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座上的那人艳美邪妄的容颜在她说出“司宁青”这个名字之后立刻阴沉下去,那种冰冷阴郁的气息,仿佛有实质一般越来越浓郁,她几乎有一种错觉,仿佛看见一丝一缕的黑气从眉宇、身上飘出来,如蜘蛛丝一般爬满了整座辉煌的太极殿,让那些明亮的灯火都变得阴魅、晦暗。

太平大长公主几乎瞬间便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忍不住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了脚。

她忍耐着心中的恐惧,死死地盯着百里青。

百里青忽然发出一种极为怪异的尖利笑声:“呵呵……。”

那种尖利又刺耳的声音让太平大长公主难以忍耐地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却又害怕自己手中的木盒子掉落在地,只能跪坐在地,楼住盒子,同时按住自己的耳朵,但那种妖异又尖利的笑声几乎穿透了肺腑一般,让她痛得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不一会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就流出鲜血。

那种带着死亡气息的笑声却仿佛地狱恶鬼的笑声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太平大长公主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她体会过害怕、体会过绝望,可是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处可逃的死亡气息。

好容易,百里青终于笑完了,他拭去自己眼角笑出的泪,忍不住以袖掩唇,看着几乎是七窍流血,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太平大长公主轻描淡写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本座听着大长公主殿下说的笑话,实在忍不住啊……您可真是太会说笑话了。”

太平大长公主颤了颤,试图爬起来,试了好一会,方才爬了起来,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她脸色变了变,这辈子她还没没见过自己的血,这种可怕的感觉,几乎让她牙齿颤得没有法子说话,全身有一种诡异的麻痛,让她几乎坐不住。

但是她还是一咬牙,看向百里青,颤声道:“千岁爷,本宫知道你恨母后、恨皇兄、恨我,恨所有人,但是……但是难道你也恨父皇么,父皇一生从不曾错待过你和你的母妃,只是他太过偏心,若非当年他错待母后,逼得母后走投无路,母后又怎么会对你母妃下毒手,你也报仇了不是么,当年所有错待你母妃的宫嫔,全都被你剥皮削骨,就是母后当上太后之后,也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初,她是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母后的死与百里青有任何关联,直到那日见到皇兄的惨死情形,竟与母后之死有两分相似之处,母后死了以后,眉心钻出一只虫子来,当时只觉得有人以巫蛊诅咒了母后,如今想起来,怕母后缠绵病榻十多年也不是那么简单。

“如今你仇也报了,还要如何?父皇如今膝下还有几个孙儿?除了太子,也就是定远王府那两个孩子!”太平大长公主咬牙道,眼中忍不住含了泪:“我只求你能看在身上还流着父皇的血的份上,留下承乾一条命……还有……。”

看着太平大长公主那种犹豫的神情,百里青难得好心情地问:“哦,还有什么?”

太平大长公主一咬牙:“还有……给他保留一个皇子的身份吧,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没了皇子的身份,只怕宁愿去死!”

百里青闻言,忍不住又呵呵地低声笑了起来。

太平大长公主瞬间恐惧地睁大了眼,方才那种可怕的感觉还残留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但是这一次百里青相当克制,只是微笑道:“哦,那关本座什么事?”

太平大长公主忍住了恐惧感,问:“……什么?”

“这关本座什么事,他要死,本座或许还能赐他一个戾太子的名头,好歹保全了太子的名分。”百里青优雅地起了身:“若这就是你想要跟我说的,那长公主殿下可以回去了,当然,您若是想在太极殿里磕头磕到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里从来不缺乏死谏大臣们的血,如今多个公主,也算是一段传奇呢。”

他的话轻渺又恶毒,但是太平大长公主却直到面前这个人绝对做得出比这恶毒一万倍的事。

看着百里青径自越过她,向殿外走去,她终于一咬牙,打开了手上的盒子,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十五哥,你就不想知道御贵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么,当年虽然是母后带着人下的手,但那是因为西狄有人出卖了贵妃娘娘,所以贵妃娘娘才会被母后找到的,而且……”

她想了想,还是把她认为有用的砝码都加上了,一咬牙道:“还有,如今皇兄欠你的,你都拿回来了,这天下也在你手上了,但西狄那边虎视眈眈,我在西狄好歹还待了十年,当年若是在那边没有自己的人脉,只怕命都没了,如今这些人脉,还有一份当年从西狄老皇那里偷来的西狄布防图,原本是拿来给承乾的,如今通通都给你!”

百里青停住了脚步,阴霾的背影让太平大长公主不敢动弹,屏住了呼吸,只怕那人身上的阴魅煞气会在下一刻化作万千锐利的刀刃将她千刀万剐。

许久,百里青忽然冷冷地道:“你为何要来找本座,而不是去求贞敏,求她不比求我更好些么?”

太平大长公主愣了楞,随后苦笑:“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丫头能看我顺眼,我看顺眼的。”

她没有多说,但是片刻之后,百里青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本座可以饶司承乾不死,但仅仅是不死。”

太平大长公主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她也知道这已经是他给出来的让步了,九千岁从来不接受威胁,只接受交换,而且公平与否,全在于他的心情。

质疑他,绝对没有好结果。

所以,她特别佩服西凉茉,当初竟然敢将自己出卖给这样的一个可怕的妖魔。

太平大长公主点点头,轻吁了一口气,神色凝重轻声道:“多谢十五哥。”

百里青冷漠地打断他:“如果你还想司承乾那小兔崽子手脚齐全,就别那么唤本座,本座从来没有什么姐妹。”

太平大长公主瞬间觉得有些难堪,但还是苦笑了一声:“也是,便是我也觉得自己根本不配那么叫千岁爷。”

他忽然冷淡地问:“值得么?”

虽然百里青转换思维极快,但太平大长公主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轻笑一下,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自嘲,或者说一种奇异的忧伤:“不值得,总是不值得的,只是人的一生多多少少会耗在那些不值得的人与事上,算也算不清,算清了,那便是佛,无悲无喜的佛。”

百里青一顿,没有再多言,迳自优雅地离开。

太平大长公主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闭上酸涩的眼。

煌煌宫城,泱泱天地,仿佛这一瞬间如此空旷寂寥,寂寥得让她只觉得无比的疲惫。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她终无力挽狂澜之能,只是终归这皇位都是在司姓皇族的手中。

她到底还是对得起父皇,对得起她这大长公主的名号。

——老子是小白最近又肥了,阿九最近郁闷了的分界线——

涑玉宫

西凉茉与李密、宿卫及一干支持百里青的心腹们正在紧张地议事。

“接下来,就是安抚朝臣家属之事……嗯……十六皇子的登基之礼准备得如何了?”

“回夫人,十六皇子登基之礼早已经备妥,如今等着所有的朝臣们归位之后,发布诏告天下令即可。”

“嗯,让晋北王把那三十万藩王大军都看好了,不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是。”

西凉茉与身边人商量完大部分的事,抬头看看天已经是三更时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李密看了看西凉茉,不由道:“夫人不若先去歇息,这几日,您一直都没有得到好好休息。”

自从西凉茉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又逮住了对方剩下的骑兵,让周云生使了摄魂术迷惑了杜雷和剩下十几个骑兵小队长的神智,直杀三藩王大营,杀了晋宁王、东阳王、逼迫晋北王投降之后,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众人也对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都心存佩服起来,何况夫人还是千岁爷手最看重的人,所以如今对于西凉茉直接参与政务军务并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鬼军那边,他们想着避嫌,不愿意搀和其间,只让原本就‘参加’了司礼监的周云紫过来陪着西凉茉参与这些事情的讨论。

西凉茉也觉得自己到底有些体力不支,想起何嬷嬷一摸她脉搏之后的那张拉得老长的脸,顿时也有些无奈,只点点头:“好,你们且把剩下的事都归类了,一会子千岁爷回来了给他说就是了。”

她想了想,又道:“别折腾太久,这几日大伙都辛苦,咱们接下来尚且有不少事要做。”

宿卫轻咳一声:“夫人放心就是,咱们会早点让千岁爷去休息的。”

众人都齐齐笑了起来。

西凉茉微微红了脸,转身离开。

只是她刚出帐篷便见着晋北王司宁玉领着他几个贴身侍卫在不远处站着,正直勾勾地盯着帐篷这边,不知在想什么。

西凉茉微微眯起眼,走了过去,朝他一笑:“晋北王今日如何这等好心情到涑玉宫来了。”

司宁玉一见她,便冷冷地问:“本王已经照你的要求去做了,如今晋宁、东阳的大军都已经被本王接收,但你也知道这种收编是建立在你派出去的那两个易容成晋宁王、东阳王的假货病了的基础之上,若是到时候被拆穿了,你我都落不到好,特别是如今本王不在军中,更容易出事,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本王放回城外。”

西凉茉看着司宁玉,慢条斯理地道:“王爷何必着急,东阳王和晋宁王都是你的王叔,年事已高,如今路途慢慢,这人有祸福旦夕,若是路上出了事,是谁也不能保证的不是?”

司宁玉一愣,随后颦眉:“你是想让晋宁王和东阳王重病暴毙?但是他们都有带儿子跟着来,而且这两位公子全都是能征善战之辈,晋宁和东阳蜀地更都有世子爷坐镇,本王不可能收编了这二十万人!”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挑了下美眉:“东阳王和晋宁王都有两位能征善战的公子跟随?”

司宁玉点了点头:“是!”

西凉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后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很好,非常好,多谢晋北王以实相告,至于其他的事,您就暂时不用操心了,这晋北大军迟早还是你的,如今便安分地在这里休息一番也就是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根本没有打算留下与他在谈话的意思。

晋北王看着面前的人说走就走了,不由恼了起来,在西凉茉的背后大叫:“你以为九千岁能在上京作威作福,就能在晋宁和东阳上也用那一套么,休想!”

西凉茉却仿佛全然没听到般地飘然而去,越走越远。

晋北王只觉得气得牙痒痒的,一跺脚怒道:“这小子真真可恶,若是在晋北定要将他剥了衣衫,抽辫子!”

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有时间告诉晋北王,西凉茉的真实身份。

“咳咳,王爷,您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这位……只怕不是你能动的。”杜雷被人扶着不知从何处走来,轻咳了一声,心中只叹息道,当年他可怜老王爷老来得子却不能多享天伦,司宁玉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帮着姐姐带着晋北王这么多年,许是太宠着他,如今还有些小孩子脾气。

司宁玉对着杜雷冷哼:“卧先生这么说,也就罢了,怎么舅舅也要这么说,难道本王折损在他手上的那么些骑兵也算了么,本王被那嚣张的小子威胁着到这里也罢?您那时候被施了迷魂邪术,不知道他多可恶,竟然让个男人趴在我身上,恶心得我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司宁玉只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地都向着西凉茉,尤其是西凉茉看起来就是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少年,心中就是极为不悦,俊俏的脸蛋一下子拉长了,并着那双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阴森的光芒来。

杜雷一看他那眼神,就觉得有些头疼,胜败乃兵家常事,能拜在蓝大元帅麾下的传奇鬼军手上,他也虽败犹荣。

所以,杜雷如今没有多憎恶鬼军,反而颇为佩服西凉茉、塞缪尔、白起他们小小年纪,便这般手段了得。

但杜雷的心胸宽广,却并不意味着他从小看到大的司宁玉也是这么个人。

杜雷颦眉道:“您想做什么,如今这可是九千岁的地盘!”

如今他身负重伤,虽然西凉茉指派了者字部的医者去给他医治,但是身上的伤却不是一时半会能马上好的,如今见着自家这个小霸王眼神不对,他不得不担心起来,司宁玉虽然说不上横行霸道的性子,但是和自己这个舅舅一样有股子邪性,年轻时候他也没少干些拆天损地的事,但是如今他年纪渐长,收敛了许多。

自己这个外甥却不见得是个省油的灯。

司宁玉看着杜雷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能有什么事,舅舅放心就是了,本王知道这是九千岁的地盘。”

说罢,他上去扶了把站不稳的杜雷:“您早些休息,养好了伤才是。”

看着杜雷将信将疑地走了,司宁玉方才冷嗤一声,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色,随后悄悄地朝西凉茉离开的地方跟去。

因为司宁玉跟得远,西凉茉连着她身边的人倒也没人注意到有人缀在了尾巴上。

西凉茉回了涑玉殿的内殿,发现一片漆黑,她打了个哈欠,正是要招呼人进来伺候灯火,却见已经有一道修长的人影坐在这内殿之中,只是没点烛火。

西凉茉一愣,随后心知有异,便也去了那点灯的念头,那人既然不点灯,就是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的模样,她坐到了那人身边,伸手搁在他胸口上,柔声问:“怎么,太平大长公主说些什么不好听的么?”

百里青握住那搁在自己胸口的柔荑,淡淡地道:“她叫了声十五哥。”

西凉茉瞬间明白了,站起来,双手轻环住他的肩头,柔声道:“不过是太平大长公主痴傻了,乱认起亲戚来,你如今不过一兄,一妻,何曾来的什么姐姐妹妹。”

这么多年了,从不曾相认,太平大长公主这是为了司承乾痴傻了么,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与认百里青?

当年呢?

当年百官们有谁不知道先帝有一对最疼爱的美貌双生子,只是当他们忽然以宦官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的时候,朝野上下有谁还记得这是一对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的羞辱的,流着比谁都正统的皇族纯血皇子?

这一声十五哥,只会让百里青愤怒,让他怨恨,激起他心中最黑暗,最可怕的一面。

百里青静静地坐着,任由她将自己抱在怀里,一片熟悉的软玉温香,仿若一片柔软深沉的海水,慢慢包裹了他僵冷的心,他闭上了眼,让自己沉溺在其间,慢慢地褪去一身冰冷凉薄,像是冻僵的人坐在在温暖的火堆边,慢慢地解冻了僵硬的身体四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凉茉忽然听见怀里的人淡淡地道:“太平要用她在西狄的人脉与西狄的布防图来交换司承乾的性命。”

西凉茉的动作一顿,叹了一声:“值得么?”

那些是太平大长公主保命的根本吧,若是有那些东西,不管天朝未来谁当政,加上她特殊的身份与地位,她一生荣华富贵,平安常在,是必定有了的。

而司承乾就算曾经真的对她有三分情意,到了如今只怕只剩下一片淡漠,他那种自傲的性子,如今只怕生了死志,恐怕根本连对太平大长公主的举动不会有任何感激。

百里青轻笑,笑声里有不屑,有轻蔑,也有一些西凉茉听不明白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问她的,只是她却说……。”百里青顿了顿:“人的一生多多少少会耗在那些不值得的人与事上,算也算不清,算清了,那便是佛,无悲无喜的佛。”

西凉茉闻言,忽然有点想笑,但更多的却是自嘲:“那莫不是咱们都成了佛么?”

事事计较,总在计算得与失,算得精明清楚,这不是说她和他么,便是如今这份情意,不也是在彼此算计之间得来的?

从一开始相见,她谋算着利用他向上爬,他谋算着利用她得到蓝家的令牌。

百里青轻笑,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听他低沉地笑着,随后方才悠悠道:“咱们就算是佛,也是欢喜佛,可听过,大圣自在天,欢喜佛自主男女交合,相见欢喜,相交入佛,相媾成佛。”

相传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杀戮佛教徒,释迦牟尼派出旗下美貌弟子引诱“毗那夜迦”,日日交欢,醉于女色的“毗那夜迦”终为美人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是为不动明王,而那美人便是明妃。

西凉茉感觉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挑开了自己的衣带,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轻声嘟哝:“别说,你倒是和那残暴的毗那夜迦王颇为相似。”

百里青指尖顺着她的衣摆慢悠悠地抚进了她光滑雪白的脊背,秀挺的鼻尖在她雪白颈项上轻嗅了嗅,一路嗅闻到她雪白的隆起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嗯,那你便做本毗那夜迦王的明妃也就是了,且用尽招数法宝伺候得本王欢喜,本王便只长醉你身边,不去大开杀戒如何?”

西凉茉轻咳了一声:“只怕小可伺候不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本不动明王倒是觉得明妃你的功夫日渐精进……”说话间,百里青抬头吻住她柔软的唇,在她唇间轻声呢喃。

——老子是尼玛的想要发飙的分界线——

这一头的宫殿里一片你侬我侬,那一头隐秘的宫中,自然也有一片春光无限。

流芳殿一如所有的宫殿一般挂着白绫飘飘,仿佛一片哀戚凄凉。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而已。

“嗯……。”有女子柔软的低吟带着一丝一丝的春情缭绕在这一片素白当中。

喘息声与身体触碰之时的温热与声音让人面红耳赤,如此不合时宜,却也异样的撩人。

“芳郎……芳郎……你且温柔一点,奴家受不了。”女子娇柔妩媚的声音有一种无所顾忌与志得意满的慵懒。

肆无忌惮。

是的,毕竟如今有谁比她更应该享受这般美好时光?

金婕妤懒懒地呼出一口气,歪在情人的怀里,任由对方温柔的替自己抹掉额上的汗珠。

她仰起头看着情人的,慵懒娇笑:“我的好人,你看奴美么?”

芳官看着怀里娇俏温软的金婕妤,露出个宠溺的笑容来:“还有谁比我的娇娇美呢?”

金婕妤容貌娇软美丽如五月枝头红杏,一如她的名字,她轻笑,眼睛极为妩媚:“可比韩贵妃那贱人美?”

芳官淡淡地道:“你是要当太后的人,与那要去做姑子的女人比什么呢?”

金婕妤冷哼一声,扯住芳官的手臂:“怎么,你还记挂着韩贵妃那个跋扈的女人?”

没错,她是要做太后的,她的皇子很快就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人!

芳官轻抚过她的雪白的肩头,微笑:“有谁比娇娇更衬我的心的,只是,娇娇可想过这一辈子都要受制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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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宦妻第五十三章故人新恨无有绝

金婕妤伏在芳官身上,伸出涂着浅粉色蔻丹的指尖在他线条优美的胸膛上勾引似的轻画:“九千岁不过一介宦官,如今他势力如日中天,本宫若不是靠着他,或者说本宫对他有用,顺儿又小,他又怎么会选择顺儿登基,如今我和顺儿孤儿寡母,等到顺儿年纪大了,该亲政的时候,是怎么回事,还是两说呢。”

芳官见金婕妤这副模样,便微微一笑:“娇娇,顺儿年幼,你若是现在和顺尚可,若是日后让九千岁和贞敏郡主发现你们有异心,可不得了。”

金婕妤悠悠地道:“至少他们十年之内不会动我们母子。”说罢,她忽然顿了顿,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芳郎,你好像很讨厌九千岁和贞敏郡主?”

金婕妤名唤金娇娇,乃是七品县令之女,当初选秀进宫之后,没有后台势力,便也只是沦落做了个寻常司制宫女,她自幼生得虽然不说是艳冠群芳,却天生一副娇软面容,温软身段,天生就极会察言观色,讨人欢心,自幼父母都捧在手心,取个名儿做娇娇——在小地方也算是天之骄女,不想被迫进宫了,却做了个奴婢。

她自不甘心,但金娇娇很快发挥自己的长处,加上一双天生巧手,哄得那尚宫对她另眼相看,特地为韩贵妃引荐了她。

韩贵妃见她知书达理,人的模样虽然娇美,却是个‘软和性子’,又有一手制钗的好手艺,手上出来的珠钗极为精致华美,便将她收做了自己宫中来用。

平日里见到宣文帝过来韩贵妃的宫里,她也总是做出回避的模样,让韩贵妃那么警惕的人也愈发地对她放心了。

加上她素日里也很会奉承,还帮着韩贵妃用计对付别的嫔妃,时日长久,她便寻机勾引上了爱炼丹、爱双修的宣文帝,在韩贵妃的宫里共赴极乐上清宝地之后,宣文帝很是喜欢这样软和的美人,便直接封了个美人的名号给金娇娇,还另外赐了宫殿。

这下韩贵妃方才知道自己眼皮子下头出了个叛徒,自然恨死了金娇娇,奈何金娇娇手上掌握着她太多秘密,虽然争斗之中,金娇娇常处下风,但皇帝总怜悯她温柔和顺,娇媚体贴,与韩贵妃的艳丽跋扈完全不同,韩贵妃也没法子一下子弄死她,两人势同水火。

后来金娇娇生了儿子,封了三品婕妤,又投靠了九千岁,更是一帆风顺。

她在宫中微贱的日子长久,比起韩贵妃那样的骄傲,她更是识时务,所以对于自己的处境还是很有一番自知之明的,没有因为芳官的一番挑唆话语,而失去理智。

芳官见她这么说,眼中微微一冷,只是他很快垂下眼,却没有让金婕妤看见他眼底的厌恶和森寒,脑海里却迅速地转动开了。

金婕妤见他沉默,心中的疑虑更甚,从他身上起来,试探地看着芳官:“芳官,你与贞敏郡主可有什么过节?”

她天生敏锐的直觉让她很快地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芳官轻叹一声,眉宇间仿佛染了无奈:“不,没有什么,只是前些日子,贞敏郡主希望……。”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道:“贞敏郡主希望我能去伺候她一段时日。”

金婕妤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她起身一把扯过自己的素白袍子裹在身上,冷冷地看着他:“在么,你答应了?”

随后,她又讥讽地笑了起来:“也是,你答应了才是,贞敏郡主不比我们这些寡妇好多少,如今她地位这般不同,比我这未来的傀儡太后可要重要多了。”

芳官看着金婕妤,也不急着安慰,只是睨着她,冷冷地道:“既然娇娇希望我去伺候郡主,我自去就是,若是知道原来心上人如此轻贱于我,我又何苦为了那轻贱我的人罪了权势滔天的贞敏郡主。”

他顿了顿,自嘲地一笑:“也罢,反正我本就是个戏子,一个玩物罢了,谁玩不是玩呢。”

说罢,他径自起身穿衣。

金婕妤没有想到芳官竟然一下子冷淡了下去,顿时慌了手脚,立刻起身伸手去拉他,又羞又恼:“你这是怎么了,说话罢了,怎的说翻脸就翻脸,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芳官穿好了衣衫看着金婕妤,冰冷秀美的眉目间带了一丝凄然恨色:“问问,你们女人都是一样的,需要我的时候言笑温柔,若是真让你们舍了那荣华富贵,何曾有人愿意与我浪迹天涯,却反要污蔑我与他人有染,既然如此,我遂了你的心愿便是。”

说罢,甩袖而去。

金婕妤愣了,看着芳官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她与芳官不过是各取所需,见他承欢韩贵妃,心中多少不忿,方才小意勾引了他,他对女子的心思拿捏极准,床底间更是让她体会到温柔无尽,不想他竟然对她有了那么深的心思么?

浪迹天涯?

金婕妤苦笑,不管她是不是贪图富贵,但她绝不可能与任何人浪迹天涯。

但是说不感动也是假的,与皇帝不过是为了富贵荣华,今生不会孤苦死在宫中而屈意承欢,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就锻炼得如钢铁一般的冰冷,只是芳官的那些话却让她心中苦涩又柔软。

再想到芳官方才那番模样,竟然是真要破罐子破摔,去伺候贞敏郡主……

金婕妤心中不由愈发的不好受起来,既恨自己无能为力,又嫉妒贞敏郡主既然已经有无上荣华权势何苦还要这般抢走自己的这点子温暖?

这一头金婕妤还在暗自伤神,那一头芳官出了流芳殿,脸上那种凄然恨色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眼中闪过嘲弄神色。

“芳爷,金婕妤似没有皇后娘娘与韩贵妃那般好对付。”一道鬼魅般的人影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芳官的身后,只见那人一袭二品大太监正蓝袍子,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芳官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慢悠悠地走着,神色轻蔑而冷淡:“深宫之中的女子,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满足她们的寂寞,只是皇后和韩贵妃都是骄傲的女人,以为自己一手遮天,将人都玩弄手中,所以反而更好摆弄,金婕妤却是从底下爬上来的,自然警惕些,但是女人都是一个样子,势力又多情,她既已是我胯下之臣,任我握在手心中不过是时日问题,用她来对付九千岁和贞敏郡主最好不过。”

也不知道那太监是想泼他冷水,还是想要提点他,竟道:“看来那贞敏郡主是芳爷唯一难以拿捏的了。”

芳官身子一僵,停住了脚步,转头冷冷地盯着那太监,他眼中的冷毒之色一下子让那大太监打了个寒颤,宛如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他立刻伸手抽自己脸道:“芳爷,都是小的嘴贱,您饶了小的!”

连着抽了十几个巴掌,芳官才冷哼了一声:“行了。”

那太监才住了手,红肿的脸低得更低了。

芳官转过身,看向涑玉殿的方向,眼中怨毒更甚。

是啊,那个女人,真是个异类。

不过,一定是当初他估摸着她不过是太平大长公或者寻常的贵族,所以用了那种轻薄的方法接近她,才惹怒了她,若是用别的方法,她未必能逃出他的手心。

所以说冷静的女人,真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生物了。

……

涑玉殿里头一片幽暗,交颈缠绵的一对儿里,正是情到浓处,西凉茉可不晓得有人恨毒了她,但是,她却晓得——

西凉茉忽然一把按住百里青的肩头,不让他剥自己的衣衫,在他耳边轻声道:“有人在偷看!”

女子的直觉素来极准,方才她总觉得有点不安的感觉,侧耳细听便发现外头细微的衣衫摩擦之声。

百里青换了姿势,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轻笑:“我知道,不必理会那个晋北王那个白痴,大约是来看咱们深更半夜做什么勾当。”

那个白痴到现在大概都以为西凉茉是男的,说不定还以为西凉茉是他的男宠。

晋北王?

司宁玉自己跑来探听消息么?

西凉茉颦眉:“让魅六他们赶他走。”百里青懒洋洋地道:“如今房里那么暗,他什么也看不见,理会他作甚。”

说着一把将西凉茉按向自己。

突然闯进自己软嫩体内的坚硬利器让还西凉茉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一声,绯红了脸,一拳头砸在他胸膛上:“你疯了,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做人!”

这个变态,最喜欢做这种变态的事情!

百里青轻笑,享受着她因为紧张而狠狠绞住他的快意:“丫头你以为做引诱杀戮之王毗那夜迦的女圣者这么容易么,若是这点子以身伺虎的觉悟都没有,你如何修成大境界?”

西凉茉只觉得浑身又热又冷,在他的恶意挑逗下,浑身直哆嗦却无可奈何,这千年老妖温柔起来,无人能及,只让你觉得似是蜜水里泡大的,若是任性地疯起来,便让你又恨又恼,直想掐死他,可他总能在临着触碰到你的爆发点前,果然收手,着实让人无奈里偏生杂合了一丝奇异甜蜜,被他调教得越来越不知羞耻。

直折腾死人。

“若是不想让人听了你那甜软的声音去,就别出声。”百里青戏谑地贴着她耳朵轻道,动作却越来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