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司承乾的冷静与反应必定会让西凉茉侧目,但这个时候她只顾紧紧地抱着司含玉,颤抖着轻声安慰怀里的少女:“含玉,没事了,咱们得救了,一会子御医就来,你一定会没事的!”

司承乾看着她们,微微颦眉,随后从小覃子那拿了皇后娘娘亲自给他的以备万一的疗伤圣药走上前,打算先给司含玉处理一翻。

但是当他的手触碰到司含玉的雪白脖颈那一刻,他的手指顿了顿,便将那药物交还给了小覃子,随后看着仍旧在抱着司含玉低声轻语的西凉茉片刻,轻叹了一声:“贞敏,你节哀吧,含玉郡主她……已经去了。”

其实不必去摸司含玉的脉搏,他一走近就看见了司含玉从脖子上直接划到胸口的三道熊爪印。

那三道深深的裂口,几乎将司含玉的颈动脉一下子就撕开了,更别说胸前那深可见肋骨的伤口。

想必在司含玉受伤后不久,她就已经不行了。

已经去了?

西凉茉瞬间只觉得当头一盆极冷的水瞬间泼了下来,激得她立刻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司承乾怒吼:“才没有,含玉只是失血昏迷了,你胡说!”

司承乾从来没有见过西凉茉这样失控的时候,他楞了一愣。

而这时候身边的侍卫们已经“唰”地一声拔出了刀,对着西凉茉冷声呵斥:“大胆,休得对太子殿下无礼!”

西凉茉怒视着他们,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没了声息的司含玉,却没有再说话。

司承乾看着仿佛被激怒的兽一样,浑身染血,散发着杀意的西凉茉,心中仿佛有一丝奇异的悸动。

他没有想过面前的女子还有这样的一面,她是纤弱柔美的,她是狡黠的,她是阴险而卑鄙的,她有所有浸淫在权贵之家长大的女子拥有的所有特质,与其他女子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这一刻,她是凶悍的,仿佛想要将说出这样的话的人给一口咬死。

她捍卫着自己在乎的人的模样,浑身染了鲜血,头发凌乱,一点也不美丽,却有一种奇异的动人心弦的震慑感。

让司承乾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种奇特的想法,若是自己有一天成为被她捍卫的对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只是,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便惊到了他,他随后立刻将这种想法抛诸了脑后,只是挥挥手,让自己的侍卫们退开,然后,司承乾站定在西凉茉的面前,半蹲下身子看向她,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道:“贞敏,含玉已经仙去了,你不用再这样抱着她了。”

西凉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与百里青的奇特的近乎纯黑的眸色不同,司承乾的眼睛是呈现一种琥珀样的棕色,里面黑色的瞳仁冷正冰冰地盯着她。

没有任何温情,没有任何遮掩,他只是在冷酷地告诉她一个事实。

西凉茉呆滞了片刻,随后慢慢地低下头,用手伸到了司含玉的鼻尖前,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温暖湿热的气息。

西凉茉却仿佛手被烫到一样立刻收了回来,她垂下眸子,将怀里的少女搁在地上,随后忽然开口了:“臣女逾越了,还请太子爷见谅,含玉她最喜欢自己穿得鲜艳美丽,又干干净净的,一会子太医来了,还请太子交代御医将含玉身上的伤口一一清洗,缝合,再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带她去见德王妃和小王爷。”

说罢,她梭地一下站了起来,忽然劈手抢过临近侍卫身上的刀,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挥刀割断了自己已经破破烂烂的裙摆。

侍卫们一惊,瞬间又拔出刀来防备地挡在司承乾面前。

司承乾看着她不由一怔,颦眉道:“贞敏,你要做什么?”

西凉茉拿了手上的破布撕成一条带子,随后将自己凌乱的长发随意地绑在了头顶,扎牢。

然后,她看了一下眼司承乾,淡淡地道:“报仇!”

她已经没有兴趣多此一举地在司承乾面前装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的样子。

说罢,西凉茉再次身形一动,毫不客气地欺身上前,再次粗鲁地抢过了其中一名侍卫的弓与另外一名侍卫的箭袋。

随后,她看也不看瞬间朝她举起刀的侍卫们,立刻足尖一点,又没入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御林军侍卫们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贞敏郡主这样的一个弱质女流的武艺竟然不输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或者说比他们的大部分人都还要高明。

侍卫们有些惴惴不安地悄悄瞥向太子爷,生怕被太子爷责怪自己竟然连一个女子都挡不住。

但司承乾却望着她的背影,依旧是颦眉深思的模样。

他在西凉茉背着司含玉落地的一刹那,就感觉到西凉茉是有武艺的,而且武艺不弱,但是他方才见她神色之间有不自觉的狂躁的模样,脸色也一片绯红,分明是因为瞬间太过调用内息,以至于丹田气海有了气竭的模样,这对武者来说是颇为危险的事。

何况,她眼里带着隐约猩红,似带着泪光,所以他才用冰冷的话语刺激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哪怕她哭了出来,也好让那股子气彻底地泄出来,省得冲伤了她的肺腑。

但是司承乾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说完,以为西凉茉会因为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崩溃地哭泣,他甚至动了安慰她的念头,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瞬间就接受了司含玉已经死去的消息,而且迅速地做了报仇的决定。

她还如此嚣张地直接抢了自己的侍卫的刀箭就这么跑了!

司承乾本该是感觉到被冒犯的愤怒才对,但此刻他的心里却莫名地浮现了一丝忧心,随后立刻道:“所有人,立刻跟上郡主!”

他正要前去,却忽然发现侍卫们一下子将他围了起来,竟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是聋了么,没有听见本宫的话么!让开!”司承乾大怒。

侍卫统领立刻深深地躬身:“太子爷,下官不能让您以身涉险,您身为一国储君,若是有事,不但下官不能对陛下和皇后娘娘交代,下官更无颜面对天下百姓交代!”

“太子殿下三思!”一众侍卫们齐齐地跪地,就是不肯让出路来。

司承乾气怒又无奈,却也无力地明白侍卫们的话是对的,身不由己的挫败让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咬牙冷冰冰地下令:“去,除了留下六个人跟着本宫,其他人立刻跟上贞敏郡主!”

“是!”

侍卫们这才齐齐应是,立刻依照命令立刻分头行动。

——分界线——

西凉茉执着刀,背着弯弓,顺着之前她背着司含玉一路滴落的血迹掠行。

刚才所有人都仿佛以为她是受刺激过度,凭借着一股子意气要去报仇,但只有西凉茉自己才清楚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她方才那股子邪火已经在接受司含玉已经死去的这个事实瞬间,就已经彻底消散。

丹田中那股子烧灼之意也渐渐缓和了下去,不再如烧干的水壶一般难受。

而这个时候,一定是那个放出棕熊害人的卑鄙小人最得意和忐忑的时候,得意的是她的目的已经基本实现,忐忑的是,她并不确定要害的人是否已经真的死在了她的诡计阴谋中。

所以,这个时候,那人一定不会那么快离开,而是试图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

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冲回去,说不定就能直接为含玉报仇了!

西凉茉眼底闪过一丝森然杀气,随后加快的脚步,如疾风掠影一般运足了轻功在树林间跳跃穿行。

身上没有了负担,又复仇心切,她的速度比逃离棕熊的扑杀之时要快了不止一倍,几乎一下子就将那些追上来的侍卫给远远地甩开了。

不一会子,她就远远地看见了那一条出事的溪流,却没有看见那两只嘶吼着的大棕熊,可是她却看见了正在迅速地拆卸着两个大铁笼的的人。

西凉茉顿住脚步,足尖一点,悄无声息地跳上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从树杈上向不远处的那几个人看去。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人早早就将这两个装着大棕熊的铁笼偷偷地运上了岷山,为的就是等她们来到溪边的这一刻,好让她们步入死亡陷阱。

但现在的西凉茉没有确定对方针对的到底是司含玉,还是锦雨,又或者——自己?

而此刻,她凝神望去,果然看见了一个自己非常眼熟的身影。

“快点,你们拆完了立刻混进打猎的队伍里,然后我再与小姐一同回营地!”一个老嬷嬷在那身影边指挥着她们的奴仆。

随后,她看向那道身影,有些担忧地道:“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如今躺在地上的那一位已经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要不要再去补上一刀,还有那两位郡主,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司含香柔软天真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异常的冰冷诡谲:“哼,不必了,锦雨那贱人就是活下来了,也废了,那副样子怎么可能得到哥哥的心,至于司含玉和西凉茉,本小姐倒是要看看她们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运!”

司含香顿了顿,很是遗憾地嗤道:“我看司含玉那矫情的玩意在本小姐的爱宠爪下受了那样的伤,定然活不长了,真想看看母妃看见自己两个亲女儿都变成那副样子以后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那嬷嬷这才笑道:“恭喜小姐,夫人的大仇得报!”

司含香得意又狡黠地笑了起来,随后又忽然很懊恼地冷哼:“倒是那个西凉茉才是个奸诈卑鄙的,竟然和锦雨那贱人互换了衣衫,否则这个时候躺在那里的应该是她才对!”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伴随着破空之声,她身边那正在拆铁笼子的仆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便瞬间倒在了地上。

“谁!”那老嬷嬷立刻伸手就去拉啥司含香,同时大喊另外两个傻住了的仆人:“快,保护小姐!”

但是她话音刚落,顿时一只长箭挟着罡风而来直接穿透了她的腹部。

“啊!”那老嬷嬷惨叫一声抱住腹部,躬下身去。

司含香大惊,一把扶住了老嬷嬷,惊惧地道:“奶妈,你怎么样!”

随后她立刻抬头,厉声大喝:“是谁,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不算什么本事,只是跟妹妹你学的而已!”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带着嘲讽响起。

司含香看着从树上一掠而下,款步朝自己走来浑身杀气的女子,蓦然一惊,倒退两步:“是你,你没死!”

西凉茉微微勾了下唇角,嘲谑地道:“是啊,本郡主没死,很遗憾呢。”

司含香看着她,忽然道:“你……你为什么会武功?”

西凉茉拿出一支箭,慢慢地搭上了弓,仿佛很是漫不经心地道:“妹妹不也会武功么,如果不会武功,怎么杀你呢!”

司含香瞬间脸色一白,她大惊道:“你……你敢!”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破空之声再次响起,一道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猛地穿透了司含香奶娘的头颅。

“嗤!”

红色的夹着白色浆液一下子就溅了一边司含香一脸。

司含香纵然心思狡诈,手段狠毒,却哪里见过这样活生生的人在自己如此近距离被射杀,她几乎可以看见奶娘的眼珠子瞬间暴突的样子,和听见那利剑穿破颅骨,再带着脑浆穿出的声音。

而她的奶娘在那一刻痉挛性地扯住了司含香的手臂,向她身上栽倒。

司含香被这么一扑,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惊恐与恶心瞬间攫住了司含香的心,她忍不住放声尖叫:“啊——!”不停地挣扎,踢踹,好一会才将她的奶娘给踹开。

她的奶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疼爱的小姐会这样无情,两眼瞪着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啊……啊……。”的声音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抽动了一会就没有了声息。

西凉茉睨着倒在地上兀自瞪着眼喘息不止的司含香,冷漠地道:“怎么样,这种亲近的人死在眼前的滋味怎么样?”

随后,她顿了顿,又挑眉道:“当然了,对于你这样的蛇蝎心肠之人而言,死这么个把两个人都也是无所谓的呢。”

司含香喘着大气,恶狠狠地怒瞪着西凉茉:“蛇蝎心肠,你又好到哪里去,五十步笑百步,今天只是你运气好发现了我们而已,怎么,司含玉死了对吧,她死了对你又有什么损失,假惺惺做出这副样子做什么,哼!”

西凉茉忽然弯起唇角,冰冷而极具玩味地笑了:“是啊,我们都一样蛇蝎心肠,不若来试试,是毒蛇吃了毒蝎,还是毒蝎蜇死了毒蛇!”

“好啊!”司含香不等她话音落地,忽然从身上抽出一对泛着蓝光的匕首就向西凉茉狠狠地刺去,动作之快,几乎让人完全意料不到。

但西凉茉早就防备着,司含香快,她更快!

她一抬手将手上的长刀瞬间砸向了司含香,司含香猝不及防,直接用一对匕首一格挡,就将那把长刀隔开了!

“哼,你的本事就这样而已嘛!”司含香冷笑,正要纵身扑上,却错愕地发现西凉茉已经借着那一挡的瞬间,抬弓瞄准了她。

电光火石间,那利箭瞬间朝她直射而来。

距离太过接近,司含香甚至都来不及变换身形,眼看着那利箭直接朝她头颅射来。

司含香竭力一扭身,避开了头部,却瞬间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一阵剧痛,她也在下一秒就被利箭给穿透肩膀的力度直接击飞了出去,跌倒在地。

司含香从小也是娇贵着养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痛,她尖叫一声,捂住了肩膀。

但是下一刻,另外一支利箭又穿透了她右边的大腿,剧痛再一次司含香惨叫出声,她惊恐地往后挪着身子,血迹蜿蜒一地。

“嫂嫂,嫂嫂,你饶了香儿吧,香儿知道错了!”

西凉茉睨着她,冰冷又恶劣的微笑:“妹妹,咱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以前卫灵公以奴隶做为‘人兽’来狩猎,今儿是春日宴狩猎会,只是狩猎野兽多没意思,不若这样,你来做那被猎的‘人兽’,我来做猎人可好,若你跑得出去,我就不杀你!”

司含香立刻惊恐地摇头:“不,嫂嫂,我不要!”

傻子都知道西凉茉绝对没安好心!

西凉茉的回答就是又一支利剑直接穿透了司含香的左小腿。

“你跑不跑!不跑我就直接让你变成你奶妈的模样,再剥光了你,让你哥哥看见你死得最丑的样子!”西凉茉冷冷地道,语调冷酷而残忍。

司含香惊恐之极,不敢再做停留,只怕自己下一刻就变成了自己奶妈一模一样的恶心模样,她立刻转身就跌跌撞撞地跑开来。

剧痛让她浑身颤抖,伤口一路失血,染红了路边的草叶,就像方才司含玉的情景一模一样。

西凉茉冷眼瞅着她速度也还算颇为快,心中嘲弄地冷笑,果然人的求生意志是无穷的,受了这样重的伤,司含香竟然还能跑得那么快。

她弯弓搭箭,慢悠悠地瞄准那不远处的身影,“嗤”地一声放箭。

“啊!”司含香尖叫一声,动作慢了慢,还是不敢回头不停地往前走。

一支又一支的利剑不断划破她的衣衫和肌肤,她已经浑身狼狈不堪,惊恐惶惑,浑身剧痛不已。

就像一头困兽,在猎人的死亡陷阱里被戏耍,玩弄,她挣扎,翻滚,却怎么也躲不开对方绝命追踪。

直到她肩膀上再次插上了另外一支箭,几乎再也跑不动跌坐在地,愤怒又绝望地看着那代表着死神的身影再次靠近。

西凉茉就是要她享尽了绝望与愤怒,再杀了她。

就在西凉茉再一次冷酷地弯弓搭箭,准备射穿司含香的头颅时,忽然一条软鞭一下子卷住了她的弓箭。

司含香绝望地抬头,随后惊喜地叫出了声:“流风哥哥,救我!”

西凉茉充耳不闻,灌注内力于长弓之上,猛地震开了那道的软鞭,再次冷酷地瞄准了司含香。

一道俊逸的人影伴随着冷叱响起:“茉儿,住手!”

那道软鞭再次缠上了西凉茉的长弓。

西凉茉冷冰冰地看着司流风俊美的脸,一字一顿地道:“她杀了含玉,放手!”

司含香立刻尖叫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杀含玉,哥哥,你不要听嫂嫂胡说,含玉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和我没有关系!”

西凉茉根本再懒的理会司流风还在自己面前,正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毫不客气地直接再次弯弓搭箭。

“西凉茉,你这是做什么!”司流风不悦地颦眉,一把抓住了西凉茉的箭。

“你是信我还是信她,那野兽笼子还在后面,你从那个方向来,想必也看见了吧!”西凉茉阴沉着脸逼视着司流风。

他能从那个方向找来,说明这个她们遇袭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来,她不信他没有看见那来不及拆完的兽笼。

司流风看向浑身是血的司含香,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暴怒和杀意,那种神色看得司含香浑身颤抖,她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司流风,颤声道:“哥哥……哥哥……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但她知道司流风必定是发现什么了。

司流风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松开压住西凉茉弓箭的手,只喑哑地道:“逝者已矣,茉儿,杀了含香,含玉也不会再活过来!”

西凉茉微微长大了瞳孔,不敢置信地看着司流风,随后咬牙切齿:“如果我一定要杀了她呢!”

“茉儿!”司流风脸色掠过痛色:“不要为难我,我不能一下子失去两个妹妹!”

西凉茉上下打量了一下司流风,轻声冷笑:“司流风,你真让我恶心,若我非杀她不可,你是不是要休了我,嗯?”

小白不知道何时飞过来,对着司流风嘎嘎地凶狠尖叫。

就在此时,司含香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尖叫起来:“哥哥,那只鸟……是她,她就是那夜在船上偷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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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和离

因为司含香的尖叫来的太过突然,司流风只是一愣,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哥哥,你不记得了么,西凉茉养的那只丑鹦鹉,就是那只唤来乌鸦攻击我们的又丑又怪的鸟啊!”司含香看着司流风,心急的再次叫了起来,忍着几乎要大量失血即将昏厥过去的晕沉,用尽力气指着飞在半空中的小白。

小白终于怒了,一仰头叫了起来:“嘎嘎……尜尜!”

你才是丑鸟,你全家都是丑鸟!

老子是凤凰和苍鹰的后裔,是神鸟,神鸟,知道吗!

就在小白的刺耳鸣叫声响起来后,忽然森林深处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各种或者柔和或者尖锐的鸟鸣,此起彼伏,就如同呼应一般,随后林间忽然“扑啦啦”地飞出来一群黑色的乌鸦,不由分说地猛扑向了司含香,不停地啄咬她。

司含香恐惧地瞪大了眼,尖叫一声,拼命地挥动着手臂试图赶走那些乌鸦。

这般又惊又痛又惧,司含香虽然是习武之身,身子骨比寻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家闺秀好,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磋磨,两眼一翻,顿时晕死过去了。

小白这才得意地“咕咕”又尖叫了两声,那些乌鸦一下子就又扑棱棱地飞走了。

司流风的目光只是冷淡地掠过躺在地上被鸟爪子抓得满脸血污的司含香,便定定地凝在了西凉茉的脸上,眸色复杂又古怪地盯着她许久:“竟然……。”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也顺带平缓一下子自己大受冲击的认知,随后才继续道:“竟然是你!”

“没错,那日在船上的人是我。”西凉茉在决定为司含玉复仇的那一刻,也没有再打算隐瞒了,所以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司流风没有想到她竟然那么干脆地承认了当日的事,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当有什么反应。

但是,片刻之后,他就睨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地道:“为什么?你身后的人是谁,难道是国公爷?”

西凉茉淡漠地道:“我身后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小王爷也不必知道,小王爷只要知道司含香,我是非杀不可,让开!”

“难道你身后还有其他人指使你这么做吗,为什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司流风的目光渐渐锐利,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但他握住西凉茉弓箭的手却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

西凉茉冷嗤了一声,看着他:“小王爷,看来,咱们根本说不到一块去,还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倒是真想不到你能为一个庶出妹妹,竟然连自己孩儿与另外嫡出妹妹的死都不追究了,也不知道谁才是你的枕边人。”

司流风忍着怒气道:“你骗了我,难道就一点愧疚都没有么!”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原来是有的,不过等我发现小王爷你也不那么简单的时候,我就理直气壮多了,不是么?”

司流风一下子哑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西凉茉的这一面,这么得尖刻、狡诈、冷酷而手段残忍,他颦眉看着她,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前的女子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司流风目光凝重地看着西凉茉。

西凉茉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小王爷,你在说笑话么,难道还有人敢冒充贞敏郡主?”

说话间,她忽然手臂一抖,内力化作寒气瞬间灌注于手上的弓,司流风没有防备,顿时觉得握住弓箭的手仿佛摸在了千年寒冰之上,令他下意识地就松了手。

西凉茉立刻指尖一拉,将弓弦拉成满月,白羽箭瞬间挟着凌厉与杀意向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司含香射去。

司流风大惊,他没有想到西凉茉说动手就动手,竟然在自己面前还要坚持要杀含香,他来不及阻止西凉茉射杀的动作,只能立刻瞬间足见一点,半空中折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手上的软鞭瞬间向司含香卷去。

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将司含香拖离了原来的位置,但白羽箭也随之袭到,只听‘嗤’地一声,伴随着昏迷中司含香一声闷哼,那白羽箭一下子射进了司含香的右胸。

但因为准头已经偏了,而且司流风的鞭子所挟的劲气也令白羽箭的去势和准备偏了偏,只是堪堪地射进了司含香的右胸口。

西凉茉眼中冷光一闪,睨着司流风:“司流风,你挡得我初一,你难道还能挡得我十五么。”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来:“你要什么女人没有,司含香并不算什么尤物,也值得你这样护着,还是你不得这种被自己血脉同源的妹妹所爱慕的感觉?”

她就不信司流风看不出来司含香对他的倾慕。

司流风瞬间大怒,冷睨着西凉茉:“西凉茉,你胡说什么,而且,你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是德王府的少王妃,夫为妻纲,难道你要违背你的夫君么,若是再如此放肆,休怪本王爷一纸休书让两府面子上都不好看!”

西凉茉看着他,眼底掠过一丝玩味的光芒,她慢条斯理地轻嗤:“好啊,既然小王爷想好了,那咱们就从此各不相干罢了,我想德王妃一定很喜欢这个消息。”

怎么,这是拿休妻来威胁她么,也许这个世间大部分女子还真就是怕这一份休书与流言蜚语,但真是不巧,她却不是那些女子中的一个。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道:“但是并非是休妻,而是——和离!”

司流风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丝毫也不在意自己的威胁,甚至如此干脆地答应了,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瞬间阴沉下来:“你是什意思,西凉茉,你已经嫁入我德王府,从此生是我德王府的人,死是我德王府的鬼,本王若不开这个口,你又能如何!”

西凉茉挑眉冷笑:“德小王爷,你还想要认我这个妻子,就不怕我随时会对司含香下手么,何况,你真的想要留我,就不怕本郡主一个不小心将德小王爷就是天理教教主的消息说漏了嘴,不知御史和陛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看小王爷,怎么看德王府,若是给您安个谋逆的罪名,那可不妙了。”

司流风一震,目光如剑,挟着凌厉的杀气射向西凉茉:“西凉茉,你休得胡言!”

西凉茉慢条斯理地抚摸过手中长弓:“是本郡主胡言,还是小王爷糊涂呢,小王爷不就是怕我会泄露你的秘密,所以才想将我控制在你手中么,既然如此,本郡主倒是劝小王爷一句,不若咱们好合好散,总是夫妻一场,当然,若是小王爷以为你可以在这里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诛杀了,那就另当别论。”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司流风眼底在方才的那瞬间闪过的杀气。

司流风看着她,神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他忽然放软了声音:“茉儿,你也说咱们是夫妻一场,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能像曾经那样相敬如宾,难道本王待你不好么,只要你愿意回来,本王可永远不追究过往之事,若是因为你不喜静雨,那本王便让她作回丫头就是了,你该知道本王待你之心。”

西凉茉看着他悠悠道:“倒也算不上不好,小王爷待人自然是很有一套的,茉儿自然也曾想过或许就如此下去,将就一世,终归女子也是还要嫁人的,茉儿也无甚需要小王爷为我将就什么,你自去抱你的美人娇妾,我自做我的孤傲王妃,做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也就罢了,只可惜,德王府水的那么深,若是一不小心失足落水,尸骨无存,茉儿可是怕死得很呢。”

她是白痴么,如今这样撕破了脸,她还回去,谁知到什么时候她这个德小王妃就悄无声息地‘没了’,何况,她真是有点儿倦怠了德王府这种日子。

若是哪日他们真的因为谋逆,又被百里青给抄家斩首加流放的话,她岂非成了待罪之身?

百里青那个千年老妖必定会很乐意看见自己求他,或者寄人篱下不得不好好奉承取悦他的模样。

所以从洛阳回来的时候,西凉茉就已经基本上打定了主意,若有机会索性早日远离了德王府这个是非地才是上策,至于令牌什么的,可以换一种方式查觅。

人不怕犯错误,就怕犯错了一直不改,她当初棋差一着,进了德王府这个浑水坛子,如今自然是要早日脱身的时候了。

司流风听着她说话,虽然听着仿佛是自嘲之语,但里面竟然是丝毫没有将他放在心中的意思,只不过是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一种莫名的恼怒与不舒服令司流风不由自主脸色愈发的沉冷了下去,想他司流风出身高贵,又是京城第一佳公子,多少名媛淑女都想要得他多看一眼,当初他选了那么久,才挑中了她,本以为西凉茉就算不是欣喜若狂,也总归如是对他有所倾慕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在酒楼里,他分明是看到了她眼底对自己的恋慕,不是么?

司流风声音冰冷而沉缓:“茉儿,本王当初也是因为你素有贤德温柔的美名在外,更是以为你我是彼此有心相许,所以甚至甘冒被指谪负心薄幸之名,推了原本西凉丹小姐的婚事,只为一心求娶于你,却不曾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本王的自作多情么!”

西凉茉淡淡地道:“小王爷,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要承认咱们当初不过是各取所需有那么难吗,你若是真想娶我那坏了名声,又毁了美貌的四妹妹,又怎么会因为在酒楼那次与我偶遇就改了主意,只是虽然茉儿并非你所想象中的温柔贤惠,也不曾坏了你德王府的名声。”

她又道:“茉儿甚至允许小王爷你任意娶你所爱,所喜,甚至生下子嗣,自问已经是对得起你们德王府了,我不会取你德王府一分金银,自然也不喜欢人家欠我的,不管小王爷想要做什么,恐怕茉儿都不能拿身家性命来祝你一臂之力,正如一把宝刀却永远只能放在密室里观赏而不能用一般,小王爷不若把目光放长远点,另觅权贵美人,或许对小王爷更有用,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