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让醉秋悄悄的去打探了一回最后得出的消息是——郑氏的胎,的确是不大稳当。只是也并不是看见的那样严重,更多的是做样子罢了。至于怎么知道的……郑氏能买通大夫,那么她也能拿钱买一个消息。

郑氏胎像不稳,昙华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但是,她却是不打算趁机做点什么。至少,郑氏的孩子,她不会主动去下手。不过朝华那头——却是可以做些手脚的。

首先昙华让铺子里悄悄的将朝华如何勾引长孙熙染的消息散布了出去。接着再推波助澜的,让长孙家听见了这个留言。自然李家就在琼州城里,不可能听不见风声。相反的周老夫人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很是生气。而朝华——则是一通狠哭,口口声声的影射有人要故意损毁她的名声,是要害她。

面对朝华如此,昙华听闻后只是“扑哧”一笑:“她倒是挺明白,还知道是有人故意要损毁她的名声,要害她。”

醉秋无奈的看了昙华一眼,撇撇嘴:“姑娘还笑呢,人家口口声声的,那分明是说咱们呢!万一别人真信了,那咱们岂不是就危险了?”

“我可是在禁足呢。”昙华抿唇一笑,双眸都是笑得弯弯的,几乎都成了月牙儿。眸子里光华滟潋,竟是璀璨夺目。“就算怀疑又怎么了?找得到证据么?而且,我为什么要害她呢?这可说不通。”

醉秋哑口无言,站在原地闷闷的想了一阵子,还是有些不明白昙华的心思,便是摇摇头去做别的事情了。

昙华却是来了兴致,让人寻了颜色和纸张出来,仔细的在书桌铺陈开来,细细的画起一张石榴图来。

结果没想到却是有人找上门来寻晦气。

昙华听到朝华进了院子,倒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是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完工的画儿,就搁下了笔,洗了手这才出去了。

朝华正在往里头闯,看那架势,分明就是在硬闯了。若不是几个丫头一起拦着,又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怕还真是拦不住朝华的。朝华的丫头已经动手推搡起来了。朝华就冷笑的站在一旁看着,神情凶狠和阴厉。

“这是做什么?”昙华淡淡开口,冷冷的扫了一眼带头的翠羽:“我竟是不知道,我的屋子什么时候竟然容得一个丫头硬闯了。翠羽,带你的嬷嬷没教过你规矩不?还是你故意要坏了朝华的脸面?让人知道朝华的丫头没规矩,她竟是连个丫头都管教不了?”

翠羽面色陡然难看起来,看了朝华一眼,见朝华没说话,当下便是冷笑一声,竟是也不怕了:“难道就让大小姐的丫头对着我们姑娘动手不成?我却是不知道,原来大小姐这样教导丫头。”言下之意,竟是有些颠倒黑白的意思了。

昙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是眸子却是微微眯起,利刃一样盯着翠羽:“你倒是说说,我的丫头怎么动手了?还有,这里又是谁的地儿?”

翠羽倒是不好回答了—末了,只轻哼一声:“方才她们几个,可是的确对着我们姑娘动手了,还将我们姑娘推了一个踉跄来着。”

“哦?”昙华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朝华,似笑非笑:“可不是我吩咐的,不管是什么阿猫阿狗也好,只要敢擅闯的,就别客气。我以为,人肯定都是懂规矩的,不会乱闯。乱闯的只有那些个蠢笨的阿猫阿狗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朝华终于是忍不住的出声,脸都气得涨红了。想了想,也是忽然笑了,抬高下巴蔑视的看着昙华,讥讽道:“原来姐姐竟然是如此的伶牙俐齿,今日可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只是姐姐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些,真当这屋子是什么金屋不成?还是说,姐姐这儿有什么见巴不得人的东西?所以才这般的怕人撞见?”

似乎郑氏重新得了威势后,朝华也有了底气。瞧瞧这幅神态,竟是和那会子郑氏被禁足的时候截然相反了。

昙华却是也不恼,反而忍不住唇角又翘了几分。因为她忽然想起一个词来——狗仗人势。说的就是朝华这样的情况,背后有人的时候,叫得比谁都厉害,真真是天下第一一般。可是一旦靠山没了,那副谄媚奴气的样子,几乎能将人恶心死。

这样带着笑,昙华的语气也是十分淡然,更是带着几分不在乎:“难道没有不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就一定要让你随时都能看见?我做什么,几时又需要朝你交代了?还有,你闯进我院子是什么意思?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倒是想去请祖母评评理。”

朝华终于不再笑,狠狠的瞪了昙华一眼后,这才开口质问:“我问你,你难道就真见不得我好?竟是让人散布谣言来害我!你纵然气我抢了你未婚夫,你也不该如何吧?这个难道能怪我?怪只怪你自己不如我罢了。”

说到最后,朝华竟是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昙华几乎是目瞪口呆—她还真没料到朝华会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末了好半晌才缓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朝华:“你抢我的未婚夫?这话倒是奇了,难道不是我不要了,才让给你的么?还有,长孙熙染几时和你定情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只记得,长孙熙染说你成日缠着他……”

朝华的面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只是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过醉秋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顿时,朝华的面色便是更难看了几分。

不过朝华倒是还能绷得住,竟是没羞愧得不敢见人,反而还伶牙俐齿的反击了一回:“我和长孙熙染如何,你又怎么会知道?不过是你心里气不过,所以故意中伤我罢了。

就算你是不稀罕长孙熙染有如何?你倒是很稀罕朱弦,可是朱弦却未必稀罕你。呵呵,有句话怎么说的?热脸贴了冷屁股。可是这话?姐姐心里想来很难过吧?也是,朱弦和长孙家,一头也没捞到,着实叫做损了夫人又折兵呢。哎,姐姐我都替你担忧了,你说,这以后该怎么办呢?名声也毁了,以后怕是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第二六零章痛哭

朝华这话委实可恨,昙华冷下脸来,却是也没发怒,反而语气平静异常:“那又如何?咱们自扫个人门前雪罢了。长孙家那头,你就不担心?真闹起来了,怕是你比我惨多了吧。”

朝华恶毒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好半晌才松动下来,却是阴沉得厉害:“姐姐以为,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姐姐还是想想自己罢。”说完这话,竟是也不肯再多留,一摔袖子气鼓鼓的走了。

昙华觉得,朝华并不是说不过她被气走了,而是心虚了。

倒是醉秋气鼓鼓的追上去,“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利落的上门栓,恨恨道:“满嘴喷粪,也不知道吃什么东西!亏得还是官家小姐呢,竟是说话这样恶毒刻薄,真真是连个泼妇都不如了!没羞没骚的,自己都是一身骚呢,还嘲笑别人,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

春梅看了一眼昙华的面色,出声劝了一句:“好了,你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她没规矩,你也没规矩不成?”

醉秋这才回过神来,看昙华只是淡然不语,心里便是有些担忧慌乱了,忙出声言道:“姑娘可别放在心上,那些话可不作数。她懂什么?不过是想伤刺人罢了。”

“嗯,你们忙去吧。该干嘛干嘛去,以后都别让人再闯进来了。我接着画画,你们别打扰我。”昙华笑了笑,吩咐了一声,这才若无其事的回了书房去。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看着昙华的背影,一时之间都是面露忧色。醉秋咬着唇,恨恨的嘀咕:“以后有机会,非撕烂那张嘴不可。”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是一直关切的看着昙华,有心上劝说几句,却是想着昙华方才的吩咐,到底没敢挪步。只能在心中懊恼,怎么就让朝华闯进来了?怎么就让朝华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了?怎么刚才就没给朝华一个大嘴巴子?

春梅见醉秋这般,倒是又好气又好笑:“好了好了,倒是气坏了你了。有着这个功夫,不如替姑娘将事情都办好了。你一向自持,这次怎么的这样起来?”

醉秋看了春梅一眼,抿了抿唇刚一张口,随后却是又一迟疑,最后狠狠的闭上,闷头不做声的做事儿去了。只是心头却道:不一样,当然不一样。这一次的事情,和之前都不一样。对昙华来说,以前那些事情没放在心上,所以不会难受在意。可是这一次……

而这头,昙华若无其事的进了书房,又关上门之后,便是再也克制不住,忙抬起头来,用力闭上眼睛。只是要克制心里那股子酸楚无奈,却是着实不容易,纵然克制得浑身轻颤,还是有眼泪溢出,喉咙里更是压不住哭声。

怕被人听见,昙华索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死死的捂着,背靠着门渐渐的滑坐在地上,又将整个头都埋进了双腿之间。这样一来,眼泪便是肆意的洒落在红霞色的裙子上。

昙华不得不承认,朝华那句恶毒的话,还是狠狠的将她的伤痛揭开了。连带着将她一直一来刻意压着忽略的那些东西也是一下子翻了出来。所以,她一下子就被心底那些疼那些情绪那些委屈还有那些无奈给淹没了。这些东西,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卸去了她的防备,让没有半点能力反抗。只得被这些左右情绪和思想,迫切的想要将心底那些东西都发泄出来。

说起来,昙华一向是很少哭的,这样大哭,更是已经记不得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似乎,自重生之后,她就没有这样哭过了。一直以来,昙华努力的维持着冷静,努力自持,从不让自己被情绪左右了思维和想法。更不愿意在人前展现自己的脆弱。不管是再难过也好,她都压在心底,面上一笑置之。

久了,昙华自己也习惯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想哭,更不会用哭来解决问题。

可是今儿……她是真的压不住了。昙华咬着唇,一面肆意流泪一面忍不住想:哭吧哭吧,一次哭个够,或许下一次就不会再这样了。哭过之后,更是要努力的将这件事情淡忘才行。

只是昙华却也感觉有些无助和脆弱。可是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能够帮她分担这种痛苦,也不会有人来安慰她鼓励她。所以昙华只能自己抱紧了自己。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狠狠哭过之后,情绪果真是平静了许多,只是这会子昙华却是没法子自己停下来了——哭得久了,抽噎着根本停不下来,甚至连呼吸都是抽气了。

一时间,昙华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可不是么?跟小姑娘似的藏在屋里避开人偷偷的哭,还哭得这样凄惨。

一面抽气,昙华一面撑着自己站起来,低头看已经被浸湿了大片的裙子,更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真没想到,她竟是哭了这么的泪水出来。如果被人知道,怕是要被笑话的吧?尤其是朝华,肯定会哈哈大笑,得意得不行吧?

想起朝华,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朝华先前说的那些话来。

昙华用帕子在脸上抹了泪,忍着抽泣声,茫然的站在原地,愣神了好半晌。纵然哭过了,再想起那句伤人的话,她还是觉得难受。还是无法恢复平静。

最后昙华叹了一声,苦笑着走到书架前,踩在椅子上,伸手在书架的顶子上摸索了好一阵子,这才取下一个长条的匣子。这个原本是用来存放画卷的。不过后头却被她用来装了另一样的东西。

将匣子放在书桌上,也不顾是不是有浮灰,会不会弄脏了方才画的画,昙华直接就打开I了匣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里头取出一样东西来。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外头裹着一层锦布。将布展开来,这才露出了里头东西的真身。

昙华有些感慨的看着手里装饰精美的小剑,然后握住剑柄将剑拔出来。纵然是好几年过去了,这柄小剑却依旧是锋利无比的。剑刃上的光冰冷而闪耀。

昙华将剑拿在手里,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慢慢的看着,仔细的欣赏,几乎是爱不释手。

这柄剑自然不是昙华该有的东西,闺房之中,怎么会有兵刃呢?不过,这原本也就不是昙华的东西罢了。昙华忍不住想——她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是霸占?是不是有些不厚道?说起来,当时她更是有点儿强盗行径的。要知道,他可答应要把剑给她。是她自己直接强行就拿走了。

当时其实也是不注意才会带回家的。只是后来再见了朱弦,却是一直忘记还给他了。其实也不是忘记,她也仔细思量过,是不是应该还回去。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又看见他似乎已经忘记这事儿,决口不提的。所以,最后干脆她也就没提起这件事情。

而到了最后,她却是不想再还给他了。只是现在昙华却是忍不住的想——其实是应该还给他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会子看见东西这样难受了。心里空空的,没个着落。甚至会有一股子冲动,想要干脆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然后……

昙华将小剑重新收了起来,然后又放在了书架上头藏好。这才颓然的靠在椅子上,拿起一本书,将脸一盖。然后苦笑着将心里的那股子冲动死死的压回去。只是,心底的那些空洞感却是更明显了一些,也更啃心蚀骨了一些。

昙华不由得叹了一声。难受又如何?再难受,也还得过日子不是?

朝华方才说的话,其他的其实她都是不在意的。只是朝华却提起了朱弦。只有这两个字,才是真正的触了她的心底伤痛的。也正是这两个字,让她一时之间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朝华说得很对,她对朱弦,的确是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只是这份心思,她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来的,起先朱弦才来琼州的时候,她对朱弦是真没有半点异样心思的。和朱弦最开始来往,是利用,后头变成朋友一般的。至于什么时候那份感觉变成了别的,她竟是一点也没觉察到。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化的?是朱弦和她单独说话的时候?还是朱弦处处护着她的时候?还是在船上的时候?还是……

昙华想了很久,仍是没有个答案。其实,本来她是没觉察到自己心思已经不同的,到了京城,听了一些关于他和瑞安君主的话之后,她忽然莫名其妙的难受起来,她才陡然惊醒,有什么东西竟是悄悄的不一样了。

这样的变化,让昙华着实惊恐慌乱了好一阵子。

昙华想着,或许只要她不说,就能和朱弦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交下去。可是她发现……在觉察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她再面对朱弦的时候,已经全然无法再像是以前那样了。

后头,又发生了世子妃的事情,还听见了一些别的话。那些东西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直接就让昙华猛然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之后,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许多。

第二六一章 现实的无奈

其实她那个时候在景王府和朱弦说干脆以后不要来往,是只是一时之怒冲动之下才说出来的违心话,而是她心底是真的有这样一个想法的。她和朱弦,不来往了其实才是最好的。

她不是天真的小姑娘,她清楚的明白大家族里的做事风格,和一贯的规矩。所以,她很清楚的明白,她和朱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身份差距太大了。只这一点,如隔天渊。

她想,不来往,不见面,自然也就慢慢的淡忘了。纵然一时难受,可是总也会过去。她仍会按照最开始想的那样,过平静幸福的日子。她也觉得自己是可以做到的。所以,她也真的就那么做了。话一出口,她自己心里很疼,不过却也有一股子松快在里头。

其实有的时候,最后难受的往往不是决断的时候,而是在选择和犹豫的时候。明明知道该那样做,可是却一直不敢做。等到真正的选了,做了决断了,反而会轻快许多。因为有了目标,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只是结果最后朱弦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她却是又败下阵来。有时候仔细想想,朱弦还真像是她的魔障,遇到了朱弦,她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也没法子按照原本的想法去做。总是被扰乱了心中所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其实,后头出了朱家的大门之后,她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没坚持,竟然动摇了。只是她后来想着她纵然不克制不淡忘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让朱弦娶她不成?自然是不可能的。她没那么分不清轻重,也没那么任性,更没那么厚颜无耻。

她和朱弦之间,不管如何都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瑞安郡主,朱弦的妻子也不会是她。身份上的差距决定了一切。纵然她没脸每皮的要求朱弦娶她而朱弦也真的这么做了,那以后呢?难道就真的能幸福欢快吗?显然不是的。

除了她自己,大约没有人会觉得高兴。甚至很可能她自己最后都会痛苦不堪。

想过了这些之后,昙华就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其实,也只能这么做。并没有别的选择。说她懦弱也好现实也好,她都觉得这么做才是正确的,才是最好的。一意孤行,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甚至,说不得朱弦也会觉得她令人厌恶。

而后,昙华更是想到了一个事情——其实就算她和朱弦现在继续来往,将来也是会渐渐的淡了,甚至不再来往。因为她在琼州,而朱弦在京城。隔得太远了。只要她回去了,以后她和朱弦就基本上是再没有什么可以见面的机会了。

朱弦不可能闲着没事儿天天呆在琼州他的家在京城。而她,更不可能随意出门,更别说去京城那样远的地方。再过几年,他娶了瑞安郡主,她也嫁了人,那么自然更加疏远了。到时候她忙着相夫教子,管家算账,怕也是就不会再记得现在这些了。就算忘不掉,却也是肯定没有功夫再去想的。

所以,昙华便是没有再坚持着和朱弦断交。既然注定了结果那么她又何必在这个时候闹得不欢而散?留下个美好的回忆,也是好

结果没想到却是出了后头的事情。朱弦和她,竟然传出了那样的话来。她几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也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传闻罢了。所以,她尽量的不去听不去想这些事情,只让自己忙碌起来,将注意力分散。

其实瑞安郡主宴客那日,最后朱弦和她单独相处时候的话,她是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说不定朱弦也和她一样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动了心险些冲动的将心底的情绪表达出来。

好在最后克制住了。

朱弦对她不过是想报恩罢了。不过是想帮她一把罢了。

虽然她不知道朱弦怎么会用这样的法子,既惹怒了瑞安郡主又连累了他和自己的名声,不过她倒是是真的相信朱弦会解决这件事情

至于流言她倒是还真的不怎么在意。至于说恼怒埋怨—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也没用了。对于朱弦,她觉得他对她已经是够好了。纵然这一次将事情闹成了这样,她也舍不得怪他。仔细想想,朱弦又不是圣人,不可能事事周全。

而且,她心里也明白,留言始终会被人淡忘,将来朱弦和瑞安郡主一成亲,自然什么都是烟消云散。

而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影响也挺大的,首先就是长孙家的退亲。不过这个昙华是觉得很满意的。甚至有些高兴。其次,就是怕真如朝华说的铂是将来她的亲事危险了。好的人家,怕是也看不上她了就算等到谣言平复,怕也是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对于这个,昙华也是看得很开。迟些成亲也没什么大不了,正好她有了大把的时间来忘记一些事情不是?

对于昙华来说,哭过之后,日子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并不会有影响。所以第二日,一切仿佛都是重归平静。至少,从她的面上是看不出半点什么的。

至于昨儿朝华来她院子里放肆一回的事情,事后并没有一人再提起。不管是昙华院子里的人,还是其他地方的人。有些人是不想提起让昙华糟心,有些人却是为了替朝华遮掩。

日子又这么平静的过了一个多月,眼瞧着一日日热得狠了,又一日日的凉快下去,倒是也一直没再出什么事情。长孙家那头依旧没什么动静,而郑氏那头,也没什么动静。

偏就在八月十五前几日,郑氏突然又出了幺蛾子——说是高僧说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

可想而知,李家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周老夫人忙又要去寺庙里替郑氏捐香火,点福灯。李恪非也是请了几个大夫过来替郑氏保胎。

这些折腾昙华看在眼底,并不去理会。倒是觉得有如看戏一般。不过谁知道看戏看得正过瘾的时候,冷不丁的郑氏却是一伸手将她也拉了下去。因为郑氏说了,高僧给出了主意,若是要保住孩子,得让府里一个与她命格相冲的人回避,并且清修一段时间,更是要每日抄写一篇经文替她祈福才行。

郑氏口中这个和她命格相冲的人并不难猜出是谁。首先肯定不是朝华就是了,就算朝华真和郑氏命格相冲,郑氏也舍不得让朝华去清修抄写佛经。而后,周老夫人和李恪非肯定也是直接排除了。而勤哥儿和杨氏的女儿还太小,自然也是排除。最后就剩下了杨氏和昙华。

昙华仔细想了一回,觉得郑氏口中的人,多半是她。

因为杨氏最近对郑氏可没有半点威胁了。杨氏自从生了女儿之后,就彻底没了气势。

结果最后果然印证了昙华的猜测,还真是她没错。听到琴鹤过来转达周老夫人的吩咐之后,昙华几乎笑了——郑氏说的这话,倒是竟然还真有人信了。那明儿郑氏若是流产了,是不是也该说是她克的?她若是真有那么厉害,怎么郑氏之前竟是半点事儿也没有呢?她倒是宁愿自己能将郑氏克住,哪怕是克死了都没关系。为了这个背上命硬的名头嫁不出去,也没关系。

只可惜,郑氏目前活得好好的。

周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她去山上一座寺庙里带发修行一段时间,最好是等到郑氏生产之后。

如果真的按照周老夫人的意思,这么一来一去的,至少有一年的功夫,昙华得在寺庙里过清苦的日子。

昙华虽然并不觉得寺庙里清苦,可是她却是并不愿意为了郑氏去。她怕自己在佛前祈祷的,不是郑氏平安生产,而是郑氏一名呜呼……

所以昙华并不打算去,也不愿意去。前脚打发了琴鹤离开,后脚昙华就让人送信给了魏显。之前是内宅之事,魏显又是男人,自然也不好过来插手说什么。可是这件事情却是不同,要知道,一般被送去寺庙的人都是什么人?要不就是犯了大错,要不就是寡妇。

说是祈福,可是大家说起这件事情来,都会心照不宣的想到别处去。那么从此以后,她也就算是彻底的出名了。之前毕竟只是留言,她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也就不怕了。可是郑氏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招,却是大有要将那些留言坐实了的意思。这样一来,以后她怕是真的是嫁不出去了。

而一般嫁不出去的老闺女,最后要么是勉强嫁给不合适的人,远走天涯再不回来。要么干脆在尼姑庵里了此残生。而这两条路,无一不是凄惨的。

郑氏看样子是想将昙华彻底的推下悬崖,最好是让昙华永世不得翻

昙华自然是不会让郑氏得逞。不过,魏显纵然过来,也不代表事情就能全成了,她还得自己做做准备才行。郑氏不是将如意算盘打得极响么?那么她索性来一回顺水推舟。好好的让郑氏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次,昙华下定决心,要让郑氏好好尝一尝痛楚的滋味。

第二六二章 你在威胁我

昙华换了一身衣裳,也不管是不是还在禁足了,直接便是往郑氏的院子去了。

一路上,倒是也没有人拦着昙华,仿佛都忘记了禁足这么一回事儿。自然,也可能是有人提前吩咐过了。昙华顺顺当当的进了郑氏的院子,这才站定了,让守门的小丫头先进去禀告一声。她可没那么糊涂,若是惊了郑氏,到时候郑氏将胎气不稳怪在她身上,那就麻烦了。

不多时却是朝华出来了,见了昙华后,朝华一笑:“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哦,我想起来了。姐姐是要去庙里静修了,怕是来和我们告辞的吧?其实姐姐也不必如此多礼,都是一家人,哪里有这样多的规矩和讲究?”顿了顿,朝华抬高了下巴,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说起来,还劳烦姐姐日日替我娘抄经书祈福了。到时候,等到我娘生了弟弟,姐姐功不可没。”

朝华说这个话,无非是为了恶心人罢了。昙华瞧得分明,当下淡淡一笑,却是不理会,径直的从朝华身边走了过去。

朝华气得不轻,本来还想再说几句难听的话,不过转念想了一想之后,却是冷哼一声,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

昙华一直进了内室,便是见郑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面色很是不好的样子。没了铅粉的遮掩,郑氏的脸色几乎是一片蜡黄,半点血色也看不到。脸颊也是有些凹陷下去,咋一看过去竟是有了几分可怖之感。看样子,这段时间郑氏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得不轻。连带着整个人也都老了好几岁。

这样的郑氏,怕是成功生下儿子,也成了人老珠黄,到时候李恪非对郑氏,肯定是更没了情分。自古都是那么说的,红颜未老恩先断。如今红颜既老,李恪非也不是那等子有情有义的男人。将来郑氏的处境,可想而知。

若是这一胎是个儿子还好若仍旧是女儿——郑氏自己大约都要疯了。

“太太。”昙华也不愿意再叫母亲了,只淡淡的称呼了一声“太太”便是作罢。横竖已经撕破脸,这会子也没外人,犯不着假惺惺的再装模作样。

郑氏掀起眼皮子看了昙华一眼,阴测测的笑了笑,“昙华啊。这个时候你来是做什么?难道是告别么?你要去寺庙静修的事情我听说了。难为你有这份孝心。等到我生产了,立刻就派人去接你。”

“太太不必替我操心了。”昙华微微一笑,在床榻边上缓缓坐下,姿态优雅而从容:“太太说的静修什么的,我想我是不能去的。一来我也不懂得那些,二来,寺庙静修着实也不大适合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不是?”

昙华说得很慢,语气也很缓和,仿佛在说笑一般。

郑氏眯起眼睛尖锐的看了昙华一眼,随后冷笑:“怎么,你不想去?”

“嗯。”昙华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我虽然觉得寺庙里偶尔去一回很不错,可是却不打算去长住。吃斋念佛什么的,我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所以我想和太太商量商量,不如叫别人去吧?不然我去了,心中不痛快对佛祖也没有敬意万一惹得佛祖怪罪,说不定到时候更糟糕。太太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氏垂下眸子,讥讽一笑的狡猾辩解了一句:“只是这个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也不好说什么不是?你若是真这样想,就去跟老夫人商量就是。”这一招,根本就是打了个太极。

将责任推开了不说,还让昙华重新处于被动的情景——周老夫人的意思,违背了那就是忤逆就是不孝顺。

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相信没有几个人还能死撑着。除非,那脸面和名声都不要了。郑氏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这样的肆无忌惮。

“太太现在有着身孕,您说的话老夫人肯定会听的。”昙华微微一笑,并不理会郑氏的辩解,只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末了又道:“对了,在京城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或许应该告诉太太知道才对。再则也是让太太有个心理准备。要知道,我真去了山上,呆久了,无聊起来将有些本不打算说出去的事情说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昙华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雪白的牙齿几乎折射出光芒来。只是这样的情形,落在郑氏眼底却只是觉得让人心虚罢了。

郑氏面色阴沉目光灼灼的盯着昙华,语气森寒:“你在威胁我?”

昙华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了:“是呀。我想着,太太应该很乐意和我做个交换。我将我知道的一件事情告诉太太,太太自己去跟老夫人说不用我去寺庙,只让朝华跑一趟就够了。”

“你!”郑氏气急,盯着昙华那副样子,似乎恨不得立刻冲下来狠狠的给人一巴掌。事实上,郑氏也是忍不住的抬起手指着昙华,好似昙华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昙华笑出声来,似是好意又似是嘲讽的提醒了郑氏一句:“太太如今胎气不稳,还是别发怒得好。不然孩子掉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郑氏锐利的目光几乎跟刀子一般,声音更是尖锐而急促:“你敢!若我孩子真有什么事儿,难道就会好过了?”

“哈哈。”昙华再也忍耐不住的笑出声来,等到笑够了,这才对着郑氏悲悯的摇摇头,仔细的替她分析:“太太这话说得对,也说得不对。就算你孩子真没了,又真的和我有关系,那又如何呢?父亲他们难道会杀了我偿命?还是会将我送去衙门秉公办理?还是干脆将我逐出家门?又或者打个半死?”

郑氏目光闪烁,唇角隐隐有了笑意,似乎已经想象到了昙华说的情景。

不过随后昙华话锋一转:“凭着太太对父亲他们的了解,那么太太应该知道,以上那些情形,都不会发生。顶多就是让禁足,然后惩戒一番罢了。真正伤筋动骨的事情,是绝不会有的。太太难道忘记了我舅舅他们?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再有就是,孩子已经没了,这个无法挽回。若是再将我如何,那老夫人肯定是觉得亏本的。已经损失了一次,不可能再为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来将我也驱逐。李家人丁单薄,几代单传了。父亲的前途以后怕是还想着靠联姻来拉扯一把。你说,父亲和老夫人会如何?”

“有朝华就够了。”郑氏冷笑一声,“再不济,还有我哥哥呢。”

“郑长君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觉得老夫人和父亲心里没疙瘩?”昙华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面的怜悯看着郑氏:“太太如今倒是变得有些天真了。至于朝华—朝华和长孙家的婚事成不成还不一定,就算真成了,长孙家和李家不过是半句对八两,又能给出什么样的帮助?而且,太太你觉得,朝华和我相比,老夫人心里更看重哪一个?觉得哪一个价值更大点?”

郑氏面上的已经是一片扭曲。昙华这些话,狠狠的戳中了她的软肋,打在了最疼的地方。

郑氏看着昙华精致的容貌,恍惚只间只觉得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就那么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噎得人难受。郑氏气坏了,伸出手指来,气急败坏的指着昙华,嘴唇张合半晌,却是不知道怎么的竟是一点声音也没能发出来。想来,要么是气狠了连话都不会说了,要么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昙华看着郑氏如此暴怒,又是一笑,“好心”的提醒了一回:“太太可要注意身子才是。生气得厉害了,万一影响了肚子的孩子,那可是坏了。大夫不是也说要让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