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丫头的话如何信得?不过是怕出事,所以不敢承认罢了。”郑氏轻哼,笑着看向昙华,一副长辈的样子;“昙华你还小呢,哪里懂得这些。她们这些刁奴,是故意蒙骗你呢。你就和朝华一样,都是太小了,没经验所以才会被轻易蒙蔽的。”

郑氏此时看来,分明就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带着关切带着疼爱。

可是昙华却是抿着唇,依旧执拗道:“多谢母亲的关心,不过我始终坚持相信春梅。再说了,这样的事情,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如何蒙蔽?”说着,昙华微微一眯谎言,将眸子里的戾气尽数遮住。

她此时终于是明白了郑氏的“苦心”了。郑氏分明是要将她拖下水去,好给朝华作伴呢!真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母亲!只是……她凭什么要给朝华陪葬?!

昙华心中冰冷一片,越发的坚定了今日要让郑氏好好反省一下的决定。

郑氏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今儿便是要讨个利息回来!

昙华顿了顿,便是又道:“既然母亲觉得是春梅撒谎,那么便是找出证据来才是。郑表哥,你既然说春梅和你有私情,那么你有什么证明呢?”

周老夫人和李恪非都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听着看着心中辨别着。其实周老夫人此时倒是觉得留下昙华是对的——有些话她是不好说的,更是不好问得那样直白和彻底。不然,岂不是伤了两家的颜面和感情?而由昙华问,却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昙华只是一个小姑娘,而且又是春梅的主子,一怒之下,说话失去了分寸和轻重也是正常的。将来就算郑家追究,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当下周老夫人这才是一直按捺不动,任由昙华去折腾。

第一百五七章 多方威胁

郑长君还没说话,郑氏倒是又抢先一步缓缓的开了口,目光盯着昙华,多少有些怨怒之色:“昙华你这便是不懂了。你说要证据,可是这样的事情,你让人找什么证据?再有就是,长君为何要撒谎?他有必要么?不就是一个丫头,你又何必如此?”

郑氏此时十分郁闷——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冤枉就冤枉了。昙华想必也不会太计较,而周老夫人也会睁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可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是和她设想的全然不同。如今昙华这么一坚持,倒是越发的对她不利起来。

昙华看了委屈莫名的春梅一眼,语气虽然平和,却是带着一丝质问:“那母亲的意思是,丫头就能随意冤枉了?丫头的清白我们就可以不管了?母亲这话却是错了!我们李家素来对待下人都是宽厚,琼州城里的人都是知晓的。虽然春梅只是一个丫头,可是她也是有父母的,也是个人,她的清白也是同样重要。而且,春梅是我贴身的丫头,她若是个不知廉耻的,别人又该怎么想我?还是母亲觉得,就连我的颜面和清白也是不重要的?”

昙华这话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双目灼灼的看着郑氏,没有丝毫半点要让步的意思。

郑氏沉了面容。心头无比的懊恼。只是一时之间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昙华的话才是了。昙华这话将这件事情说得太严重了,若是真让人觉得她将昙华的名声不顾,那么对她肯定是不利的。至少。一个苛待嫡女的名声是跑不掉的。

郑氏最后干脆看向周老夫人:“老夫人您觉得呢?长君他是我哥哥的儿子,虽说算不上金尊玉贵,可是也是从小娇惯的。今儿受了这样大的苦就不说了,总部能为了一个丫头。还闹成这样吧?”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甚至,抬出了郑瑜来。

郑氏这哪里是在问周老夫人拿主意。而是逼着周老夫人要用她的提议!她故意太初郑瑜来,为的就是提醒周老夫人——就算事情弄清楚了又怎么样?总不能再去怪罪郑长君吧?郑长君纵然有错,也受了苦,算是抵过。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值得这样闹腾?就算是污蔑了那春梅,又能怎么样?为了一个丫头,有必要和郑瑜闹僵了吗?

昙华冷冷一笑。却是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眉头一皱,立刻便是觉得有些不痛快起来。毕竟,被人威胁的滋味并不好受。不过更快的,周老夫人又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周老夫人心头明白,郑氏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的确。为了一个小丫头,有必要和郑家闹僵么?

周老夫人一抬头,便是看见昙华沉静的面容和目光。心头又是一凛——郑家那头不好惹,魏家那头难道又是好相与的?别的不说,就是云氏那张利嘴,便是让人头疼了。说起来好像是小事,可是昙华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谁还能说是小事?

周老夫人一时之间也是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周老夫人不开口,李恪非自然也是不会开口。就是杨氏。此时眼睛转了几圈,到底也是不敢开口。

昙华只耐心的等着,而郑氏也是如此。毕竟,此时除了等待,还能怎么样?

不过周老夫人却是似乎老僧入定了一般,许久过去也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反而屋子里沉闷的气息几乎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昙华心头叹了一口气。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也算不得有多失望——毕竟心头也是早有预料的。昙华将目光从周老夫人面上移开,随后却是看向了春梅。

春梅抿了抿唇,随后便是霍然道:“既然老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那么我愿意报官!”

周老夫人眉头一皱,再也沉默不下去:“不能报官!”为了李家的脸面,是绝对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更不能闹大——不然,人家调查的时候怎么说?说是李恪非的通房丫头给李恪非戴了绿帽子,偷情的对象还是当家主母的嫡亲侄儿?那还不得笑掉了别人的大牙?!而且,里头还有些不伦的味道在里头。按照辈分说,那丫头是李恪非的女人,而李恪非是郑长君的姑父……

这事情一捅出去,不仅郑家没了脸面,就是李家以后也甭想再在这琼州城里抬头做人了!

春梅却是露出一丝凛然来:“老夫人若是不能还我一个公道,我愿意以死明志!”

昙华没开口。她自然是不会真让春梅以死明志,舍了这大好青春的。她之所以没开口,是想给周老夫人施压。春梅若真是以死明志了,那么这件事情,同样也是瞒不住。丫头死了,虽然不值什么,却也是要去官府说一声,然后销了户籍的。到时候官府也是要问缘由的。病死的,还是犯错被打死的,还是怎么的。

周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臆里有一股子怒气——这叫什么事儿?如今连一个丫头都敢威胁她了!先是丫头和郑长君偷情,再则牵连出一串人,如今跟是被几个人同时威胁!这事情,怎么想怎么糟心怎么不痛快!

周老夫人只想拂袖而去,不在理会这摊子事情。可是她能么?她自然是不能的。若是她走了,这件事情最后那可真是无法控制了。

周老夫人算是看出来了,昙华对郑氏的容忍,几乎是到头了。郑氏如今压不住昙华了——甚至是她,未必也能压住昙华了!昙华若真爆发起来,魏家那头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肯定是要给李家压力。还有长孙家,肯定也是站在昙华那边的。就是朱弦那头,怕也是有话要说!

最后周老夫人权衡再三,到底还是挥挥手做出了抉择:“既然这样,那就验明贞洁吧。”

验贞洁,是由有经验的嬷嬷查验的。这个法子最有效果也最直接。可是昙华却是沉了沉目光——这样的法子,对春梅来说,也未必太过屈辱了一些。春梅才多大?正是豆蔻年华,若是用这样耻辱的法子,对春梅日后的影响有多大?

所以昙华自然是不赞同的,当下昙华倒是很直接的开口了:“倒是也不必如此麻烦,我只问郑表哥几个问题,若是郑表哥能答出来,我就相信他的话。”

郑氏先前听见周老夫人说出的话,心头就已经是凉了半截——很显然,周老夫人还是选择了得罪郑家。心头也不知道是恼怒还是羞耻。又或是觉得失落。反正,是不痛快的。此时听见昙华如此口出狂言,便是冷笑一声:“昙华,你这话未免也太狂妄了。”

昙华却是镇定自若的迎上郑氏的目光:“母亲,我既然说出这话,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虽然态度没有不敬之处,可是语气却是十足的凛然!

周老夫人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此时自然也不会再帮郑氏说话,只道:“既然昙华这样说了,那就问吧。”

昙华微微一笑,起身缓缓朝着郑长君走近了两步,乌黑的眸子灼灼的看着郑长君的眼睛问道:“郑表哥,我问你,你和春梅幽会几次?又分别是什么时候?她穿什么衣裳?身上可有胎记?”

郑长君本就被昙华看得不自在,再被昙华用凛然的语气这么一逼问,顿时就慌了手脚,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郑长君猛然别开了头不敢再看昙华,兀自嘴硬:“我怎么记得?”

“哦?前几次记不得了,那就说最近一次吧,是什么时候,在何处?”昙华此时的语气森然,面上也是一片冰冷,就像是冰雪仙子,带着一股凌然之气。

郑长君仍是答不出来。

昙华却是不再理会他,只看向荣氏,微微一笑:“舅母觉得,春梅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呢?是郑表哥一时糊涂记错了人,还是……”

荣氏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此时不能再纠缠下去,否则闹起来对谁也没有好处。当下果断便是做出了决定,一口咬定;“长君他痛得厉害,早就糊涂了。他说的话,自然是不作数的。”

荣氏这话说得飞快,等到郑氏想阻拦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况且此时郑氏心中也明白,她就是一味的坚持也是没有好结果了。所以只得悻悻作罢。

昙华复又看向周老夫人,微微一笑:“祖母,若是无事,我和春梅先告退了。”

周老夫人挥挥手,似松了一口气,又似有些累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也不必请安了。”

昙华上前去拉着春梅起身,缓缓的朝着众人行礼告辞。

郑氏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是无可奈何。荣氏看着昙华,目光也是连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杨氏,也是看着昙华,一脸若有所思。

昙华出了院子,将自己的人清点妥当了,便是回了自己的院子。远远的看见自家院子灯光通透,便是知道奶娘王氏一定和其他人都等着,当下心头一暖,脚下步子都加快了几分。在周老夫人和李恪非那儿她虽然感受不到温情,可是别处却是有的。

这样想着,心头仅剩下那些失望和不舒服也都是烟消云散了。

第一百五八章 错失良机

春梅和昙华回去之后谁也没提起那事情,只是安抚着众人重新歇下了。醉秋原本说让春梅去歇着,换她来守夜,不过春梅却是回绝了。所以仍是春梅守夜,睡在床前的脚踏上。

昙华躺下去之后却是半晌睡不着。听着春梅的呼吸,昙华知道她肯定是没睡着,便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今儿是你受了委屈了。”

春梅也是叹了一声,“姑娘,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郑长君要撒谎。”

“你是被我连累罢了。”昙华苦笑,有些无奈。其实若是当时郑长君再胆大一些,说不得无赖的人就不是春梅而是她了。不过不管郑长君无赖谁,也是不能成事的。其他人昙华可以不管,可是她和她身边的人,她却是必须要护住了的。

想着今儿春梅委屈悲愤的样子,昙华心头仍是有些难受,当下顿了顿便是低声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始做俑者是谁,她心里很清楚。横竖不是郑长君就是了。

春梅倒是是在:“今儿我是吓坏了。若不是姑娘替我说话,想必我……报仇倒是也不必,姑娘犯不着为了我冒险。只要没事就好。”

昙华笑骂:“傻丫头。”眼睛却是有些酸了。

“姑娘快别说话了,睡吧。不然明儿可是起不来。”春梅劝了一句,便是没再说话了。只有春梅自己知道,她心里暖洋洋的,甚至连喉咙都有些堵住了。昙华这么一句话,将她心底死死压着的情绪都是勾起来了——有害怕。有慌张,有愤怒,有绝望,还有恶心。说起来。春梅再怎么早熟,也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能那般冷静已经是不错,如今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哭一哭发泄一下也是正常的。

不过春梅却是没哭出声来,只默默的落泪。她怕吵醒了昙华。春梅心里十分明白,若不是昙华态度坚决的保住她,她今儿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想起今儿昙华的态度和语气,春梅只觉得自己为了昙华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昙华在听了春梅的劝说之后。倒是忍不住浮起笑容来——可不是该睡了?明儿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呢!这样想着,昙华便是阖上了双眸,果然睡过去。

第二日,昙华比平日多睡了半个时辰才醒来。听着窗外鸟叫的声音,昙华忍不住一笑——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昙华可以多睡,但是丫头婆子们却是没有那个福气的。所以昙华刚一醒,蕙芯几个便是鱼贯而入,如同往常一般的伺候昙华穿衣洗漱,梳头穿戴。等出去的时候,奶娘王氏已经是将粥从外头的小炉子上取进来,饭菜也是摆好了。

昙华用饭的时候,便是看向醉秋:“府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问的,自然是昨夜的事情。不过许多人都是不知情的。而这件事情周老夫人也是不许说出去的,所以便是只如此问。

醉秋抿唇一笑,然后便是仔细的回禀:“昨儿夜里郑大表少爷摔断了腿,不过已经请了大夫接好了骨头了,据说是没什么大碍,只要不再伤了。就不会有后遗症的。只是伤筋动骨,要躺至少一个月。舅太太哭了好几回。咱们太太也是难过。别的倒是没什么了。哦,对了,太太院子里调了两个人过去帮着伺候,就是二小姐的院子也拨了一个人过去。”

昙华看着醉秋那副狡黠的样子,也是心照不宣的回了个笑容。摔断腿,她们自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哪里是摔断的,分明是被打断的!

昙华心情大好——至少一个月,是不用看见郑长君那个恶心的苍蝇了,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吃罢早饭,昙华却是没先去周老夫人院子里,而是带着药材去了荣氏他们一家四口住的院子里。刚一进院子,便是闻见了一股子药味,原来是朝华身边的碧莎,正蹲在廊下熬药呢。碧莎面上红彤彤的,隐约还能看出是个巴掌印。

昙华走上前去,看着碧莎笑道:“碧莎,劳烦你去通告一声,就说我来探望大表哥的伤势。”

碧莎见了是昙华,忙侧头去不敢路出自己的伤势,应了一声便是赶忙进去禀告了。不多时出来说是荣氏有请。

荣氏大约是熬了一晚上没睡觉,眼圈儿底下一片乌青的颜色。眼睛里甚至有红红的血丝了。因了哭过,眼皮也还是肿着的。见了昙华进来,荣氏勉强打起精神,笑道:“昙华来了。难为你有心,快坐。”说着指了指她身边的那个座位。

昙华却是在荣氏的下首坐了,关切的问道:“大表哥的伤势如何了?”

提起这个,荣氏的眼圈儿又是一红,险些没掉下眼泪来:“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好好休养。”

昙华便是让蕙芯捧了药材上前来:“这是我得的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舅母看看什么合用,只管用就是。不够再差人告诉我,我那儿还有呢。”

荣氏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过估摸着却是没看清楚到底有什么,只笑道:“难为你有心了。”

昙华只是抿唇笑。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便是静默下来。昙华坦然的坐着,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倒是最后荣氏有些不自在的开了口:“先前长君对你若有冒犯之处,我替他赔不是。”指的却是昨儿夜里郑长君忽然反咬一口的事情。看来荣氏是想修复关系的。

昙华觉得,荣氏倒是比郑氏明白,昨儿夜里就看出来了。最开始,荣氏和郑氏或许是一个想法,可是认清楚了形势之后,荣氏的反应不可谓不理智敏捷。相比郑氏,实在是好得太多了。

而如今,再加上荣氏肯纡尊降贵的道歉,更说明了荣氏的聪慧和冷静。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时至今日,郑家在李家跟前是无论如何也端不起架子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没了之前的优势,所以理所当然的,荣氏自然也该弯腰一下了。

昙华是李家的嫡女,讨好昙华,等于讨好李家给李家贴面子,荣氏的想法是没有半点错的。自然,真做了周老夫人也肯定是领情的。

昙华叹了一口气,诚恳的看着荣氏道:“这话怎么说的,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再说了,表哥昨儿有些迷糊,也不能全然怪他。若不是母亲突然说了句话搅乱了表哥的思维,表哥肯定是不会说出那样的话的。”

荣氏目光闪了闪。紧紧的盯着昙华。

昙华却是无所畏惧——她就是明摆着挑拨了,那又如何?

荣氏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去。于是昙华便是又说下去:“对了,我听说,母亲原本就是打算送几个丫头来照顾郑表哥的。”

听了这话,荣氏这才算是真正的错愕了,抬头来看着昙华,到底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果真?”

昙华轻轻颔首。甜甜一笑:“我骗舅母做什么?”

荣氏紧紧的攥紧了拳头。面上神色晦暗莫名。

昙华笑容不减——经过断腿这件事情,荣氏不管怎么样对郑氏都肯定是有怨言的,加上她的挑拨,她就不信了,这对姑嫂之间会没有裂痕出现!而今日的小小裂痕,将来就会变成深渊!毕竟,郑氏和荣氏只是姑嫂,没有血缘关系,荣氏对郑氏有了隔阂,将来郑瑜那头,也会渐渐的被挑拨得和郑氏这个妹子离心。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怕是大表哥也不能挪动了。舅母可是要多加注意才是。哎,要我说也是幸运了。不然留下后遗症可是怎么办?大表哥还这样年轻……”昙华有些感慨的说着,一面说一面留心荣氏的神色。见荣氏也是露出一丝庆幸,便是又无声的笑了;随后接着说下去:“都是那些巡夜婆子的不是,若是都照顾些,说不得表哥也不会出事。母亲平日就是太纵容他们了。”

要知道,那巡夜的婆子,大多数都是郑氏的人的。

昙华后头又说了些话,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效果却是显著的。最后见撩拨得差不多了,昙华便是起身告辞了:“我还要去祖母那儿,就不打扰舅母了。”

荣氏听见周莱夫人,心头莫名烦躁,面上却还只得扬起笑容:“那你快去吧,改明儿空了再过来。”

昙华笑着应了,然后退了出来。却是不往周老夫人那儿,反而往杨氏的院子去了。

杨氏刚送走了李恪非,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便是听说昙华来了。杨氏忙整理了一下,亲自出来迎了。见了昙华,便是笑着埋怨:“昨儿折腾了大半夜,怎么的你也不多睡会?”一面说着,一面却是将昙华往里屋带去,甚至又让屋子里的丫头们也出去候着。

杨氏心头明白得很,这个时候昙华过来,必然是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的。

昙华见杨氏很上道,面上笑容更盛了几分,当下便是开门见山:“昨儿姨娘可是看了一场好戏。只可惜,却是没能把握住机会。”

杨氏一愣,下意识的便是追问:“什么机会?”

第一百五九章 窝火

李恪非阴沉着一张脸,木然的坐在周老夫人的旁边,捏着杯子盖,拿起又重重的放下,敲得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周老夫人心头被那敲击声弄得烦躁不已,便是出声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如此失态,在官场上如何行走?”周老夫人的语气同样是很烦躁,既有为了那件事情烦心,也有对李恪非的恨铁不成钢。

李恪非“哐当”一声将盖子扔在桌子上,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来。好半晌才森寒道:“这个郑家,未免欺人太甚了!”

周老夫人没吱声,吱声眼底也是闪过一丝恼怒。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可是周老夫人更明白——这个时候,并不是她再上去添把火的时候。她若是也跟着附和,只会让李恪非越发生气,越发的憎恨郑家,越发的失去冷静。

“好了,事情也发生了。你再想也没用。”周老夫人缓和了语气,柔声劝道。看着李恪非带了红血丝的双目,只是心疼不已:“不管在呢么说,身子是自己的,可不能不爱惜。”

李恪非抹了一把脸,眼底仍是带着恼怒和恨意:“我咽不下这口气。难道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然还能怎么样?不认郑瑜这个舅子了?还是干脆一封休书将郑氏休回郑家去?还是干脆将郑长君大卸八块?”周老夫人冷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李恪非的肩膀,谆谆教道:“若真是如此,那可不是枉费了我当年拼命算计才娶了郑氏的心思了?我们辛苦联姻是为了什么?非儿。你在这件事情上不可以冲动。事到如今,咱们也是别无选择。郑瑜那边是不能断了亲的,郑氏也是不可能休弃的。那么,郑长君就动不得。再说了。不过是个丫头,又值当什么?要我说,这件事情倒不见得是坏事。除了几个丫头。我们自然也没什么损失。可是郑瑜却是从此在你跟前抬不起头来了。将来你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不怕他推脱。就是郑氏,以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说她气焰越发嚣张了?从今以后,你也不必顾忌她了,岂不是很好?”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李恪非心头也明白,可是一想到那样的奇耻大辱。他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郑长君也被打断了腿,算是吃了教训了。回头郑瑜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周老夫人又道,“郑长君偏是郑瑜的嫡长子,我们总要给郑瑜几分面子。”

“我明白。”李恪非缓缓点头,只是眼底仍是带着戾气:“玉兰那个小贱人。我却是不能便宜了她。她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难道还真的会让玉兰跟着去郑家?”周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眼底也是凌厉之色。就是手中的佛珠也是被用力攥紧了一下:“我说送给郑家,不过是表明了我们不在乎这样一个丫头,但是那贱人却是决计走不到郑家的。”

李恪非点了点头,对周老夫人的话深信不疑:“那就母亲多操心了。”

“嗯,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周老夫人点了点头,旋即想起昙华来,便是将佛珠放在桌子上,抿了一口水。这才又说下去:“倒是昙华,你觉得如何?她昨儿那副样子,倒是有几分气势。若不是年纪小了些,只怕更是看着不凡了。”

李恪非半晌才缓缓言道:“昙华的容貌倒是和当初修然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啊。”周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魏修然当初的模样,好半晌才言道:“等到她十五。怕也是咱们琼州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小时候我只当她是个软弱的,可是没想到,后头竟是渐渐的变了。真真让人意外。”

只是李恪非那会子心思全然不在观察旁人身上,如今倒是说不出什么来,只是附和周老夫人。

“她和朱弦似乎也一直有来往。朱家那边,时不时的仍是打发人送东西过来,指名道姓是给她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周老夫人皱眉言道,只觉得心中满是迟疑:“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打算打算了?她和长孙家的亲事——”

“到时候再看吧。还有两三年呢。”李恪非沉吟片刻之后,便是如此下了定论。“若是到时候真是能有修然当年的光景,长孙家又算得了什么?”顿了顿又似乎有些不舍:“其实长孙家这些年也是不错。”若是真和长孙家退了亲,倒是真有些不合算。

“若是朝华能有昙华**分的容貌,那自然也不在话下。”周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恪非,忽然言道:“我觉得,朝华不能再让郑氏教养了。如今朝华可是越发的不入流了。她身边的丫头竟然也能出了这等货色。幸而事情没传出去,否则将来还不知道怎么丢脸呢!”

李恪非对这些浑然不在意,只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便是没了下文。

周老夫人见李恪非这样不上心的样子,又叹了一声嘱咐道:“我说的事情你也别不上心。咱们亲戚不多,也都没个背景势力。将来少不得要靠着自家的姑娘联姻。现在我们就两个姑娘,哪一个都是要好好算计的。回头这件事情过了,我再寻几个好的给你收在房里,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经。郑氏那头,你就少去吧。她几年也没个动静,也不必浪费那个功夫了。”

周老夫人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直白,几乎是单刀直入了。饶是李恪非,也是忍不住有些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尖忙将话题岔开:“昙华会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魏家那头?”

听见这话,周老夫人倒是有些迟疑了起来,顿了顿才不甚肯定道:“昙华是个聪明的,应该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回头我再敲打敲打她,你就放心罢。”心头却是打定了主意,务必好好敲打敲打昙华才行。不然,真说出去了,那可是丢脸至极的。

李恪非想了想又悻悻道:“我如今想到郑长君就觉得不痛快,要不是看在郑瑜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得把他扫地出门!”

这个想法是显然不现实的。就如同周老夫人所说,若是真不想走郑家门亲了,自然怎么折腾也无所谓。既然放不下,那就只能顾忌着些。别说现在郑长君腿断了短期之内不能移动,就是好好的,也未必就能出言送客。

其实,若不是郑长君的腿断了,荣氏也未必会留下来。发生了这样尴尬的事情,留下比走了更难受不知道多少倍!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却是听见外头丫头禀告:“老夫人,大小姐过来了。”

周老夫人看了一眼李恪非,便是吩咐:“进来罢。”

李恪非已经收起了先前的悻悻之色,换成了平日威严状,除了眼睛因为熬夜有些红血丝之外,倒是和平日也没什么不同了。

昙华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见了李恪非和周老夫人,便是笑道:“昨儿熬了夜,我早上起来的时候难受得很,就熬了这个汤。喝着倒是觉得很好,忙给祖母送来。”说着微微屈膝算是行礼请安,又将托盘放下捧出汤盅,拿出碗筷给二人各自添了一碗汤,笑盈盈的看着二人喝。

周老夫人仔细的看了一回昙华,觉得昙华和平日无异,倒是丝毫不露的,当下便是笑着点点头,低头去喝汤。喝了半碗后,周老夫人便是放下了,略带试探道:“你舅母和母亲那儿也该送一碗。”

昙华一怔,随后一笑:“我光想着祖母,竟是忘了这个了。回头就让人送去。今儿我去瞧了郑表哥,郑表哥的伤势听说不甚严重,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我送了些活血化瘀的药,也不知道有用不曾。”

祖孙两个倒像是打哑谜似的。不过一唱一和倒是和乐融融。其实周老夫人就是想看看昙华经过昨儿的事情之后,对郑氏和对郑家人的态度罢了。至于昙华,很好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不如以前,可是面子上却也是能过去的。

周老夫人对于昙华的表现倒是也满意。当下便是又说起其他的,不过不惯是谁也好,都是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起昨儿的事情。

最后周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忽然笑着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个趣闻,我讲给你听听。”

昙华笑着应了,恭敬的听了。

周老夫人当下便是道:“有一户人家,家里出了一件事情,他们家的人深以为耻,而且很悲愤。于是就跟隔壁的邻居抱怨。亲戚们上门了,又和亲戚抱怨。本来这件事情他们不说也没有旁人知晓,可是被他们这么一说,结果最后整个镇上的人都是知晓了。最后所有人都是嘲笑他们,看了他们的笑话。于是他们这才悔不当初——”

昙华轻笑一声,随后掩住了唇,双眸晶亮璀璨的看着周老夫人,似乎是真觉得好笑:“他们难道连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都是不知道的不成?怎么这样糊涂?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不是?”周老夫人看着昙华笑了,很是欣慰的样子:“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家丑不可外扬。一个大家子里头,谁没个丑事?既然是一家人,那么自然就要互相遮掩,毕竟在外人眼里,你们是一家人,根本就不会分开看。所以,有时候保密真的是十分必要的。”

昙华笑着点头。祖孙二人便是当这件事情如同说笑般的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