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非对郑家的成见之深,并不是一两日可以抹去的。这一点,从一直关着郑氏上便是可以窥探一二。李恪非在用这样的方法来膈应报复郑瑜。

因为又成见,心中又多少觉得有些厌恶,李恪非对郑氏的态度不肯能会好。更别说,偷偷的去和郑氏幽会。要是换成了别的美貌小丫头,昙华还愿意相信,可是若是郑氏么……李恪非还不至于如此丧失了理智,什么都不管不顾。

很显然的,郑氏是用了某些手段的。而这些光彩,怕是见不得人。所以李恪非虽然恼怒,可是却也没有说出来。只做了面子功夫。

昙华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李恪非没对郑氏旧情复燃,那就是极好的。而如今,郑氏纵然怀孕了,可是却也并未享受到当初林姨娘和杨姨娘的那种福,不能将丈夫留在身边。

昙华劝慰了杨氏,又明里暗里的提醒了一些事情,这才让送客了。

不过杨氏走之前,却还说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我听说,其实大夫诊断出来的是双胞。但是这个事儿,郑氏却是没露一点风声。”

双胞?!昙华睁大了眼睛,是多少有些错愕的。双胞,不管是放在那里都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足以让郑氏扬眉吐气,趾高气扬。若是周老夫人知晓这个,必然会愿意为了孩子再对郑氏忍让些。可是郑氏不仅没有说,反而瞒住了这件事情,是什么心态?难道是想在最后一刻给众人一个惊喜?

不,肯定不是。昙华可以很肯定。郑氏的脾性,她虽然不敢说了若指掌,可是却也是十分了解的。

第二五六章 道歉

昙华仔细的留心了一回郑氏。郑氏似乎自从经过了郑长君的事情之后,便是变了性子,如今没事儿是绝不出院子大门的,也不兴风作浪了,悄无声息的倒像是还被禁足一样。

而朝华自从那日之后,也是足不出户。也不知道是郑氏拘着,还是她自己不愿意出来见人。又或者,郑氏是在重新教导朝华?

不过关于换人的事情,郑氏那头却已经是给了个肯定的答案。这样好的机会,郑氏是不可能由着朝华胡闹的——只是朝华为什么不肯,也不知道郑氏听朝华说了没有。若是连郑氏也没说,那这个事儿就好玩了。

周老夫人得了准信儿之后,便是让人准备了筵席,挑了一个好日子,请了长孙家那头的人过来。这次退亲,来的是长孙熙染的母亲齐氏。所以这个时候,周老夫人自然也是去请齐氏上门。齐氏还只当是要正式退亲,倒是也没有拒绝,阴沉着脸就上门来了。

齐氏自然是该阴沉着脸的——若是为了别的事儿退亲还好些,可是如今外头传得那样沸沸扬扬的……齐氏是真觉得,长孙家的名声都被败坏了。若不是怒极,齐氏也不会亲自到魏家来要求退亲。

周老夫人同样的让昙华和朝华出来待客,昙华且不必说,自然是要赔礼道歉的。至于说朝华——既然打了那样的主意,少不得是要让朝华好好的露脸的。杨氏和郑氏。同样是打扮得齐齐整整的陪在一旁。

昙华今日穿得十分朴素,衣衫是最普通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显眼出彩的地方。配合今儿的事情,倒是也算是相得益彰正到好处。昙华是在院子外头遇到朝华的,只扫了一眼便是明白了周老夫人的打算——今日她和朝华如此,倒是真应了一句话,绿叶红花。今日朝华这样一打扮,倒是真的有了那么几分美若天仙的味道。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本就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哪怕是再平凡的女子,此时也是有股子别样的风采。

朝华站定,微微一笑朝着昙华招呼:“姐姐过来了?”语气却是又些个别的意味在里头。

昙华一笑,看了朝华一眼便是抬腿径直走在了前头:“嗯。你今儿这样打扮倒是很好,想必长孙伯母必然是满意的。只可惜,长孙熙染没瞧见,不然的话。怕也是惊为天人了。”

提起长孙熙染,朝华面上的笑容便是登时凝固了,脸色也有些难看。更是一步上前陡然抓住了昙华的胳膊:“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昙华回头,站定脚步却是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你说罢。”

朝华却是没立刻开口,反而上上下下的将昙华打量了一遍。昙华淡然而立,任朝华看着。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意思。不过是被看几眼。有什么好怕的?怕的应该是朝华才对。

朝华目光渐渐的变得怨恨凌厉,只听得她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昙华微微一笑,一眼看出朝华的心虚来,便是索性往前一步,靠得近了,仔细的低头看着朝华。朝华便是又退了一步,面色也有些慌张起来。不过仍是有些声色俱厉的意思:“你被退亲了,关我什么事儿?你做什么要将我拖下水?你到底想要着呢么样?”

面对朝华如此的质问。昙华回了一声轻笑,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朝华:“怎么,你不情愿?难道我做错了?还是我说错了?那会子你和长孙熙染处处亲热,我以为你应该很乐意才对。难道我做错了?原来你竟是不乐意?你不喜欢长孙熙染?我想怎么样?朝华,你可是冤枉我了。你一直心心念念要的,我给你了,怎么你反倒是说我的不是呢?”说这话的时候,昙华的语气中始终有一股子淡淡的讥讽味道,而双眸更是冰冷一片,那目光,更是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只觉得如刀子般让人生寒。

面对昙华的反问,朝华自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而憋得脸都有些涨红了。

昙华满意一笑,随后缓缓转身,从容不迫的继续往里走了。

良久,朝华总算是回过神来,气急败坏的狠狠咬牙:“说得好像是她不要了才给我似的!哼,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一个破鞋,将来我看你嫁的出去!”不过饶是骂了这么一句,朝华还是觉得心头的怒气无法平复。只要一想起昙华方才的神情和目光,朝华就觉得自己仿佛被看成了最低劣廉价的东西,那种被看不起的感觉,让人不自主的狂躁。

“姑娘别恼,想想前些时候太太说的那些话才是。”翠羽拉了朝华一把,低声劝了一回,眼底全是怨毒:“等到姑娘日后成了亲,难道还怕不能将今日之辱找回来?”

朝华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将火气压下去:“你说得极是。”随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端庄淑女如同扶风弱柳的往屋里去了。

齐氏还没来,昙华坐在那儿低头听着周老夫人的嘱咐,比如见了齐氏后,该如何如何等,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也不反驳。只是她心头却是不赞同的——是,传出这样的事情,是她的错。可是却也不至于就要卑躬屈膝的处处委屈自己,压低自己。这个时候,反而该拿出傲气来,坚决不承认那些谣言才是。若是一味道歉,反而落了下乘,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做错了事情,不知廉耻。

郑氏也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杨氏则是完全没说上话——每次杨氏刚起了个头,郑氏就岔开了话,如此一来二去的,杨氏便是只得恼怒的闭上嘴不言语。没办法,这会子郑氏怀孕,周老夫人也不会将郑氏如何,只当是没瞧见。杨氏根本就没辙。

好在也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外头婆子禀告说是齐氏来了。

周老夫人看了齐氏和郑氏一眼,二人忙起身迎了出去——郑氏自然是走在头里。而且郑氏面上的笑容十分真诚和热情。

昙华看了,微一翘唇角——怕是这会子郑氏已经拿齐氏是自己的亲家母了。对于未来的亲家,自己女儿未来的婆婆,郑氏还不热情,那就奇怪了。只是……郑氏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也太理所当然了。长孙家如今可不比李家差,哪里有必要娶朝华呢?或者说,朝华有什么叫人看得上的?

昙华起身看了周老夫人一眼,低声道:“长孙夫人见了我必然不痛快,是不是先回避一下才好?”

“不必,那样倒是显得更没诚意了。”周老夫人却是阻止了,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回;“见了长孙夫人,你好好道歉。可明白了?”

昙华点点头:“我明白。”周老夫人还想要和长孙家结亲,所以便是处处顾着长孙家那头,唯恐触怒了齐氏,让事情黄了。只是这样一来,却也是如同郑氏一样,落了下乘了。不过对于这个,昙华也不打算开口。横竖,也不关她的事情。将来李家如何,朝华如何,郑氏如何,她都不在意。

既然不用回避,昙华便是站起来,往周老夫人身旁立了,只等着齐氏过来。

同样的,朝华便是站在了周老夫人的另一边。

周老夫人看看昙华,又看了看朝华,忽然笑了——好一对姐妹花。不过,到底还是昙华更出色些,纵然这么素素淡淡的,可是仔细看下来,还是压过朝华许多。怪不得连朱弦都……若是长孙家这头再成了事儿,以后李恪非的路,也不知道要顺多少。

当齐氏进来的时候,周老夫人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脸上的笑容很是刺眼——在旁人眼里是笑得开怀,在齐氏眼里,可不就得是刺眼么。所以当下齐氏便是冷笑了一声,直接出言讥讽:“看来老夫人心情很好。想来是没为了这个事儿挂心了。”

昙华看见郑氏着急想辩解挽救的样子,微微一笑,上前去给齐氏行礼:“长孙夫人。”顿了顿,也不抬头起身,仍是维持了那动作,诚恳的言道:“这一次,是我连累了长孙家了,是以对于府上退亲的要求,我并无话可说。另外,还请夫人受我一拜,算是我的赔礼。”

说完了这句话,昙华也不等齐氏说什么,便是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并无半点心虚怯懦躲闪之意。

齐氏微微眯着眼睛,不甚温和目光一直落在昙华身上,抿着唇沉着脸,却并不开口说话。

而昙华却是没有要等到齐氏回应的意思,起身后便是从容的又退了回去,站在那儿素净淡雅如同一支纤细的花枝。

周老夫人此时已经是回过神来,暗自恼怒昙华的态度,同时又轻轻的不动声色的推了一把朝华。

朝华被这么一催,只得顺势站了出来,上前去给齐氏行礼:“昙华给长孙夫人请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过,朝华的声音听着和往日很是不同,虽然清脆却是不急躁,语气柔和恭敬,礼数也是十分周全。那么一站一拜,俨然是大小姐的做派。

郑氏在一旁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声:“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了,蠢笨得很,也不如她姐姐那样八面玲珑,聪慧能干。唯一的一点子好处,也就是还算听话老实了。”

第二五七章 回绝

昙华闻声眉头一挑,抬头看了郑氏一眼,似笑非笑——她倒是还成了朝华的垫脚石了。而且这言下之意,是影射她不听话不安分?郑氏还真是会说话……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了,要是去当状师,倒是能混口饭吃。

“母亲这话却是太过谦虚了。妹妹可是比我能干多了,前一段时间她管家,可是半点岔子也没出。祖母也说妹妹比我能干,办事儿也比我周全。咱们一同去的京城,也一起去赴宴,偏就我出了这么个糟心的事情,还好妹妹无事,不然我可真得自杀谢罪了。”昙华自然是不打算让郑氏这么肆意下去,当下便是缓缓笑着开了口,语气十分诚恳。不过自然,在旁人眼里听着,肯定是觉得昙华也在夸朝华。可是再往深处想呢?却又觉得有些不是呢么一回事儿了。

两人一起去京城,一起参加宴会,一起经历了那些事情。可是朝华半点事儿也没有,甚至没听见朝华打算帮昙华辩解,说明了什么?

昙华也不管这话是不是人人都能听明白,说完了之后也就不开口了。仍是静静的站着。面上仍是一派坦然和从容。

齐氏倒是又忍不住的打量了昙华一眼。

周老夫人让齐氏坐了,便是长叹了一声,满面羞愧的看着齐氏诚恳歉然的言道:“这件事情是我们李家连累了你们,你们要退亲,我们也并无异议。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再让昙华嫁过去,的确也是让你们为难。”

齐氏听周老夫人这意思是爽快答应了。便是轻哼了一声算作回答。态度算不得好,可是也没一开始那么差了。随后,鬼使神差的,齐氏又忍不住朝着昙华看了一眼。见昙华仍是没有半点波动的样子。不由挑眉——脑子里却是想起了魏修然来。同时,对昙华也更高看了几分。

不过就算是如此,齐氏也不可能为此改变态度——不管昙华和朱弦有私情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这个亲,都是要退了的。若是真的,长孙熙染如何争得过人家朱弦?别到时候反而为了一个女人葬送了前途,不值得。若是假的……无风不起浪,别人明面上不说,私下里还是要说的。长孙熙染不能有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妻子。

所以,哪怕昙华这会子变成一个金娃娃。估计也是没法子改变齐氏的决定的。

昙华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如此更加放心大胆的说话。而不是尽量就让自己成为一个绿叶,好不惹了人注意,让齐氏打消了退婚的主意。

“信物我今儿也带来了,当年写的那个婚约。我也带来了。如此各自交换回去,这桩婚事只当是没发生过吧。”齐氏淡淡的言道,又看了一眼昙华:“昙华是个好的,只是我们没那个福气让她做我们家的媳妇罢了。纵然有了婚约这么多年,不过谁又知道这会子让高人这么一算,才知道二人命理不和呢?这是天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咱们谁也不必太过介怀。”

昙华看了齐氏一眼,这一次行礼诚恳了很多,语气也是带上了几分感激:“多谢长孙夫人。”齐氏最后那几句话的意思。是说长孙家对外,只说是八字不合退亲,而不是觉得她声名狼藉不好听才退婚。这样一来,算是很大程度上保了她和李家的脸面。就算私底下众人仍是会议论猜测,可是至少明面上不会再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

齐氏这么做,的确算是很厚待很宽宏大量了。

所以。昙华是真的心存感激了。之前她对齐氏的印象只是觉得有些刻薄,对她不算好。可是如今想来——当年自己那副样子,齐氏还让她嫁过去,依旧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喜欢她对她好,却是不能强求了。再说了,任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个体弱多病还没有半分能耐的女人。更甚至,还不能生育。

齐氏似乎想笑笑,可是最后到底没笑出来,反而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愿修然不会怪我才是。也算是我言而无信了。”

昙华听得清楚,抿了抿唇,也是叹了一口气。

周老夫人见齐氏让人拿出了婚约和信物,当下便是唯恐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忙又笑道:“昙华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命里的劫数。她和熙染那孩子没有缘分,退婚我们没有异议。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年的亲戚就要断了情谊,我这心里便是说不出的难受。也不怕你们笑话,当时我可是夜里哭醒过好几回……”

齐氏看着周老夫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定定的看着周老夫人半晌后,才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话:“老夫人您是重情重义的。不过这个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老夫人也别太难过了,看开些才好。”

昙华失笑——看齐氏这样接话,几乎也就能断定,齐氏是不想和李家再来往了。不然,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好好劝慰一番,再说些什么不会断了来往的话。可是这些一点儿也没有,反而齐氏只用三两句话就拨开了周老夫人的话头。

周老夫人顿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齐氏这样的态度,再那样巴巴的提起那个意思,那就有些用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了。周老夫人自从李恪非做官,她又升级做了婆婆之后,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这样被人冷落和回绝过了。大都数时候,周老夫人都只会享受别人的殷勤和讨好。

所以,周老夫人的反应就是闭上嘴,只丢给郑氏一个眼神。随后便是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倒像是将其他人的存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郑氏只觉得十分为难。还没开口呢,就已经头皮发麻了。郑氏j慌忙中,一把拉住齐氏,殷切道:“这段时间咱们这里最是繁华,长孙夫人既然来了,好歹也让我们锦衣尽地主之谊。不然,回头让人说道起来,岂不是真让我们跳进黄河也数不清了。

昙华明白郑氏的意思——那是想留下齐氏,然后慢慢的说起这件事情,不仅容易开口得多,也更让齐氏好好的和朝华认识认识,将来也不算是没见过的人。

昙华看了一眼郑氏,缓缓一笑,也是上前劝说齐氏:“长孙夫人就安心留下来小住几日,好让我们地主之谊,也不至于就彻底的乱了分寸,回去了,说起琼州城的风貌人情,也不至于就哑口无言不是?”

齐氏听闻一笑,却仍是摇头:“不行,家里的事儿着实也是脱不开身,你们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就是。”

郑氏见齐氏如此坚决,也不好执意再留,只得匆忙的将那事儿想了一回,仔细的又思量了一下怎么说,这才开了口:“其实,要我说,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该就这么断了。虽然如今昙华不合适了,可是咱们李家一不只是一个女儿,所以我想着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郑氏是故意没将话说得太明白,而是留了余地,是想要让齐氏主动提起来,不然李家和朝华,也就显得没了矜持落了下乘,将来也会被影响得挺不直腰板。当然,郑氏相信齐氏肯定是听明白了那意思的。所以,郑氏便是眼巴巴的看着齐氏,等着齐氏先挑头。

谁知道齐氏却是一笑,只当是没听懂一般,故意装糊涂:“哪里就会因为这个事儿断了情分和来往了?以后也只当是亲戚互相走动就行了。”

昙华看着郑氏不大好看的面色,很不厚道的笑了笑。然后又看一眼朝华。现在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谁都明白谁是什么意思。被齐氏这么瞧不上,朝华面色能好看就怪了。

郑氏和周老夫人对视了一眼,随后还是咬牙的开了口:“话虽然是这样说,只是我着实喜欢熙染那孩子。昙华没那个福气,也只能说是他们没那个缘分。不过,之前熙染在咱们府上,和朝华倒是相处得极好——我看,倒不如干脆将昙华的名字换成朝华,也算是十全十美了。”

郑氏这么一口气说下来,丝毫不敢停顿,也不敢看别人的样子。自然,心里是堵得慌的。

昙华微微垂下眸子,平静的盯着自己脚下的地砖。

齐氏面上的笑容着实凝固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心头也是有些恼怒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难道竟是还要强买强卖了不成?

这样想着,齐氏又看了朝华一眼,看着朝华局促站在那儿的样子,心头几乎压不住怒气。好半晌齐氏深吸一口,只仍是婉约的回绝道:“这个事情是大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得主。再说了,他们年岁也相差得太大,怕是有些委屈了朝华吧?朝华这么一个小姑娘,你们舍得,我还舍不得呢——”说道最后,到底齐氏还是有些压不住火气,语气冷淡了下来。

齐氏的态度已经很明显,长孙家是不可能娶朝华的。

第二五八章 峰回路转

齐氏不愿再呆下去,起身告辞。

朝华却是咬咬牙,忽然侧头看了昙华一眼。正好对上昙华带着浅笑的眸子。朝华面色一沉,微微犹豫之后,便是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上前一步,朝着齐氏压低声音:“我给长孙夫人看样东西,不知道长孙夫人能不能认得。”说着,又是往前走了几步。

齐氏皱眉站住,狐疑的看着朝华。

昙华也是看向朝华——这个时候朝华要给齐氏看什么?想来想去,她也不觉得朝华这会子有什么心思来做些无聊的事情。所以,她觉得怕是那东西能让齐氏改变主意也不一定。尤其是,朝华说话的时候更是有种胸有成足的自信感,仿佛笃定了齐氏只要看过东西就会改变主意。

昙华自然不可能不好奇,不过朝华却是似乎故意不肯让大家看得分明,直到和齐氏靠得很近了,这才飞快的将手里的东西给齐氏看。

昙华唯一看见的就是在朝华这么一扬手之后,齐氏竟是大变了脸色,更是伸出手去想要抢过来。也不知道是下意识的想要再拿着看看,还是不愿意那东西在朝华的手上。

然而朝华却是躲闪得极快,含笑着退了一步,轻声对着齐氏道:“想来长孙夫人应该知道这东西是谁的。”

“你怎么得来的。”齐氏面色有些凝重,看着朝华的目光里全是狐疑。同样的,语气也有些质问的意思。

“自然是他给我的。”朝华抿唇一笑,微微垂着头。面上竟是有了几分羞涩的感觉:“本来我们就说好,他若是考中了,就和姐姐退亲,然后和我……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倒真的是天意注定了。长孙夫人,本来我也不想说这些,只是……您若是就这样出了门子。日后我们对他也不好说了。没得尴尬不是?”

不得不说,朝华慢慢悠悠的这么说这话的样子,让人觉得手痒痒。

昙华别开了眼睛,不再去看朝华。若是此时朝华有尾巴,怕早就翘到天上去了。此时她更怀疑,朝华怕是今儿出门根本就忘记带上脑袋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愚蠢?齐氏就算一时被拿捏住了,又如何?齐氏是长孙熙染的亲娘。就凭着这个身份,只要将来朝华真敢嫁过去,那就得被拿捏住。这个时候逞了一时之快,齐氏若是记了愁,将来怕是十倍不止的都要给报复回来。

凡事留一线。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

齐氏上上下下的将朝华紧紧盯着一回,最后总算是恢复了常态,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又看了郑氏和周老夫人一眼,却是默不作声了。

朝华一直浅笑着,下巴微微抬着,面上有一丝傲然。

昙华抿唇一笑,看了郑氏和周老夫人一眼,缓缓的出声:“原来。倒不是我的不是了。若是早知道你们已经是有了如此盟约,我必然早就成全了你们。朝华,你倒是瞒我瞒得紧。”顿了顿,又看向齐氏:“长孙夫人怕也一时糊涂了。不如让人去信京城问问长孙公子吧。退亲这个事儿先办了,至于定亲,咱们再商议如何?”

齐氏看了昙华一眼。缓缓的点了个头:“就这样办,今儿先将这婚先退了。至于其他的,容我去信和我们老爷说一声。就是熙染那儿也要知会一声的。”

昙华自从方才开口就一直看着朝华,此时见朝华面上露出慌乱,顿时越发的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朝华那东西,应该是长孙熙染的。不然齐氏不会这么在意。而且,怕还是长孙熙染的贴身重要物件,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朝华这个时候拿出长孙熙染的贴身物件,自然就让人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怕是有什么私情。

所以,齐氏对于这个事情,就得再考虑考虑了。不是说真是因为长孙熙染自己喜欢,而是怕朝华将事情闹出来,坏了长孙熙染的名声。长孙熙染正值关键的时候,一旦考中就要面临选官,这个关节,如何能够马虎?还有就是,这个时候闹起来,万一再让长孙熙染知道了,长孙熙染怕也是会分心。

因为在意,所以齐氏不敢冒险,只能暂时的被朝华这么拿捏住。

“这话怎么说的。”郑氏此时回过味儿来,神情倒是不似方才那样带着热情讨好了,而是带上了一丝和朝华如出一辙的傲然和高高在上。“退婚这个事情肯定是铁板上订钉子,只是定亲这个事情——现在熙染不在家里,正经的订婚什么的都先放一放也不要紧。只是口头上,是不是——”

“你们的意思是——”齐氏气得咬牙,根本就维持不住和气,声音冷得几乎都冻出冰了。

“不如今儿口头上先说一声,然后交换了信物,也算是个凭证不是?也让我们瞧一瞧你们的诚意。”郑氏含笑说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倒似乎完全没看见朝华有些心虚的面色。

其实昙华心知肚明,郑氏怕是看见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着非要齐氏现在表态。那东西怎么来的,朝华最清楚。若真是给了齐氏时间调查,怕婚事不仅要鸡飞蛋打,甚至还要惹上一脑门的官司。郑氏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不管到底有没有私情。将事情定下来了,也就能松一口气了。

齐氏看了朝华一眼,却是倏地气笑起来了:“定物就用朝华你方才给我看的东西吧。这个既然是熙染亲手给你的,也能表明了我们的诚意了。至于其他的——容我先回去商议商议再说。”说完这话,齐氏便是勉强朝着周老夫人行礼告辞:“我忽然想起还有事儿,也就不陪着老夫人您说话了,退婚的事情也办妥了,其他的事情,咱们也不急于一时。您说是不是?”

周老夫人见齐氏神情着实不好,倒是有些软了:“既然你说这么办合适,那就这么办。”

齐氏勉强一笑,随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子去。瞧着那副样子,倒像是后头是刀山火海似的急于逃命。

昙华微微摇头——齐氏这次可真被逼急了,而且,齐氏对李家的看法,怕也是在今日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起来,长孙熙染也真够倒霉的——被退婚了不说,如今还被强行逼婚了。说起来,朝华也是,前后两次竟是每一次都将长孙熙染看成了香饽饽,非要凑上去啃几口。

只是,这一次却是不会再那么容易了,更不会得逞。反倒是说不得会因此崩坏了牙口也不一定。

这样一想,昙华微微一笑,随后看向周老夫人:“祖母说了这半日话,累不累?”

周老夫人显然是不累的,而且还满腹狐疑。不过却是挥手让昙华下去:“你和杨氏去歇着吧,我还有话嘱咐朝华。”

昙华哪里不知道这是要避开她和杨氏?不过她却也是不觉得非要留下来听着,所以很爽快的应了一声后拉着杨氏退了出来。

杨氏同样是满腹狐疑。方才的事情简直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也是不过份。明明齐氏不喜欢朝华,可是最后却愣是含糊的应了下来。杨氏想着齐氏走时候那神情,只觉得满心同情。同时还觉得有些担忧:“这要是这婚事成了,怕是有些不妥当吧——”顿了顿,又叹了一声,柔声的对着昙华劝慰:“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纵然是他们对不住你,咱们也只当是没那个缘分就是了。再说了,朱家那头——”

“朱弦的未婚妻,是瑞安郡主。”昙华微微一笑,清晰而缓慢的将这句话说出来。婚事已经退了,双方信物也是交还,她已经是没有了顾虑。

杨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傻愣愣的看着昙华,脚下的步子都是凝固了。

昙华轻笑出声。

杨氏猛然打了个激灵,声音都是变了:“那这么说,老夫人想的事儿——”

“朱弦怎么可能娶我这样的姑娘?”昙华叹了一口气。笑意倒是渐渐的收敛了,甚至染上了几分低沉的味道:“朱弦是景王府的小侯爷,是景王的嫡长孙。在朝廷上也是举重若轻的人物。可是我们李家呢?咱们高攀不起。”

“可是朱弦对你那样好——经常打发了人过来送东西……兴许……”杨氏还觉得不相信,忙找了借口出来印证最开始的猜测。若不是因为朱弦的态度,周老夫人和其他人,也未必就敢想这样的事情。毕竟,朱弦对昙华的殷勤和在意,那是实打实的,众所周知有目共睹的。

昙华静静的看着杨氏不可置信的面容,面上一派沉静:“朱弦送我东西,是因为曾经欠了我一个人情。再说了,一点东西能证明什么?朋友之间,兄妹之间,难道就不能送东西了?”

杨氏很想说,可是你们看着不像是朋友,更不像是兄妹。只是看着昙华沉静的样子,却是又将话咽下去。昙华不会在这个事情上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这个事儿是真的。

杨氏忽然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站在原地,甚至有些迟疑起来——是不是应该立刻转身,去跟周老夫人将这个事情说一说?

第二五九章 被禁足了

昙华既然主动将事情说明了,就已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当她面对周老夫人的怒斥的时候,她还真是一点情绪波澜也没有,不气恼不委屈,甚至也不觉得可笑,只是平静如水。

周老夫人显然是气坏了,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显得面容有些扭曲。而说出来的话,更是难听,甚至有些刻薄。话里话外的意思,起先是说昙华骗人。后头见昙华也不反驳,渐渐失去了耐心,然后便是开始斥责昙华不懂规矩,不守女则,甚至不在乎名节。不尊长辈,肆意妄为……

竟是罗列了一大堆出来。昙华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的缺点。可是听着周老夫人的训斥,她最后倒是有些想笑了——

郑氏就坐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笑着,每每周老夫人累了或是词穷了,她便是出声言语一二。总能让周老夫人再训斥下去。

昙华都替周老夫人累得慌。就那么一动不动站着受训,她都累了,想必周老夫人更累。其实周老夫人如此暴怒的原因她并不是不能理解,想来任谁的美梦被打破了,也不会痛快。

最后周老夫人责令昙华闭门思过。自然,说得好听叫闭门思过,说得不好听的,就叫禁足了。

对于这个,昙华也没什么异议。不出门更好,省得看郑氏和朝华的嘴脸—至于办事儿不方便……昙华认为,也没什么事儿是要她亲自去办的。大多数的时候她想做什么事儿,有醉秋他们几个得力的丫头就够了。

而且,她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修身养性,然后将魏修然留下的那些铺子和庄子好好打理一回。另外……既然是退了亲了,那么以后的事儿,也可以慢慢考虑着了。

结果没禁足几日,郑氏却是有了新的状况——好端端的,闹起了肚子疼不说大夫诊脉之后,竟然还说是有流产的迹象。而这个时候,郑氏是双胎的事情,也终于是被透了出来。至于之前——大夫只说当时月份小,所以没诊出来。这么一来,自然也没人怀疑什么。就算怀疑什么,也不会说出来。毕竟这个事儿真不是什么值得算计的。

而这么一来的将结果是周老夫人立刻紧张了起来,甚至打算让人去寺庙里替郑氏祈福。又让人抄了各色的经文去发散,只求两个孩子平安。就是李恪非,听说也是上心了几分。

只是该做的都做了药也吃了,寺庙里也祈福了,经文也发散了,可是郑氏的情况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好转。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势。到了最后,大夫连床也不让郑氏下了,只说流产的机会非常大。

对于这件事情,昙华一直有些怀疑—-—到底是真的有流产的可能,还是郑氏在装腔作势?一开始她是觉得郑氏是故意做戏,可是后头一些隐蔽的迹象,却是让她有些怀疑起来。比如每日郑氏都是要喝保胎药的。比如,郑氏身边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再比如,大夫竟是每日都要去给郑氏请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