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为不是自己人的人煮茶。

西凉靖看向她,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是只会为九千岁那阉人煮茶吧?”

原本说话尚且客气温和得让西凉茉觉得诧异,如今见他恢复了平常态度,她反而觉得习惯,只是淡漠地道:“若是哥哥想要说这些,那么妹妹奉劝一句,小心祸从口出。”

她家阿九可不是什么肚子里能撑船的宰相,反而是个标准的小肚鸡肠,她可不认为他会喜欢西凉靖在他九千岁的地盘上鄙视和谩骂他。

西凉靖眼底怒色一闪,正要说什么,却还是硬生生地忍耐下去,只是沉默着。

西凉茉也不去理会他,自顾自地喝茶,身边的婢子们也见惯这位世子爷对自家郡主一向不甚友好的态度,自然也是懒得理会他,只等他一会过了内臣探视的时间滚蛋就是。

沉默了一会,西凉靖却恢复了平静忽然道:“父亲给我议了一门亲事。”

西凉茉一怔,随后微微一笑:“是么,恭喜,不知是哪家小姐如此幸运。”

西凉靖却忽然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我并不想娶亲。”

西凉茉有点自莫名其妙,你不想娶亲与我有什么关系?

但她还是淡淡地道:“大哥哥若是不满意对方的女儿,自请父亲帮你另寻觅一桩满意的婚事也就是了,成亲时传宗接代的大事。”

说着她淡漠地垂下眸子,避开他那过分炽热的目光,她并不喜欢除了百里去以外的男人拿那种目光盯着她,即使他是她血缘上的哥哥。

“这就是你想说的么?”西凉靖忽然觉得心有点凉,看着西凉茉喃喃地道。

西凉茉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半阖着眼。

西凉靖轻叹一声,压下心中浮现出来的奇异的疼痛,起身压抑着道:“既然妹妹安好,我且先走了。”

西凉茉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婢女:“送世子爷出宫。”

白珍立刻笑嘻嘻地上前请西凉靖离开,西凉靖回头看了西凉茉一眼,眼中有隐约压抑着的太多情绪,只是西凉茉至始至终都垂着眸子。

西凉靖只觉得心中有不可忍耐的微疼与麻,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皮肤一般,他闭了闭眼,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看着西凉靖离开,白蕊一脸莫名其妙:“这世子爷在咱们这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然后就走了,这是要做什么?”

西凉茉安静地坐着,只淡淡地道:“不知道。”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老子是分界线——

“咳咳……。”

香兰宫内,不时地传来女子柔弱的咳嗽声。

“公主殿下,你可好些了?”男子斯文的声音里含着真切的担忧。

“嗯,还好……咳咳……多谢宁王殿下的关心。”贞元公主苍白着脸就着宁王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后,虚弱地靠在了身后的软塌上,那日被百里青掐住喉咙按在水中,她不但伤了喉咙,而且还在被拖进殿内的时候撞断了两根肋骨,虽然已经敷了西狄秘药好些了,但是伤势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痊愈的。

病容让她绝艳的容貌清减了三分艳色,却平添了数分娇弱清婉,另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姿,让宁王心中柔软,又倒了一杯暖胃茶递给她:“小心些,别再感染风寒了,女儿家身子娇弱,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岂非不美?”

贞元静静地望着宁王俊秀的面容,心中有些感叹,若是他日,她必定为他温柔清隽所动,只是在看到那个男人宛如罂粟一般可怕又迷人的风姿之后,她的心里却再没法子容纳下宁王的温情了。

只是,她终归是要嫁给宁王的,想到这一点,贞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喉头发痒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宁王轻嗅闻了一下空气里的味道,这才发现这宫里的炭火味道熏人,不由颦眉看向祭香,有些不悦地道:“这样的炭火实在有点熏人,怎么不用银丝炭,本来公主落水就伤了喉咙,你们竟然这么不小心!”

贞元淡淡地看了一眼祭香,祭香立刻会意,有些愤愤不平地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日子天寒地冻,奴婢也有去问内造府要银丝碳,但是内造府的人却说银丝炭今年进来的有限,所以除了要首先紧着九千岁和陛下之外,就是大都送去了千岁王妃那里,据说千岁王妃身子极为怕冷,所以用量极大,千岁王妃身边的女官们还特地交代了不准随意把银丝炭给别人,都要经过她们的分配。”

这话分明是指摘西凉茉暗中苛待贞元公主了。

宁王微微颦眉:“但是本王在太平姑姑那里及几位太妃那里也见到了银丝炭。”

祭香一愣,没有想到宁王是个至孝知礼之人,所以常常去后宫探望那些因为为人安安份份,而没有被送出家的太妃。

她不禁一时间哑然,见宁王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她方才当机立断状似抱怨地道:“那奴婢且不知怎么回事了,许是那些内造府的奴才见咱们公主不过是要嫁过来的异国人,所以才说是千岁王妃要用,所以不给咱们罢。”

贞元适时地轻咳一声,娇软地道:“王爷不必往心里去,不过是些奴才们在嚼舌根子罢了,贞元并没有那么娇弱的。”

宁王沉默了片刻,只是对这她温和一笑:“贞元不必担心,这几年国库里多少有些空虚,所以内造府紧张些也是有的,一会子我让身边的长随送几箩筐银丝炭进来,以后你宫里的炭火就从我的份例里取就是了。”

贞元公主看着他温柔眉目,轻轻一笑:“那就谢过王爷了。”

等着宁王离开以后,一道戴着面具的高大身影不知道何时从宫墙上打开的一扇门走了进来,看着她讥诮地道:“没有想到咱们西狄第一美人贞元公主的美色也有失效的时候,宁王似乎对那位不若你美貌的千岁王妃更为维护呢。”

贞元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所有男人都是没脑子的么?”

她自然听出来了,宁王更本不相信西凉茉会苛待于她,方才虽然没有如上次一般名言维护,但是话里话外分明能听出他对西凉茉的信任。

这种信任非常奇怪,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她怎么明里暗里地探究都没有结果。

不知道起源,她自然很难下手去破坏这种信任,若是用力过猛,反而容易招来宁王的怀疑,就如今日一般,她见不妙立刻就结束了这个给西凉茉抹黑的举动,毕竟能在天朝那样激烈的皇族斗争里好好地存活下来唯一的成年的皇子,宁王绝对不是一个笨蛋。

譬如宁王中意于她,却不表示他是个昏聩的只要她说的,他都相信的人。

“你不觉得你该换个对象下手了,凭借你的美貌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多可惜!”戴着面具的男人嗤笑一声。

“用不着你来给指点我该怎么做!”贞元冷漠地看着他:“我该做的,自然会做!”

她毫不客气的话语让那男人吃了个鳖,他僵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这么多么,只是二皇子有消息传过来,你最好快点完成他交给你的任务,否则你那娘亲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说这随手将手里的一封信甩给了她。

贞元公主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恨色,但还是迅速地平静下来,伸手接过信之后,对着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淡漠地道:“你可以走了!”

那男人轻蔑地嗤了一声,转身又回到了墙内,暗门悄无声息地合上,完全看不出痕迹来。

贞元公主打开了信封看了看,随后对着祭月淡淡地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准备一下易容成我的模样,在床上歇息着,谁都不见,若是还有人来,你一句话都不要说就是了。”

祭月虽然不是第一次扮演贞元公主的分身,但这一次贞元公主惊动了九千岁那个可怕的人和司礼监,还是让她有些忐忑不安,却不敢抗命,只咬着唇点头称是。

今年的雪特别大,入夜之后,整座宫苑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少许宫人是在没了法子要当差才出来行走,人影缪缪。

而华珍宫更是自从太平大长公主被禁足之后,人烟渺茫。

今夜华珍宫仿佛也如寻常一般安静地早早就熄灯了。

“太后娘娘倒是心思巧妙。”贞元公主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寝殿内响起,她的目光落在窗上那一床厚厚的棉被上,

每一扇窗都挂上了这样厚的棉被,让监视华珍宫的人也以为宫里的主仆都已经睡下了。

太平大长公主坐在软榻上,伸手在暖炉上优雅地烤着火,声音冷淡地道:“夜里天寒地冻,若是你来只是说这些废话,那么你可以走了。”

一身寻常宫女打扮的贞元公主叹了一声,仿佛有些抱怨似地道:“太后娘娘,您为何总是这般冷淡地赶人呢,贞元来就算是有事儿,却也不能与太后娘娘聊上一聊么?”

太平公主干脆而坚硬地道:“本宫与你没有什么好聊的,所以不能!”

她我行我素惯了,若是不喜欢的人,怎么讨好她都没用。

贞元公主一愣,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寻常模样对着她微一笑:“太后娘娘,我的二哥哥来问您的答案,您考虑得怎么样了,若是您已经考虑妥当,是不是给我们的一个答复。”

太平公主烤火的手一顿,随后沉默了下去,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贞元公主在说什么一般,只是静静地盯着那精致的暖炉,仿佛上面能开出花来一般。

贞元公主也极有耐性,只是安静地在一边等候着。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久到那镂刻壶的声音轻轻地敲击出三下响声,昭示着夜已经极深,到了三更天。

贞元方才发现她们已经在这里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她叹了一声,暗自揉了揉腿,而就在她以为自己还要再等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太平公主喑哑的嗓音响起:“明月,去拿本宫放在暖阁里多宝阁上第二个匣子来。”

明月原本坐在寝殿外头几乎都要睡着了,陡然听见太平大长公主的声音,立刻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去了隔壁的暖阁,不一会就取来了一只方方正正看起来很普通的盒子。

太平大长公主接过来打开了盒子,将上面那些胭脂取出来,又从盒子底拿出了一枚玉玺。

贞元眼前一亮,精神一震,立刻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块明黄的布绢交给太平大长公主。

太平大长公主犹豫了许久最终一咬牙还是在上面盖上那一枚玉玺,随后仿佛几位嫌弃厌恶地将手里的玉玺扔回了盒子里,硬邦邦地道:“好了,你可以滚了,但是你们答应本宫的事情若是做不到,休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贞元公主心中大喜,立刻将那明黄绢布收入自己怀里,随后对着太平大长公主道:“自然,您且放心,我们一定倾力庇护太子殿下!”

“滚!”太平大长公主仿佛似极为不耐烦地怒叱,一向美丽高傲又冰冷的面容上闪现出一种颓色与狰狞。

贞元公主并不介意自己被呵斥,只恭恭敬敬道:“那就谢过太后娘娘了。”

随后她走向外殿,那外殿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开了一扇正门,她便钻了进去,那门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太平大长公主仿佛被抽离了浑身的气力一般,再不复方才的高傲,一下子伏在了软榻的小桌子上,泪如雨下,喃喃自语:“父皇、母后、皇兄……对不起,我不是要背叛家国,只是我……没有办法看着承乾生不如死……对不起,对不起!”

低低的抽泣声飘飘荡荡地回绕在空旷而冷寂的殿堂上空,有一种森冷凄然的气息。

——分界线——

时光流转,过了一段下大雪的日子,很快又到了年关,难得的是老天爷赏脸,给了好晴天。

整个世间被大雪妆点得晶莹剔透,满树冻了冰棱,看起来处处玉树琼枝,在浅白的阳光下异常的美丽。

秋山因着有温泉,动物们便都趁着这样的天气出来温泉边密室。

一头高大的公梅花鹿领着自己的族群在正低头在温泉边饮水,忽然它警惕地提起头来,猛然抬起前肢转身就要逃,但是为时晚矣,一只华丽的黑羽描金箭挟着开金裂石之力陡然射穿了它的脑袋。

力道之大甚至将它牢牢地钉在了树上,吓得其他所有的梅花鹿一路狂奔逃命而去,而原本安静的树林瞬间涌出许多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来,立刻策马去追那些梅花鹿。

“快快,别让鹿跑了!”

“抓到了千岁有赏!”

“驾!”

西凉茉看着围猎的热闹场面,捧着暖炉懒洋洋地道:“啧,原来你带我来就是为了打猎么,那些鹿那么可爱,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百里青坐在杉树下的紫檀雕花太师椅上,瞥了眼窝在椅子里的西凉茉,便毫无顾忌周围人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轻嗤了一声:“得了,你这懒丫头不就是想窝在房里不出门么,这大冷天的,要多走动走动才好,莫要这般不领情,本座还不屑带着其他人上秋山,日日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莫不是要养猪么!”

西凉茉原本前生生于南国,最是怕冷,今生虽然出身在上京,但是年少时被罚跪天井的时候,伤了身子骨,所以同样怕冷,一下雪一刮风就恨不得缩在床上哪里也不去。

当然,这也方便了某只千年老妖——想上就上。

西凉茉权衡再三,她宁愿被千年老妖做死在床上,也不要冻得要死地在外头打雪仗。

这让白珍几个很是无语,当然九千岁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但是在西凉茉坚决地窝在床上半个月后,百里青也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她拖了出来。

“少来,这不是也带了其他人来么!”西凉茉对百里青的说法嗤之以鼻,随后伸手指了指那一头的艳丽红影还有一抹一直沉默不动的白影。

一个是贞元公主,一个是太平大长公主。

贞元公主见着百里去竟然将西凉茉抱在自己腿上,两人窃窃私语,气氛异常的亲昵,她不禁心中有莫名的不悦。

随后,她走了过来,对着百里青带着挑衅地微微一笑:“千岁爷,听闻你臂力过人,不知可敢与贞元赛一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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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九十七章倒血霉的公主

贞元公主对着百里青带着挑衅地微微一笑:“千岁爷,听闻你臂力过人,不知可敢与贞元赛一赛?”

百里青却只淡淡瞟了她一眼,随后对着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可是吃醋了?”

西凉茉伸出一只手指在他面前摆了摆,一脸谦虚的模样:“爷,这是几?”

百里青不解她的举动,挑眉道:“这是壹,怎么,难道这是贰?”

西凉茉摇摇头:“既然爷也没傻,又怎么会问方才的问题,您是忘了您的身份嘛。”

为一个太监吃醋,难道不是笑话么?

百里青闻言,嗤笑一声,捏了把她的小腰:“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

对于二人这种完全无视她存在,当她是透明的举动,贞元心中一恼,但是她素来不是喜欢大吵大闹的人,便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等他们说完话。

她看向了西凉茉:“千岁王妃,不知您有没有兴趣一同去打猎?”

发现对方的目标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西凉茉颇有兴味地看着她,却见贞元对着她淡淡地扯扯唇角,再此重复:“当然,千岁王妃也是飞羽督卫,想必箭术了得,一同试试手如何?”

西凉茉对于这种完全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一向佩服她们娱乐他人的精神,于是便语带双关似笑非笑地道:“公主殿下过奖,西凉茉可没有您这般本事。”

这位公主殿下倒是有点本事,心理素质不错,当初西凉霜被她一脚踩断了手指,便吓得三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这位被她折腾个半死,倒是跟个没事的人一般。

贞元公主骚扰百里青,百里青完全当她不存在,但是她既然找上了自己的小狐狸,便让百里青觉得自己的兴致完全被打扰,或者说一开始极为扫兴,贞元不知道去哪里听说了他要带着小狐狸出来打猎的消息,便直接让使臣那边提了要求,要跟着出来散心,还要拖着太平大长公主一起出来。

偏偏宁王司承宇那个呆子,虽然没干什么蠢事,还是被贞元迷得五迷三道的,竟然不看他脸色,也出来劝说他把贞元带出去散心!

然后其他大臣也跟着傻乎乎地附和,他不耐烦之下就随口答应了,做个样子罢了,不想这二人竟然真真儿不识趣地跟来了。

而最让千岁爷觉得有点不爽的却还是怀里的这个丫头,居然说傻瓜才为他吃醋!

如今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便让他手痒痒地,想塞一把冰雪进她领子去,奈何不舍。

“既然公主殿下想要打猎,在下奉陪就是!”百里青忽然转过脸,看着贞元淡淡地道。

听到百里青答应了贞元的要求,不光是贞元眼中一喜,便是小胜子、何嬷嬷并着西凉茉都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百里青。

爷,今儿是怎么了?

贞元公主怕他反悔,立刻笑了起来,一挥手让祭月牵来马儿,祭香捧上弓箭,她利落地翻身上马,拿过小弓对着百里青微笑:“千岁爷,本宫已经准备好了。”

西凉茉目光停在她手上的弓箭之上,那弓箭极为精致,也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通体泛着玉石一样的光泽,弓弦很细,但是看着极为牢固,整体异常漂亮。

百里青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小狐狸,正打算若她不让自己去,只要她开口,他便不搭理贞元,不想却见西凉茉忽然从他怀里跳下雪地,兴致勃勃地伸手去摸她手上的那把长弓:“这弓不错,公主殿下去哪里寻来的,可有地方做,射程如何?”

贞元有点搞不清楚西凉茉想要做是什么,便淡淡地道:“这是我们西狄在海底寻的一种特殊的龙骨打造而成,冬暖夏凉,而且手感极好,弓弦是海中金蚕所吐,龙骨千年难得捞起来一块,是以极为难寻,这弓陪着海柳金箭,即使是女子开弓,其射程也可达一百多丈!”

一百多丈,岂非有三百多米接近四百米的射程?

西凉茉微微惊愕地看着那弓箭,这简直快赶上前生步枪的射击距离了!

若是这样的宝物多一些,那么组建一只远程狙击营,在战时必定能发挥极大的作用,可惜这种材质太少,只能是贵族的玩物了,真真儿太可惜!

西凉茉自打接手了飞羽鬼卫之后便对怎么打造一支具有特殊作战装备与特殊超前作战部队充满了兴趣。

看着西凉茉对自己的宝弓露出那种毫不掩饰喜欢的表情,若是按照贞元之前的性子倒是会为了做人情,博得对方好感对自己放松警惕而毫不犹豫地将弓箭送出去。

但是面前这个女子根本不会对她有任何好感,所以贞元径自将弓拿回来搁在了马上,然后看向西凉茉身后的百里青:“千岁爷,咱们就赛赛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谁捕猎到的猎物最多可好?”

这一望过去,她却发现百里青正不知为何黑着脸,阴森森地盯着西凉茉!

西凉茉却毫无所觉一般,转头看向百里青,还一副颇为惊讶地样子:“唔,爷如何还没有上马,让女孩子等的男人可不是好男人!”

百里青黑着脸盯着自己身前那只没心没肺的小狐狸片刻,却发现她完全装作没看见的模样,不由手心越发的发痒,真想卡住她的小脖子大力的摇晃,看看她脑子里到底有什么!

“本座本来就不是男人,夫人是忘了么!”百里青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后没好气地走到被人牵来的马儿边,拿过描金长弓,踩着那跪下的小太监直接上了马,随后一扯缰绳:“驾!”

随后便扯着缰绳一路向林中飞驰,贞元公主没有想到他说走就走,竟然连招呼都没有打,只好立刻一扯缰绳匆匆地跟了上去。

因着两人是约定比赛,所以身边都只各自跟了一个随从负责捡猎物,祭月和一个司礼监的小公公也立刻分别上马追着自己的主子去了。

小胜子看了看主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正慢吞吞地走回凳子上坐下来的西凉茉,不由有点奇怪,又有点儿不安:“夫人,您不跟着去打猎么,小的总觉得贞元公主到底是个女孩家,有女子陪着比千岁爷陪着也要自在些!”

自家夫人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大肚能容夫君纳妾买姬的女子,怎么今日面对贞元公主近乎赤裸裸的对千岁爷的倾慕,竟然完全不吃醋?

爷方才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在生闷气呢。

西凉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那铺了厚厚狐皮的凳子里,懒洋洋地道:“你家千岁爷什么德性,你跟着他这么多年,难不成还不清楚么,本就是个任性妄为极其挑剔的,对人对物轻易看不上眼,挑三拣四,对于不喜之物除非是对他有用,否则是沾都不沾,连出现在视线里都觉得碍眼的人,难不成会随便被一个女人勾搭跑了?”

百里青若是对贞元有什么兴趣,恐怕也是有打算在她身上挖出与西狄有关的有价值的东西。

她顿了顿,打了个哈欠继续道:“男人可不是能看得住的东西,再说了,这么冷的天,傻子才去打猎,寒风凛冽刮得脸儿都疼,会去也不知道要做多少滋润补水的面膜才能缓地过来!”

唔,她总有一种预感,贞元那个傻妞要在千年老妖手上倒霉。

虽然很想去看热闹,但是……还是软软的凳子比较有诱惑力。

小胜子忽然想起自己几次去夫人那里的时候,就是因为夫人和几个丫头最喜欢把一堆各种颜色的泥巴状态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抹,然后白玉几个就顶着完全看不出来面目的脸就出来开门,大晚上的突然露出那种脸,直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直到有一天在自家爷的脸上也看到那种东西以后,他就淡定了。

大概也许或者哪些泥巴都是好东西罢!

西凉茉说完话,只觉得外头冷风呼呼地吹,这凳子宽大,狐狸毛暖暖的都是百里青身上那种熟悉好闻的味道,于是她索性收起脚,缩在凳子上,慢慢地闭上眼,懒懒地嘟哝:“唔,本夫人闭目养神一会,如果一会子老妖回来,记得提点本夫人!”

不一会,大伙就看着她脑袋一点一点地,随后就完全缩进了毛茸茸的狐狸毛里——睡着了。

白珍、白蕊和小胜子几个面面相觑,这……千岁爷把郡主弄出来,难道是让她出来换个地方睡觉么?

且说这一头百里青和贞元公主一路飞驰进了林子里,想起那只小没良心的玩意儿,九千岁殿下就觉得手氧得狠,但是既不能把那家伙蹂躏一番,现在就打些飞禽走兽过过瘾罢了!

于是,这林子里趁着好天气出来觅食的动物们就悲催了!

“嘎嘎嘎嘎……!”这是猫头鹰被雪球弹下树的惨叫。“嗷嗷嗷嗷……!”这是出来猎雪兔,却被射穿了屁股的独狼的悲鸣。

“得得得……!”这是方才痛失领头鹿,如今又被另外一支黑羽箭直钉在树上的鹿的叫唤。

看着整个林子里一片鸡飞狗跳,身后捡猎物的小太监都措手不及,习惯了自己不舒服,就要大伙一块不舒服共同分享不快的九千岁殿下终于舒服了点儿,以至于路过一个棕熊窟的时候,他看了看那堆在洞口的草垛和雪里面隐约露出的那一团毛茸茸的大屁股,他决定大发慈悲地饶恕那只熊,当然,猎熊虽然很有趣味与挑战的事情,但也是件麻烦事!

毕竟棕熊,尤其是在冬眠与带崽的时候,脾气最是不好,招惹了若是为了狩猎兴趣倒是差不多,否则让只熊到处横冲直撞,吓得那些胆小的尖叫连连,反而没趣,就像当年在秋山之上司含香偷偷放出那些熊,立刻把那些朝臣们都给吓跑了!

所以百里青索性扯了马缰继续在林内寻找下一个倒霉的动物,只是他并不知道身后的贞元公主看着他一路骑射,利落而杀气凛冽,早已经看得有点痴了。

她原本跟着他出来,就不是为了真的比赛谁的猎物多,身为女子,她即使输给百里青也没有什么丢脸的。

但是这个男人竟然完全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去狩猎去了,他骑的是一等一的汗血宝马,自己胯下的却是寻常骏马,根本不可能追得上他!

贞元一偏头,也看见了那熊洞,她眼中幽光一闪,随后忽然抽出两根长箭弯弓搭箭,直接将手里的长箭给射进了那熊洞,随后她拉着马儿退了几步,静静地等候着。

果然没过片刻,林间瞬间响起了棕熊吃痛之后愤怒的嘶吼声:“吼吼吼!”

毕竟谁睡觉到了一半,被射穿娇嫩的屁股,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整座树林瞬间震颤了起来,无数鸟儿都被惊飞,梅花鹿们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百里青在听到熊吼的瞬间,便蓦然拉住了自己的马缰,转身看向方才的方向,果然听见了女子的尖叫声。

他不由颦眉,贞元那个蠢女人惹了熊?

“千岁爷,许是那熊被惊动了,咱们快走吧!”那捡猎物的小太监跟了上来,神色紧张地道。

若是千岁爷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他就完蛋了!

百里青沉吟了片刻,忽然调转马头向来处奔驰而去,

“爷、千岁爷!”小太监大急,只得无奈立刻匆匆忙忙地跟上去,同时暗自诅咒那个贞元公主。

百里青策马赶到的时候,正巧见着那愤怒的棕熊一把扯断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利箭然后一路朝贞元公主飞扑过去。

贞元那一身红衣在雪地里异常显眼,她不知怎么从马上跌落了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地惊叫着向百里青的方向飞奔而来。

魅一和魅二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忽然瞬间持着弯刀杀气重重地落在了百里青的面前。

百里青看了一会,贞元公主身形灵巧,虽然被棕熊追咬,却还能勉强不被熊咬到,眼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百里青微微挑了下眉:“你们两个今儿给弄几只熊掌回去给厨子,想来本座许久也不曾吃到一品熊掌了。”

魅一和魅二立刻点头,随后足尖一点直接朝那只熊冲了过去。

贞元只觉得眼前两道黑影一闪,随后身后就传来棕熊的痛苦的怒吼声:“吼!”

她头也没回,提着裙摆径自地扑到了百里青的骏马前,抬头看向百里青,水眸含泪:“千岁爷,谢谢您……。”

随后她咬了咬唇:“我的马不见了,脚又扭了,能不能与您一块乘骑?”

百里青淡漠地道:“不行!”

贞元有点不可思议地抬起眼看向百里青:“您……为什么?”

她没有想到会有人能拒绝自己。

百里青眼底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厌烦:“脏!”

贞元瞬间脸色白了白,咬着唇道:“您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么?”

百里青微微挑眉,理所当然地道:“不觉得!”

随后他有点不耐烦地道:“那谁,把你的马给公主,一会子你和魅一他们背着猎物走回去!”

百里青身后的小太监顿时哭丧了脸,心中把贞元公主诅咒了一百遍,却不得不把自己的马儿让了出来。

看着百里青真就这么打算转身策马离开,贞元公主只得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眼中一片不甘与阴郁。

明明他就转回头救了她,为何却态度如此奇异?

百里青可没打算理会她的想法,径自在前面策马而行,身后的贞元公主却不断试图策马上来和他一起并驾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