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便也不问,赶紧利落的服侍起来,不大工夫杜衡便改回原本的装扮,带着红菱匆匆赶到了颐寿园。

颐寿园上房之中,何老夫人正一脸困惑的看着镇国公府的大媒和镇国公本人。她刚听了官媒骈四骊六的好大一通求亲文章,正满脑子犯糊涂的时候,镇国公本人又来了。这小国公一进门就说了一句,说刚才的提亲不算数,他已经与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结为异姓兄妹了。

何老夫人正糊涂着,就看到大孙女儿带着丫鬟走了进来,她赶紧招手道:“若儿快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奶奶我都快糊涂死了!”

杜衡快步走上前,先给祖母行了礼,复又对伍靖明屈膝行礼道:“请大哥安!”

伍靖明伸手虚扶道:“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别说是何老夫人,就连官媒都傻眼了,她做官媒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提亲的男方在提亲的时候认女方为妹妹的,这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官媒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杜衡站起来后对何老夫人说道:“祖母有所不知,孙女儿已经与镇国公结为异姓兄妹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何老夫人疑疑惑惑的问道。

杜衡看了伍靖明一眼,两人同时说道:“前阵子。”之前刚刚结拜的可不就是前阵子么。

伍靖明与杜衡相视浅笑,杜衡暗暗松了口气,伍靖明却是笑中暗含苦涩,若非他输了赌约已经没有了追求杜衡的权利,伍靖明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得到杜衡的芳心,只叹机会一旦失去就再难拥有了。

听镇国公与杜家大姑娘这么一说,官媒可不乐意了,她虽然惹不起镇国公,可说几句歪话总是可以的。只听官媒说道:“既然是结拜了异姓兄妹,又何必让小妇人白跑一趟?”这官媒莫约三四十岁,倒不是那种五六十岁的老媒婆,装嫩自称一句小妇人也勉强说的过去。

伍靖明扫了她一眼沉声道:“是你自家听错了,不是提亲,是结干亲,你这差事到底是怎么当的?”

那官媒吓的心里一突突,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低头赔笑道:“是是,国公爷说的极是,是小妇人听岔了,国公爷莫怪,老夫人莫怪,大姑娘莫怪。”

何老夫人再是个不晓事的也能看出这事儿不对劲,那有结干亲还要请官媒的,还带了三十六色定礼,不过何老夫人瞧着这少年国公神色不对,若是自己再说什么他指不定发什么脾气,再者,与宁亲王府比起来,镇国公府的门第又差了一层。何老夫人就没往细里想,镇国公夫人是一品夫人,而宁亲王府三公子夫人却没什么品级,就算皇上有恩旨,顶天也不过就是个五品四品夫人罢了。何老夫人此时只想着宁亲王府的三公子是皇上的亲侄子,再是尊贵不过的。

“不怪不怪,有劳你跑一趟,来人,赏…”何老夫人想着不用推辞镇国公府的提亲倒是一桩好事儿,便笑着说了起来。

官媒接了赏,心道也没自己啥事了,便向伍靖明问道:“国公爷,这礼物?”她倒是聪明了一回,没有直接说出“聘礼”二字。

伍靖明立刻说道:“自是送给老夫人与我妹子的,全都放下。”官媒如释重负的应了一声,赶紧告辞退下。伍靖明在她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回得记得到国公府来一趟。”官媒脚下一滞险些儿跌倒,她赶紧回身应道:“是,小妇人谨遵国公爷之命。”伍靖明这才挥挥手让官媒走了。

官媒走后,伍靖明向何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如何妹妹不只是府上的大姑娘,还是我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明日我便接妹妹过府向祖父行礼。”

何老夫人没有反应过来镇国公此言何意,犹自点头道:“好好,若儿能与国公爷结成异姓兄妹,那是她的福气。”

伍靖明微微皱眉,心道:这老太太脑子不好使啊,算了,还是直说了吧!只听伍靖明干脆利落的说道:“听说卫王府与宁亲王府向我妹妹提亲,这事,老夫人也得听听我们镇国公府的意见!”

“啊,这…这…不合适吧,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还…”何老夫人被伍靖明的气场所震,不禁吱吱唔唔的说了起来。

伍靖明剑眉一挑扬声道:“倘若有人敢买我妹妹求荣,我镇国公府三千兵马可不是吃素的!”

何老夫人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伍靖明这一发脾气还真吓住她了,她赶紧摆手道:“不能不能,全听国公爷的。”

伍靖明这才哼了一声,转脸对杜衡说道:“妹妹,别怕啊,明儿我亲自来接你,万事有哥哥帮你撑着,咱什么人都不怕,谁敢来逼婚,咱就弄死谁!”

杜衡知道结义大哥是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唬祖母,不由笑的肚肠打叠,她硬抿着嘴角强忍笑意,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伍靖明这才缓了脸色说道:“老夫人,靖明是个急性子,又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之人,刚才言语之间倘有冒犯,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何老夫人赶紧摆手道:“不能不能。”

就在形势缓和许多之时,丫鬟的一声禀报让气氛立时又紧张起来。只听门外的丫鬟回禀道:“回老夫人,卫王府的管家来了…”

何老夫人脸色立变,她赶紧看向伍靖明,伍靖明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杜衡虽然看上去镇定,可是她交握的双手手背青筋跳起便足以证明她的紧张了。

何老夫人不想当着伍靖明的面见卫王府的管家,可是伍靖明却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又不能让卫王府的管家久候,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快请…”

伍靖明立刻柔声对杜衡说道:“妹妹,你且避一避,别让那腌臜之人薰着。”杜衡点点头,快步走到屏风后暂做回避。

卫王府的管家腆着肚子走了进来,唱了个肥喏之后傲慢的说道:“老夫人,我们日子已经看好了,三日之后就来迎亲,老夫人可快些做好准备!”

“哎哟…”卫王府肥管家的话音刚落,伍靖明抬脚便踹了过去,一记窝心脚将卫王府肥管家踹飞出十多步,正撞在房中的立柱之上又重重摔到地上,疼的那肥管家哎哟哎哟的直叫唤。

“谁,那个狗杂碎敢踹你霍大爷…”卫王府的肥管家摔的七荤八素头晕眼花,他也看不清是谁踹的自己便破口大骂起来。

伍靖明噌噌几步走到近前,一把拎起肥管家喝道:“狗杂碎,你家国公爷就踹你了,你要怎样?”

肥管家拼命瞪大一双老鼠眼,待看清是镇国公伍靖明之时,一张白胖肥脸立刻绿成了菜团子,他赶紧哀告道:“奴才狗眼不识泰山,国公爷恕罪啊…”

伍靖明将肥管家摔到地上,厉声喝道:“狗杂碎你与爷听好了,杜家大姑娘就是我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有话叫你家王爷到我镇国公府去说,若再敢上门逼亲,莫怪小爷锏下不留人!”

☆、第九十五回怎一个乱字了得

卫王府的霍管家一听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成了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当下便扑愣着脑袋一叠声的叫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原来卫王父子昨日看过杜衡的小像之后的确兴兴头的命管家找媒人提亲,可是到了晚上十九楼的鸨子突然给卫王爷送了一封信并一幅小像,小像正是刚刚来到京城的江南名妓小玉玲珑,此女容颜极媚极美,十一岁出道,十三岁便红遍江南,且最擅长双响乃至三响之技,卫王父子一见这张小像立时将杜衡丢到了九霄云外,当晚父子二人就屁颠屁颠儿的跑去十九楼,直到霍管家前往建威将军府之时都没有回来。

是霍管家自己一心讨好主子,才狐假虎威的上门逼亲,反正他家王爷和世子从来不怕府中小美女人数多的,而且昨日也说了娶杜大姑娘做世子妃,他若将此事此办好,还怕王爷和世子不重赏么。所以霍管家才跑了这一趟,他哪里能想到京城中有名的小煞星镇国公伍靖明竟会在建威将军府,还认了杜大姑娘为义妹呢。若是早知道如此,打死霍管家他都不会再跑这一趟。

保命要紧,反正王爷和世子没了杜大姑娘还有其他的美人儿,所以霍总管立刻满口应了下来。

伍靖明见这姓霍的还算上道,且又当着何老夫人的面也不好太过暴力,便冷哼一声道:“滚!”

霍总管如逢大赦,爬起来调转头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何老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她自昨晚决定把孙女儿嫁给宁亲王的三公子之后,便在发愁如何应对卫王府的逼婚,如何再不用烦恼了,小镇国公已经替她解闷了这个大麻烦。

“多谢国公爷帮忙,老身正不知如何驳回他们。”何老夫人倒也实在,有什么便说什么。

伍靖明淡淡道:“本国公的妹妹本国公自然要护着。老夫人不必道谢。”

何老夫人干笑几声,忙命下人准备酒席款待伍靖明,伍靖明摆摆手道:“不必了,明日本国公亲自来接妹妹,老夫人不要为难她才好。”

“不会的不会的,国公爷尽管放心。”何老夫人一听伍靖明这意思是要走,心中立刻暗喜,赶紧摆着手承诺起来。

伍靖明这才点点头,对杜衡说道:“妹妹,万事有大哥为你做主,你别怕,大哥这会先回去,明天就接你过府。”

杜衡点点头道:“有劳大哥了,明儿我专候大哥。”

伍靖明点点头,又向何老夫人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建威将军府,他还得赶回家中向祖父和妹妹好生解释一番,想到祖父和妹妹的脾气,伍靖明在离开建威将军府之后不免长长叹了口气。

却说宁亲王爷答应派人前往北疆野狐谷取杜大海的手书,他得在派人之人先进宫向当今皇上禀报一声,要不然这事儿的性质可就严重了。

当今正在为北疆之事烦恼,忽听得宁亲王爷求见,当今立刻说道:“速宣!”他知道宁亲王爷此时进宫必有要事,说不定就与北疆之事有关。

宁亲王爷小步快步来到御前,正要跪下行礼便被当今伸手拦住,“自家兄弟不必多礼,皇弟今日进宫有何要事禀报?”

宁亲王爷躬身立于当今面前,看看左右皆是当今最心腹之人,他方才说道:“回皇上,臣弟有心派亲卫冲入野狐谷与杜将军取得联系,打探真实情况。”

当今微微一怔,皱眉道:“野狐谷已经乃达狗贼围的水泄不通,如何能冲的进去又再冲出来呢?”

宁亲王爷跪下道:“皇上,臣愿派出所有亲卫冲击野狐谷,再行趁乱潜入。”

“这…皇弟,你如何肯这般做?”当今性多疑,遇事总要比常人多想许多,见宁亲王爷行为反常,当今肯直接了当的问出来,这也就是亲兄弟才有的待遇了。

宁亲王爷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道:“回皇上,臣弟有私心。”

“哦,皇弟有何私心?”皇上挑眉问了起来。

“回皇上,臣三子阿泽病危,臣妻求昙净寺的弘远法师为阿泽卜卦,得出阿泽只有迎娶杜将军之长女冲喜,才有可能彻底痊愈,自来小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将军远在野狐谷,臣弟只能派人去野狐谷求他一封手书了。臣弟也想趁机打探野狐谷内外的虚实,以期彻底打败北蛮贼兵。”宁亲王爷与当今做了几十年的兄弟,如何还能不知道他的性子,便实话实说,不论这实话听上去有多的荒唐不经。

“哦,竟有这种说法,阿泽又病危了,这是几时的事情?他现在怎么样?”当今眉间稍松,缓了声气问将直来。冲喜之事是不经之谈,但是在已经绝望的父母心中,这却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当今早年也经受过丧子之痛,那是他的嫡长子,是他最最心爱的儿子,可是那孩子五岁上突然一病不起,甚至连办冲喜的机会都没有给当今就夭折了,这是当今心底最深的隐痛,今日听弟弟说起侄子病危,当今不由又被勾起了失子之痛。

“回皇上,臣已将皇上赐下的千年野参给泽儿吊命,这不就来求皇上同意臣弟派人前往野狐谷,只要有一丝希望,臣弟都不能放弃,若是…那是泽儿的命,臣弟能做的都做了,将来也不会后悔,若是臣弟什么都没做,将来臣弟再不能…”想到三儿子昨日气若游丝的样子,宁亲王爷悲从中来,竟当着皇上落了泪。

皇上长叹一声,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绢帕递了过去,叹息道:“明白,朕明白,维儿走后,朕无有一日不怪自己没有尽到心力,皇弟,你尽管派人去吧。但愿上天护佑,泽儿必能遇难呈祥度过此劫!”

宁亲王爷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皇上扶起来叹道:“唉,儿女都是债啊!你快去吧,但愿冲喜有用,等泽儿好了叫他进宫来磕这个头。”

宁亲王爷抹着眼泪说道:“一定一定,臣弟多谢皇上成全!”

皇上无奈的笑了一下,回到御书案前亲手写下一道密旨,封好后交给宁亲王爷说道:“若是杜大海用了诈败之计,便将这密旨交与他,若是…罢了,倘若他的女儿真能为泽儿冲喜,朕便网开一面不追究于他,他能活着回来,就仍做他的建威将军,若是…朕也会荫泽其后人。”

宁亲王爷赶紧又替未来亲家谢了恩,才揣着密旨出宫回府,安排亲卫日夜兼程赶往北疆野狐谷。

宁亲王府这边自有动静,可是暂时与建威将军府无关,所以何老夫人抻着脖子溜溜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宁亲王府的人来问消息。何老夫人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想着会不会宁亲王府与卫王府一样都只是儿戏,一时又想着宁亲王府是不是在等着自己亲自送上门去答应亲事,这一天何老夫人可把自己给折腾惨了,脑子里跟跑马场似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此起彼伏的冒个不停。

杜衡却没有象祖母这么纠结,她自与伍靖明义结兄妹之后,心里比从前更加有底气,就算是离家逃婚,她也有帮手了不是。就算镇国公府不好明着帮,暗里搭把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整个建威将军府也是惜雨轩安宁踏实一些,何老夫人的颐寿园因着主人的焦虑不安而焦虑不安,苏夫人的棠棣院则是电闪雷鸣了。

卫王府的管家被镇国公打跑,亲事不了了之,杜衡还拜了镇国公为义兄,这个消息飞快传进棠棣院,把正在打着如意算盘的苏夫人气厥了过去。是江嬷嬷好一通急救才将她救醒。

“嬷嬷,这怎么可能,明明那小贱人的小像已经送到卫王府,那小贱人一脸狐媚相正投卫王父子的喜好,他们怎么可能突然放弃!”苏夫人摇着江嬷嬷的身体疯狂的叫道。

杜衡生的极好,这也是苏夫人深恨的原因之一。她知道杜衡生的极象杜大海的结发妻子,自己若论容貌,是拍马都比不上的,这让苏夫人内心深处很自卑。

江嬷嬷也是年经不小之人,被苏夫人这么一摇,顿时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了下来,“夫人您别生气,一定是哪里去了岔子,老奴这就去查。”

“快去…”苏夫人声嘶力竭的叫道。

江嬷嬷很是为难,自从出了刑囚寥嬷嬷之事,棠棣院又被集体禁足了,不到了晚间江嬷嬷再能偷偷溜出去安排。可是看到夫人那癫狂的样子,江嬷嬷不敢再刺激她,只能连声说道:“是是,老奴这便去办。”

苏夫人和江嬷嬷都不知道此时她们已经被人秘密监视起来,她们主仆的对话全都落入隐藏在房梁之后萧泽手下的耳中。今日隐藏在房梁之中的是个矮小精干的小瘦子,他高不过五尺,瘦的与麻杆好有一拼,可一身轻身功夫在大梁却是最拔尖儿的,刺探消息这种事情他最是拿手。

只见这个瘦子趴在宽宽的房梁之上,右手拿着一只笔,在一本册子上飞快的写着什么,原来他将苏夫人与江嬷嬷主仆的一言一行全都记了下来,甚至连两人说话之时的语气情态都加以详尽的描述。

江嬷嬷退下之后,苏夫人又骂了无数声小贱人小娼妇之类不堪入耳的脏话,这才恨恨的走出房去。梁上之人见房中已经没人了,便将书册掩在怀中收好,又将特制的毛笔墨盒等物打包收好放入贴身皮囊之中,一切收好之后,他如灵猿一般蹿起,速度快的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身形。

也不知道那瘦子怎么三蹿两蹿就蹿到了房顶上,朝院中大树上打了个忽哨,便有另一道身影纵身飞了过来,接过册子低低交谈两句,瘦子又回去继续潜伏,而那接册子之人则立刻潜出建威将军府,将册子送与自家公子观瞧。可叹建威将军府也不是一般的府第,却由着这些人高来高去的任意进去,倘若有心取建威将军府中诸人的性命,这阖府老幼再没有一个能活着的了。

册子由扣子送到正在装病危的三公子萧泽的手中,萧泽看罢气的俊面铁青,扣子都已经能看到自家公子头上开始冒青烟了,这个发现把扣子吓了个半死,他赶紧跪下道:“公子息怒啊,您可不能生气!”虽然扣子不知道自家公子生的是什么气。

萧泽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暂时压下心中的怒火,他沉声问道:“扣子,你说你家夫人的仇是让她自己报呢还是本公子替她报了?”

“啊…”扣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下才明白公子说是的建威将军府的杜大姑娘。扣子抓抓脑袋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要是奴才说吧,自己的仇自己报才痛快,别人给报了总会让人觉得缺了些什么,不圆满,不过瘾!”

萧泽点点头道:“嗯,你小子说的在理,好,那就留给你家夫人自己报,不过么,本公子得先替你家夫人收点儿利息。”

扣子一见自己家公子掀开被子,小脸刷的绿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公子您饶了奴才吧,王妃如今可是随时会过来的。奴才不能回回都不在跟前服侍,躺在床上假扮公子吧!”萧泽想想也是,扣子说的有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穿帮了。他便又躺了回去,扣子赶紧上前为他盖好被子,拭了一把冷汗说道:“公子,王爷已经派人去北疆了,您还急个什么呢,再有几日必有回信,王爷不是说了么,十日之内必定为您办喜事的。”

“嗯,说的是,那就再等等。”萧泽并没有告诉扣子,王爷派出的亲卫冲进野狐谷的可能性为零,他已经暗中派出手下武功最高的一名死士前往野狐谷了。至于王府派出的亲卫,萧泽也已经暗中做了手脚,将两名亲卫放翻在野狐谷的外围,等拿到信之后再交给这二人,令他们飞速赶回京城。

“王妃在为本公子张罗亲事么?”萧泽因为装病不能在王府走动,他这几日进出王府又是走的秘道,所以并不知道王府如今是怎样的情况,反正现在他也不能出去,便闲极无聊的与扣子磨牙消遣时日。

“王妃可忙了呢,虽说是冲喜,可王妃娘娘交待下来,万万不能委屈了杜大…哦不,委屈了夫人,一应礼节都比着二公子成亲的规矩来办的。奴才瞧着比二公子之时还隆重些呢,比世子娶亲也差不到哪儿去。”扣子笑着说了起来。

“哦,新房安排在哪里?”萧泽见这几日都没有人来收拾自己的浩然居,便又问了起来。

“回公子的话,王妃娘娘将西边的交泰园布置起来给您做新房,奴才听说收拾的可漂亮了!”扣子开心的笑道。

交泰园是宁亲王府中仅次于王爷王妃的抱朴园的院落,比世子的钟毓园面积还大些,只不过位置没有钟毓园好罢了。交泰园位于王府中轴线以西,是一处景致极好又清静雅致的院落。当初二公子成亲之时,宁亲王妃原本将交泰园安排给他,可是二公子不知为什么死活不要,非要住在位于王府东边的博行园,宁亲王妃便也由他去了。

“哦,竟安排了交泰园,不错不错。那这里呢?”萧泽满意的说道,又问起了他现在住的浩然居。

“王妃娘娘说了,浩然居改做公子的书斋,等大婚之后您身子有了起色就收拾。”扣子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说给萧泽,萧泽点点头道:“嗯,看来大婚是在交泰园举行的,扣子,那几日这里你看紧些。”

扣子忙正色应道:“公子放心,扣子死也要守住这里。”

“傻小子,没那么严重,命比什么都要紧,这些年来他们明里暗里探察这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想抓住本公子的破绽,做梦去吧!”萧泽对于自己亲手布置的机关之道非常有信心,不免自信满满的说了起来。

扣子看到自家主子满脸神采,不由又进入了“花痴”模式,心中第无数次的偷偷说道:“公子真是太好看太迷人了!”

“唉,也不知道你家夫人现在在做什么,大婚之前还要让她过几天不痛快的日子,真是为难她啦…”还没怎么样萧泽便一口一个你家夫人的对扣子说了起来,让扣子很是无语,这还没成亲好嘛,那是不是他家夫人还难说呢?扣子在心中暗暗吐槽。

萧泽心心念念惦记的扣子的主子夫人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一件事,那就是翘家逃婚。今日下午,有心将孙女儿塞进大姑娘陪嫁丫鬟行列的刘嬷嬷悄悄来到惜雨轩,向大姑娘报告老夫人已经做了决定,要将大姑娘嫁给宁亲王爷的三公子,京城最著名的病秧子萧泽。

为了稳住刘嬷嬷,杜衡并没表现的很激烈,她只淡淡的说道:“若这是我的命,我也只能认了。嬷嬷要觉得宁亲王府是个好去处,那就让你的孙女儿做陪嫁丫鬟吧。我身边还有两个一等丫鬟的缺儿,就让她补上一个是了。”

刘嬷嬷大喜过望,别管姑爷怎么样,做为一等陪嫁丫鬟,前来都少不了一份不错的前程,而她的孙女儿在建威将军府中却只是二等丫鬟,想出头可太难了。

刘嬷嬷一走,杜衡便将李嬷嬷杨梅红菱清芬沁芳五人招集起来,赶紧商议逃婚之事。杨梅听姑娘已经决心逃婚,便将一封书信交了上去。

杜衡展信一看,见是师傅张慕景的手书,张慕景以极大的热情和极其周全精细的策划为杜衡安排了一条极为安全的逃婚之路。看这完封信,杜衡都有些疑惑了,怎么瞧上去倒象是先生自己要逃婚一般。这也太周全了吧!甚至连路上的每一个有可能遇到的突然状况,张慕景都写出了应对方案。

看罢将信折好放入信封之中,杜衡说道:“杨梅,你借这几日去照顾嬷嬷的机会,将我们的细软悄悄夹带出府。”杜衡不是那等不知世道艰难的千金小姐,她深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她们这些弱女子。身边多些金银傍身总是有益无害。杨梅应声称是,心情却是沉重的很。她不怕苦,可是想到从此姑娘就要踏上一条不归之路,杨梅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

“红菱,你与府中人都熟,等出行那日就全看你的了。”杜衡又对红菱说道。

红菱拍着胸口保证道:“姑娘放心,全包在奴婢身上。”

杜衡点点头,又对李嬷嬷说道:“嬷嬷,明日起我给你三天假,你拿一千两银子,去北郊买一个偏远的,小小的庄子,人口越少越好,或者买一处房舍,最好是半荒废的那种。就落在寥嬷嬷名下。”

“啊,为什么,姑娘您不是要去南边儿么?”李嬷嬷吓了一大跳,京城北郊,那可是好些亲贵们的庄子的所在地,去北郊不情等着被人发现么。

杜衡点点头道:“没错,是要去南边,可不是立刻动身,等过冬天再上路也不迟,这几个月总要有个落脚之处。北郊庄子是不少,可是大冬天的没有人会过去,在北郊暂时藏身再合适不过。”

李嬷嬷点点头道:“是,奴婢记下了,一定尽快办好。”

杜衡道:“一定要快,那怕多花些银子也不要紧。”

主仆数人在房中仔细计划,房顶上暗中保护杜衡的萧泽暗卫可傻眼了,这算怎么一档子事,自家公子正兴兴头的要娶新娘子,可人新娘子已经安排车马准备逃婚了,这事可大了,不行,得赶紧向公子禀报,要不到时候没有新娘子上轿,公子这脸可丢到姥姥家了!

当夜,萧泽便收到了他的未婚妻要逃婚的消息,萧泽的反应很奇怪,他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高兴的哈哈大笑,惹的那一票属下还以为自家主子被未来的主母气疯了。

“好!好!好!”萧泽连说三个“好”字,拍案叫道:“这才是我萧泽看中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众属下腹诽:“那是,这也太与众不同了,满天下计划逃婚的姑娘真没几个!”

“不用担心,你们夫人逃不成婚的。你们这几日盯紧了夫人,不过千万别让她发现,悄悄设法拖一拖你们夫人行程,务必让她在逃出建威将军府之前先看到杜大海的亲笔信。”萧泽笑罢立刻吩咐起来。

“是,属下明白。”虽然大家心里并不十分明白,可是也不敢再问,若是惹恼了主子,他们可就惨透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去悟吧,反正只要不误了公子的事,具体怎么安排公子是不会过问的。

“嗯,你们原来在北郊置过庄子吧?”萧泽想了想,用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问了起来。

一个长的贼眉鼠眼的家伙笑嘻嘻的跑上前躬身说道:“回公子,小的在北郊有三处庄子,一处在清流山,一处在玉水埠,一处在皇庄边上。”

“都说你金四最是生财有道,果然这话不假,居然能在那三处有庄子,你好本事啊!”萧泽笑眯眯的说了起来,却让贼眉鼠眼的金四出了一身的冷汗。

金四赶紧说道:“公子取笑小人了,还不是公子独具慧眼,小的才跟着赚个仨瓜俩枣的。公子,小的觉得清流山那个庄子最适合咱家夫人,不如就让夫人把这个庄子买去吧。”

“金四,你倒是会说笑,你家夫人就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能买的起你那几万两银子都不换的庄子么?”清流山中有一脉常年不断流的温泉,但凡围着清流山建庄子的人家,都会从山中引温泉入庄,这样的庄子在北郊并不多,所以价格也是极高的。

“哪里还敢要夫人的银子,就当小的孝敬夫人了。”金四赶紧说道。

“嗯,你要是有本事将那庄子以一千两的价钱买给你家夫人,还不让夫人起丝毫疑心,那就去办吧。”萧泽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金四如逢大赦,赶紧应道:“是是,小的一定做到。”只要为主子办好这件事,金四知道自己以后可就有发财的好机会了,他家公子就是神奇的点金童子,他金四在生意失败家破人亡之时被公子搭救,不过五六年的工夫便已经赚下了数百万的身家,所以坚定的跟着公子再没错的。别说是送未来夫人一个庄子,这会儿萧泽便是要金四把全部身家都送给未来夫人,金四都不带打顿儿的。只要有公子在,他还怕赚不下千万亿万的家业么。

其他属下听到公子与金四的对话,不由都动起了心思,这些日子他们也看明白了,公子得有多重视这位未来的夫人,都已经到了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捧给未来夫人的架势。日后若是讨好了夫人,将来纵是犯个小错应该也不怕的,夫人求求情不就什么都过去了。

他们虽然不象金四那样身家肥厚,可是几件上档次的好东西他们还是拿的出手的,只是这送东西的时机倒有些不好把握,早了,送不进去,未来夫人也不收,晚了,那就显的没有诚意了。

萧泽见所有的属下都不说话了,一时没也猜出他们在想什么,只挥挥手说道:“行了,大家赶紧各忙各的,本公子还得回去装半死了,什么时候成了亲本公子就不用再受这罪了。”

众属下赶紧躬身告退,送走公子之后便凑到一处商量起来。还别说,真让他们商量出一个好办法,这个以后自会揭晓。

再说镇国公府,自从伍靖明将求亲变成结义,镇国公府可就热闹极了。伍靖明刚一进门,只见一身戎装的老镇国公和伍静贞便杀将上来,老国公的兵器是一双八面镏金铜锤,双锤各重九十斤,舞起来那叫一个呼呼生风,真是磕上就死碰上就亡啊!而伍静贞手里拿的则是一杆亮银梅花枪,枪枪直取伍靖明的面门前心等要害之处。

若只是妹妹打上来,伍靖明丝毫不惧,伍靖明有信心在百招之内生擒妹妹,可是现在打上门来的还有个老祖父,别看老国公如今年事已高,可掌中一双铜锤绝对是人间一大杀器,伍靖明既不敢接又不敢避,他真怕爷爷用劲过猛扭伤了腰。

伍靖明将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张开双臂露出全身的空门,摆出一副“你们打吧,打死我算了”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儿。

伍靖明当然赌对了,一双铜锤与梅花枪尖都尖在了伍靖明的胸前,老国公愤怒的将一双铜锤往地上狠狠一砸,喝骂道:“混帐东西!”

伍静贞将猛的抽回亮银梅花枪,双眼含泪大叫道:“你不是我哥!”

伍靖明满脸苦涩,他走过去将祖父的一双铜锤拿起来,走到祖父面前跪下说道:“爷爷,孙儿有苦衷。”

老镇国公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回房去说吧。”

伍静贞气急大叫道:“爷爷,难道就这么算了?”她可是很不甘心呢。

老镇国公看着孙女儿叹息道:“你哥哥已经认了杜丫头做妹妹,还能怎么样呢,他也不是小孩子,如此行事必有他的道理,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吧。”

伍静贞冲着哥哥重重的“哼…”了一声,扭身便跑了进去。

祖孙三人来到退思堂,禀退所有下人之后,老镇国公沉声说道:“祖父与妹妹呵护杜妹妹之心靖明心里很清楚,靖明也是一般的心思,这才会赶去建威将军府。”

“你胡说,你要真想护着杜妹妹,就不会把求亲改为结义了,哥,我真不明白,你是不是一心想娶杜妹妹么,怎么爷爷都命人去求亲了,你却生生改了过来,你疯了么,你难道不想娶杜妹妹了?”伍静贞气恼的大叫起来。

“想娶,我做梦都想娶,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娶了。”伍靖明撩袍跪倒在祖父面前涩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老镇国公与伍静贞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回禀祖父,前日曾有一人向孙儿挑战,言道孙儿若败了,便永远不可向杜妹妹提亲,孙儿若赢了,便可去向杜妹妹求亲。孙儿无能,败于那人之手,祖父教导过孙儿,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间当以信义为先,孙儿既然定下赌约,便得应约行事。”伍靖明藏头去尾隐去萧泽的身份,其他的却都如实说来。

“哦,竟有这事,以靖明的武功,在京城之中已经鲜有敌人,靖明,此人是谁?”老镇国公皱眉问了起来。

“祖父恕罪,孙儿答应那人绝不说出他的身份。”伍靖明是个致诚守信之人,他既然答应保守萧泽的秘密,便是对上至亲祖父和妹妹,他也不会透露半句。

想了片刻,老镇国公点点头道:“嗯,你做的对。”

伍静贞一听这话可急了,赶紧大叫道:“哥哥纵不能向杜妹妹提亲,可也不能看着杜妹妹被人推进火坑里啊!”

伍靖明忙说道:“祖父,刚才在建威将军府,孙儿打了卫王府的管家,喝令他们不许打我镇国公府二姑娘的主意,孙儿瞧着那情形倒象是管家自做主张。卫王府求亲之事已经做罢了。”

镇国公沉沉嗯了一声说道:“这倒也罢了,卫王那等提不上台面的东西不说也罢,我只问你,宁亲王府的求亲你是怎么对待的?”

“这…”伍靖明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还这什么呀,当然不能嫁的!”伍静贞气恼的抢白起来。

老镇国公瞪了孙女儿一眼,沉声说道:“听你哥哥说!”伍静贞撅了撅嘴,冲着哥哥“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

伍靖明为难极了,他真的没法说,可是不说又过不去,直急的他满头大汗,气恼的直用拳头捶地。

老镇国公见孙儿如此情形,心里却有几分明白了,他沉声道:“静贞,你出去!”

伍静贞撅嘴摇头道:“我不!”

“马上出去!”老镇国公沉声大喝一句,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威严。伍静贞见祖父发火了,只能气恼的瞪了哥哥一眼,愤愤的走了出去。

“退到百步以外。”老镇国公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便又高声大喝。伍静贞气鼓鼓的跺着脚,真的走到了百步之外,她可知道祖父那双耳朵极灵,让走一百步她就不能只走九十九步。

“靖明,起来说话吧。”听到孙女儿走远了,老镇国公这才缓声说了起来。

伍靖明刚刚站起来,便听他的祖父说了一句让他极度震惊的话,“靖明,你输在宁亲王府三公子的手中,对不对?”

“啊,不…是,爷爷,您怎么知道的?”伍靖明刚想否认,却看到爷爷正用那双饱经沧桑看透世情的睿智双眼看着自己,对上这双眼睛,伍靖明说不出欺骗祖父的话。

“哈哈,果然如此!”老镇国公捋着胡须大笑着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