将他脚筋挑了,将短刀递给楚晚,叮嘱道:“王妃先看着他,等回了京都审问。要是他不老实,把他手筋也挑了。”说罢匆匆上马,追着周成瑾而去。

车夫疼得昏死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的楚晚,脑子出奇地清醒。

说不定什么时候四皇子派的马车就会来到,要是被他们瞧见,车夫定然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四皇子,自己以后在王府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即便马车没来,让魏明俊带回去审问也不好,那三个劫匪是死士,如果楚晴被救出来,他们必定会服毒自杀,这事儿就牵连不到自己身上,而车夫却未必能咬紧牙关。

思来想去,留着车夫就是个祸害。

楚晚打定主意,将短刀递给丫鬟,“把他杀了。”

丫鬟吓得浑身哆嗦,腿一软瘫在地上,颤着声儿道:“我,我连鸡都没杀过。”

一看就是个不中用的。

楚晚冷哼一声,咬着唇,走近车夫,将短刀对准他的咽喉,慢慢往下刺。

似是感受到什么,车夫忽地睁开眼,喝道:“王妃想要干什么?”

楚晚心一慌,短刀歪了下,扎在车夫胸口处。

车夫吃痛,挣扎着往旁边闪,楚晚岂容他躲,复握紧短刀,闭上眼,也不管什么部位,用力捅下去。

车夫“嗷”地发出一声惨叫,这叫声刺激了楚晚,她想起在自己在王府被轻视被欺辱的情形,眼前的车夫似是变成了四皇子,楚晚泄愤般连着捅了十几下,直到力气尽失才停下手。

车夫浑身血迹斑斑,早咽了气。

两个丫鬟站在一处惊恐地看着楚晚。

楚晚冷冷地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清楚,倘若透露出半个字去,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丫鬟一齐跪在地上,嚅嚅地回答:“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你们把他抬到灌木丛后头,好生藏起来…有火折子更好,烧了干净。”

丫鬟们唯唯诺诺地应着,两人根本抬不动车夫,索性合力一路拖到灌木丛后。其中一个丫鬟倒是带了火折子,闭着眼将车夫的衣服点燃了。另一个怕燃不彻底,到周围折了些枯枝扔到尸身上。

楚晚看到灌木丛后冒起了黑烟,将短刀收到怀里,双手捧了些干土,将地上的血渍盖住了。而后,与两个丫鬟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京都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周成瑾已追上了楚晴乘坐的马车…

第110章

隔着老远,周成瑾就看到了楚晚说的那辆黑头平顶马车,停在一处山崖边,两个穿土黄色裋褐的男人一个稍胖,一个略瘦,正俯在车辕上把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拽出来,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

车厢里隐约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与男子的呵斥声,夹杂着放肆的奸笑。

周成瑾目若寒冰,放慢马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是从鞑靼人手里抢过来的,只半尺长,用精铁与马筋制成,带着六支箭头极锋利的竹箭。

瞄准、张弓,三支竹箭连发,带着呼呼的破空声呼啸而过。

前头的胖子反应甚是灵敏,当即侧转了身子,躲过第一支竹箭,竹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正中身后瘦子的胸口。

瘦子捂着胸口满脸不可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胖子见状,警觉地四下打量一番,看到了蓄势待发的周成瑾,只是不等他有所准备,第二支、第三支竹箭接踵而来,分别射向上、下两路。

胖子躲得了上面却躲不了下面,竹箭直直地插在他膝头。

周成瑾手下不停,再取三支箭射出去,胖子行动不便,脑子却好使,“扑通”倒在地上躲过一劫。

这时,自马后转出个身穿灰色裋褐的人,手执长剑,摆出迎战的架势。

周成瑾冷笑一声,扬鞭催马,毫不犹豫地冲上前,马蹄踏在胖子胸口,胖子惨叫一声,浓稠的鲜血自口中喷出来,流了满地。

“你是哪条道上的,有种的报上名来?”穿灰色裋褐之人喝道,脚下却不停,腾转挪移,猛地朝马腹刺来。

周成瑾身上没带趁手的兵器,只有一条长鞭,见状催马躲开,右手甩动长鞭,朝那人面部抽去。

那人挥剑隔开长鞭,借这个空当,周成瑾纵身一跃,直扑那人命门。

周成瑾本就跟从名师学的武,架势上有板有眼,这两年,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将原先师傅教得花里胡哨的东西尽都舍弃了,只留下杀敌对战的精髓之处。

此时又因情急,出手更是狠厉,完全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要命打法,转眼就打得那人鼻青脸肿。

楚晴坐在车里,听到打斗声,虽不知来人是谁,总算升起了一线希望,悄悄对暮夏道:“咱们快找地方藏起来。”

趁着外面打斗正酣,能逃掉最好,实在不行寻个隐秘地方躲起来,总胜过落在那人手里要么受辱要么送命。

暮夏心领神会,先跳下马车,正要伸手搀扶楚晴,穿灰色裋褐那人已察觉到她们的意图。

他是死士,不成功便成仁,要是完成四皇子之命,他的爹娘可报一生安顺,可万一失败,全家满门都不得好死。

那人拼着生受周成瑾一拳,挥剑刺向马头。

马吃痛,直朝山崖冲去。

周成瑾大惊,顾不得其他,拔腿扑向马车,双手拽住马车后轮。可马的冲劲太大,车厢仍是不受控制地朝山崖下落,半个车厢挂在崖壁上,摇摇欲坠。

楚晴紧紧抱住车辕,往下看是万丈深渊,往上看,山壁边缘的土石被马车带动着哗啦啦地往下掉。

好在暮夏是个机灵的,急忙拽住马车的另一只轮子,使足了力气往上拉。

穿裋褐那人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拼命一搏,此时看到两人都不顾自己先忙着拉车,撑着长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狞笑道:“你想要找死,那就成全你。”仔细打量周成瑾一番,“这张脸生得倒不错,呵呵,呵呵…”举剑朝着周成瑾脸上划去。

长剑从眉心一直划到脸颊,周成瑾几乎能感受到剑尖划破肌肤时候冰凉的触感,他不敢伸手去挡,怕一松手马车就会掉落山崖。

鲜血飞溅,落雨般滴在暮夏手上,暮夏不敢看,闭紧了双眼。

那人深吸两口气,积蓄了力气又要挥剑,便听到马蹄声急,有人怒喝,“住手!”紧接着,身后飞来一脚,将他踹到了山崖之下。

魏明俊探身望去,见楚晴已是脸色煞白,快要支持不住了,而马四蹄腾空仍在不停地挣扎,没挣扎一下,马车就往下挪动一分。

这种情形,凭三人之力根本没法连马带人拉上来,魏明俊灵机一动,将地上散落的几根长鞭都捡起来,用力一挥缠在楚晴身上,因怕不结实,又垂下一根长鞭,扬声喊道:“六妹妹,抓住鞭子,我拽你上来。”

楚晴已经有些麻木了,完全是凭着本能抱住车辕不放,直到魏明俊喊了三声才清醒过来,试探着先用右手抓住鞭子,在手上缠了两道,再伸出左手缠了两道。

“六妹妹小心了,别磕到石块,起!”魏明俊大喊一声,使力将楚晴拽了上来。

楚晴整个身体僵硬得根本没法动弹,当即瘫倒在地上。

魏明俊一面解开她身上长鞭一面告诉周成瑾,“六姑娘上来了,你放手吧。”

周成瑾充耳不闻。

暮夏倒是听到了,松开了手,谁知马车“嗖”地落下去,连带着周成瑾也往下滑。幸好魏明俊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周成瑾双腿,死命地嚷,“松手,让你松手。”

周成瑾这才松开手指,不多久,山下传来马的嘶鸣以及重物落地的“扑通”声。

魏明俊一直将周成瑾拖到离崖壁老远才停下,后怕地拍拍胸口,喘口气,扳过周成瑾的脸,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一道伤痕从眉心到唇角仍往外渗着血,鲜血沾了泥土和杂草,狼狈得几乎辨不清面容。

这人最爱惜自己的面容…

魏明俊不敢去碰,摇晃着周成瑾的身子,“阿瑾,咱们得立刻回京都请太医看看伤口。”

周成瑾抬手擦一把双眼,抹去眼旁的血痕,问道:“六姑娘如何,伤着没有?”

魏明俊回头看一眼仍躺在地上的楚晴,道:“应该无碍,就是惊吓过度,她们主仆不会骑马,要不你留在这里照看她们俩人,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村子,借辆牛车来?”

周成瑾思量片刻,摇头道:“不妥,我们必须马上走,你把那两具尸身都扔到山崖下,那个死了的丫头带着,咱们即刻离开,先回庄子再说。”

魏明俊一向以周成瑾马首是瞻,把短箭收好仍交给周成瑾,然后把尸体跟马鞭等物往山下一扔,对暮夏道:“这里不便久留,我们这就离开,你跟我同骑,阿瑾带着六妹妹…权宜之计,只能得罪了。”说罢打横抱起楚晴放到周成瑾的马上,又抱起冬欢的尸身放到另外一匹马上。

此时暮夏哪还有主意,魏明俊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几人离开不久,来了数名护院打扮的人,个个身穿一式的藏青色裋褐,脚踩羊皮靴,腰间别着倭刀,一看就知道出自高门大户。

为首的头目瞧了瞧地上血迹,肃然道:“四处找找,再往周边村落打听一下,是否看到过可疑之人。”

***

周成瑾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扶在楚晴腰间拼命往前赶。楚晴坐在他身前,双眼仍是闭着,头无意识地靠在他肩窝处。发髻蹭着他的脸颊,柔软温顺,巴掌大的小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小巧的唇紧抿着,也是毫无血色。

朝思暮想了好几年,终于能够拥她入怀,却是这样的情形。

周成瑾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赶到庄子里,好生看看楚晴到底伤了哪里,可他适才用力太过,手腕跟手臂已脱了力,稍一动便酸痛得厉害,几乎连缰绳都抓不紧。

可为着心头的人,他便是再痛也能忍。

田庄头看到周成瑾去而复返还带了三个姑娘回来,吓了一跳,悄声问道:“大爷,离这八里有个郎中,要不要请来给爷看看伤?”

周成瑾默一默道:“不用,我这是外伤不碍事…你去抓副安神镇定的汤药,再烧一锅热水,几位姑娘用得着,还有,别声张出去。”

田庄头明了地点点头,很有条理吩咐婆娘烧水,指使儿子去抓药,“就说阿宝受了惊,夜里睡不踏实,让开服安神的药。”

阿宝是田庄头的孙子,今年才五岁。

田婆娘烧开水,往暮夏那边送了一桶,又往周成瑾这边送了一桶。

周成瑾这两年身上没少受伤,早就学会处理伤口了,将干净的棉布帕子用热水烫过,把脸上的泥土草叶洗掉。

伤痕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约莫两寸多长,好在那人失了准头力气也不够,没伤到骨头,可落下一道疤是难免的。

前天还剩下一坛没开封的酒,周成瑾拍开封泥,倒了半碗,另换条帕子蘸了酒,让魏明俊将伤口仔仔细细地再洗一遍。

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复被扒开,被烈酒冲刷着,疼得刺骨,周成瑾“嘶”一声抽口凉气,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魏明俊心有不忍,也跟着皱起眉头,却怕伤口里还有泥土,仍是仔仔细细地擦了两遍,才小心地敷了伤药上去。

伤药是田庄头给的,山野农户少不得磕磕绊绊摔伤碰伤,所以庄子里常备着跌打伤药,虽然不名贵,药效却是好的。

上完药,那边田婆娘也过来,低着头禀报,“那姑娘已经安置下了,就手心有几道蹭出来的血丝,再没有别的伤处。听丫鬟说姑娘一直在马车里,没有碰着磕着。”

周成瑾松口气,沉声道:“熬点小米粥温着,再把药煎上,等姑娘醒来再用。对了,那个死了的丫鬟,给她换身干净衣裳,置办副棺木就埋在后面山头上。”

田婆娘应着退出去。

魏明俊嗟叹一声,猛地想起被遗忘在脑后的楚晚等人,忙道:“我还得回去一趟,先前楚二姑娘那边还绑着人,兴许能问出点东西来。”

周成瑾道:“你小心点儿,若有什么不对别原路返回,绕个圈子再回来,别让人跟了来…对了,让庄头把那三匹马都杀了,免得落下痕迹。”

魏明俊应声出去,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二姑娘不见了,那个绑着的人也没在,我依着你的话没停留,到南边一个村落兜了圈绕回来的。也不知二姑娘会不会出事?”

“兴许搭上过路车回了京都,”周成瑾半点不关心楚晚,只问道:“先前她没说为什么到这里来?”

“说了,是跟六姑娘一道去华严寺求灵泉水,车夫可能见她们只几个弱女子,打扮又算体面,就勾结了几个混混半路抢人。”

“混混?”周成瑾冷笑,“混混会有那么好的身手?要不是我暗中放箭先解决了两人,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看要说是宫里的侍卫还差不多。”

提到皇宫,魏明俊吓了一跳,忙道:“别瞎说,等六姑娘醒了问问她便是。说起来六姑娘真是多灾多难,上次出门遇到惊马,这次遇到劫匪…”

周成瑾面沉如水。

第111章

经过白天这番折腾,魏明俊着实累得够呛,又见周成瑾精神也不济,两人早早便安歇了。

一夜好睡,天刚蒙蒙亮便醒了,借着微弱的天光俯身去看周成瑾,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往常俊美的脸多了道褐色的剑痕不说,脸颊似乎也比平日红。

魏明俊心头一紧,伸手探上他额头,只觉得掌心热得烫人。

受伤之人最怕突然发热,也不知他昨晚何时起得热?

魏明俊自责不已,急匆匆穿上衣裳,走到屋外喊人。

田婆娘正在准备早饭,闻声自厨房出来,问道:“二爷有什么吩咐?”

“你家男人呢,快把他叫来,得赶紧请郎中。”

田婆娘忙回去熄了灶膛的火,小跑着把儿子大全喊了来。

大全道:“郎中离着不远,我赶牛车去正好把他接过来,不用劳烦二爷。”

魏明俊觉得有道理,挥手让他快走,又让田婆娘去厨房端了盆温水端进屋里。

田婆娘看到周成瑾的模样“呀”一声,忙闭上嘴,心里却嘀咕着,昨儿满脸是血看着不显,过了一夜这伤口红肿得吓人,是不是该包上才好得快?可也没法包,包上就没法喘气了。哎呀,大爷生得那么俊俏,就跟年画上的人似的,成了这副样子…以后还怎么说亲?

心里嘀咕手上却没闲着,将帕子沾了温水,轻轻覆在周成瑾额头,手触到他的脸颊,又是一惊,怎么烫得跟火烧似的?

烧成这样可不行,别烧坏脑子。

田婆娘自作主张又取来一张帕子,打湿之后,撸起周成瑾的衣袖擦拭胳膊,发现他胳膊肘磨掉好大一块皮,小臂上全是血丝。

魏明俊瞧见了,赶着过来帮忙,等擦完手臂又撩周成瑾的裤腿,谁知竟是撸不上去,却原来他腿上也有伤,凝固的血把衣服跟皮肉粘在了一处。

这臭小子,受伤怎么不早说,难道就不疼?

魏明俊暗暗几句,小心地揭开衣裳,露出手指长一处剑伤。因牵动了伤口,血又连绵不断地渗出来。

魏明俊抓过田婆娘手里的帕子,将周遭血污擦干,再抹上一层药膏。

许是疼,周成瑾闷哼两声却没有醒来。

这个时候,大全满头大汗地进来,“真是不巧,昨儿夜里钱郎中的女婿不当心摔倒坑里断了腿,钱郎中连夜到了女婿家里。”

魏明俊皱着眉头问:“这周遭还有别的郎中吗?”

“离这儿十五里,有个姓刘的郎中,平常专给牲口看病,也能给人看。”

魏明俊沉吟片刻,转头问田婆娘,“厢房两位姑娘怎么样了?”

田婆娘道:“听我儿媳妇说,姑娘半夜醒来哭过一阵儿,后来吃了半碗粥,又喝过药,这会儿正睡着。”

魏明俊从荷包里掏出个五两的银锭子递给田婆娘,“我得立刻带周大爷回京都,两位姑娘好生照看着,说不定后半晌儿就会来人接。”不等田婆娘推辞,转头吩咐大全,“把车厢卸下来,换成两匹马拉车,车厢里多铺两层褥子,再备上一壶水…你能赶马车吗?要是不行,我来赶。”

大全痛快地回答:“以前没赶过,不过跟牛车也差不多,我能行。”

魏明俊再不耽搁,进屋把东西收拾好,连着铺盖卷将周成瑾一道抱起来,送到了马车上。

途中一刻不敢停,快马加鞭回了沐恩伯府。

魏明俊跟门房都熟悉,跳下马车先叫人请太医,一边又吩咐人去喊寻欢,又指使两个小厮仔细抬着周成瑾往观月轩去。

观月轩设置了阵法,平常人不能出入。

走到半路遇到了寻欢与作乐,魏明俊把周成瑾交给他俩,转而就往二门去,想求见大长公主。

外院这番动静早传到大长公主耳中,她听说周成瑾是被人抬回来的,惊得差点摔了茶盅,拄着拐杖就往外走。

魏明俊走到二门,正巧大长公主也从里面出来,两人碰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