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卫国公府世子楚溥!

身后还跟着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士兵。

楚溥朝大皇子行过礼,淡淡道:“偶然经过此地,发现烟雾甚大,进来看看怎么回事,不想殿下在此处。殿下也是来救火的?”

他是来救火的吗?

大皇子看着仍跟獒犬纠缠的两个官差,又看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寻欢还有沿路倒在地上的小厮婆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楚溥本就听暮夏说起大皇子来意不善,一路打马狂奔,正好在路口遇到巡逻的士兵也往这边走,顺便就领了进来。再见到眼前情形岂有不明白的,可尊卑有别,当着士兵的面儿,他不好质问大皇子怎么跑到人家内院了,还弄得鸡犬不宁,只睁眼说瞎话用言语来挤兑他。

大皇子支吾半天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悻悻道:“我来看看阿瑾。”

寻欢“嘶嘶”吸着气,不忿地道:“禀世子爷,殿下刚进门小人就说,大爷吃过饭就逛铺子去了。大奶奶身体有恙,不便见客…”

楚溥不等他说完,开口斥道:“殿下跟前哪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儿,去看看里面火情如何?”

寻欢情知楚溥是为自己好,躬身行个礼,一瘸一拐地往冒烟地方走。

柴火堆快烧完了,一个婆子怕风吹散了火星真引起火情来,正在旁边守着,见到寻欢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惊道:“他们还真敢动手,连您都打?”

这有什么不敢打的,在大皇子眼里,他堂堂一府管家也就是个屁。

寻欢苦笑着挥挥手,问:“见到奶奶没有,她怎么样?”

婆子往观月轩方向指指,“许是没事,被一群人护着进去了,厨房里的人都拿着菜刀擀面棍在门口守着,决不能让人伤着奶奶。”

寻欢舒口气,赞许地笑笑,“没事就好,回头大爷少不了赏赐。把火灭了吧,外头国公府世子爷来了。”

婆子应着,端过两盆水“哗哗”灭了火,又用脚踩了踩地上枯枝,确定没有火星存留,沾了黑灰的手往脸上蹭一下,提起根烧了半截的树枝往观月轩走去。

她只照看着柴火堆没出多大力,可也得表明一个护主的态度。

刚分家时,周成瑾就将阖府上下百八十号人召集起来,说府里最大的主子就是奶奶跟将来的姑娘少爷。奶奶好,那么大家都安生,家里子女想上进的,他会酌情提拔,家中老人有生病的,他给银子看病。可要是奶奶有半点不好,他才不管众人在府里有多大脸面,往日多被器重,反正挨着个儿追责,一律翻脸不认人。

在观月轩伺候久了的老人儿都知道周成瑾的泼皮性子,说话时板上钉钉,犯起混来也能六亲不认,何况他们都是下人,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儿。

所以,为了楚晴便是豁上命,可能换来儿孙的前程,能换来一家大小有个庇护,他们也心甘情愿。

外头,寻欢跟楚溥禀道:“是厨房里婆子不小心燃了柴堆,已让人捆了,好在没烧到房子,就是奶奶以为有歹人进来受了不少惊吓,正要让人请太医来诊脉。”

楚溥点点头,沉声道:“还不快去请?”转身看向大皇子,“阿瑾既不在,又是一团狼藉,殿下请回吧,我留下帮着处置一番。”

大皇子满腹的不甘心,却又没理由留下,悻悻地带着几位官差走了。

楚溥有心让那队五城兵马司的人也离开,又怕大皇子卷土重来,正在犹豫,那头目笑嘻嘻地说:“指挥使放心,周大爷跟哥儿几个都说好了,我们不会走远就在这附近转悠,要是看着不对头立马给您送信。”

楚溥启唇一笑,“有劳几位了,回头请大家吃酒。”

头目笑道:“不用指挥使破费,周大爷给了酒钱了,只等指挥使赏个脸面来坐坐就成。”

楚溥爽快地应了。

楚晴听说人已经散去,亲自迎了楚溥到里面就坐,后怕地道:“幸好伯父来得及时,否则落到大皇子手里还不知是怎样下场?” 刚开口,眼圈已渐渐泛出红晕,却又强忍着,把六皇子萧文宜清早过来之事说了遍,“如今五殿下在大同,六殿下镇不住场面私下找阿瑾商议,阿瑾怕皇上有难出门打听路子,不成想大皇子就进来非要掳了我去…”

楚溥拍案而起,怒道:“大胆贼子竟敢软禁皇上,这是忤逆,适才我该捉了他送到殿前才对。”

话音刚落,只听院子脚步声急,周成瑾匆匆进来,顾不得行礼,先盯住楚晴看了几眼,才跟楚溥道:“皇上殡天了,京都马上要禁严。”

楚晴“啊”一声惊呼,楚溥已开口问道:“几时的事儿,皇上可曾留下遗旨?”

周成瑾简短地回答,“应是昨天夜里,遗旨在沈大人手里,沈大人说要当着众位殿下和阁老的面宣布…五殿下在回京路上,后天一早应该能到。”

遗旨在沈在野手里,而沈在野一向支持大皇子,听说在推行兴国策的过程中跟大皇子交集颇多,意见甚是相合。

楚晴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如果大皇子即位,肯定饶不过周成瑾。

可是,既然顺德皇帝昨夜已经驾崩,大皇子为什么不留在宫里布置谋划,反而出宫找周成瑾。如果遗旨是传位给大皇子,想必他早就宣扬出来了。

皇命大过天,只要圣旨一出,宫里的侍卫肯定会听从大皇子指挥。

那就是说,顺德皇帝的遗旨上写得是五皇子。

大皇子是来胁迫周成瑾助他夺位,毕竟五皇子对周成瑾素来信任,周成瑾如果说皇位是传给大皇子的,五皇子定然深信不疑。

即便周成瑾当面行刺,那也是十有把稳的。

可沈在野不是素来瞧不上五皇子,觉得他胸无点墨唯利是图吗?假如他知道是五皇子的话,未必不会与大皇子联合篡改遗旨。

除非沈在野也不知道遗旨的内容是什么?

楚晴心乱如麻,就听周成瑾道:“我马上还得出去,你安心在家里待着,外头我都布置好了,大皇子没机会再来。”

当着楚溥的面,楚晴也不好多说,只叮嘱道:“你自己多当心,不用管我。”

周成瑾“咕咚咚”喝了楚晴杯中的半盏残茶与楚溥一道离去。

楚晴发了会儿呆去了后罩房。

周云琴刚吃过奶,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嫩白的小脸红扑扑的,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攥成拳头放在脑袋两侧,花骨朵似的小嘴巴不时“吧嗒”两声,像是回味奶水的香味。

看模样,是丝毫没收到外面的惊扰。

楚晴摸一下她肉嘟嘟的脸颊对奶娘道:“先让她睡,等睡醒了玩一会儿再抱到前头。”

奶娘低声应了。

回到正房,正巧厨房送了饭过来,因为仓促,只炒了两个青菜并一碗早晨剩下的粥,楚晴顾不上挑剔这个,没滋没味地吃完将知书叫了来。

知书脸上也带了伤,气鼓鼓地道:“没见到伯爷,跟夫人说了。夫人说大爷跟奶奶本事大得能通天,别说大皇子,就是圣驾亲临也不怕,哪里用得上他们…我气不过,正好见魏婆子那边张罗着点火,就想要是火烧到那头,他们也不着急害怕?所以就搬了些柴火到围墙边点着了。”说完跪在地上,“是我自作主张,请奶奶责罚。”

她虽护主有功,可罚还是要罚的。

楚晴思量片刻,温声道:“你不经主子许可胆大妄为,罚你三个月的月钱,不过事出有因,你想做的也正是我想的,以后内院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由你管起来。”

是提拔她当内院管事?

知书不可置信地抬头。

楚晴笑一笑,“你是大爷身边的老人了,府里规矩都懂,行事也稳妥,不用我多说。就从今儿开始,该赏该罚的你先拿个章程出来。”

知书重重磕个头,应了。

楚晴又道:“不过当管事都得先成家,你年纪不小了,若有相中的人尽管说出来,要是合适我就作主给你们办了。”

知书随即红了脸道:“但凭奶奶跟大爷作主,我不求别的只要对我好就行。”

打发走知书,楚晴对问秋道:“你成亲有时候了,这阵子府里忙,你好几个月没回去了吧?眼下不合适,开春以后多回家住些日子,石头怕是着急当爹。”

问秋唇角微弯,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没事,他不急。”

“怎可能不急?就是他不急,你婆婆肯定也急着抱孙子。”

问秋犹豫会儿,开口道:“她快抱上孙子了,不指望我。”

“什么意思?你有了?”楚晴惊讶地问。

“不是我,”问秋摇头,“前阵子我婆婆张罗着给石头纳了个小,已经怀上了。”

“他怎么敢?”楚晴气急,“你就眼睁睁地让他纳小,怎么不早跟我说?”

问秋淡淡地道:“那会儿奶奶快生了,哪能给奶奶添堵,而且石头已经看中了人,我非得拦着也没意思。”

话虽如此,可楚晴却觉得意不平,“他忘了当初怎么说的了?他说对你好,但凡有他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了你。好,也是他长进了,这两年月钱跟着涨,家里有了富裕银子了。你的月钱还是每月送回去吗?”

问秋道:“婆婆算着日子,到那天就让石头过来拿,石头不得空她就自己来,就在角门等着。我是不想给,又怕她闹起来里子面子都没了。”

“合着他是拿了你的月钱养小,”楚晴更是气,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就这样被他们欺压一辈子?”

“那要怎么办?都成亲两年了。难不成还能和离,说出去丢死人了。”

楚晴气道:“这有什么丢人的,是你不想要他的,徐嬷嬷不也说过,男女差不了什么,凭什么男人就得纳妾,你辛辛苦苦赚得银子就是养条狗还知道汪汪两声讨你欢心,给了石头你又落什么好了?你好好想清楚,冤不冤啊?”

“冤!怎么不冤,有时候我真想回去掐死那个狐狸精。”

楚晴摇摇头,“你掐错了人,该死的是石头,要是换个人,石头就不要了?你要真放得下,我让暮夏给你出这口气。”

被问秋的事情气的,楚晴一时顾及不到别的,直到暮夏端来晚饭,才又想起周成瑾,心里充满了不安。

周成瑾没有回来吃晚饭,甚至也没回来过夜。

此时的他正在乾清宫的书房里,他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穿鸦青色道袍,头发斑白面容清癯,可双手却紧紧地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周成瑾端了饭试图喂给他,他侧头躲开轻蔑地说:“不用费事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第186章 最新章节

周成瑾冷笑道:“沈大人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不就是一纸遗诏,你信不信就算没有圣旨,五殿下照样坐得了那个位子。我只是看着内人的面上,不忍大人忍饥挨饿罢了。大人想必还不知道,你所看好的大皇子一早去府里企图掳掠内人。就他那种胆识心胸,便是饱读诗书装出来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也成不了大事,迟早为世人唾弃!”

沈在野惊愕了下, “府上奶奶没事吧?”

周成瑾心蓦地酸了下,目光闪动,“要是连自己妻儿都护不住,我还算什么男人?”顿一顿,换了称呼,“想必你也知道,阿晴对先生甚是景仰,视先生人如兄如父,先前还曾提过以后接你进府荣养…绳子要是再不松开,恐怕你这两双手都就废了,我府里可不想养个闲人。”

沈在野傲然道:“我就是没了手,单凭一肚子的学问也无需仰人鼻息。”话虽如此,神色却松缓了些,“给我松开。”

周成瑾自怀里掏出短匕,轻轻一划,粗大的绳结瞬间落地。因见沈在野腕上两道紫红的勒痕,不由分说地攥了他的手,五指分别摁上腕间穴道,一边揉一边道:“六殿下鲁莽,我代他向先生赔罪,先生也请三思,六殿下行事粗心却不粗,谁真正待他好瞧得很清楚。”

沈在野沉默不语。

六皇子得知顺德皇帝殡天后,先是揍了周医正一顿,然后叫嚷着要去找大皇子算账,等得知他藏有圣旨,非得让他把遗旨拿出来看看是不是传位给了五皇子。

他自然不从,六皇子便将他捆了起来。

捆的时候他还有点高兴,这样等几位阁老来之后,他就能把黑锅扣到五皇子身上。

此消彼长,五皇子如此不堪,大皇子的机会就多了许多。

他没想到的是,大皇子一早出门不是找德高望重在朝事上一呼百应的阁老们,而是去找周成瑾。

可见大皇子心术不正,他没想着增强自己的筹码,却是要对他人下手。

这样的帝王,恐怕并非明君。

沈在野又想起那张不算遗旨的遗旨,想起五月天,沐浴在正午暖阳下那个眉目姣好痴痴盯着自己的小女孩,低低叹了声,“天意如此!”

***

因着周成瑾彻夜未归,楚晴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只黑眼圈问寻欢,“护院们可都医治了,伤了多少人?”

过了一夜,寻欢脸上的青紫越发明显,看着有点不忍目睹,“都请郎中看了,一人伤了心肺怕是熬不过去,两人断了腿,其余都是皮外伤,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这都到年根了,平白无故遭此大祸。

楚晴心下恻然,温声道:“先送五十两银子过去应急,不知那家里还有什么人,要是有愿意进府的就允他来,不愿意的话,或是读书或是经营小本生意,府里总不会弃之不管。”

寻欢应着,“他家里一儿一女都还小,上头有个老娘,再就是他婆娘,平常就指望每月一两银子过活,我去问问他家里什么想法。”

楚晴继续道:“那两个断了腿的,每人送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在家里安心养伤,等好利索了再回府当差,这期间月钱银子照发不误。其余伤了的,每人多发半年月钱。”

寻欢一一答应着,本想告退,见楚晴似是仍有话要说,便垂手立在当间。

楚晴思量片刻,才问:“大爷不知人在何处,可曾有信回来?”

寻欢了然,尽可能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个仔细,“昨天大爷跟世子爷分手后就进了宫,一直没有出来,想必现在仍在宫里。王顺与张路跟着爷进去,李布等人在宫外等着,没有信送回来…要不我让人去打听打听,不过京都四处戒严,怕是没法进宫,能得到的消息有限。”

楚晴默然,少顷应道:“算了,不用打听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贸然询问没准还会误事。

寻欢见楚晴再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躬身退下。

从成亲到现在正好一年半,周成瑾天天在她跟前晃悠,还真没有过离开这么久的时候,尤其还是在这个紧要关头。

楚晴神思不属,却又安不下心来干别的,便到西次间亲自动手研墨抄经。这次没有抄惯常爱看的《心经》,而是抄了卷《地藏经》。

《地藏经》有事相法超凡,能让佛祖菩萨护人平安。

一卷经书抄完,已经到了正午。

奶娘抱着周云琴早就过来了,在暖融融的大炕上摇拨浪鼓。

见到楚晴,周云琴咿咿呀呀地嚷了几声,手里拨浪鼓摇得越发起劲,像是显摆自己的本事。秋水般明澈的眸子透着亮,乌黑的瞳仁里映出了楚晴的面容。

当初接生的稳婆还真没看错,周云琴从眼睛到嘴巴,无一处不像周成瑾。

楚晴心软如水,陪周云琴玩了好一会儿,吃过饭也没让奶娘抱她走,两人肩并着肩头靠着头在大炕上睡了。

一觉醒来,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没多久便飘起了雪花。雪下得不大,落在地上不等积聚就融化了,天却是冷,呼呼的北风吹动着院子里的树枝哗啦啦地响。

周云琴玩腻了拨浪鼓,眼巴巴地盯着窗外。

以往周成瑾在家里,少不得抱着她到院子里逛,现在连着两天周云琴都被拘在家里,肯定是想出去。

楚晴看得心软,给周云琴穿戴整齐,披上刻丝斗篷戴上暖帽,柔声道:“琴儿想爹爹了,娘带你出去看看爹爹回来没有。”

她没敢走远,只站在廊前,指着院子里的树和那口大瓷缸给周云琴看。

冬日天短,没多久天已全黑,问秋进屋掌了灯。暮夏也自外面回来,搓搓手笑道:“厨房里已做好了饭,问奶奶几时摆饭?”

感觉刚吃了午饭,现在又要吃晚饭,楚晴毫无胃口,恹恹地道:“我还不饿,你们去吃吧。”又把周云琴交给奶娘,“你也早早下去歇着。”

屋空人散,那种飘忽得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复又涌上来,楚晴对着灯烛心思不宁地盯了半天,取出先前没完成的马甲准备在襟边绣几竿翠竹。

等到两眼发涩脖颈发酸,夜已经深了,而周成瑾仍没有回来。

楚晴毫无睡意,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匹布来,打算替周成瑾缝件春衫。正弯腰剪裁,外面的门忽地开了,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一道高大的黑影阔步而来。

楚晴如乳燕投林般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

“当心!”周成瑾笑着接过她手中剪刀,问道:“怎么还没睡?”

楚晴不答,只紧紧地拥抱着他。

他身上落了雪,冰冷刺骨,楚晴忍不住打个激灵,可心却在这一刻莫名地安定下来。

他安然无恙,真好!

楚晴极少有这般情感外露的时候,周成瑾不由动容,轻轻拂着她的发髻,低声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苒苒,我没事的。”

听到他低柔的话语,想起这两天自己的煎熬,楚晴莫名地想哭,却是忍住了,又在他胸前磨蹭了片刻才站直身子问道:“你吃过饭没有,我让人下碗汤面?”

“不用,”周成瑾止住她,“马上还要走。”

“还走?”楚晴的脸立刻垮了,泪水也不受控制地落下来,“既然要走,还回来这一趟干什么?”

周成瑾吓了一跳,不住嘴地哄她,“苒苒,你别哭,五殿下已经回来了,忙过今晚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在家里陪着你。我回来是接你,你肯不肯陪我进宫一趟?”

不等问清什么事,楚晴已经连声回答,“我去!”

看着她骤然神采焕发的脸,周成瑾心里既酸又软,鼓胀得难受,伸手拭去她腮旁未干的泪痕,声音软得像水,“问也不问干什么就跟着去,你也不怕我…”哽了哽,却是说不下去。

楚晴凝望着他,轻声道:“与其自己在家提心吊胆,倒不如跟着你,心里也安生。”

周成瑾深吸口气,拥她在怀里紧紧抱了抱,“那咱们早去早回,你散了发重新梳个男人发髻,待会扮成个小厮随我进宫。”

楚晴愣一下,很快梳好头发,换上周成瑾不知从何处取来的裋褐,随他出了门。

门口停着辆极普通的马车,赶车之人戴着斗笠,帽檐拉得极低,赶车的技术非常好,纵然路上雪滑也丝毫没有颠簸之感。

马车从皇城北面专供运送夜香以及菜蔬进出的角门驶了进去,行不多远,停在一处殿宇旁。

周成瑾低声道:“怕四周有人瞧着,待会我不能扶你下车,你小心点别摔着。天气冷,你在我前面走,我给你挡着风。”

出门时,楚晴是披着周成瑾的大氅,现在她作为小厮是绝无可能再穿主子的衣裳。

闻言,便点点头,“我穿着棉袄又套了棉马甲,冷不着。”

周成瑾轻轻亲一下她的脸颊,率先跳下马车。

楚晴毫不犹豫地也跟着跳了下去,刚下马车就觉得北风呼呼而来,顺着她的领口袖口往里钻,不自主地就哆嗦了下。

周成瑾当即站在她身后,挡住了凛冽的寒风。

“咱们要去乾清宫,我告诉你怎样走,”周成瑾压低声音,“顺着甬道走到头,再往右拐。”

以往楚晴进宫都是在后宫转悠,从不曾到过前朝,而且这次没走西华门,又是黑灯瞎火的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根据周成瑾的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楚晴累得腿软脚麻,终于到了乾清宫。

门口有两列持刀的卫士守着,头目神情戒备地扫了两人几眼,见是周成瑾微微点下头,放他们进去了。走不多远又有两个卫士迎面而来,先后经过三拨卫士,才见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太监匆匆迎出来,压着嗓子道:“殿下等得心急,都问过两次了。”说罢,急走两步,推开旁边一间屋子的大门。

里面灯火通明,楚晴一眼就看到了书案旁身穿鸦青色道袍的沈在野…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猜一猜,周成瑾要楚晴进宫干什么?

猜中有奖哦~~

第187章 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