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昙华这话倒是提醒了一些丫头,立时便是有人叫嚷起来;“她们在撒谎!每次出门,她们都是只有一个人过来的!并不是两个人一起!而且,好几次身后还跟着夫人拨过来伺候的小丫头呢!”

昙华看向魏毓。魏毓轻轻颔首,然后看向另外一些没被牵连进来,却也在院子里伺候的小丫头,沉声发问:“你们仔细回想一下方才宝娟和翠羽二人说的那些时间和地点,你们可都有人跟着?”

翠羽有些不自在的抓着帕子搓揉了一下。昙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翠羽说了那么多地方,牵连出这么多人,自然是她随口乱说的。此时小丫头们一对质,立刻就有许多对不上。

昙华又看向宝娟:“宝娟,翠羽怕是记糊涂了。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宝娟并不如翠羽那样伶俐,本来撒谎心中就有些慌乱,此时看着似乎渐渐漏了马脚,更是心中没了主张。当下连话也不敢说了,只求助的看了朝华又看翠羽。

朝华下意识的便是开口言道:“宝娟不过是——”

“朝华。”昙华打断了朝华的话,沉声道:“我知道你心疼你的丫头,可是朝华,有的时候,丫头也不一定就是真对你好,没有半点错的。你年岁还小,被丫头蒙蔽了也是有的。今儿我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在这转身弄鬼!”

朝华面色青白一片,可是却还不死心的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却是被魏毓再一次抢在头里:“朝华妹妹,昙华说得很是。论理我不该说话,可是我瞧着,怕里头真有什么猫腻。要说有一两个人说闲话,未必不可能。可是这么多人一起说闲话……朝华妹妹不知道我们府上家规极严,是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朝华很想说,你根本就是袒护你自己家的奴才。可是话到嘴边,看着魏毓的神情,她却是又只得咽下去。朝华忽然就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来京城,后悔不该这样折腾。更后悔方才应该早些想周全。不然,这会子也不会被架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

看着朝华悻悻的闭上了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翠羽和宝娟都慌了神了。尤其是宝娟,腿都软了几分。惶惶然的神情,一目了然明显至极。

翠羽还兀自强硬:“我为何要撒谎?还是说,表小姐您相信你家的奴才,不相信我们的话?”

“我只信该信的人。”魏毓此时也不客气,全然没了平日的柔和,极威严道:“我再给你们一次伸冤的机会,只要有理有据,我自有判断。若是依旧不能分明,怕是只能让我无情一回了。”

这话一出,魏家的这些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都是挖空了心思的来反驳方才翠羽的话,挑出漏洞,一句句的质问起来。

翠羽渐渐的便是招架不住,额上片刻之间便是有了汗。

昙华看着翠羽这幅样子,微微一笑。旋即却是厉声呵斥:“翠羽宝娟,你们还不说实话!你们若是肯说实话,我还可以替你们求情。若是依旧不说实话,等到真相大白,是你们装神弄鬼,别怪我铁面无私!你们是李家的奴才不假,我和朝华却是李家的主子!我们发卖两个丫头还是有权力的!”

第二一七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昙华如此言语,顿时就让朝华急了——且不说昙华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将两个丫头发卖了,更是怕翠羽和宝娟说出什么来。

所以,当下朝华便是急切的对着翠羽和宝娟言道:“还不快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儿?你们若是现在说了,我还能做主饶你们一回。好歹你们跟了我这么些年了。可若是不承认,就休怪我无情了!”

翠羽和宝娟看着朝华,好半晌没开口。

昙华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等着。魏毓也是如此。

翠羽到底是跟随朝华多年了,很快便是明白了朝华的意思,迟疑的看了一眼朝华后,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当下便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姑娘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们也是一时糊涂。见姑娘处处不被待见,受尽了委屈,这才想着或许不如回了琼州城还好些——”

翠羽这么一开口,随后宝娟也是明白过来。随后也是一下子跪了下去:“姑娘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魏毓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神色一派轻松,却是又带了些意味不明的味道:“这下好了,可算是真相大白了。看来我们府上的下人还是懂规矩的。”

朝华面色难看了起来——这话明着听是魏毓觉得事情解决了,可是暗地里,却是分明在说她的丫头不懂规矩。

昙华看了朝华一眼,轻叹了一声,矮身朝着魏毓歉然一福:“让表姐受了委屈了,我给表姐陪个不是。还请表姐不要在意才是。朝华年幼,不懂得如何管教丫头,又被丫头蒙蔽,这才闹出这样的笑话。”

朝华气得攥紧了拳头,可是最后却还是只得咬牙也是朝着魏毓矮身一福道歉道:“是我的不是,还请表姐不要放在心上。”

魏毓轻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开了就好了。”顿了顿,却是又添上了一句:“以后朝华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只管差人告诉我一声。我定不会轻饶了她们。”翠羽纵然认错,可是话语里口口声声的意思却是在说魏家苛待了朝华,这一点魏毓自然是不会觉得痛快。自然,这么敲打一下朝华,也算不得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朝华垂着头,死死的咬了咬唇,这才咽下屈辱。勉强笑道:“表姐说笑了,我在府上并不曾受到什么委屈。”

“那就好。”魏毓点点头,又看向昙华:“昙华,这事儿既然说开了,那我也就不多留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姐妹两个商量着办了就是了。”说着便是起身要走。

昙华却是伸手拉住魏毓,“表姐且再留片刻。这事儿虽然说开了,可是却也不能就这么揭过去了。要知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翠羽和宝娟既然冤枉了别人,那么自然是要受罚的。咱们李家也不是没有规矩的人家。”说着。昙华便是看向朝华,“朝华,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朝华郁闷得不行,更是恼怒不已。这事儿算是什么事儿?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好好的一场算计,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可是纵然心中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恼怒,朝华最终却也是不敢吐出半个不字。反而只能屈辱的点点头。话赶话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怎么求情?难道要承认李家是没规矩的?还是承认她是个不会管教丫头的?还是要她承认这事儿是她的意思?

不过,虽然不能开口说免除了二人的惩罚,可是朝华却也是可以要求惩罚减轻些的:“只是念在她们伺候过我一场的情分上。还请姐姐手下留情才是。”横竖,只要人还在她身边,不管如何总是能补偿回去的。

昙华听了这话看了朝华一眼,沉吟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既然是你的丫头,那就你说了算吧。到底怎么处罚,也由你来决定。”

朝华顿时一喜。不仅是朝华,就是翠羽和宝娟面上,也是露出了几分喜色来——让朝华来决定,肯定是会轻松许多的。翠羽和宝娟眼巴巴的看着朝华,等着朝华做出决定来。

朝华仔细想了想,这才缓缓言道:“就打二十个嘴巴,这个月每日罚跪一个时辰。再扣一年的月钱。”因为魏毓还在,满院子的魏家下人还在,加上昙华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朝华还真不敢太过放松了。所以便是想出了如是的法子。既然是说谎,那么打嘴巴自然是合适的。罚跪,一个时辰也不要紧。再说一年月钱——明着扣了,偷偷再给就是了。

昙华却是没接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朝华。魏毓也没开口。

朝华见了这幅样子,心都是沉了下去,当下咬咬牙,再加上一句:“每个人再抽十鞭子。”鞭子是藤鞭,又软又韧,抽在身上,立刻就能红肿起来。那种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十鞭子虽然不多,也不会对身子有什么影响,更不会留下疤或是耽误干活,甚至休养也不必。可是是抽鞭子从来都是极为严厉的刑法,被抽了鞭子,那就意味着丢脸,在主子跟前失了宠。自然,十鞭子下来,翠羽和宝娟两个细皮嫩肉的,怕也是好疼上好几日。

翠羽和宝娟都是面色一变,露出惧怕之意,可是却是谁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有怨言——换成是旁人,怕是还要受更多的罪。

可是谁也没想到,昙华却是开口言道:“本来我是只是想打二十个嘴巴,扣一年月钱,并未想到罚跪和抽鞭子的。不过朝华你既然这样说,那就这么办吧。也好,算是给她们一个教训。让她们长长记性,不然以后再犯错连累了朝华你,那可真真是不好了。”

翠羽和宝娟面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朝华也是怒不可遏,朝华觉得,昙华分明是故意在刚才不说话,还那样看着她,好让她觉得刑法太轻,又加重几分。本来正要开口挽回,可是这个时候魏毓却是开口笑着称赞了一句:“朝华果然是杀伐果决,怪不得小小年纪竟是能替你母亲管家了。”

面对如此的夸奖,朝华除了恼怒和郁闷之外,再无别的感受。

昙华却是不给朝华时间懊恼郁闷,又笑着开了口:“我以往觉得宝娟和翠羽是个好的,可是现在看来,到底还是不好。不如我明儿让牙婆过来,买两个丫头给你使唤,将这二人替换下来。或者,还是你想回了琼州城再换?”

朝华阴沉着脸灼灼的盯着昙华,似乎恨不得在昙华白皙的面上烧出两个洞来。好半晌才道:“这个就不劳姐姐操心了,我自己看着办就是了。”那语气,怎么听怎么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昙华微微一笑,浑然不将朝华的目光和语气放在心上,只是看向魏毓:“表姐,一会子打人太血腥,咱们还是别看为好。留个嬷嬷在这看了,回头这事儿完了就来禀告一声也就罢了。”

魏毓点点头:“正是这么个道理。朝华,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朝华自然是急忙摆手:“不必了,我留在屋里收拾收拾就成了。”

朝华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昙华倒是想起来了,笑盈盈的看着朝华:“朝华,你是不是想要回琼州城?若是如此,我请人替你寻个妥帖的船——”

“我方才也是一时糊涂,姐姐怎么还当真了?”朝华勉强扯着笑容,心底恨不得将昙华狠狠的戳个十七八刀。

“也就是说,朝华你还是要留下了。”昙华只当是没瞧见朝华的目光,仍是笑语嫣然。

朝华点了点头,每一个动作都是僵硬艰难的。不过话倒是说得很溜:“出来的时候祖母就吩咐我,要和姐姐作伴,我哪里有先回去的道理?”反正言下之意,就是要留下就对了。

昙华浅笑,“嗯,既然你这样想,那就好好在屋里养着。也别为了这两个不懂事的丫头气恼。白的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朝华点点头,挂着勉强至极的笑容,甚至连一句话都是说不出来了。此时此刻,朝华是真觉得一肚子的怨怼和委屈的。朝华觉得,这个事儿照着她的想法,是该发展得十分顺利的。可是怎么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就在朝华苦涩愣神的时候,昙华已经吩咐了负责客房这边的嬷嬷:“嬷嬷就留下,替表姐看着。动手也由你的人动手,不必留情。好好的替朝华管教管教这两个丫头,我只有感激你们的。”

嬷嬷摩拳擦掌,目光霍然便是亮了起来,落在翠羽和宝娟的身上,几乎都跟狼看见羊没啥分别了。别看嬷嬷年过半百,可是却是声如洪钟:“表小姐只管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和嬷嬷的高兴灿烂不同,朝华以及宝娟翠羽二人,都是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寒噤。

昙华却是笑着挽着魏毓的胳膊缓缓的离开了客房。听着身后已经渐渐传来哭声和痛呼声,以及皮肉拍打的清脆声音,昙华的唇角顿时又翘了三分。

“你呀,鬼灵精似的。”魏毓忽然笑出声来,随后眉头轻皱,笼上了一层担忧:“只是你这么和他处处顶着,也不是个法子。还有你祖母父亲那头,别为了这个闹僵了关系才是。”

第二一八章 麻烦上门

至于长孙熙染那头,秦氏知道了此事,也特地来问了昙华的意见。昙华只以长孙熙染必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为由推脱过去。

长孙熙染这次十分坚持,所以秦氏和魏赫多番挽留之后,到底还是只能答应了。

昙华这日正和魏毓在一处凑着绣花,忽然魏毓低声道:“那个长孙熙染和你妹妹——客院那边的嬷嬷偷偷的回了我,说是我们出门去朱家那日,曾经见了你妹妹从长孙熙染院子里跑出来,当时一晃眼没留心,后头见了你妹妹闹着要回琼州,才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儿。”

昙华一愣,却仍是将手上的那一针绣好了,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魏毓,“那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什么也没发生,怕是长孙熙染未必会这样坚持着搬走。毕竟已经住进来了,再这么搬走,倒是让魏家有些难做。难免让外头的人猜忌,是不是魏家亏了长孙熙染?长孙熙染不会这样没有分寸。她原本也猜测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而如今听了这话,便是越发的肯定了。

魏毓皱了皱眉头:“这个就不知道了,长孙熙染那头的人也瞒得紧,你妹妹那头,也打探不出什么。不过,一个小丫头的确是看见那日你妹妹出去一趟,没多久就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然后和丫头也不知道嘀嘀咕咕在屋里商量了什么。”

也就是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昙华定了定神。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绣花:“管她那么多呢?腿长在她身上,她要去哪里,我也管不着。”

“听你这语气,倒像是一点不在意。”魏毓叹了一声,停了手上的动作,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脖子,“不是我说你,有的时候你明明处处都掌控着,可是偏这事儿你不管。小心将来出了事儿,你后悔不及。我瞧着。你那个妹妹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年岁比咱们小些,可是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倒是心眼子挺多。”

昙华听魏毓说得生动,不由得微微一笑。不过却也知道魏毓是在担心她,便是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是面捏的。哪里就让人搓圆捏扁了。倒是别说我,你呀也该自己好好想想了。大舅母最近可是在张罗你的婚事了。你心里若是有什么主张,也要说出来才好。大舅母是你娘,必然不会勉强你。”

魏毓面上的笑意顿时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好半晌才轻轻的“嗯”了一声,可是却是再没有多余的话。

昙华见她不想多说,自然也是不好勉强。当下便是作罢了。改而说起别的。只是魏毓却是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状,昙华除了只能叹一声之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魏毓不肯说,旁人也不会知道她的想法。

眼瞧着天一日日的热了起来,昙华便是让人拿出夏衣来换上了。去年的穿着已经有些短了,可见她又长了一截儿。夏竹量了尺寸,一面量一面笑:“姑娘这腰身,也太细了一些。外头的那些小姐们。也不知道看了得多羡慕。我瞧着京城这边的女子,一个个的可不如咱们琼州那边的人水灵。”

“你这话让人听见了,可不得恨你?”昙华忍不住笑:“京城这边是北方,北方人本就比南方人生得高大些,也没什么可比的。要我说,京城的女子看着要显得大气些,身量也更高挑丰满些。”

一时间夏竹量完了尺寸,便是又开始商量着用什么布,做什么样式。

“只做两件家常的,样式简单些就行了。然后再让外头的做两件衣裳送进来。”昙华笑着吩咐:“琼州城的样式,兴许这边不流行也不一定。别到时候一穿出来,显得我特立独行似的。可不好。”

“我省得。”夏竹应了,一面又仔细的思量。

倒是春梅在旁边提醒:“咱们这边做衣裳,二小姐那头是不是也打发人去问一声?”

“嗯,问一声吧。”昙华收了笑意,淡淡的点了点头。“再让人送两匹布料过去。”到底还是她名义上的妹妹,真不管了,也让人瞧着不好。不过,自从那次之后,朝华倒是老实了很多,许久也没什么多余的事儿了。只是时不时的仍是过来在她眼前晃悠。

正说着话,醉秋便是进来言道:“表小姐过来了。”

昙华忙起身笑着出去,魏毓正站在外间,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脸色算不得很好。昙华便是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你看看。”魏毓也不细说,只是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却是一张蔷薇色洒金箔的描花帖子。

昙华接了过来,笑着打开,扫了一眼便是有些发愣——这帖子上的字不多,三下两下就看完了。帖子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邀请她,还有魏毓,还有朝华一同去参加一个花宴。这些也都不算什么,可是署名却是让昙华有些诧异。

帖子竟然是瑞安郡主下的。

昙华听说过,这个瑞安郡主每年都是要举办一个宴会的。但是,她却没想到,瑞安郡主会知道她,更会邀请她。

惊诧之后,昙华想得更多的是瑞安郡主的意思。瑞安郡主会知道她,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多古怪的事情。昙华只微微的吃惊后便是想明白了——怕还是因为朱弦。那会子景王府的世子妃便是因为她和朱弦的关系对她“另眼相待”,而世子妃还并不是朱弦的生母。可是瑞安郡主却是朱弦的未婚妻。

想来,瑞安郡主不是想试探试探她,就是想警告警告她。没有哪个女人,知道自己未婚夫和别的女子关系亲厚还能巍然不动。当然,她自己除外。不过那也是因为她对长孙熙染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缘故。而瑞安郡主……则是不同。瑞安郡主为了朱弦,甘愿再等三年,可见对朱弦用情极深。所以,在意也是理所当然。

昙华忍不住苦笑起来——真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怕什么来什么。当初世子妃的行为便是让她想到了瑞安郡主怕也会介怀,所以这才拒绝了朱弦送来的东西,甚至和朱弦保持了距离。可是现在看来,她做的这些,并没有起到效果。该来的,还是来了。

瑞安郡主会对她如何,昙华心里有个谱。反正,怎么也不会好就是了。

“你去不去?”魏毓的面上多少有些担心和迟疑。“不然还是别去了,横竖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一起看看花,喝茶聊天。你也不认得什么人,去了也怪没意思的。我也不大想去,这么热的天儿,来回折腾什么。”

昙华知道魏毓的意思,是怕她被瑞安郡主刁难。不过这事儿并不是避开就能完事儿的,所以她当下摇摇头:“还是去吧。不去怕她想更多,也显得我心虚。”

“也是这么个道理。”魏毓点点头,随后又有些发愁:“只是,你妹妹那儿——”

说起这个,昙华也是多少有些纳闷。瑞安郡主知道她也就罢了,可是朝华呢?不过,既然朝华被邀请了,她自然也没必要拦着:“我一会让人将帖子送过去给她就行了。”

“嗯,那我让布庄送料子过来,咱们选了做衣裳?”既然去参加宴会,又是瑞安郡主举办的,若是穿得一般,倒是显得寒酸了。纵然不求出彩,可是也不能失了体面不是?

“嗯,行。”昙华应了,顿了顿又才道:“叫朝华一起来吧。总不好撇开她。”

魏毓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不过是一匹布料,也没什么好舍不得的,该做的面子还是应该做。这些琐碎的事情她不担心,她最担心的,还是关于宴会当天的。瑞安郡主亲自下帖子,可见对这事儿的重视。瑞安郡主是什么人?从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昙华若是被瑞安郡主记恨了,那还能好?

不说昙华,就是魏家,李家,怕也是难逃一劫。

不过这些话魏毓却是断不敢说出口的,只能期盼着瑞安郡主能大度些,明事理些才好。

布庄的手脚十分快,刚派人去说了一声,便是立刻打发了人带了布样来魏家了。昙华打发人去叫朝华,顺带也将帖子送了过去。

布庄送来的料子都是好料子,而且是时兴的花色。昙华和魏毓凑在一处仔细的看着,时不时交换一下意见。不过昙华却是发现——其实时兴的花色和料子,也琼州城那边也差不多。甚至有几样,还是去年的。

仔细一想之后昙华便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南边自古便是更繁华些,是商家齐聚的地方。而且南方布匹也更精美,尤其是丝绸等,更是都出自南方。而琼州城也是运河必经之地,去京城的商队都要从那儿过。琼州的流行自然而然就传入京中。而加上来回要时间,所以去年的也在京城流行,并不奇怪。

“这个颜色不错。”昙华翻到一块藕紫色的料子,便是拿给魏毓瞧:“你看这个花,和颜色配得很好。你穿肯定好看。”

“这料子我那也有一块,是从琼州城带过来的。姐姐喜欢我送你吧。”朝华从外头进来,笑盈盈的插话道。

第二一九章 无害

魏毓抬头看了朝华一眼,笑着招呼了一声,便是对昙华道:“这个颜色我不喜欢,总觉得有些老气。还是另选一个色吧。”却是没提说朝华要送她料子的事情。其实说真的,魏毓心头有些不大痛快——难道魏家一块料子也买不起了?还是朝华故意显摆什么?就算没有这些,魏毓也不大想要和朝华有什么牵扯。

昙华便是放下了那一块,转而继续翻看起来:“那个色单看好看,的确是不好配的。再看看罢。”

朝华见二人都埋头翻看料子,有些讪讪,掩饰的拿起另个样料本子翻看起来。

“你看这个,葱绿的,你觉得怎么样?”魏毓拿了一块递给昙华瞧。“下面配月白菱花的裙子,肯定好看。”

朝华看了一回,笑着插言:“会不会太素淡了?我倒是觉得,姐姐皮肤白,穿红的更好看。”说着拿起一块玫瑰紫的来比划了一下。

昙华看了一眼,接过魏毓的:“我还是更喜欢素淡些。这天热,绿色看着也清爽些。”随后又替魏毓选了一块青岚色的:“这个色也好看,做裙子肯定好。”

朝华浅笑:“这个色看着也很是清爽。”不过她手里却是拿着一块粉紫色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回。

魏毓瞧得分明,便是笑道:“朝华你肤色白,穿粉紫色的也不错。”只是太艳了一些,这样的场合,太出风头也不好。不过,朝华喜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嗯,粉紫色做上衣,底下配个荷花粉的菱纱裙,绣些淡雅的花色上去倒是很好。”昙华也是点点头。还顺口给了意见。“我那有匹菱纱,一会儿叫人给你送去。”

朝华愣了一会神,狐疑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去笑着道谢:“那就多谢姐姐了。”

一时选定了料子,又量了尺寸,昙华又让人去找了菱纱出来送来。这才各自散了。

“你今儿怎么如此反常?”魏毓有些狐疑,喝了一口茶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以往你对朝华,可是只当是没瞧见似的。今儿怎么的如此殷勤?”

昙华靠在贵妃椅上,惬意的眯了眯眼睛,这才悠然道:“咱们三个人一起。她若是打扮得不好看,也连累了我们。反而,她若是打扮好了,岂不是倒是让我们能松快些?”朝华惯会惹人注意,有的时候带着她。也不全是坏事。横竖这个宴会只有女眷,不用担心朝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丢人又如何?横竖没几个月她也要回琼州城了。

魏毓“噗嗤”一声笑出来,横了昙华一眼:“亏得我不是你家里的姐妹,不然被你卖了我还当你对我好呢。”

昙华白了魏毓一眼:“我又不是随时都算计旁人。换成别人,我也不会如此。”

二人又说了一阵子话,这才散了。

到了宴会这日,三人俱是起了大早梳洗停当。昙华和魏毓都是素淡的颜色,尤其是昙华,身上首饰也都是简单的。看着清清爽爽,低着头站在那儿,看不见精致的面容基本上也就不出彩了。不过魏毓却是另有看法。拉着昙华转了一圈儿之后,便是啧啧赞叹道:“美人儿就是美人儿。有句话怎么说的?铅华洗尽出颜色,浓妆淡抹皆相宜。这么素素净净的往那儿一战,真真是一支清荷般。”

昙华伸手掐了魏毓一把。“你就打趣我吧。还是你想我也使劲吹捧你?你这文采,都快赶上那些大才子了。说瞎话也不脸红!”

到了大门口,见了朝华,昙华和魏毓对视一眼,都是一笑——有了朝华,倒是还真不担心旁人注意她们了。

三人上了马车,直奔宴会地方去了。办宴会的地方是个有名的园子,听说景致极好。而且,价格很贵。若不是贵族,一般是没法子得了那个面子包了园子宴客的。自然,瑞安郡主肯定是有那个面子。据说,每年都是在那里头办的花宴。

“每年私底下都会选出个第一美人。最近几年,占得魁首的,都是瑞安郡主。”上了马车后,魏毓便是捡着紧要的事情和该注意的事情都说了一回,最后又郑重道:“去了之后别乱走,一则是园子很大容易迷路,二则是园子里肯定还有其他的人。去年就有个小姐乱走,结果碰到了一群男子,虽然没怎样,可是却是羞得足足半年没敢出门。”

“怎么还有男子?”昙华一愣。

魏毓白了昙华一眼:“自是有的,园子那么大,人家修了做生意的,不可能只招待几个人。不过只要不乱走就没事儿,互相之间都是安排着回避的,基本碰不见。不过有的时候,和瑞安郡主有交情的几位贵公子,也会过来敬杯茶。”

昙华挑眉,有些不明白了:“都是年轻小姐,怕是不妥当吧?”

“能来的都是贵族公子,甚至龙子皇孙也是有的。再说了,也就是说几句话,并不会有别的举动。不碍事儿的。”魏毓掩口一笑,意味深长道:“瑞安郡主的花宴,可是已经撮合了好几对的姻缘了。连太后都说就该这么着,都是年轻人,不必那样拘谨。只要都懂规矩就是好的。若是传出一段佳话,也算是积了福德。”

昙华笑着摇摇头。心中却是暗自思忖:或许要办花宴会的并不是瑞安郡主,而是另有其人也不一定。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要让瑞安郡主放下心来,也就好了。

到了园子里,刚下了马车就有专门接待的人领着她们去宴会的地方。一路走来,昙华倒是真大饱了眼福——这个园子是真的很不错。错落有致,花木繁茂,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到了地方。站在月亮门外,昙华就已经听见了里头的笑语声。可见里头的热闹不凡。月亮门边上有婆子守着,想来是怕别人闯进来的意思。

进了月亮门,昙华便是老实的垂下头去,只跟在魏毓身后。

期间有不少和魏毓交好的小姑娘上前来招呼,昙华站在朝华旁边,倒是也没惹人注意。给人感觉,就像是一个文文静静的普通小姑娘,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瑞安郡主那头,自然还是要过去打个招呼的,毕竟她是东道主不是?

趁着还没走近,昙华抬起头来悄悄的按照魏毓指的将瑞安郡主仔细的打量了一回。隔了老远,也看不清容貌,只瞧见一身蔷薇色的衣裳,很是抢眼。瑞安郡主的个子是典型的北方姑娘,并不瘦弱。反而看着很是丰盈。梳了个有些高的发髻,看着在一群人里头很抢眼。

不得不说,到底是郡主。虽然看不见容貌,可是瑞安郡主坐在那儿,便是自然而然的有一股子气势,将众人都压下去。

走得近了,昙华重新垂下头去,然后跟着魏毓一同向瑞安郡主行礼。瑞安郡主是有封号品级的,所以行的是大礼。

瑞安郡主抬起头来,目光不动声色的从三人身上一一看过去。最后落在朝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回。

魏毓便是趁机介绍:“这是昙华和朝华。”

昙华和朝华便是又行了一次,这次只是微微一福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