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百里青却不同,他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必定搜集无数歪门邪道,一手难得金针度穴的功夫比白嬷嬷的教导不知精妙了多少。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要来求他。

不管他出什么难题,只要不越过她的底线,她就接受。

所以,此刻西凉茉只犹豫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坚毅之色,随后手脚利落地脱起衣衫来。

不一会,她身上便只脱得只剩一件碧色绣彩莲的软锦肚兜和一件白绸亵裤,犹豫了半晌,她一咬牙,正要解肚兜的绳子,百里青忽然懒洋洋地发话了:“行了,过来给本座倒酒。”

西凉茉耳朵泛出一抹红来,她还是顺从地走到百里青身边执壶为他斟酒,只是百里青这一次伸出的手却没有接过她的酒杯,而是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肚兜,然后一扯一抛就把西凉茉一下子甩进了水池中央。

西凉茉不防,大惊之下,跌进水里,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水,手脚并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一阵咳嗽,几欲骂人,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那一抹岚烟仿佛有生命的蛇一般,闻腥而动,一下子缠绕上她的颈项蜿蜒而下,绕过全身。

她大惊,正要开口,百里青却再次悠悠地发话了:“丫头,你最好别随便说话,随便动,这妖岚之雾,是天下至毒,只有这洗髓池里的妖岚之水才能克制,若你此刻随便开口,这雾气就会钻入你的身体,自肺腑侵袭,若你六腑腐败化水而亡,休怪本座没提醒你。”

西凉茉立刻不敢说话了。

额头上浸出细细的汗珠。

这妖岚之雾看似七彩美妙,触之上身,才知道它竟然无比阴寒,而浸泡到半身的妖岚之水却莫名其妙地让西凉茉感觉越来越热。

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冷如藏海高原冰川之风,几乎腐骨蚀肉,而水却滚烫如岩浆,她只觉得下半身烫得皮开肉绽。

可西凉茉知道这或许只是这些诡异东西混在一起的效果,神经传导而出的感觉,却未必是真的。

所以她死死咬住牙关,头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她竟然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死死地盯住那一幅白玉屏风,仿佛上头能开出一朵花来。

百里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由心中也有微微异样,这小丫头,竟然这般有骨气和韧性么?

不知想到什么,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慢悠悠地品起酒来,还唤人拿了奏折进来批阅。

直批得日头快要西沉,他才抬起眼,看向那水池中央的西凉茉。

她脸色惨白,牙关紧闭,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晕了过去。

百里青眸光里闪过一丝复杂,轻叹了一声:“本以为是个聪明和软的,却不想你倒是与你母亲一样倔强,真是时也,命也。”

随后他放下奏折,让伺候的太监们拿了出去,自己缓缓向水池中央走去,那些岚烟仿佛极为怕他一般,走过之处,无不散开。

他手间不知何处变出数根金针,眸光一眯,手法利落地插在西凉茉身上,不一会,西凉茉原本僵硬如石的身子就软绵绵地往水里滑。

百里青长臂一伸,将她捞在怀里,打横抱起上了岸。

西凉茉一直在做梦,仿佛一会子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一会子又掉进了冰冷的寒潭里,总有面目狰狞的蚀骨巨蛇不断地在追逐着她,要吸取她口中的精气,她逃过,躲过,却终是避不过,她终将绝望,便不再逃跑,突然拼死转身抱着那巨蛇,一口咬住它猩红的蛇信,纵深一跃落下万丈深渊。

“啊——!”西凉茉一声尖叫,猛地坐了起来,同时‘呯’地一声撞上了什么。

口鼻唇齿一阵剧痛,她捂住唇,忍不住地叫出声,耳边却传来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蠢丫头,你想死么!”

她睁眸一望,却见一身素紫中衣的百里青同样捂住自己口鼻,狭长诡美的眸里闪着阴霾凶焰,阴狠狠地瞪着她。

西凉茉楞了半晌,忽然舔了舔自己的唇,上头除了血腥味,有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师傅,你刚才是不是在……。”她顿了一下,还是不说了。

有些事,不说比较好。

说了就是错。

“怎么不说了?”百里青舔着唇上的鲜血,阴森森地盯着西凉茉细白的脖子,满腹郁气,快气炸了,今儿见着这死丫头就总不顺心,先是辛颜那贱人,后是连遭这臭丫头的各种‘袭击’,他纵横江湖这些年,多久都没人能伤他一根毫毛,今儿倒好,上面下面都着了道。

如果不是……他干脆把这臭丫头玩死算了。

西凉茉被他盯得一身恶寒,暗叫不妙,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只盖了张薄薄丝被,扯过衣服,七手八脚地边穿,边道:“师傅,徒儿知道您苦心孤诣,如今徒儿愚笨,不小心伤了师傅,待徒儿回去细细私下揣摩修习后,必定不负您这番教诲。”

说什么,难道说您方才是不是在轻薄我?

算了,太监是最难伺候的生物之一,男女之事乃其大忌讳,不管他方才在做什么,于她而言都是无关风月,她可不想在这上头触他逆鳞,走为上策。

她麻溜地一下子就拾掇好了,朝百里青讨好地温婉笑笑,转身就走。

百里青诡美狭眸微眯,竟然难得地没有为难她。

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这小丫头若不是根本不将男女之情记于心间,只作为手中刀剑,真正的冷血冷情。否则便是常经风月,所以对男女之事,并不大防,他在朝野江湖多年,见惯多少风月之事,却是第一次,摸不透这小丫头了。

随后,他沉思片刻,唤了身边常伺候的红衣大太监过来,淡淡吩咐:“小连子,让魅部选几个人,跟在贞敏郡主身边。”

小连子一愣,司礼监魅部的人通常都是顶尖的杀手,从来只执行千岁爷屠戮之命,他躬身遵命后,又忍不住看着百里青有些苍白的脸色道:“千岁爷,您何必耗费真元为郡主洗筋筏髓?”

真元乃武者立命之本,修炼不易,那小郡主到底凭什么让爷如此重视?!

百里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小连子立刻低头不敢再言。

……

西凉茉一身凌乱出来,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子,索性戴着兜帽,领了一肚子疑问的白蕊和沉默的何嬷嬷一同出了府,到了香铺子里与白玉换回了衣衫,一路回府不提。

且说这一头,皇后娘娘要为太子充盈后宫的消息传出去,西凉茉让人在外头以自己的名字开的胭脂铺子就被挤破了头,一尊香粉卖到十两银子一盒也有人抢。

除了那些心怀憧憬的小姐们,连带着也有那想要讨好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太子良娣的贞敏郡主的人也不少。

临选前这日,西凉茉领着何嬷嬷与白蕊一同到了香铺子里,掌柜的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一见主子来了,立刻迎上来笑着道:“主子,楼上的帐目已经整理好了。”

西凉茉看着她给自己打了个手势,就知道那位贵客果然来了。

她笑了笑,提着裙子上了楼,这楼上被她改造成了十几间雅致的包房,提供最好的茶水点心,也只接待不愿意在楼下挤着的贵族小姐们,她一路进了最里面也是最华贵的包间。

一进门,便对着那坐在紫檀嵌八宝圆桌边戴着面纱的女子恭敬地福了福:“西凉茉见过太平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她戴着金丝垂珠面纱,只露出一双含着含冰凝雪似的美眸,头挽了高高的飞天髻,只插了一只八尾翡翠凤凰簪,一身素白绣绿牡丹锦袍愈发显得她高贵冰冷,让人不敢直视,她淡漠地道:“起来吧,你我亦算是熟人,不必如此客气。”

虽然说话客气,但语气并没有半分熟悉亲近之意,倒是愈发显得高高在上。

西凉茉也不恼,只笑笑起身,从白蕊手上拿过一只十寸见方的精美的雕金丝菊嵌绿宝的绿檀盒子,放在大长公主面前:“公主,这些是茉儿为您准备的醇珠流芳系列的胭脂与香露,用的是今年春日的桃花、夏日的牡丹,秋日的龙爪菊并蔷薇木、鸢尾花、佛手柑与南海珍珠历经十晒,十筛,十磨所制成,茉儿亲自制了一个半月,也只得了这么一套,不但色泽鲜艳,不易掉色,并且有养颜之功效。”

胭脂与花露都装在纯金拉丝嵌宝石并且制作极为精美的盒子里,看着便让人心动。

大长公主看着这些,冰雪一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亮光,拿起来看看闻闻,却似乎漫不经心地问:“明日,就是太子甄选良娣之日,不知贞敏你可准备好了?”

西凉茉看着大长公主,忽然一怔,似露出一点似悲似喜的模样来:“准备?准备不准备,结果都不是我能选择,又何必如此费心?”

她的话成功地勾起了大长公主兴趣,大长公主含冰带雪的眸子睨着她:“怎么,贞敏,你难道不想成为太子良娣么?”

西凉茉似没料到大长公主如此直接,她垂了眸子轻声道:“公主,儿女之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我们女儿家做主?”

一番话让大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颓然之色,随后又冷冷地一挥手,让自己的宫女退了出去,何嬷嬷也机敏地拉着白蕊出了包间。

“贞敏,你真的不想成为太子良娣,听说本宫那位皇后婶婶可颇为中意你做她的儿媳。”大长公主品了一口茶目光锐利如冰锋一般地盯着西凉茉。

西凉茉捧着茶,仿佛极为不安的模样,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含了泪,默默不语。

大长公主见她不说话,不禁有些心焦,原本冷冰冰地语气也急促起来:“你若是有什么委屈,自与本宫说就是,说不得本宫能助你?”

“公主,茉儿……茉儿已经有意中人了,只却是身不由己。”西凉茉仿佛踌躇许久,咬了牙终于说话了。

大长公主一愣,含冰凝雪似的美眸里闪过一丝异色:“你有意中人了……。”她忽然想起一些隐秘的传闻,德小王爷司流风曾有意向靖国公家的大小姐下聘,却被回绝了。

西凉茉放下茶盏,苦笑一声:“是,但我想我该是不必太担心自己会被选上太子良娣的。”

“哦,怎么说?难道还有人比贞敏你更合适当这太子良娣?”大长公主睨着她。

“自然是有人比我更适合。”西凉茉轻叹一声。

大长公主眸子里掠过一道冷光,随即很是不屑:“你说的,难道是西凉本家的那个西凉妩么,一个愚蠢女子,也配站在太子爷身边?”

西凉茉顺着她的话有些犹豫地轻声道:“太子爷龙章凤姿,寻常女子大约都是配不得的,所以太子妃她们才如此福薄。”

皇室贵戚间早有传闻,太子命硬,克妻克子,只是太子身份尊贵,这样的传闻没多久都被打压了下去。

大长公主却似乎颇为满意西凉茉的话,淡淡道:“是啊,福薄之人却想常伴龙子之身,自然要削薄了寿命。”

西凉茉似眉间含着轻愁:“所以,我也很担心我那二妹妹,如今,她身子本就不好,若是伴在太子身边,承受不住龙子威严之气,若是就这么折损了,且不说二娘,就是爹爹和祖母大约也会很难过的。”

大长公主的目光一寒,梭然盯住西凉茉:“你说什么,你那二妹妹不是端阳县主西凉仙么?原本是要入宫的,但上次被皇兄厌弃之后,凭她还想嫁给太子?!”

西凉茉咬了咬唇,轻声道:“公主大概不知,茉儿虽然是嫡出,但之前在府中并不得宠,与二妹妹自然不同,二妹妹琴棋书画都极尽善美,早年便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多少人踏破门槛求亲而不得,便是要入宫侍奉君王的。

陛下虽然因为误会厌弃了二妹妹,但二妹妹本就是天之娇女,冰清玉洁,样样都是拔尖的,二娘希望她能入宫陪伴太子,也不足为奇,贵妃娘娘想必也是问过了陛下或者皇后娘娘的,看二娘的样子,若非有十足把握也不会让二妹妹入甄选宴。”

每伴随着西凉茉说一句话,大长公主的眸子就冷下来一分,直到最后便是一片森寒:“十足把握?韩氏凭什么十足把握?”

西凉茉赶紧捂住唇,强自笑道:“公主,茉儿不过随口一说。”

大长公主看着她仿佛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即缓和了语气,冷漠地道:“本宫不会怪罪于你,只是你心中属谁,竟然连太子爷都入不得你的眼么?”

看着大长公主锐利而咄咄逼人的目光,西凉茉暗自冷笑,随后垂下眸子淡淡道:“越女有歌——心悦君兮,君不知,公主难道不明白,眼里若有了那一个人,便是再好的一切,都入不得心中了么?”

长公主如遭雷击,神色有些恍然,呐呐道:“我当然知道……。”

随后便匆匆起身道:“本宫先行一步,银票已经给了掌柜。”她临走也未曾忘记拿上西凉茉给她的脂粉香露。

西凉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容清冷:“心悦君兮,君不知。”

如今,她的布局已成,就看明日,西凉仙是否能入瓮了,韩氏若知道当初在赏荷宴上准备对付自己的刀子,如今转来成就戕害了女儿的利刃,不知会否心痛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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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咱们静候明日某女倒大霉吧~~~~至于阿九萌物~~既然乃高阶萌物,必定不是那么随便就能扑倒的~~~~自有他无比傲娇的时候。而且双方现在处于既是合作者,又是对手的时候,阿九想要驯服小茉,小茉也只想利用阿九,所以现在不要期待她会爱上他。

小茉现在实力不如人,暂屈下风而已,等她羽翼丰满的时候,当然是就是扑倒阿九,拿小鞭子抽打他屁屁的时候,嘿嘿。

某悠:阿九,有好多童鞋想知道你年方几何?

阿九掩唇悠悠一笑:拖去剥皮,剥皮完,再告诉你,本座年方几何。

(阿九碎碎念。随便问美人年龄的人都去死,去死,去死!)

还有最后一句…谢谢大家的票票支持,真的……阿九也是要月票的~~要月票来养的哦~

第七十章恶上恶上

太平大长公主正准备下楼归府,忽然听见走廊另一头西凉茉随身的大丫鬟白蕊正将一名身着鹅黄衣裙,装扮雅致的少女送入一间厢房,白蕊正转头唤楼下的小丫头:“还不去准备香茶点心给县主的厢房送来,一会子再将那几篮从新洲采买的胭脂送上来。”

言罢,白蕊便也随之进入厢房。

大长公主的脚步一顿,身后也传来西凉茉与另外一个大丫鬟白玉交谈的声音:“什么,二姐姐来了,不知公主殿下是否已经走了,可别让她们撞上。”

听着身后脚步匆匆,大长公主眉间一凝,目光落在隔壁房门大开的那间厢房上,她眉头一拧,转身绕进了那间厢房,让自己的侍女将门关上,随后她静静地坐到了靠近西凉仙厢房的那一边,果然隐约能听见那一边厢房里对话的声音。

太平大长公主不顾高贵公主形象,立刻将耳朵靠着那一扇薄薄的墙壁侧耳细听。

那一头正传来了西凉仙矜雅而隐含傲气的声音:“怎么,难道就因为公主殿下觉得我们配不上太子殿下,我们便不能参与甄选太子良娣么?”

西凉茉轻叹一声:“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博学多才,姐姐我虽有郡主封号,却也自知配不上太子殿下……。”

太平公主在这一头暗自点头,对西凉茉的一番话颇为赞同,也生出几分好感,好歹还是个明白自己斤两的。

西凉仙在那一头冷笑:“我看大姐姐是心中已有属意之人了,不过姐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你母族衰微,根本不能襄助殿下,我却不同,不但贵妃娘娘是我姨母,韩家更是出过数位皇后与皇妃之族,父亲从小最疼爱的也是我,所以你最好明儿乖乖地助我一臂之力,否则……哼。”

太平公主冰冷的眼底掠过轻蔑与森寒,西凉仙这贱人勾引皇兄不成,竟想仗着韩婉语那贱人之势还想登上太子妃之位么?可笑!

这时,西凉茉又说话了,声音温柔地劝慰:“妹妹,你我已经生在富贵之家,何必定要与人争个高低,以妹妹之姿,便是不入宫,做个一品夫人也是可以的。”

西凉仙很是轻蔑地回道:“你这般姿色才德自不敢攀龙附凤,我却不同,至于那位公主殿下,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自然是看我们这些冰清玉洁的年轻姑娘不顺眼的了,我又何必理会她?”

太平大长公主原本是如今陛下最小的妹妹,皇帝登基的时候,她也不过才四岁,比皇帝的太子也不过大了三岁,当今皇帝也并非最初的太子,只是后来太子与前面兄弟皆不中用,先皇又爱重这个儿子,所以才让他继承了王位。

当然这是皇帝登基后的官方说法,当年究竟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自古以来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皇帝登基后,第一时间将反对自己的兄弟杀了好几个,又放逐了两个王爷,废了三位据说勾结废王意图谋反的公主为庶民,所以至今只有当初有从龙之功的宁王与从不参与政事,整日眠花宿柳名声极差的梁王得以幸免,而皇帝唯一的同胞小妹便成了年龄最长的公主,底下那些更小的公主更是不成威胁了。

按理说皇帝应该很疼爱这位胞妹,太平大长公主初初确实是非常得宠的,但后来西狄来犯,当时的靖国公西凉无言还是镇边抚远将军,乃是就职于蓝大元帅的旗下一员骁勇善战的大将,虽然与蓝大将军历经大小二十多场战役,终于将西狄挡在国境之外,但西狄之盛并不弱于天朝,即刻向天朝提出要皇室嫡女和亲与纳贡的要求。

一句皇室嫡女断绝了天朝打算用皇亲贵女加封公主和亲的打算,而唯一适龄的皇室公主就是年方十五的皇帝亲妹,于是皇帝不顾小公主哭闹,将她封了太平大长公主嫁给了西狄大皇子,奈何十年之后西狄大皇子却死于皇室内斗,太平大长公主无子,不肯留在西狄。

而此时,西狄正是内斗火热之时,无暇他顾,就同意了天朝的要求,将太平大长公主送回了天朝。

皇帝对这个小妹妹心中有愧,自然对她是万分呵护,事事都给予最好的,奈何大长公主已经不若曾经活泼纯真,总是浑身冰雪似的,冷若冰霜,也不肯依皇帝的要求再觅良人。

太平大长公主牺牲自身换来一段天朝太平,所以虽然她待人高傲冷酷,在朝地位却是相当超脱,受人尊敬的。

即便纨绔子弟们在背后议论她虽然依旧貌美,但却是个心如死灰,无人要的老寡妇,当公主面前,却人人恭谨。

太平大长公主不是不知道,多少有人对自己都有些议论,毕竟一个女子死了丈夫,总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却从没有亲耳听到如此刺心。

如今听到西凉仙如此言语,顿时勃然大怒。

她面若冰霜,一下子站了起来,眼中闪过森然杀气,但还是忍耐住了,慢慢坐下来,只是身上散发的冷酷,让一旁伺候的侍女都不寒而栗。

西凉茉柔婉的声音里含了三分怒意:“妹妹,切莫如此妄言,公主若非为我天下苍生,如何牺牲这年华锦绣去成全男人们的野心,男人们不明白女儿身之痛苦艰难,你身为女儿家,难道不明白么,听说彼年公主容貌冠绝京都,与才德出众的少年太子并称天朝双璧,必定有许多才俊想求,却离家去国三千里,真真是叫人感叹唏嘘。”

西凉茉一番感叹,宽慰了隔壁太平大长公主一颗冰冷的心,她略略轻叹,想不到贞敏无意中竟能体察她的心境。

只是……西凉仙!

太平大长公主金珠面纱下露出一丝冰冷而残酷的笑容来,轻喃:“冰清玉洁,好一个冰清玉洁的端阳县主。”

她泠然起身,推门下楼,领着自己的侍女悄然从后门离去。

而太平大长公主所不知的是,就在她离开国色坊大门的那一刻,西凉茉便推门而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一旁白蕊领了个面容陌生的少女出来,她赫然穿着西凉仙平日最爱的一身装扮,她一出来便对着西凉茉福了福身子:“郡主。”

一口矜淡的声音竟与西凉仙不差半分。

西凉茉看着少女,微微一笑:“怜儿,辛苦了,去楼下章管事那里领十两赏银给小毛头买点零嘴,再给你娘煎两幅药。”

李怜儿很意外这样身份尊贵的主子竟然能记得清楚身为贱民的自己家中诸事,心头掠过一阵暖意,感激涕零地深深伏下身子:“怜儿代替娘亲、弟弟与哥哥谢过郡主!”

西凉茉自得势后,让何嬷嬷掌管了内院的事,但最重要的库房却仍旧是白嬷嬷在打理,并且白嬷嬷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外头替她奔走,寻找与培养可靠办事之人,同时西凉茉吩咐她特别留意一些身世凄凉,却本心醇厚,又有一技之长的人。

白嬷嬷乃缥缈真人身边的婢女,年轻时候混迹江湖多年,自然也深谙鸡鸣狗盗之辈,总堪大用之日的道理。

这李怜儿一家原本是走江湖卖艺的杂耍班子里的重要成员,兄妹三人最擅长做皮影戏和杂耍,靠着这个奉养自己多病的母亲。

李怜儿兄妹三人虽然相貌普通,但是他们的母亲原本却是秀才女儿,又长了一张好容貌,虽然已经是半老徐娘,日子辛苦,但却难得的并没有被艰苦的日子磨损得太厉害,反而风韵犹存,那日竟然被京城街头的地痞看上,强要抢走去侮辱。

那班主眼看着争抢打将起来,竟然带着人跑了。

兄妹三人哪里抵挡得过那与地保勾结了的地头蛇,兄弟俩都被打了一顿,就是怜儿都要被那地痞抢走。

白嬷嬷手下的人早已注意这个表演手法精妙的兄妹三人许久,见此岂有不救之理,当即禀报了白嬷嬷,救下了这一家子,在西凉茉的指示下放到自己的庄子里养了起来,又让大夫治好了他们兄弟的伤。

三兄妹各有所长,却从此对西凉茉感激涕零,愿意卖身于她,为她所用。

这不,最擅长口技的李怜儿,如今就派上了大用场。

西凉茉看着李怜儿千恩万谢地远去,轻叹,有人善良而淳朴,只一点点恩惠便能得到对方以身相报;奈何有人身在朱门大户,锦衣玉食,却总不满足,想要踩着别人上位,得到更多的尊荣,却不知贪心太过迟早断送自己一世荣华。

西凉茉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秋风萧瑟卷起片片枯叶,她拢了拢绣着锦绣缠枝莲花的披风,淡淡地道:“我们回吧,明儿还要进宫呢。”

主仆四人打道回府自不提。

且说,这碧瓦红墙之间,宫禁森森之内。

深秋之时,除了御花园外,惟有东宫此处是秋菊放置最多之处,各色秋菊争奇斗艳,还有不少小太监正在大太监的吆喝下不停地从板车上搬动新的艳丽秋菊与一些早开的梅花下来,布置在各处。

一道明黄俊挺的身影正立在东宫藏书阁之上冷漠地看着遍地忙碌的人影“

”太子爷,皇后娘娘对这一次的甄选可真是上心呢,爷今后可又有得忙了。“小覃子在一边打趣道。

太子冷冷地睨了小覃子一眼,转身就走。

小覃子苦笑,赶紧去追:”二爷,二爷,等等小覃子,小覃子嘴贱,自个掌嘴可好?“

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司承乾便早早地被立为了太子,皇后所出之子能活到现在的,也不过这么一个,但皇后并不因此而宠溺于司承乾,一直都对他要求极为严格,所以造就他冰冷淡漠的性格,从来不曾听说他专宠哪一位妃子。

哪怕是对同床共枕的太子正妃,也不过是谨守夫妻之本份。

这让连着失去了两个孩子又坏了身体的太子妃又喜又悲,喜的是她不曾失去太子的宠爱,悲的是,太子从来未曾宠爱任何人,他言行之间极为谨守礼教,堪称典范。

这样的典范,虽然无可挑剔,却少了人间烟火气息。

”太子爷,明日就是您的甄选的日子了,您真的不再听听甄选使的说法么,这一次说不得真能选个温柔和善的女子岂。“小覃子追上了司承乾,抹了把汗,还是硬着头皮道。

”选谁都没有区别,不论怎样的女子,进得这宫闱,总会变成一个样子。“司承乾冷淡地道,他对于选择谁做自己的良娣都没有任何兴趣,何况……

”母后不是已经内定了人么。“司承乾嘲弄地勾起薄唇,冰冷俊酷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小覃子哑然,确实,那日他们去西凉世家的时候就已经在梅林里见过了那两位西凉家的小姐,不管是西凉本家的嫡长女,还是那位看似温柔的贞敏郡主都不是好相与的主,不管她们谁再入主东宫,东宫都不会太平,偏偏皇后娘娘却道这样的女子才能护得住自己和孩子。

司承乾俊酷线条分明的脸上满是冷漠嘲讽地道:”女人都是贪婪而自私的东西,不管谁能得到良娣之位,若她们不曾惹出大事,本太子都不会理会,若是再有那些不安分的……哼!“他并不介意再处置掉几个没用的女人。

司承乾冷漠地看着那些争奇斗艳的遍地鲜艳秋菊,宽袖一挥,霎那间,美丽的秋菊便被吹折得花瓣凌乱,纷纷落地。

……

这日一早,西凉茉起身的时候,白玉早已为她准备下了一身淡粉色绣吉祥云纹的半臂,白色宽袖鲛珠纱的上裳,再搭了一条艳丽的百蝶穿花百褶石榴裙与浅黄披锦。

西凉茉穿好后再让白玉为她挽了双环髻,戴上那套百里青命人送来的红珊瑚的头面。

白玉有些不死心地嘟哝道:”郡主,这一身虽是艳丽,可是却将小姐的美貌压了下去呢,这珊瑚头饰如此精美,应当配素色衣衫方才显出它的妙处,郡主咱们换一套可好?“

西凉茉容貌属于柔美类型,穿一些淡粉、淡蓝、淡紫色,颜色浅淡的衣衫便能将她的容貌娇柔婉约,清新如晨曦的气质衬托出来,若是这一身浓墨重彩,却生生将她的美丽给打了个三分折扣,这让拥有一双搭配妆点巧手的白玉怎么忍得住。

西凉茉却很满意这一身看着喜气其实流于寻常的搭配,她笑笑,边给自己戴上一只明珠耳铛边道:”好了,何必计较这些呢,你家郡主就是不想去与那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才如此装扮,怎么,你想陪着我进宫,一辈子不嫁人,还是也想嫁给太子,以后也好混个娘娘做做?“

白玉一听,慌忙摇头,嗤道:”得了,郡主,您就爱挤兑人,还娘娘呢,一个不妙,活不活得到太子登基都是另外一说,白玉可没那富贵命。“

白蕊端了早点进来,正巧听了白玉的话,笑眯眯地道:”那是,咱们白玉可是要嫁人的,哪里能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当老姑娘呢!“

白玉顿时羞恼起来,跑过去掐白蕊:”你这小蹄子,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日日里胡诹!“

西凉茉看着两个丫头笑闹,不由也低笑出声,眼里闪过赞许,她身边的丫头,就必须在荣华富贵面前依旧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活得长久。

到底白玉是个性子沉稳的,也不多闹,一会子就过来伺候西凉茉用膳,西凉茉正用着紫米粥,外头就传来二等丫头白霜的声音:”禀报郡主,二夫人与县主来了。“

西凉茉一顿,挑了下眉,淡淡道:”请吧,奉茶。“

白蕊和白玉顿时进入了十二万分的戒备状态,或者说莲斋的人都呈现了十二万分戒备的状态。

毕竟上次西凉仙一出现,就给莲斋的人带来了一场灾难。

莲斋的下人们虽然面容恭谨,但目光极为警惕而厌恶地盯着她们。

西凉茉用银子安抚了所有被西凉仙责打的下人,自掏腰包给他们每个人的月银里都涨了一两银子,并态度亲切地亲自去慰问,对比西凉仙那高高在上冷血无情的态度,西凉茉彻底地赢得了原本还有些彷徨的下人们的心,莲斋在此难后,反而空前地团结起来。

倒是不少其他院子里的人看到莲斋虽然在何嬷嬷手下管理非常严格,赏罚严明,但主子从来不拿下人出气,而且待遇都比别处高上一节,纷纷削尖了脑袋想挤入莲斋来。

韩氏和西凉仙看着莲斋的下人们那副模样,却偏偏如今有求于他们的主子,只得按捺下心中一口不悦之气,匆匆过了白玉桥,进了莲斋正院子。

西凉茉甚至没有站起来迎接她们,只是放下手上的勺子,慢条斯理地对着她们两人笑笑:”二娘,二妹妹,真是稀客,今儿怎什么风把两吹就到莲斋来?“

韩氏睨着西凉茉桌子上那些精致的扬州小卷、玫瑰金丝糕、绿玉椰子卷、韭菜水晶虾仁小盒子、上好的血燕燕窝,不由眼里生出嫉妒不满的神色来。

她阴阳怪气地道:”茉姐儿,你一个人用得了这么多早点么,听说最近莲斋可开销不少。“

这些点心之精致,必定不是大厨房做的,这贱蹄子倒是会享受,找了这样高明的厨子来。

西凉茉淡淡地道:”茉儿记得上次去宣阁给二娘请安,二娘那里的点心也不少,当然二娘是长辈多享用一点也是有的,莲斋的嚼用如今除了我的月银,大都是国色楼的进项,也未曾超越郡主规制。“

韩氏被西凉茉一句话噎得气不顺,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却被西凉仙拉了一下,她方才忍住了。

西凉仙在西凉茉面前坐下来,打量起了西凉茉一身的装扮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脸色却带着优雅亲切的笑:”大姐姐自管用餐,妹妹等着就是,反正入宫时辰还早。“

西凉茉自然是将她眼底那一丝不屑收在眼底,倒也不以为意地也打量起了西凉仙,她今日没有如以往那般高挽云鬓,而是梳了个十字髻,两绺乌发编程鞭子顺着脸颊下来挽成两个环,束在脑后,果然戴了百里青给的那一套翡翠头面,细细的翡翠玉珠顺着她的脸颊垂落到肩膀上,三朵精致的翡翠雕成的绿莲花正正安在发髻间,晶莹剔透,并无其他太多装饰,却越发的凸显出一种沉静之美。

她一身浅白渐染绿的翡翠荷叶宫装,腰束金线绣缎,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裙角坠着一片片细碎水晶珠缀出的粉色荷花,外披一层白色轻纱,眉心一点翠玉坠子,雅致娇贵又沉静从容,端庄间,却见一分清水出芙蓉的娇柔。

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二妹妹果然好颜色,真是让人心折,姐姐自愧不如。“

西凉仙和韩氏眼底都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西凉仙却矜持谦逊地道:”姐姐才是富贵荣华,艳色无双。“|

白玉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却还是忍住了。

这是在讥讽自己一身艳俗吧?西凉茉却丝毫不以为意,西凉仙母女这是怕自己悄悄走了,所以一大早来盯着自己的,她也不去理会她们,只自顾自慢悠悠地用完了早点,磨磨蹭蹭地直到两人眼露焦急,她才起身慢腾腾地道:”好了,时辰不早,咱们走吧。“

韩氏母女这才放下了心,立刻急不可耐地起身跟着西凉茉出了屋子。

外头的车子早就套好了,三人分坐两辆马车一路往皇城东宫而去。

进宫的时候,门口的查验身份的太监挡住了西凉仙的去路,虽然客气却很是坚定地道:”此次进宫名单没有端阳县主的名字,县主请回。“

其他人家的小姐也都在等着验明身份,不由都看着西凉仙窃窃私语起来,眼里带着诡秘的嘲笑和异样,谁都知道西凉仙在上次赏荷宫宴上惊驾被皇上厌弃,如今竟然有脸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参加太子良娣的甄选,不可谓不厚脸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