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我没有兴趣,你也没有必要与我说。只有一条,我不许你们算计姐姐的亲事,将姐姐当做筹码。此议最好到此为止,否则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杜衡冷冷的说了一句,却让萧泽暗暗打了个寒颤。还没成亲之前,他便知道自己的小媳妇不好惹啊!

“嗯,我记住了,明儿我就与靖明兄说去,让他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就算是将静贞妹妹养在府中一辈子,也不能让她嫁给阿绎。”萧泽故意说道。

杜衡一滞,既而冷声道:“一辈子不嫁也比嫁给皇子强!”萧泽听到这话,彻底没词儿了,他家媳妇都把话说的这么绝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杜衡显然还没有放弃继续打击萧泽的念头,只听她又冷声说道:“你们这里说的热闹,岂不知皇子的亲事从来都由皇上做主,岂是你们说娶谁就娶谁的!”说完,杜衡便甩手走入内室,留下萧泽一个人郁闷去了。

萧泽见杜衡走了,张了张嘴想叫住她,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没说呢,不过想想杜衡此时的心情不好,那件事暂时就别说了吧,反正他家媳妇在逼嫁冲喜之后,对建威将军府的一切都没有了丝毫的兴趣。

交泰园中,萧泽被杜衡撂了脸子,抱朴园中,宁亲王爷的待遇和儿子差不多,他被王妃迁怒了。

中午时分,宁亲王爷回府陪妻子用饭,不想丫鬟却来禀报,说王妃娘娘正睡着。宁亲王爷知道妻子自从有身孕之后就特别贪睡,便也没有在意,只是进房看了王妃一回,便将近身服侍的齐嬷嬷叫了出来,压低声音问道:“娘娘上午的情绪可好?”

齐嬷嬷很诚实的说道:“回王爷,娘娘的情绪很不好,三少夫人和郡主在的时候,娘娘还勉强有丝笑影儿,后来装睡哄走了三少夫人和郡主,娘娘便哭上了,哭了小半个时辰,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后来娘娘哭累了才睡下了。”

“哦,你娘娘怎么哭那么久?”宁亲王爷紧张的探身问道。

齐嬷嬷原本是躬身站着回话,一听王爷动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声说道:“王爷,娘娘哭时说了,若非郡主未嫁腹中又有胎儿,她但凡是个有志气的,就该一头撞死以雪羞辱!”

“啊,她怎么能这样说,这…简直胡说。”宁亲王爷又惊又怒,脸色立时变了。

“王爷,我们娘娘自进王府之后上对王爷精心服侍处处周到,下对世子二公子极尽抚育之职,还为王爷生育了三爷和郡主,又操持王府十六年,从来没有给王爷添过一丝麻烦。可是今日…纵是王爷要治老奴的死罪,老奴冒死也要为娘娘说句公道话。否则我们娘娘就太委屈了!”齐嬷嬷一个头磕到地上,倒让宁亲王爷心中一惊。

“你说!”宁亲王爷沉声说道。

“我们娘娘最是光明坦荡之人,做事从来不藏着掖着,便是给三爷私房也没避过人。可谁能想到世子爷和二公子这般疑心我们娘娘,还公然打上抱朴园,就差把我们娘娘扭送到宗正寺问罪了,请问王爷,宁亲王府还有王法家法么,还有人伦道德么!”齐嬷嬷这是豁出去了,说出的话就如刀子一般直插宁亲王的心脏。

“你…放肆!”宁亲王爷大怒喝道。

“是谁在外头吵囔,烦死了,齐嬷嬷,快把人打了出去!”内室传来宁亲王妃迷迷糊糊的,不悦的声音。

宁亲王爷一滞,他赶紧撂下齐嬷嬷,快步走入内室,柔声细气的问道:“柔柔,你醒了?”

宁亲王妃正揉眼睛,一见丈夫来了,重重哼了一声,猛的将被子扯起连脑袋一起盖了起来,再不理会宁亲王爷这个讨厌的老东西。

宁亲王爷赶紧走上前将被子往下拽了拽,陪着小心的说道:“柔柔,别捂着头,会气闷的。”

宁亲王妃自然争不过丈夫,她也不争,只背对着宁亲王爷哼道:“有早上的事垫底,还有什么能让我气闷着。王爷来的正好,正好将我这个损公肥私的恶毒之人绑起来送到宗正寺去,再上折子请旨休了我这不贤之人。”

宁亲王爷一听这话知道妻子气大了,赶紧蹬掉靴子坐到床上,将妻子抱入怀中,好声好气的说道:“柔柔你可不能动气,你放心,那两个混帐东西不懂事惹你生气,本王再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我可不敢,说来人家也没错,整个王府都是世子爷的,自然要看的紧些,免得让不相干的人白占了便宜,为了王爷家宅安宁,还请王爷赶紧休了我,再把泽儿和他媳妇还有灵儿一起赶出王府,如此世子爷才能真正安心。”宁亲王妃怒意未消的说道。

“胡说,你是本王心爱的妻子,泽儿灵儿是本王心爱的儿女,这里是你们的家,谁都不许离开。”宁亲王爷虎着脸喝道。

“你凶什么凶!”宁亲王妃听丈夫声气不好,心中越发有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宁亲王爷知道怀孕的人脾气大,又怕妻子动了胎气,赶紧陪着小心的说道:“好好,都是本王的错,王妃大人有大量,您就别生小王的气了。”

宁亲王妃娇哼一声,仍不依不饶的说道:“王爷何时让妾身与泽儿阿衡还有灵儿离府?”

宁亲王爷只能压下性子哄道:“柔柔,你听本王说,本王知道你受了委屈,你说要怎么罚那两个混帐东西本王就怎么罚,行不行?”

宁亲王妃看了丈夫一眼,闷声道:“您是王爷,那是您的世子,二公子,哪个不尊贵?妾身怎么敢说,怎么敢罚?王爷何苦如此为难妾身?看来这王府之中真没有妾身和妾身所出儿女立足之地了。”

看到妻子从刚才愤怒到现在的低落,宁亲王爷的老心肝立刻不得劲儿了,他扶着妻子躺下来,低声说道:“柔柔,你什么都别想,只安心歇着。你放心,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然后又高声唤道:“齐嬷嬷进来好生服侍着。”

等在外头的齐嬷嬷正等着这一声传唤,立刻小跑进来屈膝应了。宁亲王爷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郁闷心烦的宁亲王爷将三儿子萧泽叫到书房,开门见山的问道:“泽儿,今日早晨之事,你怎么看的?”

萧泽沉沉道:“大哥二哥有过。”

宁亲王爷问道:“有过当如何?”

萧泽直接了当的说道:“有过自当罚。”

宁亲王爷又问道:“如何罚?”

萧泽努力学习他家媳妇的面无表情模式,淡淡的说道:“父王想如何罚便如何罚。”

“小滑头!”宁亲王爷沉声骂了一句,不过萧泽听得出来父王语气中并没有太大的怒意,只是有些不悦罢了。

萧泽也知道,父王其实不想重罚萧淆萧淅,他希望自己能去劝解娘亲,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之最好当此事没有发生过,阖府仍然一团和气。只不过萧泽并不想这样做,所以才说了如此没说一般,半点儿也不往自己身上揽事儿。

“今日早上你大哥二哥的确太过份了,这样,罚他们两个一年的月钱如何?”宁亲王爷试探的问道。

萧泽气乐了,一年的月钱,萧淆萧淅两人每个月一百两月钱,一年一千二百两,真是好大一笔巨款哦,真亏他父王说的出口,难道萧淆萧淅就指着那一千二百两银子过活么?若只靠那么点儿银子,他们俩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不如何!”萧泽很不给父王面子的说道。

宁亲王爷老脸也有点儿发红,这样的确是太轻了些。他想了想,咬牙道:“罢了,明年给他们的银子减半。”

萧泽酸不溜丢的说了一句:“父王真疼儿子!”

宁亲王爷知道儿子这还是不满意,若是他不满意,就一定不会去帮着自己劝妻子,若是小妻子继续生气,唉!宁亲王爷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免了他们明年一年的银子。将那两万两银子与你小兄弟置产业。”

萧泽这才点点头道:“父王英明。”

宁亲王爷长长叹了口气,对三儿子说道:“泽儿,今日之事是你大哥二哥做错了,可他们到底是你的亲哥哥,你不可记仇。”

萧泽激愤的说道:“父王,我一心敬着大哥二哥,可大哥二哥视我如何,今日早上您也看到了,不过是娘亲给我点东西,大哥二哥就红眼成那样,您让儿子怎么能不寒心。说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两银子的事情,难道在大哥二哥的心中,兄弟之情连三千两银子都不值么?父王的教导儿子记住了,只愿大哥二哥也能听进去父王的教导。”

宁亲王爷被儿子反驳的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不语,可这话他却听进去了,心中盘算着要好好教训教训大儿子二儿子,绝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

“嗯,泽儿,你娘亲心情不好,你和你媳妇多陪她说说话儿。”宁亲王爷到底将哄自己媳妇的重任交给了儿子媳妇,他相信萧泽夫妻出马一定能哄好他那生气的妻子。

萧泽自然是答应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他的亲娘,萧泽怎么也不能亲娘生闷气伤身子的。

命三儿子离开之后,宁亲王爷一个人在书房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下人进来掌灯,宁亲王爷才沉声说道:“去将世子和二公子唤至正堂。”下人应声去了。宁亲王爷便回到卧房之中,打算与妻子说会话儿,再让两个儿子当面请罪,然后再重罚他们给妻子出气,如此一来,纵有天大的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吧。

萧淆萧淅还有程氏孙氏这一天过的都不踏实,直到抱朴园有人来传之时,他们的不踏实已经到了顶点,四人惴惴不安的来到抱朴园,只见他们的父王与母妃正端坐于主位之上,父王侧身对母妃说着什么,满脸都是笑容,可母妃神情却是淡淡的,看上去怒余怒未消。

“爷(大哥)…”程氏与萧淅都不安的轻声唤了一句。

“回头不论父王说什么,你们都只能应着不许说别的话。”萧淆又叮嘱一句,这才与妻子弟弟弟妹一起走了进去。

“儿子媳妇请父王母妃安。”四人在宁亲王爷夫妻面前跪下,故意用怯怯的声音说道。

“嗯,你们可知错?”宁亲王爷拖长声音沉声问道。

“儿子(媳妇)知错。”四人又回道。

“错在何处?”宁亲王爷又问道。

萧淆回道:“回父王,儿子不该怀疑顶撞母妃。”

“你们母妃为了王府费尽了心血,你们还如此不孝,当不当罚?”宁亲王爷沉声喝问。

“当罚。”萧淆等四人不得不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回话。

“好,你们也说当罚,那就罚没你们明年的一万两银子,你们可服气?”宁亲王爷声音略略有一丝缓和的问道。

“什么,父王您说什么?”萧淆萧淅震惊的叫了起来。他们如今用钱的地方太多了,那一万两银子可是要派大用场的呀,怎么能说罚就罚了…

☆、第一百一十八回风波余韵

“父王…”萧淅刚叫了一声,便被萧淆暗暗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父王,儿子自知过错极大情愿受罚。”萧淆强下怒火低眉顺眼的说道。

宁亲王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却将两只脚动了动,脚尖指向王妃的方向,萧淆跪伏在地上,自然将他父王的动静看了个清清楚楚,便立刻膝行至宁亲王妃面前,程氏与萧淅孙氏忙也跟着膝行过去,四人向宁亲王妃磕头,萧淆低声说道:“儿子无理冲撞母妃,母妃大人有大量,饶了儿子这一回吧。”

宁亲王妃下午已经被萧泽劝了一回,她想着儿子说过的话,便也没有再继续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王爷素来治家有方,并不用本宫多言,世子爷既然知错,以后就不要再犯了。在府中犯错,自家人也不会与你十分计较,可是若在外头办差出了错麻烦就大了,但愿世子时时自勉。”她到底没有说出原谅萧淆的话。宁亲王妃自问对两个继子也算是无微不至,可到头来她却落了个被质疑中饱私囊的恶名,宁亲王妃真的寒心了。

萧淆没有想到宁亲王妃竟然真不给自己面子,他此时倒记起面子问题了,却不想早上他何曾给宁亲王妃留过一丝脸面。萧淆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为难的看了他的父王一眼。

宁亲王爷夹在妻子与儿子之间,心中也很为难,他知道妻子心里的怒意未消,儿子心中也不高兴。这个稀泥他是和也得和不和也得和。于是宁亲王爷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淆儿淅儿也都知错了,本王也重罚了他们,淆儿淅儿,你们下去将孝经抄上六十遍,好好体味何者为孝!”

萧淆萧淅无精打彩的应了下来,宁亲王爷便挥了挥手,命儿子媳妇们退了下去。接下来的时间他还得继续哄小妻子回心转意,不能再让她接着生气了。

出了抱朴园,萧淅刚要气恼大囔,便被萧淆一声厉喝“不许说话!”给生生逼了回去。直到四人走进钟毓园的正厅,萧淆才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大怒喝道:“欺人太甚!”他这一掌用力极重,生生在寸许厚坚硬的紫檀木大圆桌面上印出一个深深的手印,听到那极响的“砰…”的一声,萧淅心中一震,程氏与孙氏则吓的脸都青了,浑身乱颤的直打哆嗦。

“爷(大哥)…”三人齐声叫了起来。

萧淅快步走到萧淆身边,愤怒说道:“大哥,现在那个女人还有老三已经爬到我们头顶上作威作福了,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萧淆愤怒的大吼,他压制许久的怒意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自小顺风顺水,就算是父王娶继室都先为他请封世子的萧淆此时真真切切的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世子爷息怒!”程氏硬着头皮小声的劝了一句。

萧淆却仍然愤怒大吼道:“我息什么怒!再这么下去,我们全都得被那个女人扫地出门!”宁亲王爷续娶之时,萧淆正是似懂事非懂事的年纪,他认定继母是夺了母亲的位置,抢走父王之人,所以他对继母的恨早已经深入骨髓,不论宁亲王妃对他再怎么好,都不可能焐热萧淆成见极深的心。

“大哥说的极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哥你打算怎么办?做弟弟的就一句话,大哥怎么吩咐弟弟就怎么做,一定要保住大哥的世子之位,断不能让那女人得逞!”萧淅亦恨声说道。

许是萧淅的话能让萧淆心里痛快一些,他的暴怒总算是消除了许多,至少能不再大吼大叫的说话了。这让程氏与孙氏都暗暗松了口气。

程氏小心翼翼的说道:“爷,您和阿淅先聊着,妾身先去沏茶,再去准备些饭菜,您和阿淅边吃边聊。”

萧淆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程氏便拉着孙氏一起退下去了。

“大哥,事到如今,生气是没有用的,你细想想,今天早上父王虽然也很生气,却没有罚我们的意思,怎么到了晚上突然便罚了明年的银子?”萧淅冷静之后脑子还是够用的。

萧淆沉声道:“还会有别的原因么,除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闹了父王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可能,下午父王传老三过去说话的。”

萧淅点点头,又说道:“可是大哥你不觉得的奇怪么?父王怎么会这么准的掐住我们的要害?他要罚我们,方法多的很,怎么独独是罚银子,没有这一万两银子,我们明年的日子可怎么过?”

萧淆皱眉看向萧淅,沉声问道:“阿淅,我这里银钱紧张,是因为要供奉太子,你怎么也缺钱?”萧淅与四皇子暗中交好,这事萧淆并不知道,在萧淆心中,弟弟永远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从来不会有外心的萧淅。

萧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去年才成亲,拿到铺子庄子只一年的光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收益挺不好的,偏今年的开销又大,我又…花冒了些,所以手头上才不宽裕。”

萧淆点点头,他知道自从萧淅成亲之后,只是往岳父家中走礼便花了不少银子,孙氏的娘家是个大家族,人多事就多,今儿娶媳妇明儿生孩子后儿又是谁谁做寿的,竟是没有哪个月不出礼的,顶着宁亲王府的名头,萧淅又是新姑爷,这礼便也不能出的轻了。而且萧淅成亲后才得了一大笔银子,花起来没个数,到了年底手头缺乏也在情理之中。

“唉,阿淅,慢慢就好了,你才成亲学着管家理财,一开始是会有些紧张的,日后就好了。明年没了父王额外给的银子,你手里紧着些,日子总还是能过下去的。况且我就不相信父王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无钱可用。”萧淆说到后半句,牙齿锉的咯咯直响,可见心中怨念是何等之深。

萧淅点头道:“嗯,我也不相信父王就真的不管我们了!”

这兄弟二人此时并不知道他们的父王已经决定每年补贴他们的异母弟弟萧泽两万两银子,还以为他们才是父王最疼爱的儿子。若是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发疯呢。

“大哥,难道这口气就要这么硬咽下去么?”萧淅不甘心的问道。

萧淆阴沉着脸摇了摇头,咽下这口气,怎么可能,他若不想法子让继母一尸两命,他就白活了这二十多年。

“大哥,你想怎么做,我能干什么?”萧淅立刻来了精神,瞪起眼珠子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若是有用到你的地方自然会与你说的。现在我头疼的是太子生辰的贺礼怎么办?”太子是二月初二的生辰,民谚有云:二月二龙抬头,这是个极为吉利的日子,当今也是因为太子生于二月二,八字又极贵重,又是嫡妻所出,这才让他做了太子。

等吃完一圈年酒,不过半个月就到了太子的生辰,今年是太子二十岁的整生辰,所以萧淆必得送太子一份厚礼才能显出与众不同。原本萧淆想的是过年之时就能得到父王的一万两补贴,他就能置办一份象样的礼物,可是这一万两现在打水漂了,萧淆真没地儿抓银子去。

萧淅知道太子的生辰就在二月初二,他为难的说道:“真是愁人!大哥,我拼命俭省些,好歹还能凑出一千两银子,你先拿着用。”

其实萧淅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缺钱,几次往孙府走礼,萧淅送的礼物倒有一小半是从王府的府库之中顺出来的。只不过萧淅知道自家哥哥是太子一派的,太子缺钱又是人人皆知的,所以萧淅便每每在萧淆面前哭穷,省得萧淆向他张口借钱。

可这一回不一样,若他不出点血,就算他大哥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有意见,这样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倒不如说的可怜些,假装从口中省出来一千两银子,既买了大哥的好,又免得大哥还想多要一些。

果然萧淅的主意打着了,萧淆感动的抓着弟弟的手说道:“阿淅,到底我们是亲兄弟,大哥谢你了,日后太子荣登大宝,大哥一定全力保举你,就算不能让你也被封为王,至少也要为你求个国公之爵。”

萧淅心中冷笑:谁稀罕什么国公之爵,只要我保四皇子登上帝位,宁亲王爷还能轮得到你来当么?原来萧淅早就有了异心,他的眼睛也盯着宁亲王的爵位。只不过他素来小心,从来不曾流露出来罢了。

“多谢大哥提携!”心中虽然冷笑,萧淅却单膝跪地给萧淆行礼,态度极为恭顺诚恳。萧淆一把将他拉起,笑着说道:“好兄弟,咱们之间不需这些!”

厨下的饭菜都是现成的,全都放在蒸笼里温着,程氏命人将席面准备好,便来请丈夫和小叔子入席。萧淆萧淅去了花厅,见桌上摆着十二道菜四道汤羹,都是素日他们爱吃的。萧淅笑着说道:“到底是大嫂心细,准备的都是我爱吃的。”

萧淆淡淡道:“你没成亲之前在我这里吃饭还少了,你大嫂自然知道你的口味,快坐下吃吧,我们哥俩多喝几杯。”

程氏和孙氏坐在各自丈夫的身边,殷勤布菜斟酒,看上去都有些怯怯的,没有了素日的气势,这阵子的连番打击对这两个女人来说的确也是够受的。

席间四人又说了好些对继母和弟弟萧泽的人身攻击,仿佛他们这么说说就能让宁亲王妃与萧泽一命呜呼似的。说的痛快了,萧淆与萧淅的酒便也有些过了,等到散席之时,萧淆已经口齿不清的撒起了酒疯,而萧淅也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孙氏的身上,压的孙氏东倒西歪,连路都走不了了。

回到博行园中,孙氏命人给萧淅煮醒酒汤,又拿醒酒石让他含着,萧淅含了片刻便将醒酒石吐出,清清醒醒的说道:“爷没醉,过几日拿一千两银票给我,记得,要各种面额都有,不要只拿一张整的,爷有用。”

孙氏赶紧应了下来,自从那日被萧淅踹了一脚之后,她便有些怕萧淅,故而也不敢追问。萧淅见状心中暗喜,伸手将孙氏拽到榻上,又开始了他的造人大业,只要孙氏能怀上身孕,他手中的筹码就多了一分,如今宁亲王府还没有见到第三代人,若是孙氏怀上了,不拘男女都是嫡长子嫡长女,这样的身份可是能给他这个做父亲的挣脸啊!

萧淅自以为算无疑策,却不知道他那一脚基本上已经断绝了孙氏生育的希望,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只怕也是白费了。

次日一早,萧淆萧淅夫妻早早去抱朴园请安,他们表面看上去态度很都恭敬,见到宁亲王妃又谢了一回罪。而宁亲王妃昨天晚上被丈夫哄了很久,总算是开了颜,便也不再与萧淆萧淅他们计较,淡淡问了几句也算有个缓和的态度,这才让宁亲王爷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萧淆萧淅他们来的特别早,所以按正常时间前来请安的萧泽杜衡还有萧灵便显的略晚了一点儿。不过宁亲王爷与王妃都没有因此不悦之意,特别是宁亲王妃,一看到亲儿子媳妇还有女儿,眉眼儿立刻笑开了,招手将儿媳妇与女儿叫到面前,好一阵细细的嘘寒问暖,直气的萧淆萧淅胃疼。

暗恼归暗恼,可萧淆萧淅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流露,他们看向各自的媳妇,示意她们上前。

程氏与孙氏忙从身旁的丫鬟手中接过小小的食盒,对继婆婆陪着小心的笑着说道:“母妃,媳妇亲手为您煮了些吃食,请母妃赏脸尝尝。”

宁亲王妃自从经过山药糕事件之后,吃东西的时候就特别小心在意,材料不明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入口的。昨儿才出了那样的事情,今天宁亲王妃当然不敢吃程氏与孙氏送来的东西。

虽然说是不敢吃,宁亲王妃却不好不接着,她想了想便对杜衡说道:“阿衡,你先带人给娘亲摆桌子可好?”

杜衡轻声应了,对程氏和孙氏说道:“大嫂二嫂,将东西给我吧。”

程氏和孙氏忙笑着说道:“那能让三弟妹一个人做呢,我们一起摆吧。”

宁亲王爷听了这话笑道:“对对,你们妯娌一起去吧。”

程氏孙氏杜衡齐齐应了声是,三人便往小花厅摆桌子去了。说起来这是杜衡自嫁入宁亲王妃之后头一回与两个嫂子一起立规矩。

程氏与孙氏将食盒放到桌上,杜衡也将自己熬的小黄米山药枣羹端出来,她并不是胡乱做的,而是根据每日给婆婆诊脉的脉案才做的药膳。

程氏命厨下准备的是碧梗米粥,用是鸡汤煨的,孙氏准备的则是一道点心红豆羊羹,自然她们都说这是自己亲手做的。

少时,宁亲王妃过来用早饭,她因近日闻不得油腥气,所以经常单独用饭,免得让无肉不欢不油不喜的宁亲王爷被迫吃素。

看了一眼桌上的粥水点心小菜,宁亲王妃指着小黄米山药枣羹说道:“这个看着不错。”

杜衡便将碗移到婆婆面前,又拿过四小碟佐粥小菜,分别是甜醋芽菜心儿,香辣大头菜丝,干蒸蛋皮丝儿,汆烫甜姜脯儿。都是开胃醒脾的清爽小菜,虽然不名贵,可是正对了宁亲王妃的味口。这四样配粥小菜也都是杜衡带来的。

程氏见继婆婆只吃杜衡带来的东西,心中便有些不高兴,孙氏也咕嘟着嘴。她们还没有蠢到在亲自送来的饭菜中下药那个地步,可是见继婆婆防贼似的防着自己,任谁心里都会不高兴。

宁亲王妃自从昨日与儿子深谈之后,便已经不在乎两个继子媳妇如何了,反正现在她是宁亲王妃,名正言顺的宁亲王府女主人,两个继子媳妇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她何必那么在意她们呢,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受委屈呢。宁亲王妃暗暗决定再不忍让两个继子媳妇了。

“母妃,您尝尝大嫂与我为您做的吃食吧!”孙氏到底年轻,忍不住说了起来。说着,她便将用鸡汤煨的碧梗米粥与红豆羊羹移到了继婆婆的面前。

孕妇的嗅觉最是灵敏,而程氏送来的鸡汤碧梗米粥又不曾专门撇去鸡油,一股子油腥气直冲宁亲王妃的鼻子,宁亲王妃胸口一阵翻腾,将刚吃完的小黄米山药枣羹尽数吐到了那碗鸡汤碧梗米粥之中。

边吐,宁亲王妃边挥手道:“快拿走快拿走,腥死了…”

齐嬷嬷赶紧上前将程氏孙氏送来的东西移走,杜衡忙倒了一盏清水供婆婆漱口,又轻轻为婆婆拍背,宁亲王妃这才渐渐好转起来。她抓着杜衡的手无力的说道:“阿衡,白废了你精心熬的粥!”

杜衡摇头说道:“娘亲您快别这么说,媳妇再给您做去,您刚吐过,正要稳一稳才能才吃东西的。”

程氏讪讪道:“想不到三弟妹连这个都懂,我们真是自愧不如。”孙氏忙也跟了一句:“是啊。”

杜衡淡淡道:“大嫂谬赞了,我不过白看了几本医书罢了。”

程氏见杜衡神态淡然,心头无明来火,突然说道:“早知道我们也多看些杂书好了,那些个杂学旁收只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宁亲王妃一听这话立刻不高兴了,她皱眉冷哼道:“世子妃是该多学习些,总得知道有孕之初,孕妇最不爱近油腥这个事儿。”

程氏臊的满脸通红,心中又气恼的紧,她因一直没有生养心中发虚,所以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她都会联想到别人是在影射她不能生养,何况这会儿宁亲王妃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孙氏脸上一白,也暗自惊心了。

小花厅与正厅相隔不远,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位于正厅之中,与三个儿子说话的宁亲王爷的耳中。宁亲王爷将齐嬷嬷叫过去一问,便不悦的看了大儿子一眼,显然萧淆是被他的媳妇连累了。

萧淆只能躬身说道:“父王息怒,她必是想着母妃如今一人吃两人补,得多吃些好的才行,这才特特用煨了大半夜的鸡汤给母妃熬粥的。”

宁亲王爷面色稍缓,沉沉说了一句:“淆儿,你这是没当上爹,自然不知道孕妇的好恶,不怪你。”

萧淆一张脸臊的通红,这还是头一回,他的父王当着弟弟妹妹的面提出了他的子嗣问题,真是太打脸了。原本就对程氏心中有怨意的萧淆,此时已是含怒在胸了。他暗自咬牙发誓,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明年他都得捣鼓个孩子出来。

说完了大儿子,略过二儿子不提,宁亲王爷当着这两个儿子的面对三儿子萧泽说道:“泽儿,你皇伯父已经发了话,等过了年你就到五城兵马司当差,先做巡城校尉,从五品。只要你认真当差,日后你皇伯父还会提升于你的。”

萧泽其实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昨儿七皇子萧绎便已经告诉他了。可此时萧泽却假装刚刚知道一般,兴奋的叫道:“真的啊父王!这可太好了,儿子总算能一圆四处溜哒的愿望了。”

萧淆与萧淅又是眼红又是不屑的低低哼一声,特别是同为从五品龙禁尉的萧淅,心中更加不是个滋味,同为从五品,他只是个虚职,而萧泽却得了个实缺,就算巡城校尉不过就是个高级大头兵,可也有升迁的机会,不象他,若是不自己想办法走门路,这辈子就只能做龙禁尉到死了。

萧淆倒还好,他是世子,自然看不上区区巡城校尉,还假意皱眉说道:“父王,阿泽身子才好,如何能受那样的风霜之苦,您怎么不为他求个清闲自在的职位呢?”

萧泽笑着说道:“大哥不曾一病十年,当然不知道我对能够随意行走有多么的渴望,巡城校尉很好啊,我可以爱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多自由自在啊!”

萧淆听了这话在心中暗暗说了一句:“嘁,你也就这点出息,真没用!”他倒因此更看低了萧泽,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错误,他笑萧泽没有出息,却不知道没出息的是他自己。

☆、第一百一十九回算计复算计

罚银风波过后,宁亲王府总算是消停了几日,萧淆与萧淅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萧淆抓紧时间去寻找玉佛,做为从小见惯好东西的皇室子弟,宁亲王爷的眼光可高的很,略差一点儿的玉佛他再是看不上的。所以萧淆必须寻到玉质极好,雕工极精细的玉佛,才能让父王看中。

这日萧淆又出门去了京城最著名的古玩一条街琉璃坊寻找玉佛。还真让他在多宝轩找到一尊极通透均净的墨玉弥勒佛。只是这尊墨玉弥勒开价可不低,店中的掌柜张口就要一万两银子,这个价格让萧淆狠狠的倒抽一口冷气,他怎么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能在琉璃坊开铺子,背后的东家都是有势力的人,讲价没问题,但是别耍横,谁知道哪家铺子后头就连着皇家呢。所以萧淆也没敢来横的,只皱眉说道:“这也太贵了,你打量爷不知道行情么?掌柜的,你也别来虚的,开个实价。”

多宝轩的掌柜是个颌下有三缕胡须的中年男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挺和气的,可说出来的话却硬气的很。只听他笑笑说道:“这位爷许是头一回逛咱们多宝轩,还不晓得鄙店的规矩,凡店中陈列之货物概不议价。”

萧淆怒道:“岂有此理,如何还有买东西不还价之说,掌柜的休要欺人太甚!”

多宝轩掌柜笑笑说道:“这位爷别生气,您若是觉得小人骗您,你可以出门在这琉璃坊上随便打听,多宝轩不二价的名头已经立下好多年了。鄙店的东西虽然不如别家那么多,可件件都是独一无二的精品。爷您眼光好,这尊墨玉弥勒今儿刚摆上您就来了,可见得您与这尊玉佛有缘。爷您请细看玉佛袖筒中的款识,这尊墨玉弥勒可是子纲大师的最新作品,要您一万两其实一点儿都不多。”

多宝轩掌柜口中的子纲大师是大梁极负胜名的玉雕大师陈子纲,但凡他所制玉器,必会在极不起眼的玉器细微之处留下自己的款识,这种留款方式是陈子纲的独创,除他之外再没有人能够做到。

萧淆先用一根手指头小心的摸了一回,果然玉弥勒的袖筒内璧有细细的刻痕,多宝轩掌柜又递上放大镜,萧淆仔细瞧了一回,果然在放大镜下看到细如蚊子脚的“子纲”二字。

萧淆知道陈子纲的玉雕很值钱,那怕只是一方小小的玉牌都要一两千两银子,而这尊墨玉弥勒高约尺半,雕工极为精细,便是丝毫不懂雕刻之人看了,也知道这绝非凡品,平心而论一万两银子真的不贵,只是萧淆拿不出来。

“爷今日不曾带那么多银钱,掌柜的,你与爷将物留着,爷后日来取。”萧淆想了又想,终于做了决定,才对多宝轩的掌柜说道。

掌柜的笑咪咪的应道:“好嘞,爷放心,小人一准儿给您留着,后天专候爷的大驾。”

萧淆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多宝轩。而那掌柜的也交待了看店的小伙计几句,便匆匆去了内室。

“金爷,您真神了!”掌柜的冲着坐在内室,笑的一脸猥琐的獐头鼠目的男子兴奋的挑起大拇指叫道。

坐在内室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泽的手下金四,自然这间多宝轩真正的东家便是萧泽了。

“我算什么,这都是公子神机妙算,若非公子下令,我怎么会一大早儿就将这尊墨玉弥勒佛送过来呢?”金四笑嘻嘻的说道。

“公子真神人也!”多宝轩的掌柜赶紧遥遥拍了一记马屁,以他的身份地位,也只是知道东家是点金公子,却从来没有机会得见东家的真容,偶尔能见到顶头上司金四已经很难得了。

“行了,你把玉弥勒收好,四爷还有事,走了…”金四摆了摆手,便从内室的后门悄悄离开了多宝轩,去进行下一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