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茹兰见了魏云墨,顿时有些拘束起来,微微红了脸颊,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不过却也是上前来行礼。朝华倒是落落大方的,只是目光却是在昙华和魏云墨之间微微的来回转了几圈。那其中微妙的味道,让人觉得很不舒坦。

昙华淡淡的回应了一声,便是不再理会二人。魏云墨出于礼貌,也是客气的还礼。不过他们却都是没有停留的意思。

只是朝华和郑茹兰却是拦在路中间,并没有一点儿要让开的意思。

郑茹兰笑着看向昙华,柔声道:“昙华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几日不见,我倒是有些想你。不如我陪着你一起?”

昙华微微蹙起眉头来。这个郑茹兰,怎么的突然态度大变。凭着她对郑茹兰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郑茹兰可不是什么脾气好心眼大的人。之前她和郑茹兰也并不要好,更有些小小的过节。别的不说,就是只为了朝华。郑茹兰也不会和她要好到哪里去。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已经是不错。

到底是什么缘故,让郑茹兰竟是突然改变了态度?昙华有些狐疑的看着郑茹兰含笑的眸子,当下也是浅浅一笑:“不必了。郑表姐和朝华不必这样迁就我。况且,我表哥还在,怕是不能和你们一处玩耍了。该明儿罢。我去找表姐。”

昙华这话客气有礼,却是也没有给郑茹兰任何的机会。

郑茹兰面上一凝。匆忙的扭头看了魏云墨一眼。竟是又露出几分委屈来,低声言道:“既然昙华妹妹不想和我们一处玩耍,那便是罢了。”

朝华皱起眉头。有些恼怒的看了昙华一眼,冷哼一声:“亏得平日祖母总是夸奖姐姐是最和气周到之人,谁知道竟是——姐姐,祖母可不曾教导过我们如此的待客之礼。知道的说是姐姐清高和我们呢玩不到一处。不知道的,还只当我们李家的家教不好呢。”

朝华这话很不客气,几乎是带着威胁的味道了。

昙华静静的看着朝华,却是不为所动。不过却是也不会如此被动。只是含笑看向郑茹兰:“表姐难道也是这样认为吗?”

一旁魏云墨虽然没有开口话什么,可是面上的神情却是渐渐有些冷了。看向朝华的目光有一股浅浅的凌厉。只是他生性温和,所以即便是这样,到底也是威慑力不强。不过,他却也是鲜少这样轻易的显露出心里的不痛快。显然也是气急了。

郑茹兰看了一眼魏云墨,自然是将魏云墨面上的神色看得分明。郑茹兰只觉得心中一慌,忙笑道:“昙华自然不是这样。我明白的,你只管去罢。改日我们再一处玩就是了。”说着说着,渐渐低下头去。神色却是柔和,又看了一眼魏云墨。见魏云墨面色缓和不少,便是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朝华气得立刻便是跺脚朝着郑茹兰埋怨道:“表姐这是什么意思?缘何帮着一个外人?我是为了谁?表姐倒是惯会讨好卖乖的。”说着气恼得厉害,便是转身就走,竟是连郑茹兰也不管不顾了。

朝华是真的气坏了。她本意是想联合着郑茹兰一同对付昙华。可是没想到……这样的局面,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是什么?

郑茹兰咬着唇看着朝华的背影,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微微朝着魏云墨一福:“魏公子再会。”说完便是赶忙的去追朝华了。

昙华将郑茹兰的神色半点不落的收在眼底。然后看向魏云墨,目中全是意味深长之色。最后倒是将魏云墨瞧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魏云墨轻咳了一声,避开昙华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轻声开口:“缘何这样怪异的看着我?莫不是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昙华轻轻摇头,却是不曾将目光移开半点。将魏云墨看得越发不自在之后,忽然又是“扑哧”一笑,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我突然发现,表哥你竟是都成了翩翩美少年了。”说完这话,便是捂着唇轻笑,忙不迭的转身快步走了。一路洒下清脆得像是檐下风铃的笑声来。

魏云墨傻傻的看着昙华,面上却是渐渐的露出窘迫之色来,心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盘亘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来。像是羞涩,又带着一丝喜悦,有些轻恼,又觉得无可奈何。

过了好半晌,魏云墨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又去追昙华。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昙华方才说的那句话总是不住的回想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昙华总是忍不住想要取笑魏云墨,不过好在最后看着魏云墨有些轻轻恼怒和窘迫的样子,到底还是放过了他。只是却是将这件事情搁在了心底。多少也是有些感慨——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们都长大了。

昙华翻出了之前做好的香囊,递给魏云墨:“你瞧瞧喜欢不喜欢。我里头加了薄荷,能提神醒脑的。读书的时候戴这个,最合适不过。”用的是松青色的缎子,上头绣了一支绿海棠,看上去不显眼,可是仔细看却是觉得精致漂亮。做这个,光是配色便是费了好一番的功夫。

魏云墨也不仔细瞧,便是笑着贴身收了起来:“你做的哪里会不喜欢?”

昙华只捂着唇笑,清凌凌的目光里全是打趣的意味:“也就这两年是我给你做了,再过两年你说了亲事,到时候我便是轻松了。”再过两年,魏云墨的亲事怎么的也该定下来了。

面对昙华如此的打趣,魏云墨的神色却是有些古怪,看着昙华似乎想说什么,半晌只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回头让人听见了,仔细说你。”

昙华只是笑,却是不再言语了,她怕再说下去,倒是让魏云墨羞窘起来。

魏云墨沉默片刻,忽然像是岔开话题般的轻声问道:“长孙熙染最近可给你写信了?”

说起长孙熙染,昙华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淡淡的应道:“嗯,写了。每个月总是有一封信的。”

“你可回了?”魏云墨又问,看着昙华的样子,倒是带着几分期盼和探寻。

昙华自然是摇头。她在呢么会给长孙熙染回信?她就算回信,也只是想写一件事情——那就是退亲的事情。不过现在显然说起退亲的事情还不够成熟,所以她只得用这样的法子来表明她的心思。算是无声的抗拒?

其实长孙熙染若是多想些,必然是能感觉到她的抗拒的。只可惜……长孙熙染始终一腔情愿的认为是昙华太过害羞,所以这才不肯和他回信。

魏云墨攥着的手指无声的松开,面上的神色也是轻松了几分,不过这些变化都很细微,所以昙华倒是没有瞧见。魏云墨心中揣摩着昙华的心思,好半晌才问道:“昙华,你是不是不愿意和长孙熙染成亲?”

昙华讶然的看了一眼魏云墨,微微一笑坦然的承认了:“是啊。”顿了顿笑容不减:“这件事情我早便是和你说过,只是你不相信罢了。”

魏云墨自然是不会说出,以前只是当昙华是说笑或是害羞不好意思才说出那样的话。而饶是现在,昙华说了这个话之后,他却仍是觉得有些错愕:“可是,为什么呢?长孙熙染那人,虽然性子骄傲些,可是我瞧着为人也是不错的。对你也是……极好。他家世也是不错。将来肯定会更好。你为何——”

“他是很好不假。”昙华看了魏云墨一眼,继续浅笑。

魏云墨的神色便是又黯淡了几分,嗫嚅着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只是看着昙华。

昙华继续言道:“他好,难道我就一定要加个他不成?表哥,不瞒你说。我觉得长孙熙染并不是我的良人。所以……我想寻个机会和长孙家退亲。”

魏云墨看着昙华如此笃定的样子,只觉得满心震撼。他没想到的是,昙华小小年纪,可是却已经似乎决定好了自己以后人生的方向。而且,还如此的坚定。长孙熙染的优秀他是瞧在眼里的,可是没想到昙华却是不为所动。那么……“昙华,你觉得你的良人,是什么样的?”

昙华看着魏云墨吞吞吐吐还带着一丝窘迫,却又满是探寻的样子,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言——这话叫她怎么回答?她不想嫁给长孙熙染,说起来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和感受。她不愿意再去体验那种生活。可是至于将来她要嫁给谁,她现在怎么会知道?

按照昙华的想法,只要和长孙家退了亲,那么将来挑选的空间应该会是很大的。她要从里头挑选一个良人,想来也并不难。

第一百四八章 救命的法子

这日昙华正在刺绣,醉秋却是突然进来了,压低声音道:“姑娘可还记得郑大表少爷院子里叫做白荷的丫头?”

“嗯,记得。”昙华略想了想,脑子里便是浮现出一张面容来。容貌倒是精致,有着江南这边姑娘特有的玲珑娇美。水灵灵的,透着一股子清秀。不过印象也仅止于此了。“怎么了?她出什么事儿了?”那样的容貌,在昙华想来,郑长君应该不会瞧不见,更不会放过才是。

“她想见一见姑娘。”醉秋轻声解释,顿了顿又道:“姑娘,我瞧着她似乎是有事情想求姑娘。”

昙华沉吟了片刻,然后便是点点头:“让她进来吧。”嘴上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片刻功夫,一小只花蕊便是绣好了。正巧线也用完了,昙华便是咬断了线,又重新劈开丝线穿在针上。然后去绣另一只花蕊。

就在昙华穿线的时候,醉秋已经领着那个叫白荷的丫头进来了。也不敢出声,只是垂首立在不远处。

昙华并不是没有听见白荷的脚步声,不过却是没有抬头,晾了片刻之后,才又抬起头来去看白荷。

白荷低垂着头,并不敢四下里张望,手有些拘谨的搅在一处。一身得体的藕荷色衣裳,将白荷身上那股子娇美衬托得越发的明显起来。纤细的身量,娇美的容颜,这个白荷,倒是真像是水里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

昙华只扫了一眼,便是移开了目光。重新低头去绣自己的花蕊,不过却是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你叫白荷?”

白荷听见昙华开口。这才像是得了某种赦令一般,忙朝着昙华行礼请安:“大小姐。”顿了顿,才又小声恭敬的答了昙华的问话:“回大小姐,奴婢叫白荷。”声音也是清脆娇柔。让人听了很是舒服。

“嗯,名字不错。”昙华赞许的言道,倒是出自真心。“听说你有事儿找我?什么事儿?说来听听罢。”昙华不想兜圈子。所以干脆的开门见山。

白荷咬了咬唇,却是蓦然跪了下去:“求大小姐救我。”声音已然是染上了悲戚和哀求。

昙华微微侧头,将针别在了布料上,盯着白荷看了许久,这才缓缓道:“说吧,什么事儿。”不过却是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毕竟,她也不是万能的。而且,也不是那种滥好人。她深深的明白,人要量力而行,更不能对谁都伸出援手——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你耗费功夫去搭救。

白荷却似乎还有些迟疑,嗫嚅着半晌没有说出口。

醉秋也是忍不住皱眉:“白荷。你求到我跟前的时候倒是能言会道的,这会子怎么的倒是哑巴了?若是不肯说,何必浪费大小姐的功夫?”

昙华低头看着白荷,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漾出平静的光来。昙华背脊挺得很直,又是低头,所以竟是带着一股子俯瞰的味道。

白荷一抬头的时候,便是被这幅样子看得呆了去——精致得如同精细雕琢过的容貌,淡然平和的神态。微微垂着的双眸里,带着一股怜悯。毫无来由的,白荷便是想起了寺庙里供奉着的,高大的神像。那些神像的姿态神色,也是与面前昙华一般无二。没来由的便是让人觉得自己渺小,更是心生恭畏。

白荷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在她看来。昙华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根本就还是稚气未脱。可是今儿一看……心中却是不敢再有半点那样的想法。原本,白荷是想着昙华年幼应该最是容易被说动。到时候……

可是现在,白荷不敢了。白荷毕恭毕敬的垂下眸子,虽然声音仍是带着悲戚和恳求,可是却更多了一份诚恳:“我也不敢瞒着大小姐。只是这事儿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启齿——大小姐,求您救我一回罢。只要将我调离了那个地方,离开了郑长君,我愿意给大小姐当牛做马!”

昙华唇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来,不过很浅,并不会被人看出。她听了这话,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曲折——白荷非要离开郑长君,无非只有一个缘由。那就是不愿意从了郑长君。看来,这个白荷倒是个洁身自好的。不过,这还是不够她应承下这件事情。

“理由呢?”昙华轻声问白荷。

白荷一怔。双颊几乎红透。最后才咬牙道:“大小姐,我虽然是丫头,可是却也明白要洁身自好这个道理。”

“嗯。”昙华点点头。可是却是又摇摇头:“可是纵然我开口,未必也就能成。我管着的只有厨房这一块,若是要调动郑长君院子里的人,怕是不能。所以,你的法子行不通。”

白荷一愣,眉头狠狠皱着,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良久白荷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来。不过,白荷忽然眼前一亮,想通了某些关卡,当下忙朝着昙华磕头:“大小姐,只要能保住我的清白之身就好,大小姐若是有其他的法子。还请救我一回!”

昙华点点头,暗道这个白荷倒是不傻。不过,其实她说不能调走并不全是真的。只是,她却是不想让白荷从郑长君身边调走罢了。很简单,因为她想要在郑长君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就这么简单。白荷如今看来,便是最好的人选。

“其实你若是容貌不这般出众,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无妄之灾。”昙华缓缓言道,一面说一面留意着白荷的神情:“我有一个法子,保证有效。只是看你敢不敢了——”

白荷轻轻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昙华:“难道大小姐是要毁去我的容貌——”白荷是真的害怕了。连声音都透着一股恐惧。试问,女子有谁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若是毁掉了容貌,固然这会子就能摆脱了郑长君的纠缠,可是……以后呢?以后她难道就不嫁人了?

“自然不是。”昙华一口否定:“不过,却也是和你的容貌有关的。有一种药粉,涂在面上之后,脸会生出红斑,很是丑陋。但是只要涂了解药,便是能够恢复过来。只是用的时候多少有些痛楚,就看你敢不敢了。”

药粉昙华是特意寻来的,想着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不过如今,先在白荷身上试一试效果也好。

白荷只微微迟疑了片刻,便是问道:“只要无损以后的容貌,暂时丑陋我并不害怕。”其实,白荷也是多少有些舍不得现在这样的差事的。伺候郑家的人,是一桩美差。不仅月钱高,郑家那头的人还会给打赏,也是不少。若是能用这个法子摆脱郑长君的纠缠,又能留下来继续干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这药粉也并不是白白送给你。”昙华看着白荷答应了,便是微微一笑。缓缓言道:“作为交换,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白荷自然也是早有准备,当下并不意外,反而一口应承:“大小姐请说。白荷若是能做的,自然不会推辞。”

“我要你做我的耳目。”昙华道出自己的要求,“但是也并不是只给你药粉,你若是做得好,以后我会想法子将你换一个更好的差事。也会给你一笔赏钱。自然,做这样的事情,也是有风险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愿意。”想着郑长君粘腻的目光,白荷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是答应了。

“那好,接下来的细节,醉秋你和她说吧。药粉你也知道在哪里。”昙华笑容大了几分,不过却仍是显得淡然从容。随后昙华便是重新捻起针来,继续刺绣。

而醉秋则是带着白荷出去了。

昙华细细的绣着,耐心的一针针绣得密密实实。不一会,一小片金黄的花蕊便是成了型。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昙华唇角浮起的笑容显得有些冰冷。

不多时醉秋重新进来,唇角隐隐含着笑意,显然是该说的都和白荷说了,而白荷也是十分配合。

昙华笑着瞅了醉秋一眼,这才轻声问:“你觉得这个白荷如何?”

“倒是个聪明的。”醉秋的评价倒是很简短,不过却也很中肯。“她来找姑娘,便是已经说明她的聪明,而且, 她也认识道,这个家里谁才能真正的帮助她。所以,她很老实。”

“嗯。”昙华轻应了一声。对醉秋这个话倒是很认同。的确,除了她之外,谁也不会理会白荷。郑氏自然不必说,若是白荷敢去找,怕是郑氏第二日就干脆将白荷送给了郑长君。而周老夫人同样会是如此。一个丫头罢了,谁也不会在意。除了这两个和她之外,就剩下一个杨氏。可是杨氏如今……自身难保。

想起杨氏如今的处境,昙华叹了一口气——杨氏若是再不怀孕,怕是要过得越发艰难了。

“对了,杨氏最近的饮食里,还有下药吗?”昙华低声的问,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半点也是不能马虎。

“一直下着呢。那丫头大小姐打算如何?杨氏自己都没觉察——”醉秋也是同样的压低了声音。

“那就继续瞒着吧。继续照着之前的法子做。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昙华言道,唇角渐渐浮起一丝冷笑。

第一百四九章 性情大变

“昙华妹妹,你在做什么呢?”郑茹兰笑盈盈的从外头进来,旁边却是难得的没有跟着朝华。

昙华扬了扬手中的针线:“不过是绣花练练手罢了。表姐怎么有空过来了?”纵然是不怎么欢迎,可是既然让郑茹兰进来了,她自是也不可能摆出一副冷面孔,少不得要打起精神来应对。不过,要热情自然也是不可能。

这段时间郑茹兰经常往她这里跑,倒像是真的和昙华十分要好似的。郑茹兰这番转变,别说是昙华,就是朝华也是惊异无比。昙华就是听见屋里几个丫头议论这事儿——都是觉得郑茹兰是不是撞了邪了,不然怎么的突然性情大变?

以往见了昙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看就能看出不善来。可是如今……不仅是昙华,就是对待昙华身边几个丫头,郑茹兰的态度也是好得很。

旁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昙华却是清楚明白得很——郑茹兰哪里是觉得她好所以才突然转变了态度,而是根本是为了魏云墨来的!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昙华那日瞧得分明,郑茹兰对魏云墨的态度。所以几乎可以断定,郑茹兰对魏云墨,怕是有了什么想法。至少,爱慕之心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至于就如此了。而郑茹兰接近她,昙华估摸着也是这个缘故。或是想通过她和魏云墨搭上线,又或者是想问她打探魏云墨的事情。

昙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门儿清。

“今儿也没什么事情,一个人呆着也无聊。朝华也不得空。我便是过来了。没打扰了妹妹的清静吧?”郑茹兰扬着笑脸,一面亲亲热热热的说着,一面不等人开口便是直接坐在了昙华的旁边。伸长了脖子过来瞧昙华手里的针线。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呢,便是没口子的称赞起来:“昙华你这针线做得真好。我可是万万比不上的。改明儿得空了。你也教教我才好。”

昙华看了一眼郑茹兰,险些没笑出来——她可是听说了,郑茹兰是从来不动针线的。这会子突然要学。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所以当下她便是不客气的回绝了:“我也不过是花费的功夫比旁人多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不敢教表姐。”

郑茹兰不知道是没听出昙华话里的拒绝之意,还是故作不知,反而笑着道:“昙华你就是谦虚得很。”顿了顿郑茹兰又笑道:“昨儿姑姑给了我和朝华一人一块料子。我得的那块是葱绿色的,我肤色没你白皙,所以想着干脆送给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昙华看了郑茹兰一眼,心头有些不知道这个郑茹兰是真蠢还是假糊涂。郑氏的东西。女儿和侄女有都,偏偏就是她这个嫡女没有。郑氏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显然是不愿意给她。这会子郑茹兰巴巴的提起来,不知道是炫耀呢,还是挑拨。

不过,东西她自然是不稀罕的。所以当下一笑:“前几日才做了一件新衣裳,所以那料子还是表姐留着吧。表姐豆蔻年华,最是好看的时候,想必穿那颜色也是好看的。不过表姐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郑茹兰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必是不好意思要的。不过我已经提醒了姑姑,姑姑想必会也会给你留一份的。”

昙华挑了挑眉——倒是有点意思了。原来不是炫耀也不是挑拨,竟是拉拢。郑茹兰想表明什么意思?嗯,是想说,在郑氏跟前。郑茹兰她会替自己说话?

昙华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来。她怎么觉得这样好笑呢——郑氏的东西她不在意也不稀罕。更不需要郑茹兰的“帮助”。郑氏对她如何,自然有外人来评判,她倒是巴不得郑氏对她的不好再明显些呢。

“多谢表姐了。”昙华心头想着,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只浅笑着应对。

郑茹兰没瞧见预期中的感激,自然是有些失望。眼睛来来回回的在昙华身上看了几回,似乎恨不得仔细在昙华面上仔细探寻一番。看昙华到底是什么怪胎。怎么听见这样的事情,还不激动不感谢呢?

情形与预期的不一样,郑茹兰接下来的话自然也就有些不好说出口了。

一时间气氛倒是忽然有些冷了场。昙华自然是安之若素,郑茹兰却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对于郑茹兰,她可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更别说什么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而且,她宁愿郑茹兰最好是别理会她才是。不然,这样为了魏云墨而来,她反而不乐意。

在昙华看来,郑茹兰自是配不上魏云墨的。魏云墨虽然不算是惊才绝艳,可是生性儒雅温和,最是谦谦君子。可是郑茹兰呢?纵然家世不差,可是那性格和脾气……

郑茹兰最后还是自己找了个话头再度开了口:“对了,我听朝华说,你从小和你表哥感情极好?”说话的时候虽然像是玩笑话,可是却是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试探意味。

昙华看了郑茹兰一眼,缓缓笑了:“这是自然,我也没有旁的兄弟姐妹,又是自小在一处的情分,自然是要看着更要好些。”比起朝华,她倒是更愿意承认魏家那边几个是她的家人。就是比起李恪非周老夫人,史老太君和舅舅舅母也显得更为亲厚一些。

昙华说得坦然和自然,而郑茹兰却是没听出其中的不对劲来。更没想到昙华这话直接便是将朝华排开来,还只笑道:“的确也该如此。而且我听朝华说,你表哥极为疼你,你和他亲厚也是应该的。”

昙华只笑而不言。见郑茹兰吭哧了半晌没再说出什么来,她便是索性起笑道:“我差不多也该去看勤哥儿了,郑表姐你——”这意思便是下逐客令了。但凡是有眼色的,自然也就是该告辞走了。

可是昙华却是小瞧了郑茹兰的脸皮,郑茹兰非但没有告辞,反而笑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勤哥儿,如此便是可以一起去了。”说着也是站起身来,亲亲热热的上前来挽住了昙华。那副笑盈盈的样子,倒是不像作假。

昙华眉头轻轻一皱,随后便是不动声色的又将胳膊从郑茹兰的手里抽出来,“那我去抿头发。”

郑茹兰笑呵呵的站在原地,丝毫不见尴尬之色:“那我在这里等你。”

蕙芯已经上前来扶着昙华进了内室了。进去之后,蕙芯便是低声斥道:“真真是个没眼色的。没脸没皮的,倒是比那些小家子的姑娘还不如了。”却也不知道是说郑茹兰赖着不走,还是说郑茹兰为了魏云墨这般的死皮赖脸。

昙华却是“嗤”的一声笑了,眨了眨眼睛略带了几分俏皮:“我倒是没看出来,我表哥竟是有这样的魅力。”竟是能将这个郑茹兰迷得三魂颠倒,连姑娘家的矜持也是顾不得了。

蕙芯古怪的瞧了昙华一眼,抿了抿唇,不过最后却是没有开口。

昙华抿了头发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施施然的出了屋子。外头郑茹兰已经是等得不耐烦了,不过见了昙华之后,面上的不耐之色却都是一瞬间收敛起来,重新挂上了笑容。

二人一路出了门,郑茹兰便是靠了上来,又是亲亲热热的上前就挽住了昙华的胳膊:“昙华,我上次在你表哥家里做客,恍恍惚惚听见一句订婚,怎么,你表哥订婚了不曾?”饶是郑茹兰再怎么故作镇定,却也是掩不住面上一抹绯红和紧张之色。

昙华侧头看了一眼郑茹兰,然后忽然一笑。只是眸子里却是冰冷一片。郑茹兰终于是问出关键的问题了。只是……她等的也是这一刻。

“我表哥?魏云墨么?”昙华笑吟吟的言道,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样子来:“说来倒是话长了。”

郑茹兰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个话长法?”说完似乎意识到她自己太过紧张,露出了马脚。随后又忙掩饰的一笑:“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却俨然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昙华笑着说下去:“我表哥虽然算不得什么惊采绝艳的人物,可是却也是长相俊美,性格温和儒雅。学问上也是十分勤奋。不敢说什么状元及第,可是将来要谋个出身却也不难。从小也不知道多少人看好他,倒是也有说亲的意思。只是我外祖母却是最疼我云墨表哥,一心要给他选个最好的。所以倒是没挑出什么中意的。后来我外祖母便是说了,给我表哥寻媳妇的条件也简单,只三个。一来是脾性和我表哥相投的,一定要温柔贤惠的,二来就是双方家世相当。这三来么……却是必须要我表哥喜欢才行了。”

这个自然也是昙华信口胡诌的,不过却也差不多——横竖这三样是脱不开的。将来魏云墨的亲事,肯定是要门当户对,而且女子性格温和贤惠,再来就是魏云墨自己也要首肯。这会子这样说,其实无非也是暗暗的告诉郑茹兰——她不合适。单论门第,郑家是新秀,而魏家却是历代的书香世家,且钟鸣鼎食。自然是魏家比不上的。而且温柔贤惠,郑茹兰也是沾不上边。再则,魏云墨怎么也是不会喜欢郑茹兰的。

第一百五零章 想法报仇

因不好说得太直白,所以昙华才想着如此委婉一些。原以为郑茹兰听了这个也该知难而退的,可是……看见郑茹兰的神色之后,昙华很快就明白过来,她怕是想得太简单了。郑茹兰若是真有那样的眼色和自知之明,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方才她那一番话,倒像是全都白说了一般。

昙华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坦然自若,甚至带了一丝窃喜的郑茹兰,的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眼瞧着郑茹兰似乎觉得她自己很有希望,昙华想了想,便是又开口言道:“郑表姐你是不知道,当初为了我表哥,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来着。”

“什么事儿?”似乎魏云墨不曾定亲的消息着实给郑茹兰带来了欣喜,瞧着郑茹兰的笑容都是灿烂了几分。

昙华浅笑,盯着郑茹兰的眼睛言道:“有个姑娘,长得不错,也是大家闺秀。不知道怎么看了我表哥一眼竟是就死活想要嫁给我表哥。结果,最后竟是连女儿家的矜持都不要了,想法设法的打听我表哥的事情,又想法设法的和我表哥偶遇什么的。结果闹得我表哥几乎不敢出门,整日苦读。而这件事情被人知道后,那姑娘的脸面自然也是没有了。最后被家里狠狠的罚了一通,又是禁足又是怎么的。哎,我倒是有些同情她,将来还不知道她说亲该怎么办呢。要知道。这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名节了。再说了,我表哥从来都不曾理会过她,也不知道她哪里就一门心思的认定了,我表哥肯定会应承了她的婚事?”

郑茹兰此时面上的笑容几乎是维持不住了,说不上是尴尬还是心虚,横竖看着有些难看就是了。

而昙华则是微微一笑,暗道——听得懂就好,最怕你听不懂。更不往自己身上联想。

不过昙华觉得如此还不够,所以当下便是又笑道:“要说那姑娘也不丑。家世也不错,可是就是太不知廉耻了一些,也没个自知之明。你说看见我表哥没什么表示也没那方面的意思,你何必再执着坚持?倒是没得让人笑话。如今倒是好,名声坏了就不说了,以后没法见人是肯定的。就是自己也是讨了个伤心的结果。何必呢?知情的人说不得都心里讥讽,说她没见过男人。所以才这样见了一个不错的,就立刻响起终身大事来。是不是这个道理?郑表姐?”

这番话不可谓不犀利。不管是谁,听了估计都是又羞又臊。偏昙华还故意看着郑茹兰,像是等着郑茹兰的回答。

郑茹兰最后那几个字,几乎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而且面上那笑容,险些就要垮下来一般。很显然,昙华说的这些话起了效果了。

半晌。郑茹兰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咬着唇停下脚步,急匆匆的扔下一句:“我想起还有事情,就不陪着昙华你去了。”撂下这句话之后,郑茹兰便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瞧着郑茹兰狼狈的背影,昙华终于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心头却是冷哼:也不看你是哪根葱,倒是起了这等子心思!

蕙芯似乎还有些不解恨,咬牙道:“要我说,干脆的将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呢。让郑家得个没脸。让这人嫁不出去才好呢!真真是没皮没脸的。”

昙华诧异的看了一眼蕙芯,半晌笑着摇头:“哪里能这样赶尽杀绝?且不说郑家和李家的关系,真闹起来我肯定是不讨好的,少不得要被埋怨。而且,真闹起来,表哥面上也是没有好处的。流言蜚语一起,到最后那肯定就是面目全非了。就是为了表哥,也是不能像你说的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