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东西还嫩着呢!弘远法师不只是精通医术之人,萧老三除了宁亲王府之外去的最多的就是昙净寺,固然可以说是去求医,可也未尝不能是去学艺。如今京城之中小辈的人能打败你的人,也就是弘远老和尚的亲传弟子了。败在他的徒弟手下,靖明,不丢人,当年你祖父我三次向那和尚挑战,连败三次,他,是你祖父平生最佩服之人。”老镇国公笑呵呵的说道。

这事儿伍靖明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他听的眼睛都直了,想不到他原以为以双锤打遍天下的祖父也有一个迈不过去的高峰。

“靖明,萧老三是真心真意娶杜丫头,要和她好好过日子么?”老镇国公还是关心杜衡,便又问了起来。

伍靖明忙说道:“是,他是对我和七殿下立了誓言的,孙儿信他。”

“七殿下?”老国公脸上笑意顿消,皱眉问了起来。

伍靖明心中暗叫:“哎呀不好,怎么把阿绎也说出来了。”

“靖明,你转年就十六岁了,也做了十多年的国公,爷爷不把你当个孩子,你且说说,你是想保七皇子坐上那个位子还是单纯与他交好?”老镇国公问出一个很犀利的问题。

伍靖明刚要开口,老国公却又说道:“想好了再说,爷爷不想听假话。”

“是,孙儿明白,回禀祖父,七殿下并无夺嫡之心,他只想做贤王。”伍靖明看着祖父的双眼,毫不躲闪的说道。

“做贤王?难啊!只怕将来会身不由己!靖明,原本祖父希望你做纯臣,可是不想你与七皇子交好,已然有了立场,这纯臣你是做不了的,当今天子春秋正盛,可太子已经长成,再过十年,太子若不继位,大梁必将内乱。此话你记住了,只管到时候去看。”老镇国公满面担忧的说道。

“祖父…”伍靖明紧张的叫道。

老镇国公摆摆手道:“祖父没事,你既已经跟了七殿下,七殿下倒是个宽厚大度之人,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看来萧老三也选了他,你们三人这关系到底如何?”

“回祖父,孙儿与阿泽阿绎已经是生死兄弟了。”伍靖明兴奋的说道。

老镇国公看着孙儿意气风发的样子,欣慰的笑了笑,点头说道:“这很好,靖明,祖父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若是有朝一日七殿下想要那个位子,你替祖父转告七殿下三句话,第一,后发制人,第二,蛇打七寸,第三,一击必中。”

伍靖明看着祖父的银发,心中难过极了,他摇头说道:“祖父,真有那日您自己去说,你要长长久久的活着。”

老镇国公笑道:“真是个傻孩子,人哪有不死的,若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小东西,祖父早就随你们祖母和爹娘去了,如今已经多活了十五年,祖父已经赚啦!”

这祖孙说的热闹,却急坏了百步之外的伍静贞,她又不敢贸然冲到近前,只能高声喊道:“爷爷,我也要听,您让我进去…”

☆、第九十六回结干亲

“爷爷,阿泽之事现在可不能让妹妹知道。”深知妹妹性情的伍靖明听到妹妹在外头大叫,赶紧向老镇国公恳求起来。

老镇国公点点头道:“爷爷明白,静贞这里你不用担心。倒是萧三那小子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这孩子年纪不大心眼儿却太多,靖明,就算你有承诺不可娶杜丫头,也不一定非要把杜丫头嫁给萧三。”方正一生的老镇国公很有些看不上萧泽这么这光明正大的做派。

伍靖明为难的说道:“爷爷,孙儿看的出阿泽是真心喜欢杜妹妹的,而且他也是想为杜妹妹挣一个好名声。”替情敌说说什么的最是为难人了。

老镇国公脸一沉低喝道:“胡闹,糊涂东西!”

伍靖明不敢回嘴,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

此时门外的伍静贞叫的更急了,房中的祖孙二人都知道若是再不开门让伍静贞进来,这姑娘必得大闹一场。老国公因此说道:“行了,是怎么回事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必再说了,让你妹妹进来吧,她是真心同杜丫头好,要不也不能这么着急。”

伍靖明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将门打开,伍静贞一见房门开了,便飞也似的冲了进来,她一扑到祖父身边,扭着身子搓揉道:“爷爷好爷爷,您快告诉孙女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您就由着哥哥胡闹啊,那可关系到杜妹妹的终身大事。就算她不能嫁给哥哥,可也不能嫁给那个病痨鬼吧!”

“静贞,不许胡说!”伍靖明是意气之人,虽然心中对萧泽夺爱之事不满,可他愿赌服输,绝不肯让人说萧泽半句坏话。

“唷,哥你真本事了啊,人家抢你媳妇,你倒还护上他了,你那胳膊肘儿到底往哪里拐啊!爷爷你看哥哥都快把人给气死了!”伍静贞对哥哥不满,说起话来便夹枪带棒,还不忘向老镇国公告个小刁状。

“静贞,你不许胡闹!男儿在世守重诚信,你哥哥没有做错!”老镇国公虎起脸来喝道。

伍静贞惊呆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跳着脚的大叫道:“爷爷没你说错吧?”

老镇国公吼道:“没规矩!”

伍静贞彻底暴走了,她愤怒的大声叫道:“好好,就算你们说的有理,杜妹妹不能嫁到我们家来,可嫁谁也比嫁那个病痨鬼强吧!难道你们眼看着她过门就守寡,这一辈子都还没有开始就毁在宁亲王府之中!”

“静贞,你不要闹,世间之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眼见也未必属实,需得用心眼所见才行。”老镇国公见孙女儿闹将起来,便苦口婆心的的劝诫于她。

可是伍静贞这会儿哪里能听的进去,只气的小张俏脸红的几乎要滴血了,满头青丝都要根根竖起来。伍靖明到底年轻压不住性子,也跳起来叫道:“静贞你不要再闹了,难道你认为爷爷和我会眼看着杜妹妹落入火坑却不管不问么?我们自有我们道理。你再胡闹坏了杜妹妹的好事,你就害她一辈子的人。”

伍静贞被训糊涂了,怎么听她哥哥的意思,嫁给那病痨鬼竟是件天大的好事?

伍靖明也是火气撞了上来,他气咻咻的大叫道:“若不是人家相中了杜妹妹,我都想把你嫁给萧泽!”

伍静贞大怒,指着哥哥的鼻子叫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伍靖明话一出口便先后悔了,况且一旁坐着的老镇国公已经气的怒发冲冠,他哪里还敢再说,只软了声气说道:“好妹妹,听话!别再闹了,你相信哥哥绝对不会眼看着杜妹妹掉入火坑之中的。”

就算伍靖明放低了身段,可伍静贞还是被他气哭了,只见伍静贞一头扎进老镇国公的怀中放声大哭道:“爷爷,哥哥欺负死我了,他要把我撵出家门啊…”

老镇国公明明知道孙子没那个意思,可是架不住孙女儿哭的伤心,他这一生最重视的就是这一双孙儿孙女,特别是孙女儿甫一出生便没了双亲,这孩子可怜啊,所以老镇国公还要偏疼伍静贞一些。因此老镇国公双眉倒竖瞪着孙子喝道:“混帐东西,你说的那是什么混帐话,还不快给你妹妹赔罪,她若原谅你倒也罢了,若是不原谅你,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个糊涂东西!”老国公一急,连粗话都说了出来。

伍靖明赶紧打叠起百般花样儿,低声下气的给妹妹赔不是,老国公也帮着一起哄,好歹算是将伍静贞哄的不再哭了,只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着哥哥气道:“你再欺负我我就离家出走,哼!”

老国公一听这话立刻狠狠瞪了孙子一眼,伍靖明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道:“我的小姑奶奶,我哪里敢欺负你,你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喽!算了,等过了杜妹妹的婚事,我说什么也得把你嫁给阿绎,真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哭闹一回,伍静贞坐在脚踏上伏在爷爷的膝头,撅着小嘴儿闷声问道:“爷爷,您也愿意看着杜妹妹给那个病痨鬼冲喜啊?”

老镇国公抚着孙女儿黑鸦鸦的青丝缓声说道:“丫头,你想想,这些年宁亲王府的老三传过多少回病重病危的消息了?”

伍静贞因与宁亲王妃关系好,所以每当传出那种消息之时她便会去王府安慰宁亲王妃,故而伍静贞只要细细算一算便能算的出来。她想了一会儿闷声说道:“少说也有五六次了。”

老镇国公又问道:“如何萧老三可还活着?”

伍静贞急忙说道:“他当然还活着,要不怎么会要杜妹妹冲喜!”话一出口,伍静贞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着爷爷,瞪大眼睛问道:“爷爷,您的意思是萧老三根本就没病是吧,他全都是装的,所以才每次都死不了。”

老镇国公赶紧摇头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透着蹊跷,或有内情却不为我们这些外人所知道了。”

伍静贞摇头道:“那也不行,万一我们猜错了,杜妹妹这一辈子可就彻底完了。爷爷,这是大事,可不能随便糊弄啊!”

伍靖明急了,他一把将妹妹拽起来,瞪着眼珠子问道:“妹妹,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能保证谁都不告诉么,就连杜妹妹也不说。”

伍静贞用力点头道:“我保证!”

伍靖明道:“不行,你得起誓,你跟着我说,周天神佛在上,我伍静贞立誓,若将兄长所讲之事告诉第三个人,我兄长伍靖明就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伍静贞惊讶的“啊…”了一声,老镇国公却怒道:“靖明,不许胡闹。”

伍靖明却说道:“爷爷,若是妹妹不说出去,便不会应誓。”

伍静贞却摇头道:“难道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去,哥你还是别告诉我了,一辈子都不说,会活活憋憋死我的。”

伍靖明想了片刻后说道:“那好,以三个月为期,从今天开始算起,三个月之内你不对任何人说。”

伍静贞想了想方点头道:“这样还差不多。”不就三个月的时间,忍一忍很快也就过去了,于是便举起右手立下三个月不说的誓言。

伍静贞起誓之后,伍靖明还不太放心,又强调道:“妹妹,你可记住了,三个月内一个字都不能提,你若是提了,祖父就没了孙子媳妇,也没了重孙子,咱们伍家的香火可就在你嘴边上挂着呢。”

伍静贞气哼哼的白了哥哥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轻重,我虽然是女儿家,可已经立了誓,便一定会重信守诺!你能做到的我一样也能做到。”

老镇国公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孙女儿一眼,他可以预见回头孙女儿一定会气的跳脚发狂。“好了,静贞是守信之人,靖明,你就告诉她吧。”

“妹妹,我郑重告诉你,宁亲王府的三公子萧泽非但没有病,他还是身手绝高的不世高手,我就是败在他的手下,他对杜妹妹一往情深,之所以想出冲喜这个办法,其实是为了防止杜妹妹的继母破坏这门亲事。现在你明白了吧?”伍靖明来个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彻彻底底,果然成功的惊呆了他的妹妹。

“哥,你刚才说萧老三是不世出的高手?”伍静贞皱着眉头相问,她的表情象是耳朵出了问题一般。

“对,你哥哥我的身手如何你是知道的,可是我却败在萧泽之手,输的心服口服。”伍靖明大声说道。

“当真?”伍静贞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伍靖明重重点头道:“当然是真的,静贞,哥哥几时骗过你?”

伍静贞想想也是,哥哥是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如此说来杜妹妹嫁给萧老三就不用守寡了。可是…伍静贞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一时又抓不住,竟是愣愣在站在地上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

老镇国公与伍靖明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最爱犯拧的孙女儿(妹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是能接受这个事实还是会越发闹腾呢?

过了好一阵子,伍静贞恨恨的瞪了哥哥一眼,气恼的大叫道:“我生病了,要去庄子上养病!”

老镇国公和伍靖全都愣住了,这话儿又打从哪儿说起呢?

伍静贞见祖父与哥哥都反应不过来,恨恨跺脚叫道:“我如今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能告诉杜妹妹,我怎么还有脸见她!只能等三个月之后再去向杜妹妹请罪了。还有,爷爷,我知道您打小就给孙女儿攒嫁妆,反正我也没有定下亲事,您攒的那些嫁妆先给杜妹妹用,她也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就她那个祖母继母一定不会给杜妹妹好好准备嫁妆的。杜妹妹已经顶着冲喜的名头嫁过去,可不能在嫁妆上再受委屈。”伍静贞到底是姑娘家,纵然性情鲁直却也比那两个大老爷们想的到周到一些。

老镇国公点点头道:“好,就按静贞说的办,靖明,这事交给你了,到了日子你带上静贞的嫁妆去送亲,可不能让宁亲王府小瞧了杜丫头。”

伍靖明应道:“是,孙儿谨遵祖父之命,妹妹的嫁妆孙儿也会抓紧时间再准备一份的。”伍静贞气哼哼的瞪了哥哥一眼,飞也似的跑开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提到亲事还是会害羞的。

没过多久,伍静贞带着两个丫鬟和几个嬷嬷回到了退思堂,此时她已经换上出门的衣裳,老镇国公问道:“丫头,真要去庄子上啊?”

伍静贞点点头道:“真的要去,我孙女儿没法见杜妹妹。爷爷,这里有一匣子首饰,等杜妹妹来了您把这匣子给杜妹妹,这是孙女儿给她的添妆。”

伍靖明道:“妹妹,你的嫁妆都让给杜妹妹了,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伍靖明认识那只匣子,他们的母亲有四匣子珠宝首饰,分给兄妹两人各两盒。

“那是爷爷和哥哥给的,这个是我单给的,不能算在一起。”伍静贞*的说了一句就掉过头去不理,显然还在生哥哥挖坑给自己跳的气。知道真相却不能说出来真不如不知道真相。

伍靖明也知道给妹妹挖了个大坑惹恼了妹妹,便嘿嘿讪笑道:“那好吧,以后哥哥给你准备更好的。”

伍静贞没理哥哥,只跪倒在祖父跟前,低头闷声说道:“爷爷,孙女儿等杜妹妹出嫁出后再回来。”

老镇国公点点头道:“也好,丫头,心别太重了,杜丫头是个明理的好孩子,必不会与你生分了。你去庄子上散淡几日也好。靖明,你送妹妹去庄子上,好生安排着。”

伍静贞气哼哼的别过脸叫道:“我才不要他送,哼,大坏蛋!”

老镇国公不免摇头失笑,伸手将孙女儿拉起来说道:“好了静贞,你哥哥也是不得已,你就别生气,他把你送到庄子上还得赶紧回来,明儿好接你杜妹妹正式认亲。”

伍静贞瘪了瘪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便站了起来。伍靖明赶紧凑过来陪笑道:“妹妹别恼,等过了这事,哥哥再给你好好赔不是。”

哥哥都再三再四道歉了,自己若再绷着也不太好,伍静贞略缓了声气说道:“不用了,只要杜妹妹过的好就行了。”

老镇国公哈哈笑道:“这样才对。行了,靖明送妹妹去庄子上,安排好赶紧回来。”

伍靖明应了一是,亲自护送妹妹出城去了庄子上暂住,其实以伍静贞的身手,伍靖明与其说是保护妹妹倒不如说是保护那些有可能的不开眼的小毛贼们。要知道伍大姑娘遇上小毛贼,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断手断脚是最基本的,打个半身不遂也是常事。

安顿好妹妹之后,伍靖明便要动身回府,他临走之前却被妹妹拽住了,伍静贞眼睛微红,低声问道:“哥,杜妹妹嫁给萧老三,真的没有问题么?”

伍靖明仗着身高仗势摸了摸妹妹的头,话说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可是在祖父的眼皮子底下就是不敢,这会可是能摸一下了。

“妹妹,你放心,萧老三要是敢对杜妹妹不好,咱们两个打他一个,应该还有的一拼,你放心吧,杜妹妹可不是小绵羊呢,你知道么,杜妹妹先前打算逃婚来着,萧老三对上杜妹妹,还不定是谁欺负谁呢,妹妹,你且等着看吧!”伍靖明的声音里明显透出兴灾乐祸的意思。

“啊?”伍静贞很是吃惊,她怎么觉得哥哥说的那个人不是她认识的杜妹妹呢?

“好了,天快黑了,哥哥还得赶回京城,你在庄子上乖乖的,等杜妹妹出嫁之后哥哥立刻来接你。”伍靖明顺手又摸了摸妹妹的头,便打马赶回京城了,留下伍静贞一个人站在风中想了许多才回庄子上去。

次日一早,伍靖明果然摆起国公爷的仪仗,浩浩荡荡来到建威将军府,迎二姑娘杜衡回国公府认亲。

何老夫人没想太多,只觉得大孙女儿认老镇国公为干爷爷,认镇国公为义兄是件很好的事情,所以从始至终都笑的非常开心。可是苏夫人就不么这想了,她头顶假髻脸带假笑,一双眼睛里似是长了钩子一般,恨不能在继女身上开几个血洞,捅死她算了。

苏夫人假笑,伍靖明对上她之时笑的更假,不只是笑意不达眼睛,甚至连勾起的嘴角弧度都极为有限。苏夫人都已经气疯了,可是却不够对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有丝毫不敬,她怕的自然不是伍靖明本身,而是镇国公这个爵位。

伍靖明对上杜衡之时,脸上的笑容温柔和煦,眼中的柔情也如一泓春水,“妹妹,祖父在家里等着呢,你快上轿吧!”

杜衡点点头轻声应道:“是,多谢大哥。”

伍靖明笑道:“自家兄妹不说这个,妹妹仔细脚下。”伍靖明在一旁护着杜衡上了他带来的八抬翠盖珠缨绿呢大轿,一行人赫赫扬扬的动身往镇国公府而去。苏夫人看着继女如此风光,眼中的怨毒之意几乎凝成两柄利刃,恨不能追上轿子乱刀将杜衡捅死。

“娘,大姐姐好风光!”二姑娘杜鹂艳羡的看着轿子走远,眼热的不得了。苏夫人冷哼一声喝道:“风光个屁,我倒要看她有蹦哒几日!走,回去!”

苏夫人明摆着欺负婆婆耳聋眼花,也不怕下人们听了笑话,竟当众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杜衡来到镇国公府,自是一番拜见认亲。她怎么找都看不到姐姐伍大姑娘,到底忍不住问了起来。“祖父,怎么不见姐姐?”

老镇国公老脸微微泛红,干笑着说道:“你姐姐前两日病了,如今正在庄子上养病,等病好了就回来。”

杜衡大惊,忙说道:“姐姐得了什么病,怎么也没告诉一声,若早告诉了我也好还看她。”

老镇国公一阵干咳,直向孙子使眼色,伍靖明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就是前两日我惹她生气了,她这才跑到庄子上不理我呢,妹妹你不用担心,过几天她心气顺了就会自己回来的。”

杜衡想了想素日看到伍家兄妹的相处方式,这事还真有可能发生,便点点头道:“姐姐没事就好,对了,大哥,姐姐在哪里的庄子上,要不我去看看她,也帮你劝一劝,总不好让姐姐一个人住在庄子上的。”

“这…还是算了吧,阿衡你不知道,静贞的性子拧,不劝,过几日她自己就回来了,要是去人劝了,没个十天半个月她再不肯回家的。”孙女儿跑到庄子上躲着就是没脸见杜衡,老镇国公在不得已之下只能暂时抹黑孙女儿了。

“好吧!”杜衡迟疑的应了一声,心中总有种古古怪怪的感觉,在她的印象当中,伍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啊!

“阿衡,你的事情爷爷都听说了,真是难为你了,往后有事就来找爷爷和你哥哥姐姐,万事有我们呢,可别一个人扛着,将来就算你出了门子,这镇国公府也是你的娘家,等你出嫁之时,爷爷给你准备一份和静贞一样的嫁妆,再不叫人小瞧了你去。”老镇国公情真意切的说道。

“多谢祖父垂爱,可是…”杜衡说着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老镇国公的面前,唬的老国公赶紧伸手扶道:“丫头有话站起来说。”

“祖父,阿衡不想嫁人,谁都不想嫁,您能帮帮阿衡么?”杜衡眼中含泪低声说道。

“这…阿衡,别胡思乱想,这姑娘家怎么能不嫁人呢,世上男子并必全是薄幸寡情之人,还是有好男儿的。”已经知道杜衡必得嫁进宁亲王府的老镇国公只能如此劝说。

杜衡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惊世骇俗,十成人里有九成九不会赞同,她只能暗暗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将此事压在心底,反正到时候若家中逼她嫁人,她逃婚便是了。卫王府那边已经推了,宁亲王府这两日也没有动静,今日自己又大张旗鼓的拜了镇国公为义兄,想来宁亲王府的亲事也能不了了之。

见干孙女儿不再提起亲事,老镇国公也暗暗松了口气,他携了杜衡的手走出退思堂,微笑着说道:“阿衡啊,咱们家人口少,亲戚也少,今日这认亲大礼也就我们祖孙三人,往后咱们亲亲热热的过日子,祖父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各有归宿,这一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静贞是个好孩子,可就是性子太直,再有,她整日与刀枪为伴,这性子也太硬了,日后还要阿衡你多劝着她一些。虽然咱们不怕得罪人,可是能少得罪些总是好的。”

杜衡轻声应道:“是,孙女儿记住了。”

老镇国公乐呵呵的笑道:“真,阿衡真是好孩子,你可比他们两个乖巧多了,那两个泼猴除了气爷爷之外再不知道别的。”显然这两只泼猴说的就是伍靖明与伍静贞兄妹了。

阿衡被老国公的话逗乐了,她抿嘴轻笑道:“爷爷说笑了呢,大哥和姐姐才不是泼猴,世上哪有这么俊俏漂亮的猴子啊!”

伍靖明原本在一旁陪着说笑的,可一见杜衡抿嘴轻笑的绝美容颜,他不禁看傻了。从来没有见过杜衡这般轻松微笑的伍靖明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还是老镇国公人老成精会处事儿,他轻踹孙子一脚笑骂道:“怎么,骂你一声泼猴你还不乐意了,撂脸子给爷爷看啊,还不快滚去安排酒宴,今儿陪你妹妹好好吃一回。”

伍靖明回过神来,胡乱应了一声便飞身蹿了出去,不过几个起落就没了人影儿。杜衡惊奇问道:“爷爷,大哥在家里都是用飞的么?”

老镇国公呵呵笑道:“阿衡,你这哥哥不定性,时不时的抽个小风什么的,尽在家里上蹿下跳的,可烦人了!”

杜衡听的出来祖父口中虽然说着责备的话,可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对这样浓浓的亲情,杜衡真是羡慕极了。

但说伍靖明飞身而去,却不是去安排酒席,他是直接去了何园,一见到七皇子萧绎,便气恼的大叫道:“萧老三在哪里,快叫他出来!”

萧绎见伍靖明眼睛通红青筋跳的老高,很是吃了一惊,忙站起来问道:“靖明你这是怎么了,阿泽在王府里装病危呢,这事你知道的啊?”

伍靖明气咻咻的叫道:“你告诉萧老三,如今杜妹妹已经是我的亲妹子,他想娶我妹妹,先过我这一关!”

“啊…靖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萧绎自问自家的头脑也算挺好用的,可是却不明白伍靖明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想娶我妹妹,让我做便宜大舅子没那么容易!”伍靖明确认萧泽不在何园,当下又闪电般的冲了出去,闹得萧绎有话都来不及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伍靖明飞远了。

“唉,这都叫什么事!”萧绎认命的叹了口气,命人给萧泽传口信去了。

镇国公伍靖明大张旗鼓去建威将军府接杜衡认干亲之事轰动了半个京城,消息素来灵通的萧泽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他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伍靖明没憋什么好主意,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萧泽很快就收到了萧绎送来的消息,他家新上任的大舅爷开始耍威风了。

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萧泽猛的掀开被子,扣子赶紧上前阻拦道:“公子,您可消停些吧,再忍忍,等夫人过门就好了,您现在可不能出去啊,这天都没没黑呢。”

萧泽黑沉着脸说道:“顾不了了,扣子,你家公子再不出去夫人就没了。赶紧的,去安排安排换上衣裳到床上去。千万别让王妃发现了,要不然有你好看!”说罢,萧泽胡乱套上一件石青皮袍便从暗道溜出了宁亲王府。

一路飞奔来到镇国公府,此时杜衡早已经被送回建威将军府,若是伍静贞还在府中,杜衡是可以不回去的,可是现在伍静贞出京郊庄子上,为了避嫌杜衡是一定不能留在镇国公府过夜的。

萧泽潜入镇国公府中,循着呼喝之声找到了演武场,见光着膀子只着一袭细布小坎肩儿伍靖明正要练功。不过看他那架势,与其说是练功倒不如说他在自虐,这大冬天的光着膀子练双锏,这是成心作病啊!

“好功夫!”萧泽喝了一声彩,从半空中跃下,在兵器架前略做停顿,就手抄起一杆银枪便向伍靖明刺来。

国公爷练功,旁边是一定要有小厮服侍的。众小厮一见突然冒出个陌生人,可都吓的不轻,赶紧抄起家伙围了上来。

伍靖明定睛一看是萧泽,便大喝道:“所有人都退下,任何人不许留下。”

众小厮之首铁头赶紧说道:“国公爷,此人行迹可疑,若是刺客…”

“滚…他是我朋友!”伍靖明大喝一声,众小厮不敢违令,忙都退了下去。铁头多了个心意儿,他一溜烟儿的跑去退思堂向老国公爷禀报了。

老镇国公听罢禀报,想了想方说道:“既然你们国公爷说是朋友,那便是他的朋友,你们都退下吧,无令不得入内。”想了想,老镇国公又加了一句:“演武场中不论有什么动静都不得擅入。”

铁头纳闷极了,挠挠头应声道:“是,小的领命。”然后便回演武场外听消息了。

老国公虽然如此吩咐了,可心里却有些担心,便亲自登上镇国公府中最高的望乡台,这里原是为伍靖明伍静贞兄妹的母亲修造的,以解她思乡之苦,如今用来瞭望什么的却是再合适不过。

老镇国公往演武场方向看了许久,他虽然看不清萧泽的模样,可是他能认得出萧泽的武功路数,这一看就是弘远老和尚的套路,老镇国公知道这必是萧泽来了。他看了许久,见萧泽只守不攻,招招式式都让着自家孙子,而他的宝贝孙子却招招狠辣,锏锏直取萧泽的要害。

老镇国公缓缓摇了摇头,心道自家孙子还是气量小了。已经是既成事实,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萧泽的武功比伍靖明高出不少,而且伍靖明先前又已经练了大半个时辰消耗了不少体力,所以尽管萧泽只守不攻,伍靖明却依然没能对他造成任何有杀伤力的威胁,这一打便打了个多时辰,最后伍靖明累的连铜锏都举不起来了,若再打下去伍靖明铁定会累到脱力。萧泽将手中银枪向兵器架上一甩,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累死我了…”

伍靖明这才撂下双锏,也累的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你真行!”

萧泽笑笑,拍着伍靖明的肩膀说道:“大舅哥,过瘾了没有,要是不过瘾以后我天天过来陪你练手。”

“你…”伍靖明气恼的瞪了萧泽一眼,却见萧泽笑的如盛开的花儿一般,那叫一个灿烂夺目。就算心中仍然不忿,可是伍靖明也不得不承认,单从外貌上来说,萧泽的确与杜衡是绝配,两人都生的极美,笑起来都…那么的让人沉醉!

“大舅哥,我知道你心里气不平,多好的妹子就便宜我这个臭小子,是不?”萧泽为了顺利的娶到心上人,真不惜装小卖乖,竟然朝伍靖明这个干大舅爷撒娇卖萌起来,惹得伍靖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知道还说!”伍靖明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却没的驳回那声大舅哥。

萧泽惯会做打蛇随棍上之事,他赶紧又说道:“大舅哥你想啊,妹妹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嫁到旁人家里你天天为她担心,还不如把她嫁给我,我保证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大舅哥,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从前我不过是韬光养晦,不想与那些人计较让我娘亲为难罢了,可如今不一样了,我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我得为我媳妇孩子拼命打下一片基业,那些人害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也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伍靖明斜了萧泽一眼,嫌恶的说道:“你家里那么乱!我妹妹嫁过去名份上又低,岂不是尽等着受欺负?”

萧泽嘿嘿一笑说道:“大舅哥,你当我心中没有成算,为什么我非要以冲喜的名头娶她呢?你可别忘记我是当今的亲侄子,又病了整整十年。你说我的病突然好了,这功劳是谁的呢?到时候不论是父王还是皇叔都会对她另眼相看,府中有可能为难她的不过是那两个嫂子,她进门便立下大功,那两个女人还敢怎么样她么?”

“哦,你已经想的这么远了?”伍靖明奇道。

萧泽点了点头,很郑重的说道:“这是自然,我要娶她,就要给她最好的,现在是会让她受些委屈,可是我保证过门之后天天让她开心,让她过好日子。”

伍靖明想起极不爱笑的义妹,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不能让我妹妹每天都有笑容,到时我可要代妹休夫!”

萧泽心头突突直跳,心中暗道刚才那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很不爱笑的,素日里都是淡淡的,话也很少,若是成亲之后逗不笑她可怎么办?

伍靖明见萧泽不说话,口中轻“哧”一声,不屑的说道:“怎么哑巴了?不敢保证了?连媳妇都哄不笑,还算个有本事的男人?”

要说伍靖明这激将法也够拙劣的,可是偏偏好使,受不得激的萧泽腾的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保证就保证,我有什么不敢的!”

“好好,那我这就是拿笔墨纸砚,萧三公子,你可敢立字为证?”

萧泽咬牙道:“立就立!还怕你不成!”

伍靖明立刻象打了鸡血似的跳将起来,飞也似的冲进演武场旁摆放兵法武功书籍等等的小房间中,取来文房四宝摆好,还飞快的磨了一砚极浓的墨汁。

“写吧!”伍靖明好整以暇的说道。

萧泽此时已经不能不写了,他瞪了伍靖明一眼,钻进了这个他明明知道是圈套的圈套。

伍靖明歪头看着萧泽写完保证书,又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个印泥盒子,一脸坏笑的说道:“按个手印吧!”

“你…好,算你狠!”萧泽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伸出右手食指在印泥盒中狠狠蘸了一下,然后在保证书上重重按下自己的手印。

伍靖明赶紧拿起保证书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又仔细的吹干墨迹,然后才折了四折用心收了起来。萧泽气的直咬牙道:“好好,今儿这事我认了,大舅哥,你别忘记你也是要成亲的!”

伍靖明得意的笑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娶你妹妹的,你当成不我的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