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昙华?”瑞安郡主浅笑着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却并不像是别的少女那样温柔,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严。

昙华微垂着头,上前了一步,浅声道:“昙华给郡主请安,多谢郡主的邀请。”

瑞安郡主微微一挑眉,似有些诧异——不过很快笑容便是深了些。“我从朱弦那儿听说的你,一直很想和你认识认识,只是没有机会。今儿可算是有机会了。你也不必拘谨,尽情玩耍就是了。来,同我坐一处。我们好好说说话。”

昙华略有些紧张的回绝:“怕是不妥罢?我怎么好和诸位姐姐一处?我还是跟着我表姐就行了……”

瑞安郡主轻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昙华松了一口气,心头微微欢喜——她表现成这样,总算是让瑞安郡主放心了一些了。

转身和魏毓离开的时候,昙华很清楚的听见了身后传来几声轻笑。那些笑声带着一股子嘲讽的味道。甚至她还听见有人说了一句:“到底是乡下来的,上不得台面。”

昙华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脚下的步子却是加快了几分。

魏毓飞快的带着昙华去了角落,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然后笑道:“接下来咱们也就随意吧。这个院子里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我们去僻静的地方坐一坐,朝华你若是想四处看看,你就自己去罢?”昙华看向朝华,虽然是询问,可是却不觉得朝华会回绝。

果不其然,朝华当下便是应了。

昙华拉着魏毓去了僻静之处,魏毓这才出了声:“你说,瑞安郡主就这么放过你了?我总觉得不像是这么简单啊——”

昙华点点头,擦了一下手心里的汗,如今到底热了些,这么呆着就要出汗了。“瑞安郡主只要觉得我没有威胁就行了,就算再试探什么,我只要老老实实的,也就没事儿。”

第二二零章 默认

本来也没什么事儿,昙华和魏毓都是放松了许多,也惬意的享受起来。只是……

“姑娘,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儿。”昙华和魏毓正说着话,忽然醉秋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声。魏毓的丫头也是点点头:“像是来了什么人。瞧,人都围了过去了。”

昙华和魏毓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这样热的天儿,动一动就热得不行了,再扎堆,可不得中暑了?”

其实昙华觉得最受不了的还不是热,而是那一股子脂粉味道。淡淡的脂粉味算是闻着舒服,可是这么多人聚在一处,那些各种味道的脂粉味混合在一处,就让人有些受不了了。尤其是,夏天大家怕身上出汗多有味道,都是不约而同的多用了香粉,或者味道浓一些的香囊。无形的,便是更加加剧了那种混合香风的杀伤力。

昙华自己身上也是用了香露带了香囊的,不过却并没有用脂粉。一来天热用脂粉难受,二来也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她又不是来选美的,所以,自然是应该怎么低调怎么舒服清爽就怎么来。看着那些小姑娘们一个个穿着华服,明明热得鼻尖冒汗了,却还得做出端庄的样子撑着,还时不时的再去补补妆,昙华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明智的。

魏毓倒是用了一点儿粉,不过并不多,只是擦了几回汗,几乎已经是跟没有了似的。魏毓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幸好没用胭脂。不然这会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情况了。”用了胭脂,那就不敢随意的擦拭了,万一花了脸出了丑,那才是真的惹人笑话呢。

不过,魏毓却也有些佩服昙华:“难为你倒是看得开。”一般小姑娘,谁不爱美?

昙华正要取笑魏毓,却是被醉秋悄悄的撞了一下肩膀,顿时一愣。随后眼角便是瞧见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昙华立刻想起来——当时那人是站在瑞安郡主身后的。想来应该是瑞安郡主的人才对。这会子瑞安郡主的人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心里想着,面上却是又恢复了那副小门户的姑娘羞怯窘迫的样子。半低着头,尽量不让人看见自己全部容颜。

“二位小姐,郡主请你们过去吃茶呢。另外,还有些人,想介绍给二位认识。”瑞安君主的丫头一开口便是直奔了主题,态度虽然恭敬,可是却是带了一丝傲气。腰板儿也是挺得直直的。全然没有丫头的做派。

魏毓和昙华都是有些诧异,尤其是魏毓,伸手捏了捏昙华的手,然后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昙华苦笑——方才已经拒绝了一次,这一次再拒绝,那就说不过去了。瑞安郡主的面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拂的。所以当下她很是诚惶诚恐的应下了:“多谢姐姐传话。我们这就过去。”说着拉着魏毓起身。又整理了一下裙子。动作上却是故意处处透着紧张。

悄悄瞥见了瑞安郡主丫头面上那丝不可轻易觉察的鄙夷的时候,昙华心里悄悄的笑了。有的时候,细节也是很重要的。瑞安郡主的丫头是服侍瑞安郡主的,主仆二人若是都对她的印象差不多,自然就会觉得她真的是个小门户的女儿,不足为虑。

至于瑞安郡主的这次传唤,昙华觉得,可能是瑞安郡主的第二波试探。昙华做好了准备。打算好好的将这个小门户的姑娘好好的演下去。务必让瑞安郡主彻底放下心来。

到了瑞安郡主不远处,昙华便是和魏毓站定了脚,也不抬头,只是低头低声的行礼。

“不必如此,来,我替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武穆侯府的小公子,这是淮阳王府的三公子,这是丞相府的五公子。”瑞安郡主的声音听着笑盈盈的,不过很快她顿了顿后再继续开口时,语气却是又有了轻微的变化:“这是朱家的小侯爷朱弦,哦,我竟是忘了,你们早就认识了。听说关系还很好。”

昙华猛然听见朱弦的名字,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等到反应过来,顿时后悔了——她就该只当什么都没听见才对。此时再回味方才瑞安郡主的语气,昙华觉得自己真的是蠢透了。很明显的,瑞安郡主是故意的。

不过这么一抬头,昙华倒是真好看见了朱弦,恰逢朱弦也在看她,倒是撞了个正着。朱弦面上有着很礼貌的笑意,似乎很随意,可是投过来的目光里,昙华却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关切和询问之意。

昙华微微错开眼睛,避开了朱弦的目光。结果就看见瑞安君主正瞧着她,满面笑容。然而,那个笑容却是让昙华觉得周身的热气都有些冷却下来了。瑞安郡主虽然笑着,看着似乎没什么,可是目光里的森寒和冷意,真的是几乎能冻死人。

昙华叹了一口气。她之前的努力,算是全都白费了。瑞安郡主试探的不仅是她,还有朱弦。她的表现没问题,可是朱弦……

就算她解释说她和朱弦不过是交情深些的朋友,怕是瑞安郡主也不会相信吧?所以,昙华本来想解释的话,到底还是吞了下去。这个时候,怕是越解释越让人觉得不信服。

“看来果然是认得的。”瑞安郡主缓缓的开了口,仍是带着笑,却是看向了朱弦。

朱弦倒是爽快,微微一颔首便是应承了:“的确是认得的。当初我在琼州城,就在他们府上隔壁,算是邻居。上京的时候,我们也是同船。”

“怪不得呢。”瑞安郡主轻笑了一声,“不过昙华妹妹的确是很惹人喜欢。”

朱弦没说话,可是不管是神态还是别的什么,都给人一种默认的感觉。

昙华狠狠的瞪了朱弦一眼——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郡主说笑了。小侯爷不过是看在长辈的面上对我照应一二罢了。”昙华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开口,指不定瑞安郡主会误会成什么样,便是赶忙的笑着说了一句。这样的解释,也算是有信服力的。

朱弦仍只是带着笑,并不说话。瑞安郡主的面色也不如先前那样好了,语气多少有些冷淡起来:“是么?”

昙华没再开口。重新垂下头去。

倒是有另外一个公子忽然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昙华妹妹生得这样娇小玲珑,的确是让人心生怜惜。别说是朱弦,就是我也觉得,是该做些什么好好怜惜一番才是。”这样的话语,不乏轻佻之意。

昙华皱了皱眉,心生怒意——这人好没礼貌。不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还是没表露出来,只是却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只朝着瑞安郡主一施礼:“承蒙郡主关照能来参加宴会,只是昙华到底是来自小门户,自觉比不上诸位姐姐妹妹们,着实有些惴惴不安,格格不入。所以,还请郡主谅解,容昙华先走一步才是。”

魏毓听了这话,也是行礼说要先走一步。魏毓心头也是不痛快的——那样轻佻的话,谁听了也会觉得不痛快。

朱弦却是在这个时候起身:“我还有事儿,也该走了。正好我们一路。”

昙华闻言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朱弦这是干什么?还嫌添乱不够?若是真再一起离开了,那还得了?瑞安郡主不得恨死她了?别人又该怎么想?朱弦是故意的吧?是故意想要让她不好过吧?

昙华站定了脚步,抬头看朱弦,礼貌而疏离的婉拒:“我和小侯爷怕是不顺路。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小侯爷注意些才是。”

朱弦却是一笑,然后挑眉说出一句略含深意的话来:“你还在生气?走罢,我有话想跟你说。”说着,不由分说的便是走了过来,根本就没将昙华的婉拒放在眼里。

昙华已经明显的能感觉到瑞安郡主冰冷且凌厉的目光就落在自己的身上了,可是看着朱弦的笑容和强势的态度,她却是到底选择了妥协。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朱弦的坚持,更是因为——再继续闹腾下去,事情只会更加糟糕。倒不如跟着朱弦走,然后跟朱弦好好谈谈,让朱弦去搞定了瑞安郡主,怕是来得更容易些。

不过,昙华虽然心头想得明白,可是面上却还是没法给朱弦一个好脸色,气鼓鼓的转身就走。今儿这事,朱弦若是不给她一个解释,她就没完!

魏毓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瑞安郡主,也是一低头跟在昙华身后飞快往外走。今日一过,怕是魏家就要在京城出名了。昙华也得在京城里出名。

朝华也不知道从哪里蹭了出来,也是紧紧跟着一同出去了。

朱弦自然是最为悠然,还转身朝着瑞安郡主拱拱手:“多谢郡主的邀请了。诸位继续。”

瑞安郡主此时已经是俏脸含霜:“朱弦!”

朱弦却只是置若罔闻,已经走出老远。

结果,这一次的宴会,便是因为昙华的缘故,提前草草结束了。据说,瑞安郡主也没多留,很快便是怒气冲冲的回宫去了。而这一次,昙华算是……名动京城。

不过这些都还是后话。如今,昙华还满腹怒气的等着质问朱弦呢!

第二二一章 我负责

“你们先上车吧,我和昙华说几句话。”朱弦走到门口,却是忽然站住,然后看了一眼魏毓和朝华,缓缓的出声言道。语气听着很温和,可是却偏又有一种让人生不出抗拒的力量。

魏毓迟疑了一下,看了昙华一眼。倒是也没觉得很意外或是觉得这样不好,只是低声嘱咐一句:“我们在外头等你。”说着便是拉着目光闪烁却是来不及说话的朝华走了开去。

朝华还想说什么,却是被魏毓用力捏了一下。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昙华此时心头恼怒,倒是也没想过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是站住了脚步,心头盘算该怎么质问朱弦。

“进去再说吧,站在这儿,让人看见了不好看。”朱弦却是似乎没瞧见昙华几乎能喷火的目光,微微一笑便是率先朝着一旁的屋子去了。

昙华只觉得自己狠狠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做了无用功不说,反而还让自己难受了起来。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朱弦这么一打岔,昙华觉得自己的底气和怒气,都不如先前那样足了,至少,没有了那么恼怒得恨不得痛打朱弦一顿的感觉。

有些郁闷的跟在朱弦身后进了屋子。朱弦却是已经悠然的坐下了,旁边还放着一杯清茶。

昙华一愣,随后咂摸出些味道来——顿时又恼了。气鼓鼓的瞪着朱弦质问道:“朱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朱弦却似乎全然不明白,反而还淡定自若的反问了一句。那副样子。让人看了有些想抓狂。

昙华此时的感觉,除了憋闷和气急败坏之外,还有些无奈——“你说是什么?你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瑞安郡主是怎么想的。你偏还故意不解释清楚,模棱两可的。你是什么意思啊?你和瑞安郡主之间的事儿,也不该牵扯到我才是。好歹我也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你也该替我想想吧?”坏了名声,以后嫁不出了谁来负责?

“你很在意?”朱弦一笑,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坐下再说吧,这是今年刚出的云雾茶。你尝尝看。”

昙华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满腔的躁意竟是在朱弦这样的态度下慢慢消散了,心里一平静下来。她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朱弦既然跟上来了,肯定是要给她一个解释的。她这么着急做什么?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她在朱弦跟前,总是不记得要伪装。若是换成是另外一个人。她未必就会这样气急败坏的,急切羞恼的上前来质问。全然顾不得形象。

大约,是因为和朱弦的关系不同吧?毕竟认识这么多年,朱弦又始终让她觉得很可靠,甚至两人之间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所以感觉倒是亲近些。自然而然的,没了那样的防备,本性自然也就容易暴露出来了。

昙华心头叹了一声,安心的坐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气,品着茶香,倒是觉得心情更是平静了些。“果然是好茶。”

“回头我让燕嬷嬷给你送点去。”朱弦一直看着昙华,见昙华露出笑意来,他也是笑容更盛了几分。

昙华看了朱弦一眼,从朱弦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垂下睫毛。昙华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轻声的回绝了:“不用了,平日我也不怎么喝茶。给了我也是浪费了。倒不如送给其他喜欢的人。”

“看来你是真要跟我划清界限了。”朱弦轻叹了一声,忽然正了容色,一本正经起来。

昙华抿了抿唇,没反驳也没承认,只是有些心虚道:“就算是不收东西,交情也还在的。说起来,我们到底是非亲非故的,外人瞧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何必多生事端呢?”

朱弦沉默片刻;“这个外人,是指瑞安郡主,还是世子妃?还是你未婚夫,还是别的不相干的人?”

昙华抬头看向朱弦,正好看见朱弦微微侧着头,那样子,看着竟是有些执拗的味道。昙华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朱弦的样子,那个时候,朱弦疼得不行,可是神情却是倔强得很。那样的神态,和这会子倒是有些相似,都透着一股不肯轻易妥协,势必坚持到底的气势。

昙华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来。看着朱弦看过来,忙摆手道:“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

朱弦面上的狐疑直接表明了他的不相信。

昙华忙正了颜色,不想再这么继续说下去,总觉得气氛有些过分凝重且古怪,所以她转移了话题:“你今儿这么一弄,瑞安郡主怕是生气了吧?你怎么也不知道放软一些?又是何必非要顶着来呢?她也难得出宫一趟不是?”一见面就闹得不痛快,还是因为她的缘故,昙华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为了掩饰这股不自在,昙华这才如此说了一句。

朱弦微微一挑眉,语气浑不在意:“她生气又如何?”

昙华一愣,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了。只是朱弦未免也太淡然了一些——按说,他和瑞安郡主的感情应该也不浅才对。瑞安郡主对他如此痴情……

不过昙华还没来得及多想,朱弦便是又笑道:“你说,等到你那个未婚夫知道了今儿的事情,他会不会主动退婚?”

昙华诧异的看向朱弦,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随后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朱弦:“你不会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罢?你故意的?你想让这事儿闹大,然后让长孙家主动退婚?”

朱弦只是笑,却是并没有否认。反而,甚至还赞许的看了昙华一样,仿佛在说:你倒是也不傻。

昙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朱弦怎么自从回了京城,做事就怎么这么不靠谱了?“朱弦,你真的是有仔细思量过这样的后果和影响么?”对于这个,昙华表示十分的怀疑。她并不觉得朱弦这样的法子,是好方法。

事实上……“就算不这样,我和长孙熙染说清楚了,他退婚也是迟早的事情的。”对于她要和长孙熙染退婚的事情,昙华并不诧异朱弦怎么会知道。那日在船上,她敢肯定朱弦是在外头听到了一些话。再加上她的态度,也并不难猜出她的想法。

只是,她没想到,朱弦会在这个事情上,帮这样一个忙。该说是好心办坏事儿,还是说朱弦故意作弄她?

朱弦微微一笑,语气仍是平淡:“你是担心闹开了,损了你的名声,让你抬不起头来。将来再寻亲的时候,被人诟病。”

昙华狠狠的瞪了朱弦一眼,没好气的言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这样做?合着你是男人你不在乎这点子名声,就豁出去了是不是?”

“有我在,你怕什么?”朱弦轻笑出声,似乎是真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就是了。”

“这话是你说的。”昙华见朱弦保证得这样爽快轻松,只当他是有什么好主意,当下便是松了一口气。想想也对,朱弦一向办事妥帖,肯定不是毛躁不顾后果的。他这样做,兴许是有什么法子挽回也不一定。

昙华对朱弦的能力十分信任,也正是这份信任,让她放松了下来。

“自然是我说的。”朱弦仍是笑,目光清冽幽深,微微的漾着光芒。

“时辰不早了,我表姐怕也是等急了。”昙华想起魏毓和朝华还等着,便是忙起身来告辞。

“嗯,我送你出去。”朱弦轻笑,也是起身来。动作和神态,皆是自然而然。

昙华侧头看了一眼朱弦,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说出拒绝的话来。只是却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一声:“避着点人,别让人看见了。不然这风口浪尖的,还不知道传出什么话呢。”

“没想到你也有这样顾虑的时候。”朱弦低头笑言:“我以为你遇到什么事儿都能波澜不惊呢。之前可是从未见过你有如此慌乱担忧的样子。”

昙华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朱弦一眼。她觉得,朱弦这话的语气,有些古怪。心头捉摸着,嘴上却是自然而然的回嘴道:“我又不是石头人,怎么可能一直是一副样子?再说了,你看看哪个女子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她之前之所以能波澜不惊,是因为她总是能猜到头后会有什么事儿发生,也总能控制住局面,所以自然就能淡定从容。可是现在……

朱弦的想法她猜不透,接下来到底会如何她更不知道,所以担心和顾虑,也是正常的。

只是,没想到朱弦对她的评价这样高。总是波澜不惊,可见她也算是将自己掩饰得成功了。

想到这个,昙华不由得一笑。不过,今儿她对朱弦,也算是有了另外的看法——朱弦和一般人……很不同。让人捉摸不透就不说了,而且,她一直觉得朱弦成熟稳重,早已经没了小时候的样子。可是今儿……却是让她大大的改观,并且吃了一惊。

不过,她却是觉得,这样的朱弦,才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人,是一个不过二十多岁,正是飞扬的年轻人。

第二二二章 来信

“姐姐和小侯爷倒是关系极好。”上了马车后,朝华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昙华抬起头扫了一眼,抿了抿唇,淡淡道:“你想说什么?关系不错又如何?”

朝华看了魏毓一眼,露出委屈的神情来,低下头去好似被人欺负了一般:“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过是偶然提一句罢了。姐姐别恼了我才是。”

“好了,朝华你也是,这话如何说得?让人听去了,生出误会可怎么好?”魏毓却也有些不大痛快,不轻不重的劝了一句便是没再吱声。

接下来几乎是一路沉默的回了魏家。匆忙打发了朝华离开,魏毓便是迫不及待的拉着昙华回了院子,蹙眉问道:“怎么样?你i和朱弦——”

“没事儿。你别担心。”昙华一笑,也不好多说了去,只是给了魏毓一个定心丸:“朱弦说他会处理好。”

“我瞧着,今儿这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你难道没瞧见,瑞安郡主那副样子?我瞧着都是恨不得要吃人了。”魏毓叹了一声,眉头紧紧蹙着,迟疑了好半晌,才压低声音道:“还有,朱弦未免也太轻狂了一些。那副态度,不是让人心生误会又是什么?他明明和瑞安郡主都要定亲了,还牵扯你进去……”

昙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事实上,纵容那朱弦和她保证过会处理好这个事情,也找了个含糊的理由来应对。可是她却仍是迷惑不已。其实,朱弦就算想要帮她退亲,也完全不用这样的法子。所以,她觉得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或许,是故意和瑞安郡主怄气?

想到这个,昙华抿了抿唇垂下头去,觉得怪没意思的。

“以后咱们还是不出门了吧。”魏毓叹了一声,“以后你也别再和朱弦来往了——”

“嗯。”昙华应了一声。随后又说了几句话将魏毓安抚住,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桌前,也不想动弹。脑子也是乱哄哄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醉秋几个瞧着不对劲,可是却也不敢上来打扰。后头用饭的时候,也只借口说昙华身子有些乏,端进房间伺候着昙华用的。

昙华只略吃了几口便是放下了,春梅劝了几句,倒是让昙华以想要静一静的名义给撵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燕嬷嬷来了,春梅她们几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最后还是奶娘王氏硬着头皮上去敲了门将事情说了,看昙华是个什么意思。

“嗯,送来就收吧。”昙华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也没起身。以往燕嬷嬷来了,她怎么忙也是要给几分面子,亲自见一见的。尊重燕嬷嬷。也是等于尊重朱弦。只是今儿……她着实没那个心思。

奶娘王氏接待了燕嬷嬷,客客气气的说了一阵子话,这才送燕嬷嬷出去了。燕嬷嬷对于昙华身子不舒服这事儿倒是很关切。多问了几句,还说了一些这个时节应该多注意的事情以及吃什么或许能有些帮助。

等到夜里昙华依旧是有些没缓过来的样子,刚好是醉秋守夜,想着今儿的事情,醉秋也是不由叹了一口气。只是该说的话却还是说了出口:“姑娘,你这是又何必呢?既然早就想通了,又何苦难为自己来着?要我说,今儿你就不该单独跟他说话。”

“嗯,”昙华睁着眼睛,浅浅的应了一声。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和朱弦走得这样近。”那时候觉得自己还小。可是她自己却是忘记了,她身子年龄小,可是心态却是不小了。而且,她更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变化竟然如此之大。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

“今儿他那样的态度……姑娘你是不是动摇了?”醉秋的声音几乎可不可闻。

昙华没吱声,只是心里却是重复了一遍。答案是肯定的。她的确是动摇了。

“姑娘。”醉秋唤了一声,语气有些凝重和严肃:“姑娘应该比谁都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能如同你想得那样容易。有些鸿沟,是无法跨越的。姑娘一向冷静自持,怎么偏这个事情就是决断不了放不开?

“只当是普通朋友罢了。我心里明白。”昙华叹了一声,背过身去向着床里:“只是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瑞安郡主如今怕是不喜我。等到他们成亲之后,自然而然的也就不会联系了。再说了,再过不久咱们也就回琼州了,日后就算再有交集也是难了。”

“姑娘明白就好。”醉秋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会府里怎么样了。怕是太太那头……”

“事情总该有个了断的。”提起郑氏,昙华心头的那些烦闷倒是少了些,微微一笑:“有些账,是该好好算算了。”

“勤哥儿也不知道如何了。”醉秋又叹了一声:“秋菊那性子,不够稳。白荷倒是不错,只是根基不如秋菊,就怕被秋菊压住了。太太万一再伺机做点什么……”

“郑氏没那么傻。”昙华一笑,十分肯定。微微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倦了,便是言道:“睡罢。过来今儿,明儿就好了。”

醉秋没再说话,只是心头叹了一声——但愿明儿就好了吧。想着白日里看着朱弦那副样子,醉秋觉得或许是她们太乐观了。

昙华嘴上虽然说得轻巧,可是实际上却还是有些担忧的——一是朱弦那头,二是瑞安郡主那头。瑞安郡主很有可能将气撒在她身上,到时候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至于朱弦那头,或许不要再见面,对谁都好吧。

第二日,昙华果然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该做什么做什么,每日和魏毓在一处绣花,写字画画,陪着长辈说话逗趣儿,日子流水一样的淌过去。几乎可以称作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闷头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魏毓那头虽然消息灵通,可是却是怕昙华知道了心头不痛快,便是一直也装作不知道。于是就这样,一个不问一个不提,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这么过了足有一月。魏家却是收到了琼州城的来信。信里,语气十分严苛的责令昙华立刻启程回琼州。至于回去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给长孙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