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这些年,她早就忘了这块玉佩。

冬乐将玉佩收在怀里,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复又放回原处,“起先我来也是为了找那封信,不过信已经到了主子手里,眼看着大事将成,主子说不能让奶奶毁了大爷的前程。”

没头没脑的一席话。

楚晴脑中一闪念仿佛抓到了什么东西,惊叫道:“是五殿下?”

冬乐并未否认,自顾自地说:“大爷跟主子自□□好,甚至同吃同睡同榻而眠。主子若是得了江山也会分给大爷一半的,可大爷有了奶奶便想撒手,只愿当个闲散侯爷。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岂能耽于闺房之乐?奶奶没有得罪人,就是嫁错了人…”顿一下,眼神充满了怜悯,“或者,该劝着大爷把心多用在主子身上,别独占大爷的心思。”

楚晴有些接受无能,先前明怀远对凌峰情有独钟,现在又有个五殿下对周成瑾,难不成男人都要去喜欢男人了?可今天还是五殿下大婚之日,新娘是他千挑万选的江西廖氏之女啊!

冬乐似乎看出楚晴的心思,叹道:“主子肯定会迎娶廖氏,也会恩宠六宫…他是容不得任何人背叛。想必以后也会让大爷续娶生子,只别把心思放在新奶奶身上便是。”回身瞧一眼更漏,“时辰差不多了,二殿下那边应该事发,所有有干系或者没干系的都会被搜查,大爷也免不了,主子吩咐的人就会趁乱把奶奶带走…奶奶再喝口茶吧,睡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着才是煎熬。”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一般,寂静的夜里远远地有混杂的马蹄声传来,夹杂着隐约的鸡鸣狗叫声,此起彼伏,很显然已经出事了。

马蹄声渐近又渐远,也不知往何处去了。

楚晴紧抿着嘴,不再让茶进口,冬乐无奈只得放下茶盅,坐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冬乐,别再逼我喝茶了,我便是死也想死得明白,这样来世才能找对仇人。有一事我不明白,你每天身在内宅,如何知晓外头的事,是谁给你传信发布命令?五殿下对大爷这份心,大爷可曾知晓?”

冬乐拿起楚晴适才缝的衣衫,对着烛光仔细地看了看,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炕柜的抽屉里,“主子这么在意大爷,肯定是安插了人的。奶奶的绣工真好,收起来给大爷做个念想吧。”

街上又有马蹄声起,似乎越来越近。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男子的呼喝声,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叮当声。

冬乐神情复杂地看着楚晴,替她理理发髻整整衣衫,“怕是来人了,我给奶奶磕个头吧,不枉这几年奶奶待我的情意。”

说罢,跪在炕上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不等起身,突然惊呼出声歪在一旁。

楚晴只听到呼呼的破空声擦着脸颊掠过,就看到冬乐倒在一边,眉心处有个血洞,汩汩地往外渗着血,转瞬淌了满炕,而两眼犹自睁着。

有人撩起门帘飞快地掠了进来…

第157章

是道浅绿色的身影,手中持一柄长剑,英姿飒爽。

正是乐安居大长公主身边的浅碧,楚晴心头一松,脑子开始迷糊起来。

浅碧见状不好,慌忙摇摇她的肩膀,急切地问:“大奶奶,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楚晴皱了眉头嘟哝一句,“手疼。”

左手的指腹插着适才缝衣裳的针,每当身体撑不住摇摇欲倒时,针便会刺一下。便是这疼让她勉力保持着一丝清明。

浅碧抓起她的手,只见细嫩的手指上绣花针已扎进去十之有三。

都说十指连心,大奶奶这般娇滴滴的人肯定疼得难受。

浅碧毫不犹豫地将针拔~出,鲜血霎时涌出来,颤巍巍地挂在指尖,衬着素白的手指有种诡异的美。

手指传来的疼让楚晴清醒了些,她把视线投向炕桌上的茶盅,有气无力地道:“茶不能喝。”脑子里一阵迷糊便要睡过去。

“大奶奶,”浅碧惊慌地呼喊着她。

“苒苒,苒苒!”几乎同时,有焦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周成瑾一把将门帘扯下,三步两脚上炕抢过浅碧手中的楚晴抱在怀里。

楚晴能听到他的声音,却开不了口,只觉得依靠着的胸膛温暖而结实,淡淡萦绕在鼻端的味道好闻又熟悉,放心地沉睡过去。

浅碧端起茶盅闻了下,“是迷~药,大奶奶能支撑这么久,药性应该不强,兴许睡一阵子就醒了。”

“请太医,”周成瑾冷着脸扬声吩咐。

院子里传来小厮的应答,“是!”

周成瑾低头看看怀里的楚晴,面容安详娴静,乌鸦鸦的睫毛雕翎般覆住了那双好看的杏仁眼,莹白的脸颊被烛光辉映着愈加娇柔动人。

凝神看了片刻,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抱到架子床上,小心地掩好帘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冬乐问道:“怎么回事?”

浅碧道:“听到外面乱糟糟的,问了值夜的婆子说是官兵上门搜查观月轩,大长公主怕惊吓了大奶奶让我过来照应一下。谁知道作乐竟然拦着不许进,我三两下解决了他,正好看到这个丫头像是对大奶奶不利,就捡了粒石子…当时没想太多,不过茶里既然下了药,想必她也脱不开干系。”

紧急情况下死伤几个下人对周成瑾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没再多看,只淡淡道:“叫人进来拖出去,”话音刚落,视线落在茶盅上,又道:“先搜身,看看有没有剩余的药。”

浅碧也不嫌血腥味重,伸手一扒拉将冬乐翻了个个儿,将怀里与袖袋中的东西一一掏出来。

那块上好的岫岩玉佩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周成瑾面前。

周成瑾眸光骤紧,一把抓过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看了许久。

浅碧扫一眼那块玉佩,识趣地没有多问,瞧见另有只瓷瓶,打开闻了闻,“应该就是剩下的药末…这丫头死得不冤。”

周成瑾视若罔闻,视线仍紧紧地缩在玉佩上。

浅碧瞧出他手指微微地抖动,再看一眼玉佩,转身到外面叫了小厮进来将冬乐的尸体抬了出去。

等到屋里清扫干净,血腥味渐渐散去,太医便也到了,却不是以往常来的胡太医,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

周成瑾面色有些不虞,问道:“胡太医呢?”

太医躬着身子道:“太医院值夜的就只七八人,适才医正急匆匆点了好几位太医出去看诊,家师也在其中。”

想必事发,定王府或者安王府有人伤亡。

周成瑾“嗯”一声,一言不发地率先进了內间,小心地将楚晴的手抽出来,搭上一条丝帕。

太医隔着帐帘把过脉,沉吟良久,搓了搓手,再把一次,斟酌着道:“像是喜脉,但又不太明显,要不过几日再看?”

“胡说八道,”周成瑾怒喝一声,骇人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什么喜脉?你瞧瞧她有没有什么不妥?”

太医吓得一哆嗦,险些从椅子摔到地上。

浅碧不忍,悄声道:“奶奶刚才误喝了茶,茶里兴许有药…”

太医这才明白,战战兢兢地又按上楚晴的腕,因手抖,找了片刻才寻到脉,把过数息,不敢看周成瑾,只对着浅碧道:“从脉相看起来并不大碍,不知那茶是否还在?”

浅碧将茶盅与瓷瓶一并交给他。

太医闻了闻,伸舌头舔了口茶汤,再将瓷瓶里的粉末倒在掌心,仔细看过,用手捻了捻,胸有成竹地说:“就是平常的迷~药,并非虎狼之药。”话刚出口,瞧见浅碧告诫的眼神,急忙改口,“奶奶睡上七八个时辰就会自行醒转,要是觉得不妥当,我开个补血养气的方子调理一下…不过,奶奶脉动似滚珠,像是喜脉,为了胎儿着想,这汤药能不喝便不喝。”

听到“胎儿”两字,周成瑾这才反应过来太医所说的喜脉是怎么回事,一伸手攥住太医胳膊,急切地问:“喜脉是真是假?”

他手劲大,情急之下又不曾控制力道,太医疼得额头冒汗,龇牙咧嘴地说:“还不十分明显,过个五六日就能确诊。”

周成瑾松开他,“五天后你再来,把胡太医一并叫上,要是诊不出喜脉唯你是问。”

太医张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出声。

这一番折腾过后,天色愈黑,就连原本暗淡的星子也隐在了云层里,正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间。

浅碧见此处已无她能做之事,匆匆告辞离开。

周成瑾到净房洗了洗手,掀开帐帘怔怔地盯着。楚晴仍在安睡,睡姿跟先前一无差别,就连落在唇角的数根碎发也没有动过。

若非鼻端那丝清浅悠长的呼吸,还真让人生出不好的联想来。

周成瑾俯身轻轻吻了下她的唇,又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道:“苒苒,我不会让你白受欺负,该算的账总会要算…你好好睡,太医说咱们有了孩子,你开不开心?”

楚晴自是不能回答。

周成瑾拂开那缕碎发,轻柔地摸摸她柔软滑腻的脸颊,起身合上了帐帘。

廊檐下,寻欢满头满脸的水珠,正默不作声地跪着。

周成瑾抬脚踹过去,寻欢被踹了个趔趄,立刻又规规矩矩地跪好,一反往常嬉皮笑脸的模样,“小人有眼无珠,只把作乐当成兄弟全无防备,谁知他在饭里下了蒙汗药…大爷尽管责罚,便是去了这条命,也绝无二言。”

“滚!”周成瑾又使力踹了一脚,“回去好好查,再有没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有想攀高枝儿的,早早打发了滚蛋。”

寻欢应个诺,一瘸一拐地离开。

周成瑾摸摸怀里的玉佩,脸上冷意渐浓,寻欢说他有眼无珠不识人心,他岂不是一样?

这块玉再熟悉不过,还是几年前跟五皇子一道在博石斋淘换的。

墨绿色的岫岩玉,颜色纯正得像是千年古潭,而上面的白芒又似天空的白云。

五皇子找工匠刻了流云百福的花样送给他。

那会儿他只爱穿绯衣,绯色配墨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所以他没要,五皇子就自己戴着了,一直戴了好久。

也不知从哪天起,他就没看到五皇子戴了,无意中问起来,五皇子只说戴腻了换一只戴,他并没当回事,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会在楚晴的丫鬟身上发现。

而且,他回来时,正碰到七八个兵士举着火把围在悠然居门口,看样子要不放他们进去,便打算硬闯观月轩似的。

衣着打扮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可面目都很生,为首那人目光阴鸷得有些可怕,绝非寻常军士。

周成瑾在街面上逛荡久了,别处的人兴许不熟,但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小头目都摸得门儿清,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于是他着意多看了几眼,就看到那人玄色衣裳下的粉底皂靴,靴子沿儿的一圈白沾了绛红色的土。

红色土在京都可不多见,偏偏五皇子最近修缮府邸,特特让人从江西运来两大车。除此之外,在别处他还真没瞧见。

先是红色土,后有岫岩玉,要说这事跟五皇子没有关系,周成瑾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可要说事情是五皇子所为,他又是为什么呢?

周成瑾因得大长公主宠爱,自幼没少出入宫廷,跟几位皇子都非常熟悉,尤其与五皇子只差一岁,且志趣相投,更是交好。有两年,他在宫里学习诗文骑射,午歇时就睡在五皇子宫里,两人同吃同住同榻而眠。

那会儿六皇子还小,指着他们叫,“没羞没臊,一张床上睡觉。”

皇子们渐渐长大,各自心思也多了,周成瑾不愿掺和其中就不在宫里读书,加上大长公主的提点,特意地把自己变成了浪荡子。

只有五皇子仿佛对那个位子丝毫不动心,只一门心思寻摸着赚钱。

两人一同开铺子,一起出入青楼楚馆,还抓到过鞑靼派来的细作,就是曾在百媚阁名动一时的绿萼。

绿萼长得人比花娇骨头却很硬,怎么都撬不开她的嘴,还是贞娘使了个偏门法子逼得她说了实话。

绿萼招供后就死了,周成瑾背了黑锅,市面上逐渐流传出周成瑾亵~玩妓子至死的传言。

贞娘说,流言总是流言,不用搭理就自己散了。

周成瑾深以为是,也没太当回事,五皇子却义愤填膺地说:“阿瑾,别人如此坏你名声,我忍不了,有朝一日我定然让你权倾一时位极人臣,让那些人都看你脸色行事…”

第158章

从那以后,五皇子就开始寻找其他几位皇子的弱点。

大长公主送周成瑾进宫读书是想跟几位皇子亲近些,但她绝对不愿周成瑾卷入夺嫡的纷争中去。

只是这次她说了不算,五皇子每当有什么新发现或者有什么打算都会事无巨细地跟周成瑾分享。周成瑾就像是被赶着上架的鸭子,已经坚定不移地站在了五皇子的阵营里。

大长公主很是无奈,她是支持太子的,不但因为太子即位名正言顺,而且太子待人温和行事仁慈当为明君,不料,太子因品行不端被囚,其余几位皇子中,除去六皇子年幼看不出什么,就数五皇子聪明可靠行事有度。所以,也默许了周成瑾的行为。

周成瑾浪荡在宫外,替五皇子打探消息,五皇子则在皇宫里面下工夫,凡事两人都有商有量,从未生过嫌隙。

五皇子为何要对楚晴下手呢?

周成瑾脑子里突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很快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以前没少荒唐过,五皇子也不是个守身如玉的君子,十五岁那年就有女官教导他床笫之事,之后出入青楼遇到合心的,五皇子也不会坚辞不要。

两人还曾讨论过未来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五皇子要求很简单,相貌无所谓,只别丑到没法看就行,脑子却得好使,不能四六不分整天给自己扯后腿。他不是不喜欢美女,只是作为王爷,他能娶一个正妃两位侧妃,其余姨娘通房不限,大可纳几个漂亮可人的妾室。妾室长不长脑子无所谓,反正只能在后院蹦跶,而正妃是要经常进宫在皇上面前晃悠,跟其他王妃以及外命妇们交往,聪明的女人会是他很大的助力。

那时周成瑾心里已装了楚晴,就说要娶个合心意的女子。

五皇子笑他,“说是没要求,其实要求最高,怎样才是合心意?”

他头一次到国公府求亲未得,五皇子道:“跟父皇请旨赐婚不就行了,何苦费这个劲?”

后来,他铁心要去宁夏,五皇子又道:“为个女子值当吗,你去待两个月就回来,父皇肯定也会为你加官进爵。”

再后来,他伤了脸,五皇子拍了桌子骂:“等有机会也在定王脸上划两下子…你也是,天底下漂亮女人何其多,楚六姑娘不见得是个拔尖儿的,何苦呢?”

等皇上终于拟定圣旨,他得偿所愿,五皇子揽着他肩头挤眉弄眼,“这下顺了心,就等洞房夜成仙了。”

五皇子虽然并不待见楚晴,可因着他的缘故,见到楚晴的时候非常友善,还曾说等廖氏进京,请楚晴照拂她。

五皇子从来就知道楚晴在他心中的份量,也多次打趣他成亲之后夫纲不振,言谈之间虽有遗憾却是戏谑居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周成瑾慢慢回想着,终于记起来,那天从妙应寺憋着气回来,到成王府去讨了两盅酒喝,随口提起楚晴,说自己宁可把心掏出来捧给她看,她怎么就不领情呢?

又说以后不想再当什么差事,只愿一辈子守着楚晴过。

五皇子脸色当即变了,哑着声问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也不要?我不用你率兵打仗,也不用你四处跑动,只想有事的时候你帮我出谋划策也不成?”

他嬉笑着道:“要真到了那日,你身边有得是能人异士,让他们想辙就行,我才不愿动那个脑子。”

在他的死缠乱打下,五皇子终于是应了,若他坐得江山,许他个闲散侯爷。

想必就是那天惹下的祸根吧?

周成瑾手握着玉佩站在廊檐下,脸色青了白白了青,直到天色大亮,才黯然进屋。

站在床边看着一动不动的楚晴,想着她的娇俏,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只觉得眼眶发酸发热。如果自己晚回来片刻,楚晴被假冒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了,他该怎么办,要到何处再寻一个她?

周成瑾静静地站着,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夹杂着暮夏的低语,“奶奶醒了没有?可去厨房传饭了?”

有个小丫头回答:“没呢,没见到奶奶,兴许还没起,大爷倒是醒了,才刚还在院子里站着。”

“你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有,奶奶最近胃口不好,让准备个可口的小菜,以前那个酸萝卜条就成。”

周成瑾掩好帐帘,沉声吩咐,“摆饭,要一碗白粥,一碟酸萝卜条…中午让厨房炖只鸡,烧两只蹄膀,做几样奶奶爱吃的菜。”

暮夏听着声音不对,却没敢进门,亲自往厨房吩咐去了。

周成瑾没胃口,可没胃口也得吃,就着萝卜条勉力把那碗粥喝了。出了观月轩,看到寻欢带着两个小厮跪在门前的石子路上。

寻欢道:“就只这两人有问题。”

小厮白着脸,眼神却是倔强,“大爷明鉴,我们虽受五殿下驱遣,可向来谨守本分从未对大爷有谋害之心。”

寻欢脚不得劲,便每人给了一胳膊肘,斥道:“要是有害人之心,你们还能囫囵个儿跪在这儿,早切碎喂狗了。”

周成瑾冷然道:“打十板子,扔出去。”

小厮赫然变色,哀求道:“大爷饶命,我们真是什么都没干啊!”

“再废话,多加十板子。”

观月轩的规矩,十板子并非拿着板子打十下,而是打烂十根板子。

两个小厮再不敢多话,老老实实地趴下挨罚,因怕呼喊出声,又自发自动地往嘴里塞了帕子。

周成瑾没工夫看他们挨罚,穿过松柏林往乐安居去,进门头一句话就是,“门上当值的该换换了,没眼色的东西留着误事。”

大长公主看他两眼,叹口气,“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多管闲事。外头随便你怎么折腾,府里的人也随便你怎么处置,不过我的孙子不能出事,别过五天,明儿就让胡太医来把脉,我只信得过他。”

周成瑾神色黯了黯,“祖母放心,这次是我疏忽了,再不会有下次。”

“你记着阿瑾,男人在外头建功立业,女人在家里可是提心吊胆,别跟祖母似的,当年要不是我非得带兵出征,累及你祖父牵肠挂肚,他也不会那么早过世,你父亲也不会…你心里有数就好。”

周成瑾连声应着。

***

梦里依旧是那片空茫的草地,蒲公英白色的小伞柳絮般飞扬,草地尽头,身着玄衣的男子一步一步走来。皂色靴子踏在草叶上,扑簌簌作响。

有力的带着薄茧的手攥住了她的腕,那双幽深似千年古潭的黑眸凝望着她,“苒苒,我不会放你走,你在我身边,让我护着你。”

她拼命摇头,死力挣扎着,“不!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苒苒!”他牢牢地箍住她,几乎教她喘不过气,“你信我,信我!”

楚晴悠悠醒转,入目便是那张熟悉的俊脸,眉头紧皱双目微阖,似是睡了。

临睡前的情形骤然闪现在脑海里,楚晴还记得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呼喊她的名字,声音是那么的急切那么的紧张。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是不是吓坏他了?

楚晴心头涌起浓浓的怜惜,本能地想抬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动弹不得。

只这么一挣,周成瑾已经惊醒,瞧见美目圆睁的楚晴俏生生地盯着自己,胸口一哽,俯身吻了下去。

楚晴顺从地承接他的吻,却觉得不断有湿滑的东西落到口中,有些咸又有些苦。楚晴大惊,伸手拥住了他。

周成瑾将脸埋在她如墨般的发间,片刻才抬起头,柔声问道:“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吩咐厨房摆饭?”

话音刚落就听到楚晴腹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

楚晴赧然,“现在什么时辰,不知到没到饭点?”

周成瑾笑笑,看着她因亲吻而变得娇艳的红唇,又轻轻亲了两下,“已经未正了,厨房里备着饭,这就叫人送进来。”

未正,这么说她睡了差不多七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