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皇帝虽然似乎正值三四十的盛年,但百里青推荐了那些术士给皇帝,引诱皇帝服食了太多含有铅与水银的丹药。

如今看着便是身子有亏,就算不是慢慢衰弱而死,暴毙也不足为奇。

若能控制天朝的继承人,自然能保他权势长存。

何嬷嬷闻言,仿佛想要说什么,却还是谨慎地住了口,沉默片刻道:“不若如此,郡主亲自去见一见千岁爷,听听千岁爷的意思?”

西凉茉含笑点头:“正有此意。”没有此意,她也不会将香囊交给何嬷嬷,何况……百里青那个记仇又小心眼的老妖,她若不亲自去见一见,还不知道要给她折腾什么麻烦出来。

于是,第二日一早,西凉茉借了去城里知名的花铺子买制香原料的由头,轻装简从出了门,在香铺子里与白玉换了衣裳,留下她望风,自己悄然与何嬷嬷一同从香铺后门出去,乘着早已等候的小轿子一路到了百里青的府邸,也未曾下轿,而是直接抬了进院子。

西凉茉下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到了上次描绘满了春宫图的书房前,何嬷嬷熟门熟路地让在这里伺候的宫女和太监给西凉茉准备茶和上点心,引了她进去。

“郡主稍等,奴婢去请九千岁……。”何嬷嬷刚推开门,话音未落,就见着房间里雕着密戏图的窗边鎏金铺红的锦榻上慵懒地斜倚着一个修长的人影,一身深紫的素锦长袍没有一丝纹路,只宛如流水一般覆在他优雅的身躯上,睫羽华美,飞眉魅眸,重紫石胭脂在他白若飞雪的肌肤上重重绽开,不是九千岁百里青又是谁?

只是连何嬷嬷都纳罕,千岁爷居然提前在这里等郡主,这辈子从开始伺候九千岁开始,她还没见千岁爷等过谁呢。

九千岁百里青还有一个嗜好,或者说坏习惯就是——迟到,哪怕是皇帝陛下宣召,他也照样姗姗来迟,奈何皇帝陛下却丝毫不以为意,宠信如故,所以群臣——也只得适应九千岁这个代禀御笔的大人物的小小习惯了。

“千岁爷,万安。”西凉茉却并不知道,只是笑着上前,优雅完美地对着百里青福了福。

只是她的优雅面具不到一秒钟,就被百里青毁得渣都不剩。

“爱儿,到爹爹怀里来,让爹爹看看你这几日瘦了没有。”百里青眸光幽幽,朝她招招手,唇角笑容堪称‘慈爱’。

爹爹?!

要不要这么重口味?

西凉茉顿时只觉得一道天雷劈下来,一千万头草泥马从她头上呼啸而过,然后打着响鼻,飙着尿,扬长而去。

和非人,就不能以人类的思维去相处。

西凉茉深呼吸一口气,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起身恭谨地笑笑,却没有一丝一毫打算到‘爹爹怀里’去的打算。

“千岁爷,您说笑了,您风华正茂,茂龄颜玉,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洒脱不羁,怎么生得出我这年界十五的女儿来呢?”最重要的是,虽然,这辈子自己有个渣爹,但她却非常确定、肯定以及笃定,她爹真不是个太监。

西凉茉一口气顺溜地说完话,然后打算乘百里青暂时被绕晕的时候,退到一边的紫檀木椅子上坐下歇口气,顺带与妖孽保持一定安全距离。

可惜百里青这辈子什么听得不多,就是马屁听得多,他瞅着西凉茉,也只楞了不到一秒,地笑得极为愉悦,顺带流水水袖似不经意地朝西凉茉一拂,西凉茉就觉得腰上一紧,然后下一秒就不受控制被卷进了一个散发着惑人曼陀罗香气的男子怀抱里。

她还没爬起来,下巴就被人捏住了,耳边就传来男子悠悠极为好听却异常诡谲的声音:“本座的爱儿的小舌头真溜真甜,来,伸出来给本座瞅瞅,本座爱儿可长了两条小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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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拜师妖孽

西凉茉只感觉下颚一紧,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正正对上百里青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距离之近,她几乎可以看清楚对方每一根长若鸦翅的光滑睫羽,还有那双与常人不同异常漆黑仿佛能吸食人心的诡美双瞳。

过分近距离的看着美丽事物与丑陋事物都有一种同样的效果——惊悚。

西凉茉下意识地就想要偏开头,却不得不对上他的眼,西凉茉在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兴味后,便停止了挣扎,只垂下眼去,不看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淡淡地道:“千岁爷,您说笑了,小女并非妖物,如何会有两条舌头?”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千年老妖。

百里青瞅着被迫趴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神色从容,身上也只是微微僵硬,并不见太多紧张,不禁有点心痒难耐,这张脸上的平静,还真是让人想要打破来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轻笑着用戴着宝石护甲的小指轻佻地抚摸她的唇:“多少人想与本座结个奉养,怎么,小丫头,你不愿意?”

西凉茉当然知道这些太监们虽然在宫里位高权重,有时候连宫妃都要讨好那些大太监,才能换得皇帝恩宠,但他们因为不能人道,所以便喜欢在宫内拉帮结派,有些会收徒弟,免去自己年老力衰之后无人奉养。

也有更多的攫取了一定权力之后的太监,会在自己族人里挑选出一些少年,甚至成年男子做自己的供奉,也就是所谓的‘香火’,改写族谱,归入籍下,建立父子关系。

但这对很视儒学为上的读书人来说,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哪怕是寻常百姓,若不是到了日子过不下去也不会过继儿子给太监当香火。

但是世上之事从无绝对,如百里青这样的权势熏天,手染无数鲜血人命的人而言,无数趋炎附势之人巴不得上来捧鞋,何况能成为他的义子或者义女?

只是……

她虽然是因着他的权势而来,却不打算做任由他权势摆布之物,因为百里青对这样的人见得实在太多,若她没有一点儿特殊之处,迟早也会被他厌弃。

她也并不认为就算当了百里青的义女,处境会和现在有所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会给他更方便亵玩自己的理由,如果她没记错,很多太监收了义女,其实大部分都是用来‘对食’的,毕竟他们不能人道,却时常需要发泄自己见不得人阴暗心理欲望的。

“千岁爷厚爱,茉儿怎么会不愿意,只是千岁爷风姿神俊,小女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当承千岁爷的香火。”西凉茉越说,便越能发现百里青眼底的笑意渐深,但那种深意并不是什么好意头,而是一种对于胆敢反抗自己的异类的不悦在聚焦。

所以,她话锋一转,变成笑意温存:“但小女仰慕千岁爷,不知小女是否能认千岁爷为师傅,以承教诲?”

“师傅?”百里青正在摩挲她红润嘴唇的食指顿了一顿,似笑非笑地支着下巴低头看着怀里的纤弱少女:“你想要当本座的徒弟?”

这丫头,看着温软,实际上又倔又强,这样的人本该如茅坑里的石子又臭又硬,难得的是她竟然有一颗九转玲珑心,见风使舵极快。

西凉茉将那块缀着麒麟玉佩的香囊给拿出来,双手奉上。

百里青倒是颇觉得意外盯着那香囊,随后捏了过来左右翻番,看着上面还算精致但也看得出并不算太熟练的针脚,睨了她一眼:“怎么,是你亲手绣的?”

“是,里面都是些安神的草药,所以小女做成了活动的口子,千岁爷若喜欢,可以将里面的草药换成自己喜欢的香料,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也是小女一番心意,请千岁爷笑纳。”西凉茉微笑道,竭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无比,同时语速适中,突出‘心意’二字。

百里青哪里有看不出她的小把戏,西凉茉也完全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讨好,看着她一副期待的模样,只忍不住失笑:“你还真是会卖乖。”

但确实能看得出她是真的用了一番心思的,料子选用的也是他常穿的千金一匹的顶级流光云锦,络子也打得细心,包括这上头的麒麟玉佩都是难寻难觅的顶尖儿老坑翡翠。

“怎么,你还真心想做本座的徒儿?本座有什么好处?”百里青半支撑着脸颊睨着西凉茉,眸光幽幽,不知所思。

西凉茉淡淡地点头,神色却极为认真:“是,小女若能拜师而成,得千岁爷传授武艺,必定认真供奉千岁爷,绝对不以千岁爷的名头在外招摇,给千岁爷养老送终,供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

也好恭祝请您早日看到徒儿我飞黄腾达,然后您早日驾鹤西去,早登极乐。

当然这一句是她自个儿补充上去的。

百里青马屁听多了,却总觉得西凉茉的话吧,听着别无二致,但却似有点怪异,但他反应奇快,一会子就琢磨出这丫头是在咒他呢。

百里青微微眯起眼,轻笑:“我当初说过,有你求我的那一天,既然丫头喜欢‘徒儿’胜过‘爱儿’,那本千岁便成全你好了,不过……。”

西凉茉才不管他什么‘不过’呢,便立刻溜下软榻,在那红毯子上“咚咚咚”地对着百里青拜了三拜,然后一拱手举起桌子边的一杯香茶,恭敬地道:“徒儿西凉茉,当初有眼不识金镶玉,今日在此奉茶,见过师傅!”

百里青话还没说完,就多了个‘徒弟’,他不由一怔,随后目光意味深长地锁在西凉茉的身上:“既然我的小茉儿如此急不可待,本座自然要成全你一片孝心。”

他接过她的茶品了一口搁在桌上,忽然问:“我且问你,你可是把本座赐给你的头饰让你那妹妹拿去了?”

西凉茉一顿,心道,就知道他会计较,她叹了一口气:“师傅恕罪,只是,我们府邸上老太太的意思,茉儿总不好忤逆。”

“哼,一点子后院的事儿都处理不好,本座要你来做什么?”百里青‘呯’地一声将茶盏甩在茶几上,狭长的眸子眯起。

一股子阴郁森寒的气息从他身上流泻而出,让人不寒而栗。

西凉茉垂下眸子,轻言细语地道:“师傅息怒,茉儿怎么敢将您赐之物让人轻易夺走,太子甄选之宴后,茉儿自会让她们将吞下去的吐出来,并附上‘本金’。”

百里青玩着自己手指上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似笑非笑地道“若你做不到让本座满意,从此便呆在本座的后院,我自会向你父亲讨了你来,相信他会同意用你来换边境十万担的粮草。”

西凉茉猛然抬眼,锐利的目光冷冷地对上百里青幽幽诡谲的狭眸,毫不畏惧那种逼人魂魄的阴霾压迫,随后她垂下眸一字一顿地道:“我自不会辜负您悉心教导。”

是,她当然相信她的父亲会同意的,也不该意外百里青这样尖刻残酷的要求。

呆在后院的意思,无非就是成了他的专属玩物。

百里青顿了顿,依着鎏金软红的床榻,单指搅着自己一缕如乌色流光一般的发丝,染了昂贵重紫石的狭长魅眸半挑着睨向西凉茉:“过来。”

西凉茉一怔,随后全身警惕,脸上带着明媚笑意地靠过去,果然,在刚刚靠过去的霎那,百里青眸底闪过一丝诡芒,伸手就向她抓去,西凉茉早有防备,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百里青攻势不变,手势下沉,直接抓上她胸前衣襟。

这无耻的千年老妖!

西凉茉暗骂一声,身子一缩,他冰凉的长指已经穿过衣襟。,在自己胸口上划过,带来一阵战栗,她立刻弓起腰,转脸死命向后一挣。

百里青与高手过招也不知凡几,就是没料到这厮竟然顾头不顾腚,一下子把个翘翘的小臀大剌剌地拱到自己面前,原本该是一掌拍过去,便是个骨碎内脏残,但他不过是想要调弄一下这丫头,自是不会下重手的,就是那么一犹豫。

只听得‘嘶啦’一声,西凉茉的衣襟已经被她自己过度用力撕了个大口子,她收势不住,一头向下大力地栽去。

她原以为会碰个鼻破血流,却不想一脸砸在一大团柔韧,软中带硬的玩意儿上,虽然还是很痛,但西凉茉心中大呼还好还好!免去破相之苦!

却未曾注意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闷哼。

当然很快她也发现不对劲,自己双手扶着的修长而略带温软,肌骨结实之物不正是九千岁大人的覆盖在长袍下的一双性感长腿,是什么?

她正倒趴在他身上,手扶他的腿,那么自己的脸岂非正正撞在他腿中间,那一团软中带硬的……莫非,难道,居然是太监们最重视,也最忌讳的——宝物?!

西凉茉蹭地一下子宛如触电一般弹起,但是随后自己小臀上传来的热气,告诉她,她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居然直接把自己翘起的屁屁,“哧”压到了百里青的脸上!

秋日虽然寒凉,但是早晚温差大,今日又是个暖阳天,所以西凉茉依旧穿着的单薄的浅粉绣缠枝荷花一套袄裙。此刻,她只穿着薄薄单裙的小臀上清晰地传来的男子鼻息间的湿热气息,让西凉茉瞬间浑身一抖,脑子一片空白!

而恰在此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口传来何嬷嬷有点无奈的声音:“千岁爷,辛公子跪在如梦院外头,非要见您一面。”

她原本是想着最近宫里新来的扬州厨子做了些甜点儿,千岁爷除了爱磕瓜子,就是爱吃甜点儿,正好郡主也在,便领着宫女端来给两位主子尝尝,却不想在如梦院的门口见着了辛公子跪在那里,更没想到往日从来不在书房恣意的千岁爷竟与郡主正在……以颠鸾倒凤之姿的对食。

何嬷嬷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她当司寝宫女的时候,皇帝和嫔妃欢爱的场面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震惊过后,就自然而然地放下手里的甜点,一挥手,将两个面红耳赤的小宫女挥退,自己也躬身退出,还很体贴地将门带上。

这……这……这……

西凉茉捂住胸口,直想一头撞死算了,任由她再冷静沉稳,也没想过会遇到这样大囧无比的场面,这么惊悚的姿态居然还没身边的人撞见。

“想不到徒儿你竟如此热情……不若与为师一起换个姿势?”

自己的臀后传来百里青闷闷的,咬牙切齿的声音,让西凉茉宛如屁屁着了火似的一下子手脚并用地向床榻旁边爬,过程之中,也不知碰了什么地方,她总能感觉百里青的身子僵了又僵。

好容易从百里青身上爬下地,西凉茉立刻深呼吸一口气,面红耳赤地强自镇定转过身对着百里青道:“徒儿非有心之举,实乃徒儿胆小如鼠,所以还请师傅见谅。”

胆小如鼠?

她若胆小如鼠,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大胆的?

好、好、好,他果然收了一个好徒儿。

百里青冷嗤一声,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疼痛一般,缓缓地喘了一口气,也不搭理她,径自慢慢坐起。

过了一会再起身,冷淡地吩咐:“你在这里呆着,本座有事要处理。”

说罢,便拂袖而去,只余下西凉茉一人对着瞬间失去压迫感的空间,大松一口气。

她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子呆,总觉得百里青身上那股子靡丽的香气总在鼻尖缭绕,她有些坐不住地索性推开了窗。

秋日浅阳落进窗里,有飒爽秋风陡然拂入,带着草木清香的风吹散了一室迷离,也让西凉茉躁动的血脉冷静下来,她深呼吸了一口冰凉清新的风,脑间却还是闪过方才的画面。

看百里青样子,貌似自己的攻击正中最脆弱之处,自己是有点惹怒了九千岁,撩了老虎须,太监原本接受阉割后,对自己那地儿就异常小心,也异常忌讳……

小心?

西凉茉却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无意识地摸摸自己仍旧燥热的脸。

忽然想起她转生之前,拜当年信息发达所赐,多少对净身之术也有耳闻。

方才的触感和面积,可并不像一个失去了净了身的太监所能拥有的。

难道……

难道他根本没有净身?

一个惊悚的念头陡然在西凉茉脑海中掠过。

她顿时一惊,但随即又暗道,不,这不可能,她调查过九千岁百里青,他十岁出头便进入宫闱,从最底层的冷宫小太监做起,彼时毫无权势,如何能瞒过每年内务府的净身检查。

但若他真的没有净身,岂非说明当初外头流传的那些他以色侍奉君王的流言便有了真实性?

可是当初他一个小小太监如何能接触到皇帝?

西凉茉不断地提出疑问,再被迷雾重重的现实所打翻。

可是,一旦有了疑问,便如一颗野草的种子埋在了心底。

她甚至因此而生出一丝隐秘的兴奋,如果九千岁真的没有净身,那么她掌握的这个秘密就将颠覆朝政,甚至掀起巨大的腥风血雨,那么,自己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果然,这是个人人有秘密的世界。

西凉茉望着窗外一片枫叶飞红,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浅浅弧度。

她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到凉风吹得她打了个浅浅的喷嚏,才想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她看了看桌上的漏刻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西凉茉这才觉得方才无意识的思考间,喝了不少水,实在忍不住,向那伺候的宫女打听后,便绕到书房后的净房去解手,看着那布置奢华,点着昂贵薰香的茅房和镶嵌着宝石的华美马桶,她忍不住摇摇头,人骚包,连马桶也一样骚包。

正在活泉水引来的小石潭里洗手,忽然见纱窗几个穿低品级衣衫的太监抬着两个担架似的东西从一个小门走了出来,一个边走还边道:“真是晦气,领赏的事轮不到咱们,总是这样的事轮到咱。”

西凉茉望去,只见那担架上盖着黑布的东西在微微颤抖,似是活物,底下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淌了出来,细看下去,竟是暗红的血滴,她不由一惊,略偏了身子闪在窗边。

另一个小太监哼哼道:“这都是这个月抬出去的第四个和第五个了吧,霜血园的嬷嬷可高兴了,又多了花肥,只可惜这些好皮相都被了生生剥皮,整个血猴子一样的,爹妈都认不出。”

“切,督公这里最不缺好皮相的人儿,哪一时没有那些狗腿巴结的送上来,这么多年也就是音夫人和辛公子最得宠,只可惜那辛公子的身子这一次恐怕要废了,你是没瞧见,当着大家面扒光了上了那种刑,他就是方便都困难。别说伺候督公了,我瞅见他那身漂亮细皮嫩肉的都舍不得下手,他竟是个倔的,是一声没吭,把督公气得下了狠手。”之前说话的小太监似炫耀自己知道的秘闻多,带着淫意地嘿嘿直笑。

“哼,好好富贵不享,让他勾搭这两个戏子,不是活该么,我们求督公看一眼都不行呢。”

“你是不想活了,才想伺候督公呢……。”

说罢,几个小太监在那嘻嘻哈哈地低笑起来,直到何嬷嬷的一声冷叱响起:“作死么,还不快把这些腌臜物事运走,可也是想被送到霜血园去!”

几个小太监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地面上有血,赶紧分出一个人去提水打扫,剩下的连连告罪后抬着“腌臜物事”一溜烟地走了。

只余下西凉茉站在净房里,微微拧眉,太监不能人道,但私下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玩男弄女的事情都不少,哪怕自己不能占有对方,也要霸占着用各种耍弄虐待。

前朝东厂督公刘瑾还有传说生吃小孩脑髓,烹煮胎儿,只因为他们相信吃了童子脑或玩弄童子就能将阳物再生,再世为人。

百里青,方才就是去处理辛颜的事了罢。

若他是个正常男子,心态正常,如何会行事如此残酷?

西凉茉又怀疑起自己的之前的猜测来。

远远一会子又听见一阵衣袍瑟瑟之声,又并着一道男子泣求之音:“督公,辛颜知错了,且求您放过宛娘与园娘吧,她们真的只是我的弟子,是辛颜有意于宛娘,非是宛娘勾引于辛颜,园娘更是无辜啊。”

何嬷嬷的声音又响起来,与寻常她温醇含笑的声音不同,此刻她声音异常的冰冷甚至带着杀意:“辛颜,你当初卖身于千岁爷是怎么说的,如今不但勾三搭四,还出卖我司礼监,督公留你一命已经是宽宏恩赐,那两个小贱人早已被剥了皮,你还敢造次是想要步她们后尘么!”

似乎有人一脚踹在那人心口上,那人惨叫一声,只听得百里青冷漠的声音响起:“拖下去!”

便有人干脆地应了,利索地拖走了人。

西凉茉只听得那辛颜怒骂:“百里青,你这魔头,心性残忍,不知情为何物,来日必定受万人唾骂,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随即只听得他一声惨叫,不知是断了舌头还是被堵住了嘴,便一路被拖走了。

空气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弥漫着腥浓的血腥味。

西凉茉静静地摒气凝神,不让外头之人察觉自己的存在,她可不认为百里青希望被他人所知自己戴了绿帽子。

百里青忽然淡漠地道:“怎么,还没听够么,还不滚出来?”

他声音极为悦耳,却也极冷,带着一股子阴森森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西凉茉叹了一声,千年老妖就是功力非凡,若哪日她学得这样一声听息辨位的功力,也算是是不负‘千年老妖’的恩泽!

“师傅说笑了,徒儿尚未修炼至珠圆玉润,如何能滚出来博您一笑。”西凉茉定了定神,掀了帘子,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百里青见她脸上没有半点偷听偷窥被揭破后的惊慌与尴尬,便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个脸皮子够厚的。”

西凉茉以袖子掩了唇,一双妙目盈盈:“师傅谬赞,彼此,彼此。”

也不知是因为方才被宠幸的戏子戴了绿帽子而堵心,还是被西凉茉的厚颜而堵肺,百里青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眉目阴霾地冷睨着她,轻哼了一声:“丫头,别忘了你若不能交出让本座满意的答卷,辛颜的未来就是你的未来。”

说罢一甩袖,转身就走。

西凉茉看着他修长优雅却似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股子逼人阴诡的背影,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毕竟,今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跟屁虫似的跟着百里青穿过重重院落,也不知走到哪里才进了一处院子里,一个与何嬷嬷打扮相似,但身形干瘦的老嬷嬷领着四个身强力壮的下等太监迎过来福了一福:“督公,一切都准备好了。”

“行了,你们下去罢。”百里青随意地一摆衣袖,将他们打发走,便向房间里走去。

西凉茉自然也是跟了上去,一进房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幅白玉屏风,白玉在阳光下莹莹生光,上面刻着的也是一幅春宫密戏图,上面男女同样纤毫毕现,颠鸾倒凤,栩栩如生。

只是西凉茉已经在那书房里看多了,也只是瞥了两眼,并不以为意,四周皆垂落着轻纱罗曼,屏风边桌案小几则以金丝楠木所制,极为精妙。

但百里青素喜有香气的紫檀木,这金丝楠木虽然也颇为贵重,但看在西凉茉眼里却还是颇为突兀,但一转过屏风,她就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家具皆是金丝楠木而非紫檀木了。

屏风后,是一个足以容纳十数人的白玉池,正袅袅飘出淡淡岚烟,七彩斑斓。

西凉茉下意识地就倒退两步,捂住了唇鼻。

透明的水却飘出了七彩斑斓的烟,事有反常极为妖,这水莫非有毒?

百里青冷淡的声音飘了过来:“还不伺候本座更衣,是想死么?”

西凉茉微惊,百里青向来喜怒无常,但往日与自己相处之时,却素来是带着三分戏弄,从不曾这样直接的发作。

她也是仗着百里青其实并没有将其实毫无威胁性的自己放在眼中,又似乎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所以才对她如此兴致盎然,所以才敢三番两次地在对方手下近乎挑衅似的作为。

当然,自己的这一点子并不算太出格的胆大妄为自然也是经过算计和拿捏的,既恰到好处地挑起百里青的兴趣,又不会惹怒他。

宛如刀尖之舞,稍不小心,就全军覆没。

而今日,他的心情非常差,差到甚至没心情使用他的毒舌功。

她素来最善于揣测人心,所以西凉茉立刻收敛了心神,乖巧地走到百里青的身后,也不去理会那些七彩岚烟,只伸手去替百里青宽衣解带。

他总不会毒死自己就是了。

百里青低头看着西凉茉有些生疏却很镇定的动作着,鼻间传来她发丝上的清新的夹着薄荷清凉气味的香气,狭长诡美的眸子里有幽幽流光淌过。

让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

西凉茉在他诡谲的目光下,只觉得压力山大,好在他穿着的是宽袍大袖的常服,解了那华美的锦绣饕餮纹腰带后,便很容易地解开其他衣衫。

她替他除了外袍,靴子,腰带,指套,和一堆玲珑玉佩之类的华丽挂饰搁在一边的衣架子上,百里青身上就只剩下一件宽松的艳紫色中衣与白绸裤子,西凉茉伸手准备替他解开中衣,百里青却忽然开口了:“除了中裤就是。”

西凉茉点点头,顺从地蹲下身子替他解开裤带。

“以郡主之尊,做这些下人之事,不觉得羞辱么?”百里青淡漠阴霾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西凉茉动作稍停,只是抬头微微一笑:“徒儿伺候师傅,不是应该的么,至于这郡主不郡主的,亦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您若想要,就是公主贵妃来伺候您也不是难事。”

“你倒是实诚,若非本座知你仍是处子之身,这般从容伺候人的功夫,倒是不比红袖招的姑娘差。”百里青阴冷冷地一笑。

西凉茉微微躬身,替他褪下中裤,只是淡淡一笑:“师傅说笑了,若徒儿这样的在红袖招,想必没几日红袖招就要倒闭了。”

若唤作西凉仙听了这话,想必是早已羞愤欲死,奈何却是西凉茉,于她而言,不损一根毫毛,不痛不痒,自当他在放屁。

百里青被西凉茉一副宠辱不惊地模样,外带一句自我调侃,气得牙痒痒的,随后冷哼了一声,拂袖就进了白玉池。

看着到底没有能褪下百里青身上所有的衣服,一窥究竟,西凉茉忍不住遗憾地暗叹一声。

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若能看到他的秘处,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净身了的。

但想一想,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若此刻真看到了不该看的秘密,百里青不管还要利用她做什么,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说不得,当场取她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傻了么,伺候个人都不会,还不去把桌上的酒端来。”百里青趾高气扬地下着命令。

西凉茉也不怒,只自顾自地去端了酒,回来的时候,百里青已经穿着宽松的衣袍浸在水里,亮紫色的衣袍浸润了水半敞开着,露出他肌理分明,线条优美而结实的雪白胸膛,水面下飘散的衣摆间是他修长优雅的腿懒洋洋地半曲半伸。

美人入浴,七彩岚烟飘若九天香雾,纵容是西凉茉知道此人心如蛇蝎,手段血腥非常,也不得不赞一声,温泉水滑洗凝脂,倾国倾城,不过如此。

百里青慵懒地舒展了双臂半靠在水里,去了玉簪的如墨长发宛如一匹华丽的丝绸半洒在水里,漾开阵阵涟漪,与他苍白如上好白玉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染着胭脂的艳丽而阴谲的眉目在水雾之下,多了几分柔和,愈发地让人移不开目光。

若他只是身为男子,若不能随侍君王侧,真真是可惜可这样的容颜与身体,西凉茉脑海里陡然掠过这样的念头。

随后,她摇摇头,失笑,男生女像,自古便是不祥之兆,如今这位不也是么。

她跪坐在百里青一侧,端了青玉酒壶,为百里青斟了酒,递到他身边,温声道:“师傅,请用。”

百里青接了过来,同时懒洋洋地道:“把衣服脱了。”

西凉茉手上动作一顿,谦逊地笑笑:“师傅,徒儿怎么敢以微末之躯亵渎师傅的眼呢,不若待徒儿请何嬷嬷唤来您的美貌姬妾伺候您。”

百里青闭着眼边品酒边淡淡地道:“你筋脉纤细,身子亏欠太多,若不能易筋筏髓,此生难有所成,既然你不愿意在这天山白玉洗髓池里修炼筋骨,那便算了。”

被百里青一下子戳破今日来的目的,西凉茉也没不好意思,只犹豫了她今日这么厚脸皮,真就是来拜师的,就是惦念着他再替她金针度穴,传授武艺。

在西凉本家的遭遇,让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若她只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心机就能一往无前,毫无阻碍是不可能的,若无百里青出手,她说不定早已死在西凉本家,就算是勉强凭借那一点儿三脚猫的功夫逃脱,身边的人不知道折损凡几。

她原本在这世间就根基薄弱,在靖国公府邸多方人马监视下培养自己的势力,极为不易,所以白珠和白珍的折损都让她心痛不已,若以后再轻易折损,她拿什么与西凉仙和西凉世家之流一拼?

所以,她需要变强,至少不能让自己成为身边人的拖累,可白嬷嬷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心知肚明,这具身体自幼还是真正的西凉茉的灵魂所在时,就已经亏欠太多,想要依靠正统修习之法速成,几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