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流风看着西凉茉,目光深沉,他忽然冷笑起来:“看来本王真是太不了解枕边人了,本王的小王妃竟然这般伶牙俐齿而不自知。”

西凉茉看着司流风手按照在了腰上的剑上:“小王爷这是要动手么?”

司流风淡淡地道:“本王不会杀自己的王妃,但是,本王也不会允许本王的女人挑战本王的权威,或许让王妃你乖乖地跟本王回王府去静养一些日子,或许还是有些好处的。”

说罢,他手一挥,不知树林里何处忽然跃出几名身形矫健的侍卫,一下子拔出刀剑西凉茉围在了中间。

司流风决定要先将西凉茉拿下,带走,只要人在手里,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余地。

西凉茉看了看周围那几名侍卫,他们的太阳穴都高高鼓起,身形壮实,一看就是内家高手,估摸着就是司流风的死士了,她自然也将司流风的想法摸了个八九分,她似笑非笑地道:“也是,说起来,还没有领教过小王爷的功夫,若是小王爷要动手,本郡主自然是要奉陪的。”

话音初落,她忽然抬箭就向司流风射去,挟着凌厉罡气的利箭以开金裂石之力梭地直刺司流风胸口。

司流风立刻挥剑点地,身形一个扭转,瞬间避开了她射来的利箭。

但西凉茉又同时从箭筒里一下子拿出三支白羽箭弯弓搭箭,瞄准他,竟然似丝毫没有看见身边那些持刀劈向自己的死士,

司流风心底忽然莫名其妙地一紧,厉声冷笑:“就凭你的的臂力也想拉开满弓射出三支箭么,倒不若先斗倒本王的死士吧!”

即使武艺高强,内力充沛的女子,不经过特殊的训练也是掌控不好长弓射多箭这样的技艺的。

西凉茉瞬间将利箭放了出去,悠悠道:“那又如何?”

司流风见那三支箭果然飞到一半就失了准头,他正要嘲弄西凉茉的时候,却见她忽然身子一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弧度一下子就避开了身后死士袭来的长刀,她的手忽然如鬼魅竟然在下一刻就搁在了那死士的手腕上。

那死士甚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手上一麻,随后手上长刀即刻脱手。

西凉茉掂了长刀,毫不客气一记雁落平沙,直接击向那死士的下身。

若非那死士实战经验胜过西凉茉太多,立刻直接放弃了身体平衡向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方才堪堪避过了被一刀斩成‘太监’的命运,但饶是如此,他的腹部也被西凉茉一刀给划开个大口子,血和肠子瞬间涌了出来。

那死士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哀鸣不止,已经是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司流风刚才的交手间,是知道西凉茉强的,但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强悍到这样的程度,她不畏惧血,也并不害怕手上沾染人命,他阴沉着脸看着西凉茉:“你果然够狠的。”

西凉茉一刀挡开另外一个袭来的死士,笑道:“彼此,彼此!”

所谓一力破十会,当初百里青曾经专门针对她是女子的弱点,总归无法与男子抗衡蛮力,专门带她走的就是软、狠、毒的的偏锋功夫。

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击必杀,或者令对方失去反抗能力。

如今看来,果然是颇有所成,想必她的师傅大人会很高兴,她杀人不手软。

司流风眸光一寒,直接提了自己腰上的剑,对着西凉茉飞身而上,这不是逞英雄斗勇的时候,西凉茉的身份特殊,知道的又太多,而自己甚至不知道她身后到底是谁,又抱着什么目的,所以他要速速将她拿下,不能让其他人有机会见到她。

何况,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这样忤逆自己!

她休想离开他!

西凉茉看出了他的目的,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方才她才与他如此周旋,就是想要能够拖延时间,但这个时候她也即刻拿出哨子,准备命令小白再来助战。

而就在双方准备拼力一搏的时候,忽然林间响起了瑟瑟之声,随后有一名御林军打扮的侍卫从中跃了出来,他一见西凉茉顿时大喜,立刻用内力回头对着林间大喊:“找到了,贞敏郡主找到了,她在这里,速速报与太子爷!”

此音刚落,顿时就有林间其他人此起彼伏地传开了来去,不断有御林军侍卫从林中跃出。

“郡主找到了!”

“禀报太子!”

不一会,便有大批人马奔驰而来的声音传来。

司流风眉间闪过一丝狐疑,但反应极快地朝自己的死士们使了一个眼色,另外两个没有受伤的死士就立刻抬起那个奄奄一息的死士立刻就趁着喧闹间,不露痕迹地隐没在旁边的树林里。

不过是片刻之间,那批人马就已经奔驰到了两人面前,为首骑在一匹雪白的追风踏云骑上,一身蜀锦绣四爪金龙黑色箭袖胡服短打,身材颀长的男子正是太子司承乾。

“你没事,太好了!”司承乾看着西凉茉好好地站在那里,不由自主地将一直紧紧抿着的唇角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她还是身背长弓,手提长刀一脸冷然,英姿飒爽的模样,心中忽然微动,才想说什么,却立刻又敏感地察觉了空气中飘动着一种不太对劲的气息。

司承乾凝神看去,才发现司流风也站在那里,一手长剑,一手软鞭,而西凉茉也是举着长刀,浑身紧绷,呈现出一种防备的姿态——对司流风防备的姿态。

他不由狐疑地看着两人:“贞敏,你和风弟这是做什么?”

司流风立刻张嘴,想要说什么:“没什么……。”

但西凉茉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是没什么,只是贞敏与小王爷准备和离,小王爷心中不忿,一言不合,所以才动上了手。”

司流风眼底闪过恼怒,却力持镇定,只淡淡一笑道:“太子爷,你别听茉儿胡说,我们不过是方才见了有那棕熊出没的影子,所以才拿出刀剑而已。”

说罢,他甚至上前试图去拉住西凉茉的手,嘴里还似乎半埋怨地低道:“茉儿,在太子爷面前也不知道要收敛些这不知轻重的性子,国公爷前些日子才与为夫商讨朝中大事,难道要让别人以为咱们夫妻不和,两府不和么,小心让那些不知情的人损了你的名声。”

西凉茉怎么会听不出这里面的威胁之意,这是用靖国公府和她的名誉来威胁她么?暗示她最好不要随便乱说话,否则就要如何、如何么?

也许这一招对其他女子有用,但那可不包括她西凉茉,只要靖国公府不是被皇帝问罪,还有这个国公府邸的壳子在这里,她根本不在乎靖国公的利益会怎么样,她都敢将靖国公藏了三年的秘密计划卖给了司礼监,怎么会在乎这些?

西凉茉在司承乾狐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毫不客气一掌击向司流风的胸前:“小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儿的事就是司含香做的好事,如今物证人证俱在,你要保着德王府的名声,甚至不顾怜自己怀孕妾氏和我的性命,但茉儿却也不是个能容得他人欺压的,既然如此,咱们就和离,一会子就去见圣上去好了,让陛下来断个是非曲直。”

司流风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这样偷袭他,好在他反应快也只是被掌风扫到了胸口,虽然闷痛不已,但还好没有受重伤,只是他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一股脑地全说了,顿时气得脸色发白,捂住胸口,一张俊美斯文的脸都扭曲了:“西凉茉!”

在场的御林军侍卫们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一出夫妻反目成仇的戏码,顿时都有些怔楞。

倒是司承乾最先反应过来,他淡淡地看着司流风道:“风弟,请你自重,贞敏怎么说也是靖国公的嫡女,而且还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今日之事,确实疑点颇多,不若就将此事呈报父皇,请父皇圣裁!”

说罢,司承乾看向西凉茉,声音也是一如继往的冷淡,但却还是能听得出一丝关切来:“贞敏,你且先行与本宫回营地,父皇听说你们遇袭的消息非常的着急,正命人四处寻你。”

“含玉呢?”西凉茉看着司承乾,没有接话,只是忽然问。

听着司含玉的名字,司流风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闪过一丝痛楚。

司承乾点点头,沉声道:“含玉……御医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你可以去看看,德王妃已经在那里了。”

西凉茉这次一点也不客气,立刻点头,问司承乾要了一匹马,直接就利落地翻身上马,看也不看一边的司流风一眼,径自策马在御林军侍卫的带领下向山下奔驰而去。

小白也“尜尜”地尖叫两声,一掀翅膀随着西凉茉飞翔而去。

司承乾看了一眼脸色僵硬的司流风,随后淡漠地一转马头,跟着西凉茉继续策马飞奔而去。

司流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神色渐渐变得愈发冰冷阴森起来。

太子……

和他的小王妃很熟悉么,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太子爷竟然会不自觉地露出那种对任何女人都没有的关怀神色,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啊。

莫非……

西凉茉身后的人,是太子?

那她与太子是什么关系?

司流风越想,脸上的神色便愈发的狰狞阴狠起来。

若是他们早有关系,背着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他一定不会放过这对奸夫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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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郡主还没有消息?”宣文帝正在自己的大帐篷里来回踱步,忧心不安。

就是一旁伺候的小连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道:“陛下放心,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忽然帐篷被人掀了起来。

司承乾走了进来,小连子立刻对他躬身行礼,司承乾手一摆,对着宣文帝恭谨地一拱手道:“父皇,儿臣幸不辱命,已经将贞敏妹妹带了回来。”

“哦?”宣文地一喜,立刻看向他身后,急道:“人呢,贞敏可有受伤?”

“回禀陛下,幸得陛下龙威庇佑,贞敏并无大碍。”西凉茉从司承乾身后闪了出来,向皇帝躬身就要拜下去。

宣文帝立刻上前扶起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如同担忧自己儿女的父亲一样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可知朕有多担心?”

司承乾有些异样地看了西凉茉和宣文帝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

西凉茉倒是仿佛一点也不奇怪宣文帝的语气一般,微微一笑:“多谢陛下关心,贞敏虽然没事,但是有一事相求。”

宣文帝正因为西凉茉的平安归来,龙心大悦,随后笑着道:“说罢,孩子,只要你说,朕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司承乾这个时侯,目光就愈发深邃地定在了西凉茉身上。

能做到的一定做到,这个世间有几人能得天子这样一句话,哪怕是他后宫宠妃,亲生子嗣也得不到吧。

西凉茉干脆利落地道:“回禀陛下,贞敏想与德小王爷和离。”

此言一出,除了司承乾外,帐内的众人都微微倒抽了一口气。

和离?

宣文帝怔了怔,随后颦眉问:“为什么?”

西凉茉便简单地将她能讲的讲了一下,当然没有提天理教的事,只说是司含香嫉妒心作祟和司流风的护短让她不能接受。

宣文帝闻言,深深地看着西凉茉:“你可想好了?”

西凉茉点头:“永不后悔!”

宣文见此,便微笑:“好,朕准奏!”

天子一言,便是圣旨,无可更改。

从此,贞敏郡主就只是贞敏郡主,再不是德王府的小王妃了。

只是众人都倒抽一口气,陛下竟然如此宠溺郡主,甚至没有令人去查证郡主说的事,也不曾征询德王府和靖国公府邸的意见,只是郡主这么说,就下了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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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无伤

司流风刚走近帐篷就听见了这一句话。

顿时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梭然僵立在当场,司流风怎么也没有想到宣文帝竟然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就答应了西凉茉的要求,甚至连召他入内询问内情都没有,更别说顾及他德王府和靖国公府邸的颜面了!

此时,帐篷内,西凉茉声音又传了出来:“多谢陛下成全茉儿,茉儿感激不尽。”

皇帝看着西凉茉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他心中也高兴,只觉得成全了她的心意,便道:“茉丫头,你且先去休息,让御医也来为你诊治一番,朕一会就让连公公拟定和离书,回朝以后昭告天下。”

西凉茉再次躬身致谢,随后沉默了一会又道:“茉儿想去看看含玉,毕竟含玉是为了救我才会香消玉殒。”

皇帝捋着胡须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茉丫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也不枉含玉这丫头舍了自己来救你,你就去送她一程吧。”

西凉茉正要拜谢离开,皇帝又忽然道:“等一等。”

随后他看向连公公道:“你陪着贞敏郡主去送含玉郡主一程,就说是朕的旨意,含玉郡主忠淑柔惠,舍己为人,乃为天下女子典范,特敕封为忠淑公主,回京以后以公主礼制下葬,享太庙供奉。”

连公公即刻拱手称是。

西凉茉倒是没想到宣文帝竟愿意赐司含玉哀荣无限,虽然说人死如灯灭,什么荣华富贵不过都是一场空,但是对于德王妃而言,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西凉茉再次对着皇帝拜谢,宣文帝原本想上前扶起她,但是西凉茉却坚持拜了下去,只道:“陛下,这是臣女替含玉来谢陛下恩典,定是要拜的。”

宣文帝闻言,也没有再阻止,任由她行完叩拜大礼,随后与连公公退出了帐篷。

宣文帝看着西凉茉远去的背影,不由怅然微笑,仿佛自言自语似地道:“这丫头,看似个温柔婉约的,性子倒是和她母亲一样倔强得不行。”

不知何时,在帐篷的屏风后慢悠悠地走出一道深紫的身影来,百里青把一叠批好的奏折搁在案几之上,懒洋洋地一笑:“是啊,贞敏郡主,确实是倔强得挺有意思的。”

居然不问过他的意思就这么擅作主张合离了,这小狐狸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觉得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陛下,您就不担心贞敏郡主这么离开了德王府,日后要如何自处,人言可畏……。”百里青悠悠地随口道。

宣文帝还算清俊的眉宇间瞬间闪过厉色,冷嗤一声:“谁敢在背后乱嚼贞敏的舌根子,朕便让她们一世都说不出话来,至于贞敏未来的依托……。”

他顿了顿,眼底满是骄傲地道:“这天下能配得上贞敏的人有几个,只要贞敏开口,看上了谁,朕自然是保她后半生平安喜乐的。”

百里青冷眼看着宣文帝的模样,心中暗嘲——保贞敏平安喜乐?

倒还真是一副慈父模样,却不知道小狐狸前面受折磨的那些年,這位陛下又在何处?何况,居然就这么自以为是地认为小狐狸就是自己流落在外与蓝大夫人的女儿,还真是轻率呀。

哼——!

百里青心中冷嘲,却懒得说什么,只扔下奏折,懒洋洋地道:“既然陛下一切都想好了,自然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微臣批了一上午折子了,去睡一会子。”

“爱卿辛苦了,春困秋乏,爱卿自去休息就是,若有事,朕自让小连子先替你挡下。”宣文帝立刻关心地道。

“嗯/。”百里青点点头,正打算回自己帐篷睡一觉,琢磨着得养足精力,也好晚上去把自己小狐狸抓来好好地磋磨、磋磨。

顺便问问她日后的打算。

宣文帝又有些犹豫地开口:“爱卿,那个……。”

百里青转脸,瞥见皇帝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便有些不耐地挑眉:“陛下可还有事?”

宣文帝这才道:“那个……陈昭仪前日与朕告罪,说是她无意冒犯和冲撞了爱卿,不知爱卿可否宽恕于她。”

陈昭仪原本是皇后娘娘身边一名宫女,最近颇得皇帝亲睐,封了昭仪。前些日子时常在皇帝枕头边嚼舌根,说百里青是祸国殃民的阉人妖孽,其罪当诛,否则国将不国。

百里青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道:“陛下既然不愿意惩罚昭仪娘娘,想必陛下是认同昭仪娘娘的话的,微臣自然也不敢追究什么,既然如此,微臣这祸国殃民的阉人自然只能求去了,正巧最近微臣身体不适,年事已高,告老还乡……”

宣文帝一惊,随后立刻上前对百里青急道:“爱卿,何故如此说话,朕何曾说是赞同陈昭仪的话,切勿要提告老还乡之事,你这一走,不说满朝朝政俗物让朕如何安心修炼,何况还有前往蓬莱仙山寻求长生方士与药物之事,也是你一手主持,爱卿若告老还乡,朕可如何是好?朕必定会惩罚陈昭仪,以告于后宫诸人,安分守己!”

百里青“嗯”了一声,淡淡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惩戒这多舌多语的是非之人,以安臣之心?”

宣文帝立刻小心询问:“爱卿有何意见?”

百里青思索了片刻,随口道:“陈昭仪既然是陛下的爱妾,臣怎么敢太过为难昭仪娘娘,既然陈昭仪是不分是非,又口舌生非,就请陛下去掉她的口舌就是了。”

宣文帝一听,顿时有些犹豫,陈昭仪也就是那一张嘴,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丰润柔软,如水嫩的果子一般,唇齿生香,平日里他在她身上,最得趣的也就是这一点红唇,若是是没了……

但他瞥见百里青眉眼间那一丝不耐烦,便立刻道:“好,一切都如爱卿所言,朕立刻传旨!”

百里青悠悠一挥衣袖:“那微臣就谢过陛下为微臣正名了。”

临走前,他仿佛嘲谑似地一笑:“陈昭仪真是白长了那张嘴,虽然与蓝翎夫人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是蓝翎夫人从来就不会在人后嚼舌根,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也不知道是谁让她有这种胆子学蓝翎夫人的,平白侮了蓝翎夫人。”

话音初落,他就看见宣文帝眼里瞬间闪过一种狐疑、深思,随后渐渐变得暴虐的光芒。

百里青轻笑,转身走出了帐篷,浮光锦制成华美的袍裾在地上无声地蜿蜒成诡谲的纹路。

“千岁爷,要不要……。”魅一的声音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的身边,语气平淡却充满了危险。

百里青淡漠地道:“暂时不必,一个视美貌为生命的女子,没了嘴巴舌头,想必日子过得一定非常愉快。”

魅一轻声道:“但是最近听影部的人说皇后娘娘最近和太子爷动作有些大,据说和靖国公为首的武官们走得有些近,看样子最近就要有些动作了。”

“哼!”百里青危险地眯起眼,唇角勾起一丝阴霾的笑容来:“靖国公那老头儿确实有点着急,怕是因为他谋划三年的事就此功亏一篑,正是懊恼的时候呢,谁知道他这老狗,狗急跳墙做出些什么事来!”

“千岁爷,要不要咱们……。”魅一刚打算说什么,百里青就漫不经心打断了他:“行了,西凉老头那里,本座自然会让西凉茉去对付他,你让影部多盯着宫里的女人们就是了,女人一多,就是个是非之地。”

魅一立刻称是。

两名小太监打起华美的帐篷帘子,让百里青进去,两名美貌宫女立刻上来为他简单宽了外衣,再披上一袭柔软的紫色素缎外袍,伺候着百里青坐下,一人乖乖地四肢着地,头点掌背,以背为矮凳,让百里青搁脚,另外一人立刻跪下来,先是拿了个盛满瓜子的精致宽底小银盘顶在头上,再拿了小锤子小心地帮百里青敲着腿。

百里青闭着眼,也不说话,魅一站在一边的阴影里静静地候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闭着眼,慵懒地轻哼一声,边摸了把美貌宫女头上小银盘里的瓜子磕起来:“真是累煞本座了,这般大好春光,还要帮陛下批折子,连今儿发生的那些热闹好事都没看着,倒还要分神处理后宫女人那些破事。”

魅一面无表情,心中暗自嘀咕,您这是在怨今儿郡主与小王爷精彩的夫妻决裂没让您边嗑瓜子边欣赏才对呢。

“陈昭仪今后没了嘴和舌,便是被废庶人一个,跟千岁爷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就跟当初的淑妃娘娘一样!”小胜子端来热茶,边得意地倒茶,边道

敢瞧不起他们阉人,不把他们当人,哼,看着是个主子,等着你不得宠的时候,还不是一样零落成泥,任由他们这些阉人作践?

淑妃当年冲冠后宫,是韩贵妃都比不得的,还不是被千岁爷在最得宠的时候硬生生让陛下将她送去喂了蛇?

一个小小昭仪也敢大言不惭!

百里青没睁眼,只是懒洋洋地道:“陈昭仪还是陈昭仪,位份不会变,既然她是皇后娘娘的人,本座自会让陈昭仪受刑后早中晚都到皇后娘娘面前请安,让她们一叙主仆情分,皇后娘娘一定很是欢喜。”

皇后娘娘,最近大约是闲得发慌,喜欢整些妖蛾子,这一次就算是他给她们的警告,若是再有下一次……。

百里青轻嗤,他虽然懒得动司承乾,却不表示他能任由他们恣意妄为。

——老子是肥嫩月票的分界线——

西凉茉出了皇帝帐篷的时候,司流风已经不在门外了,她自然并不知道司流风曾经来过,便径自与连公公一同去了德王府的帐篷。

到了帐篷外面不远处的时候,已经看见了不少人伏在德王妃的帐篷外,哀泣声一片。

帐篷之上已经挂起了一朵临时用纸折的白花。

连公公一看,便微微拧眉:“未曾经过陛下允许,这样临近陛下的地方是不允许挂白花的,会冲撞了陛下!”

西凉茉站在不远处,轻叹了一声:“算了,就这样吧,陛下想必不会介意的。”

连公公见西凉茉这么说,倒也是认同的,便不再说话。

西凉茉朝帐篷走过去,那些正在哭泣的仆人见到了她,忽然都露出一种惊愕又怪异的表情来。

西凉茉看在眼底,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径自和连公公掀了帘子进了帐篷。

初进帐篷内,她就听见里面那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声,德王妃正被两个老嬷嬷扶着,趴在那担架边上哭得不能自已。

司流风正在一边安慰于她,所以西凉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见他沉痛地温声道:“母妃,含玉妹妹已经走了,她不会希望看见你因为难过而伤身的,而且雨儿虽然没有了孩子,但是她还是保住命了,若您也倒下了,雨儿看见也会伤心的。”

德王妃捂着脸,泪如雨下,她只觉得自己肝肠寸断,不过是短短这样半日的时间,原本活蹦乱跳的大女儿和小女儿就一个没了,一个重伤。

特别是自己的大女儿,是老德王爷给她的唯一念想,所以自小就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就是这样娇养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却是个实心眼的,竟然去给别人挡着猛兽,惨死如此!

一想到此,德王妃的心就痛得不能自已,她泪眼朦胧地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西凉茉那个贱人去死?为什么死的会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她竟然那么傻去为那贱人当了挡箭牌!”

说着她的声音忽然一顿,德王妃一把抓住司流风,瞪大了满是红血丝的眼,厉声道:“含玉是不是不是自愿的,是西凉茉那个卑鄙的贱人把含玉推出去当挡箭牌,本王妃……本王妃要去见陛下,要为含玉讨个公道,要西凉茉那贱人以命来赔我的女儿还我的孙子!”

司流风一怔,沉思片刻,刚想要说什么:“母妃……。”

却忽然被人尖利的咳嗽声打断:“咳咳,德王妃、小王爷,陛下让咱家与贞敏郡主一同来看忠淑公主,送忠淑公主一程。”

连公公的声音瞬间让德王妃回过神来,她不由一愣:“忠淑公主?”

连公公点点头,一脸沉静地道:“是,陛下口谕,德王府嫡出郡主司含玉,忠淑柔惠,舍身救人,堪为天下女子的典范,特敕封为忠淑公主,回京以后以公主礼仪下葬,并享太庙香火供奉!”

德王妃又悲又喜,悲伤的是女儿已经去了,就算追封了她,她也不会活过来,喜的是女儿一身骄傲,如今这样的哀荣至极,不但算是最后给女儿的一份冥礼,也是对德王府极有好处的一件事。

“德王府众人,还不谢恩!”连公公高声道/

“谢陛下隆恩!”德王妃在两个老嬷嬷的扶持下与司流风一同下拜,谢恩。

谢恩之后,她却忽然看见站在连公公身后那一抹纤细而熟悉的身影,又想起了连公公方才的话,她梭然瞪大了眼。

是了,方才连公公是说与西凉茉一同前来的!

德王妃一见西凉茉,顿时两眼泛红,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西凉茉,你这个扫把星,怎么还敢过来,你害死了含玉,害得雨儿流产,如今生死不明地躺在了那里,你是不是还嫌不够!”

西凉茉微微拧眉,但她知道德王妃此时悲痛的心情,便还是道:“德王妃,含玉不是我害死的,是司含香害死的,她设下了陷阱,引诱含玉和我们过去,再放出恶熊,这件事是太子殿下亲自查证……。”

“不管你怎么狡辩,你这无耻贱人,难道含玉不是为你而死的么,流风说了,你分明是会武艺的,含玉一个纤弱女子,你怎么能推她去为你挡住那恶兽!”德王妃尖利地怒道,气得浑身发抖。

若不是两个嬷嬷使出全身力气拉住德王妃,德王妃就要扑上去抓挠西凉茉了。

她又狠狠地盯着西凉茉道:“我只恨当初瞎了眼,竟然把你这蛇蝎心肠的贱婢招进了德王府,自打你进来后,我们王府就没有一天顺心事,你不能生也就算了,还想要害死雨儿和我的孙儿,连含玉对你那么好,也下的去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你这恶妇为何没有也被那恶兽分尸!”

“够了,王妃娘娘,就算您有丧女失孙之痛,也不能对郡主如此随意污蔑!”连公公忽然厉声打断了德王妃。

他方才体谅德王妃失去爱女亲孙的痛苦,所以对她方才的失言不计较,却不想这个德王妃是越来越糊涂的,竟然越说越过分!

德王妃这才不甘心地恨恨住口,只目疵欲裂地瞪着西凉茉,仿佛随时要扑上去咬杀了西凉茉才肯甘心。

西凉茉却一抬手阻止了连公公,只淡淡道:“德王妃只是初经丧女之痛,连公公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了。”

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那个温柔沉静,贤淑精明的德王妃了,她如今就是一个市井妇人,对于一个已经被愤怒和怨恨冲昏头脑的女人,她认为根本没有必要和对方争论对错,她来,只是来做她要做的事,而不是来吵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