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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侧妃因此时常对宇文策嘘寒问暖,偶尔还会给他做些衣裳鞋子什么的,宇文策也投桃报李,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何侧妃和静和郡主留一份儿,久而久之,静和郡主便对宇文策这个大哥的话比对荣亲王这个父王的话更要听得进去了。

譬如此时此刻,静和郡主见宇文策分明已不高兴了,到底还是不敢再多说,悻悻的扔下一句:“那我先走了,大哥你也早些回府去!”带着自己的人,不情不愿的去了。

宇文策这才看向顾葭的丫鬟,面无表情的道:“你这丫鬟好不晓事,你家小姐这样子,待会儿怎么回席上去,你还不快带了你家小姐,就近寻个地方收拾一番去?”

冬梅闻言,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见顾葭两颊早已是红肿一片,不尽快冷敷一下,的确没法儿回席上去,不然不是摆明了告诉席上所有的人,她家小姐才冲撞了贵人,被贵人责打了吗?

因忙唯唯诺诺应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多谢这位爷替我家小姐周全,他日若有机会,我家小姐一定竭诚以报。”又看向顾蕴,“四小姐,那奴婢就先带我们小姐去方才的敬房了?”

顾蕴淡淡“嗯”了一声,冬梅便半抱半扶的将顾葭弄走了,顾葭许是才受了惊吓,倒也顺从,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不然指不定还得节外生枝。

宇文策方转向慕衍,笑道:“你要我做的事,如今我已经做完了,就不打扰你了,且去前面等你,不过你也快些,此地到底不宜久留。”说完不待慕衍有所反应,已径自大步走远了,连冬至也被他一块儿带走了。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有我卷碧在,你想对我家小姐不利,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卷碧见眨眼间四下里便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了,想起慕衍曾挟持过顾蕴,还将顾蕴的脖子掐得青紫一片,想也不想便张开双手,挡到了顾蕴面前,一面颤声冲慕衍叫嚣着,一面飞快的与顾蕴道:“小姐,您快跑,我来挡住这个人,我虽及不上刘妈妈卓妈妈,要挡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什么问题,这点时间足够您跑去安全的地方了!小姐,您快跑!”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顾蕴虽感动于卷碧的忠心,仍忍不住有几分啼笑皆非,慕衍若想伤害她,方才就不会搬了宇文策来替她解围了,她方才还在奇怪,宇文策怎么不帮自己的亲妹妹,反倒帮起她们一群外人来?

还是听了他方才那句‘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才明白过来,宇文策哪里是想帮她们,他看的是慕衍的面子。

她真是越发好奇这个慕衍到底是何方神圣了,竟能让宇文策对他这般言听计从,这个人也委实忒神秘了一些…顾蕴思忖着,嘴上已笑道:“卷碧,别胡说,慕大人若想对我不利,方才就不会让荣亲王府的大爷替我们解围了,你还不快退下!”

卷碧本是个聪明的,闻言很快也想到了宇文策临去前的话,不由红了脸,屈膝冲慕衍福了一福,才退回了顾蕴身后去。

顾蕴这才上前对着慕衍裣衽行礼,笑得恰到好处的道:“多谢慕大人援助之恩,只不知慕大人目的何在?小女一定竭尽所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会无缘无故掉馅儿饼,她可不认为慕衍帮她只是单纯的助人为乐,所以还是趁早两清的好。

慕衍闻言,就暗自苦笑起来,为什么在她眼里,他做什么事都一定会有什么目的呢?

可想起二人那不怎么愉快的前两次会面,他只得摸了摸鼻子,道:“在下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况顾四小姐也算是救过我的命,我如今不过是报顾四小姐当初的救命之恩,不足挂齿。”

顾蕴继续笑得恰到好处:“慕大人言重了,我几时救过大人的命了,反倒是大人,才真是救了我一命,我心里本已过意不去了,如今又蒙大人解围,若不报答一二,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这么说来,顾四小姐是铁了心要报答在下了?”慕衍勾了勾唇角,低头让眼里的一抹狡黠飞快闪过后,才抬头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到自己需要什么,不如就先记着,等回头我想好了,再向顾四小姐开口?”

那他要是要的是她拿不出的东西或是办不到的事儿呢?

顾蕴暗暗冷哼着,这人还真是有够打蛇随棍上的,她可得把丑话与他说在前头:“那就待慕大人什么时候想好了要什么,我再报答慕大人罢,只是一点,我毕竟只是一介闺阁弱女,能力有限,若慕大人要的我办不到,还请千万见谅。”

慕衍微微一笑:“这个自然,在下绝不会强人所难的。”他要的她一定给得了,只看她愿意不愿意给。

顿了顿,不给顾蕴说话的机会,又道:“此事且先不说,其实在下还有一件要紧之事要单独与顾四小姐说。”‘单独’二字萦绕在他舌间,虽只是极平常的两个字,却莫名的让他心里生出了几分甜蜜来。

只可惜顾蕴丝毫感知不到他的甜蜜,想也不想便道:“卷碧是我心腹之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她知晓的,慕大人还请直言,我一定洗耳恭听。”

上一次他们单独‘相处’时,他差点儿掐死了她,如今她虽相信他不会再对她不利,但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慕衍无奈,说到底她对他这般戒备也是他自找的,只得道:“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是方才我收到消息,令祖母趁益阳长公主暂时离开大殿时,悄悄跟出去与益阳长公主单独说了约莫一盏茶时间的话,听说令祖母的意思,是打算与皇家结亲,至于对象嘛,正是顾四小姐…趁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顾四小姐还是早做打算才好。”

祖母打算与皇家结亲,对象正是她,正是如今才十岁的她?

顾蕴当即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难怪她死皮赖脸要跟着她们姐妹来益阳长公主府赴宴呢,敢情竟是打的这个主意,一旦圣旨赐了婚,就算她再不情愿,就算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再生气再反对,她也只能嫁给那个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的太子了,那她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祖母为了报复她,还真是煞费苦心,不敢弄死她,那就让她生不如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就算死,也一定不能让她如愿,她就算死,也一定要拉她和整个彭家并她所有在乎的人陪葬,看谁狠得过谁!

念头闪过,顾蕴忽然掉头便往益阳长公主府的大殿跑去,脸上的戾气看得卷碧心下一惊,忙死命拉住了她,急声说道:“小姐,我知道您生气,可当务之急,不是去找太夫人算账,众目睽睽之下,刘妈妈与卓妈妈又不在,您只怕也奈何不得她,您还是先想想要如何做才能力挽狂澜,让自己全身而退是正经,要找太夫人算账,什么时候不能?甭管你届时是要杀还是要剐,奴婢替您递刀子,一定让您出了这口恶心,您千万冷静点!”

卷碧何尝不气得发晕,四小姐素日再恨太夫人,几时对太夫人直接下过手,又几时真的伤过太夫人?太夫人却心狠至厮,竟要小姐生不如死,实在可恨至极,老天爷怎么不劈一道雷下来,劈死了这个烂心烂肝的老虔婆!

可旁观者清,卷碧到底比顾蕴稍稍冷静一些,这才能勉强控制住也去杀了彭太夫人的冲动,反解劝起顾蕴来。

顾蕴却依然气得发疯,自她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气成这样。

她是有人也有钱,可以不惧彭太夫人与彭氏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可说到底,也是因为她姑侄二人那些伎俩实在上不得台面,彼此的实力又差得太多,她索性不理会,直接一力降十会,虽简单粗暴,只要管用就行。

然而她在显阳侯府上下眼里再厉害再强大,她能影响的,说到底也只能是她身边的一些人和事而已,一旦涉及到外事,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何况此番她对上的还是天下第一等尊贵的皇室,便是大伯父,对上皇室尚且毫无胜算,何况她区区一介闺阁弱女,更不必说大伯父与父亲终究隔了个肚皮,只要祖母与父亲咬死一句婚姻大事由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伯父便再没有为她出头的立场!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力挽狂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顾蕴才会恨成这样,不止是恨彭太夫人的心狠手辣,更是恨这种自己的命运竟然与前世一样,依然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不过卷碧的话也不无道理,顾蕴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下来后,才冷声吩咐卷碧:“我们这就回府去,让刘大叔几个把父亲和彭氏那贱人抓起来,另外再把彭家所有人都给我控制起来,然后再递话给祖母,我不管她用什么法子,立刻去与益阳长公主说,两家不结亲了,务必要让益阳长公主打消原有的念头,否则,祖母就等着给她的儿子和她的娘家人收尸罢!对了,还有顾葭,我们这就去将顾葭截住,一并带回府里去,——既然她不让我活,那就大家一块儿去死!”

卷碧被顾蕴玉石俱焚的话唬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越发没有血色了,还想劝顾蕴冷静点的,但转念一想,眼下除了这个法子,她们哪还有别的法子,难道让小姐抗旨不尊不成?好在圣旨就算要下,总归也得明日去了,既是太夫人系的铃,那就让她自己解去,哪怕她要因此付出血的代价,那也是她活该,怨不得任何人!

主仆二人计议已定,便不再犹豫,朝着方才顾葭离去的方向便飞奔而去。

后面却忽然响起慕衍的声音:“顾四小姐,其实你若不介意的话,这事儿我倒是有法子让你全身而退。”

顾蕴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气怒到了极点,竟忘记慕衍还在了,说来要不是他告诉自己祖母与益阳长公主密谋的事,她此番就真要被算计了还不知道是谁在算计自己了,不管怎么说,她也该向他道个谢才是。

她倒是一点也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假,长公主府又如何,腾骥卫想知道的事,就没有知道不了的,且慕衍也没有骗她的必要不是吗?她唯一不能确定的,便是慕衍何以要主动告诉她这件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如今这已是最次要的了,她指不定很快就要与她恨的那些人同归于尽了,还怕慕衍算计她什么不成?

念头闪过,顾蕴忙停住脚步,转身对上了慕衍,不想她还未及拜下,卷碧已先急急说道:“慕大人,您说有法子让我们小姐全身而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法子?您若真能说到做到,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求您千万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够苦了,真的不能再被推进火坑去做那劳什子的太子妃了,奴婢求求您了!”

一边说,一边已“噗通”一声跪下,捣蒜般冲慕衍磕起头来。

小姐固然可以以二爷五小姐与其他太夫人在乎的人做威胁,让太夫人去让益阳长公主改变主意,可万一益阳长公主主意已定,不肯改变了呢,难道小姐还真要了二爷的命不成,那可是“弑父”的大罪,连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落得那样的下场?

既然已是被逼到了绝路,进退都不甘,那何不先听听这位慕大人的法子是什么,万一他就真能让她家小姐全身而退呢?

这种被人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嫁给自己等同于跳火坑的感觉,真是…不说也罢。

不过算了,谁让自己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的形象呢,一旦他死了,作为他的遗孀,只怕连最基本的体面甚至是温饱都成问题,也就不怪眼前的主仆二人会避之如蛇蝎了,这本是人之常情。

怪只怪他一心想多制造点儿与佳人说话相处的时间,怪只怪他实在忍不住向佳人讨好卖乖,让佳人知道他都为她做了什么让她记住他的功劳,怪只怪他天生没有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高尚品德…如今被当面打击,可不都是自找的?

可话说回来,他若不提醒顾四小姐一番,让她知道自己的所谓亲人已经狠毒到了一个她想象不到的地步,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明儿那老虔婆又想出别的毒计谋害于她呢?便是他可以暗中安排人保护她,也难保没有疏忽的时候,还得她自己随时保持警惕才好。

慕衍暗暗安慰了自己一番,心里总算稍稍好受了些,看向卷碧道:“姑娘且先起来,我既肯将此事告诉你家小姐,自然也愿意帮助她,只不知道顾四小姐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与否?”

小丫头一看就不是愿意欠别人人情的,可他偏要让她亲口答应欠他的人情,欠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还不清的时候,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顾蕴的确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债,尤其是欠慕衍这个不知道究竟是敌是友的人的人情。

可她却更想活着,好好活着,而不是真落得只能被逼与自己憎恶的人同归于尽的下场,所以听得慕衍的话,她只是略犹豫了一下,便满脸郑重的开了口:“慕大人有心相助,我自然是不胜喜幸,只不知道慕大人打算如何帮我全身而退,又有几成的把握?”

卷碧本来还担心自家小姐犯拗的,已准备好一箩筐的话要劝顾蕴了,不想她竟这般爽快的答应了,她吃惊之余,倒是松了一口气,一边拭着泪,一边自地上爬起来,也紧张的看向了慕衍,惟恐漏看了慕衍任何一丁点儿表情。

慕衍自然有十成的把握让顾蕴全身而退,当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个全身而退只是暂时的,然这话却不好与顾蕴主仆说,便只是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至于有几成把握,我现在还说不好,不过七八分总是有的,顾四小姐只管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顾蕴听得他有七八分的把握,稍稍松了一口气,虽觉得他就算真有几分能耐,也未必就能手眼通天,但转念一想,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他既敢说这样的话,可见的确有自己的门道,何况他与宇文策交好是事实,就算他做不到,难道宇文策也做不到吗?

总比她无头苍蝇一般,除了与人玉石俱焚以外,便再无别的法子了的好。

“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慕大人了,待事成之后,我再当面叩谢慕大人的大恩大德!”顾蕴说着,屈膝又是一福,这一次,就比前面任何一次都要诚心得多了。

哪怕她此举只是在饮鸩止渴,与虎谋皮,那也比被自己的所谓亲人白算计了强!

慕衍眼里就染上了几分笑意:“叩谢不敢当,只要顾四小姐别再避我如蛇蝎即可。”

叩谢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只要小丫头愿意主动见她,愿意给他彼此相处的机会,便不枉他今日将送上门的好机会给推出去,反而采取这样迂回的战术来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一片苦心。

顾蕴闻言,想起上次他救了自己,自己却连好生向他道一声道都不曾,不由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道:“只不知我要如何才能联系上慕大人?”

慕衍眼里的笑就晕染开来,一直晕染到嘴角,让他整个人越发的柔和了,道:“我平常大多住在东城的桂花胡同,顾四小姐若是想见我,打发个人去送个信儿,约个清净些的地方就可以了。”

本还想让顾蕴别再叫他‘慕大人’,最好能叫他‘慕大哥’的,转念一想,今日已经取得不小的进展了,不能再操之过急,不然指不定会弄巧成拙,到底还是忍住了。

顾蕴应了:“那我回头就打发人去桂花胡同送信。耽误了慕大人这么多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慕大人若是有事,还请自便,我也要回席上去了,就先失陪了。”

领着卷碧,再次真心实意的向他屈膝行了个礼,主仆二人便要离去。

“等一等。”却被慕衍叫住了,看着顾蕴说道:“恕在下冒昧,敢问顾四小姐,今日回到显阳侯府后,你会如何对付令祖母?”

顾蕴眼神一冷,倒也并不瞒他:“自然是以牙还牙,让她生不如死!”嫡亲祖母又如何,既然彭太夫人敢如此算计她,就要做好事发后血债血偿的准备!

不想慕衍却定定的看着她,认真道:“其实我自来信奉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令祖母如此倒行逆施,一定会受到天谴的,你又何必为她脏了自己的手?且等着看老天爷如何收拾她,岂不省事儿?”

在他心里,小丫头是瓷器,彭氏那老虔婆却连瓦罐都算不上,他怎么能让小丫头为了那样一个渣滓脏了自己的手坏了自己的名声?这些事,由他来替她做了就是了!

顾蕴没想到慕衍这样的人竟会相信天道轮回,说真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信那些的人,不由有些错愕,片刻方道:“话虽如此,我却等不到老天爷降下报应给她了,所以,脏手就脏手罢。”

反正她压根儿不在乎那些虚无的名声,何况名声这种东西,别人不知道有多不靠谱,她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譬如前世,她“贤妇孝女”的好名声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可她做的那些事,有一件是真正的贤妇孝女做得出来的?!

“脏手也要看值不值得,若伤敌一千却要自损八百,岂非太不合算?便不自损八百,只自损一百二百的,也不合算!”慕衍继续认真道:“你听我说,老天爷一定会降下报应与她的,你便等上几日又何妨?若几日后,她仍没有受到应得的惩罚,你再以牙还牙也不迟,难道你连这几日都等不了不成?你相信我!”

顾蕴本还想说自己一时一刻都等不得了的,接触到慕衍认真的眼神,见他见自己对上了他的视线后,还几不可见冲她点了点头,她忽然就福至心灵,明白过来慕衍那句‘你相信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心里立时五味陈杂起来,由来她都是单打独斗惯了,凡事都只靠自己的,如今忽然有个人愿意帮助她,让她相信他,她一时间还真有些接受不了,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到底想要什么?

习惯了凡事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顾蕴,对着慕衍认真专注的眼神,却破天荒没有将自己满心的疑问问出口,只是缓声说道:“我自然相信慕大人,那我且等几日,看老天爷会降下什么样的报应给她!”

慕衍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点头道:“那你就拭目以待罢!”

一时顾蕴回到席上,就见顾葭早已回来了,两颊虽还红红的,不细看的话,已看不出挨过打的痕迹了。

顾蕴不由暗自冷笑,早知道彭太夫人竟然那般算计于她,方才她就不该为顾葭出头,就该任她被静和郡主的丫鬟打成猪头的,不过若她不出这个头,指不定就遇不上慕衍,也就不会知道彭太夫人的阴谋了…罢了,且待过几日瞧瞧彭太夫人会受到怎样的“天谴”后,她再与她们一并算总账!

顾苒与顾蕴坐的同一席,见她这么久才回来,因凑上前小声说道:“你不是去更衣吗,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说着朝顾葭的方向一努嘴,“那一个不是跟你一块儿去的吗,怎么先回来了,她的脸怎么回事儿,被人打了?”

“被静和郡主打了。”顾蕴小声答道,“我遇上了一个故人,说了几句话,所以耽搁到现在。这会儿谁是大赢家来着?”

顾苒道:“这会儿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家的小姐最出彩,好像是姓方的来着,竟然会一边跳舞一边作画一边题诗,大姐姐说,不过区区一个从四品的中下等人家,竟然能教养出如此才女来,实在是难得了,我倒是没觉着有什么了不得的,谁家夫人太太选媳妇儿是单看才艺的不成?对了,你们怎么会遇上静和郡主的,那可是一不好惹的主儿,素日大姐姐和我都对她敬而远之的,她没为难你罢?”

方雪柔一心想攀高枝儿,于琴棋书画上多狠下过一番功夫,如何能不出彩,只是就像顾苒说的,谁家夫人太太选媳妇儿会看重这些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

顾蕴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心里虽有事,却还能若无其事的与顾苒闲话儿:“静和郡主倒是没为难我,不过我听她的口气,很不待见大姐姐的样子,怎么大姐姐与她有旧怨不成?”

“旧怨谈不上。”顾苒撇了撇嘴,越发压低了声音:“不过是她有一次仗势欺人,被大姐姐给挤兑了几句,她自觉面子下不来,以后对着我们姐妹便再没个好脸色罢了,谁理她,以为自己是郡主,所有人就该围着她转不成?不过一个庶出罢了,宫里公主们还没有像她这样呢!”

顾蕴这才明白过来静和郡主何以听顾葭自报家门后,反而会越发生气,顾菁身份是没有静和郡主高贵,可有一条静和郡主却是一辈子都比不上顾菁的,那就是顾菁嫡出的身份,只怕素日出门赴宴时,静和郡主便没少因此生气,也就不怪她不待见顾菁了,与其说她是不待见顾菁,倒不如说她是不待见所有的嫡出小姐们!

姐妹二人闲话了一回,又品评了一回当中表演才艺的众家小姐们,不一时,也就到开晚宴的时间了。

大家于是各自坐定,吃过晚宴又看了烟花,才陆陆续续的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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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报应

彭太夫人就着齐嬷嬷的手上了自己的马车,车帘才一放下,她脸上的笑便再也忍不住流淌开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顾蕴不日接到赐婚圣旨时的绝望与敢怒不敢言一般,那样的情形,光想想已让她痛快得恨不能大笑三声了。

以致顾葭反常的十分沉默,一路上连话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她都没注意到。

还是在马车已驶进了显阳侯府所在的同康坊的坊门,有微弱的灯光透进车里后,彭太夫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葭耷拉着脑袋,一副葳蕤的样子,因忙关切的问道:“葭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累坏了?我们很快就到家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到家就可以休息了。”

本以为顾葭只是累着了的,不想这一问,却将她给问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后,才抽抽噎噎的道:“祖母,我不是累着了,我是被人给欺负了。”

然后将下午自己与静和郡主撞上之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哭道:“祖母,都是顾蕴害我被静和郡主打的,若不是她非要去逛什么劳什子花园,若不是她对我冷嘲热讽,还纵容她的丫鬟对我不敬,我又怎么会气昏了头冲撞静和郡主,祖母,您可一定要严惩顾蕴,尤其是她那个丫鬟,为我做主啊!”

浑然忘了若非有顾蕴替她出头,她早被打成猪头,成为今年女儿宴的笑柄了,竟还有脸倒打一耙。

彭太夫人听完顾葭的哭诉,第一反应自然是同仇敌忾,倒不仅仅是因为心疼顾葭,更是因为同样的事情别人做了她可能只生五分气,换成顾蕴做了,那就得生十五分的气了,说到底还是恨毒了顾蕴这个人。

但转念一想,顾蕴马上就要落入火坑,成为有史以来最悲惨的太子妃,指不定很快更是要成为寡妇,一个年仅十岁的寡妇了,她就是有再多的气,也出尽了,一时倒是懒得与顾蕴计较了,因软声安慰顾葭道:“你且等着瞧罢,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接下来的几十年一直到她死,她都只能过生不如死的日子,我哪里还犯得着为这么大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严惩她,没的白脏了我的手!”

顾葭原是个乖觉的,一听这话大有文章,也顾不得哭了,忙问道:“祖母这话从何说起,顾蕴的好日子真的要到头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祖母快说我说说,她的好日子是因何快到头了,我也好与祖母一道高兴高兴啊!”

在赐婚圣旨没降到显阳侯府之前,彭太夫人本不欲让她和齐嬷嬷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此事的,但她实在太高兴了,高兴之下,也顾不得旁的了,索性附耳过去,如此这般与顾葭说道起来,说完后方抬高了声音,笑道:“怎么样,这下你心里那口恶气该消了罢?”

顾葭早已满脸是笑,闻言忙不迭点头道:“消了消了,彻底消了,痛快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到底是祖母有智计,不知不觉便将咱们的心腹大患给解决了,只要一想到以后她只能日日以泪洗面,我白日里哪怕受再多委屈,也不值什么了!”

彭太夫人冷哼道:“她仗着有个得力的外家,仗着手下有银子有人,素日给了我们多少气受,如今也该是她还债的时候了,总不能让我们光挨打却不反击罢,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顾葭也冷哼道:“可不是,她总得为自己素日的嚣张跋扈付出代价才是!”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好。

一时马车在显阳侯府的垂花门外停下,早有金嬷嬷与周嬷嬷各自领着大房与二房的丫头婆子们迎在那里了,彭太夫人再不好也占了婆母的名分,祁夫人与周望桂可以借口身怀六甲不亲自来迎接她,却不能连个下人也不打发来。

若是以往,看见儿媳们这般怠慢自己,彭太夫人势必要生气的,但今日她心情好,也懒得与她们计较了,只是难得和颜悦色的交代起顾菁姐妹几个来:“玩了一日,你们也都累了,就不必随我去嘉荫堂了,各自回屋早些歇下罢…”

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刺过来,忙下意识看了过去。

正好就对上顾蕴冷冽如刀的目光,也不知是顾蕴的目光太过骇人,还是自身做贼心虚的缘故,彭太夫人激灵灵就打了个寒颤,心里更是一“咯噔”,这小妖怪不会是已知道什么了罢,不然她怎么会于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遮掩的拿如此瘆人的目光看自己?要知道这小妖怪一向面上功夫都做得很到位的。

可不应该啊,这事儿除了齐嬷嬷,整个显阳侯府就她知道了,便是如今,也只多了个葭儿而已,这小妖怪怎么可能会知道?错觉,对,一定是她的错觉,她只是在自己吓自己!

彭太夫人自我安慰了一番,心下稍定,忙又朝顾蕴看去。

就见顾蕴竟仍盯着自己在看,比之方才的面无表情,这会儿她嘴角总算有一抹淡淡的笑意了,只是那笑意同样冰冷如霜,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也不知是嘲讽彭太夫人,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还是在嘲讽她,她的美梦根本就不可能成真?

彭太夫人瞬间汗透衣背,也顾不得再交代顾菁几个了,胡乱扔下一句:“大家都散了罢!”便带着顾葭与齐嬷嬷,忙忙朝嘉荫堂所在的方向疾行而去了。

顾蕴这才嘲讽的收回视线,与顾菁几个行礼道别,然后被簇拥着回了饮绿轩去。

只是梳洗更衣过后,想起慕衍虽答应了他能帮她全身而退,可兹事体大,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险,她也冒不起,顾蕴犹豫再三,还是让卷碧挑了灯笼,在夜色中去了朝晖堂求见顾准和祁夫人。

大伯父到底是天子近臣,正三品的大员,办法总比她多一些,她那些所谓的厉害与强势,在大伯父眼里,只怕都是在弄小巧儿而已,多一个人想办法,总要多一分希望。

顾准与祁夫人还没睡,正在灯下说着女儿们的亲事,可巧儿正说到顾蕴,祁夫人因说道:“年前我已与九妹妹去了信,把蕴姐儿的情况大略与她说了一下,问她是个什么意思。前几日回信总算到了,从信上来看,九妹妹对蕴姐儿是极满意的,只等过些日子择日进京来亲自相看了,蕴姐儿的品貌才德都没的说,只要九妹妹愿意进京来相看,这事儿便已算是成了七八分了,就是不知道平老太太与几位平太太会不会不满意腾哥儿?”

谁知道杏林就走了进来屈膝禀道:“侯爷、夫人,四小姐求见。”

祁夫人不由笑道:“所以说不能背后说人呢,这不说着说着就来了?”命杏林,“快请四小姐进来。”

顾准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都快到各处下钥的时间了,蕴姐儿却急巴巴的过来了,只怕她是遇上了什么极为难极棘手之事啊!

不想顾蕴进来冲夫妻两个行过礼后,却只问了祁夫人的身体几句,便告辞了,倒弄得顾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丫头这般急巴巴的过来,难道就是为了问问夫人的身体可好?

见祁夫人很受用于顾蕴的关心,顾准也不多说,只叫住顾蕴道:“外面黑灯瞎火的,虽是在自己家里,也得防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大伯父送你回去罢。”

爷儿俩遂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又出了正院的院门后,顾准方问道:“蕴姐儿,你这会儿过来,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与我和你大伯母说,怎么事到临头了,你反倒什么都不肯说了,难道你仍拿我和你大伯母当外人不成?”

顾蕴忙道:“我并没有拿大伯父大伯母当外人,我的确遇上了一点事儿,但我方才想了想,我自己应当能处理好,所以我才没告诉您和大伯母的,您别担心,我真的能处理好。”

“你真的能处理好?”顾准问道,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既摆明了不愿意说,顾准也不好再追问。

顾蕴笑道:“我真的能处理好,等我实在处理不好了,我再求助于大伯父与大伯母也不迟。”

方才在来的路上,她是一心想寻求大伯父大伯母帮助的,但在见过杏林后,她却忽然改变主意了,她就算把事情告诉了大伯父大伯母又如何,大伯父与大伯母又能怎么办?

让大伯母明儿一早就去与益阳长公主交涉?且不说益阳长公主肯不肯改变主意,为此显阳侯府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大伯母凭什么去管这事儿,大伯母是宗妇不假,却也没有干涉侄女婚事的立场,除非她是被人送去做妾,危及到了家族的声誉与荣辱,可她又不是被人送去做妾。

且像彭太夫人这样,上赶着推自己亲孙女儿入火坑的祖母与父母毕竟不多,没了她,益阳长公主上哪儿再找一个比她更符合条件,家里长辈又心甘情愿的人选去?

让大伯父去与皇上说,她年纪还小,连自己都要人照顾,更别提照顾太子殿下,且她短时间内根本没法为皇室开枝散叶?皇上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何况人都是这样,自己的人自己可以嫌弃,别人却不能嫌弃,太子殿下再不得皇上宠爱,那也是龙子凤孙,轮得到你一个做臣子的嫌弃?

即便皇上能将大伯父的话听进去几分,说一千道一万,她终究不是大伯父的女儿,只要彭太夫人与父亲愿意,便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伯父又能怎么着!

当然,仅仅只是因为这些,顾蕴还不至于打消求助于顾准和祁夫人的念头,更重要的是,方才杏林进去替她通禀时,看着杏林的背影,她眼前竟忽然浮过了慕衍下午与她说话时认真的表情,还有他那句‘你相信我’,虽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可靠与安心,觉得他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顾蕴瞬间觉得,自己既然当时选择了相信他,就该相信到底才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不定慕衍真能帮自己全身而退呢?自己这样瞎折腾,除了将事情闹大,将更多的人拉下水以外,反而于事无补。

所以在见到大伯父与大伯母后,她才什么都没说,只问候了祁夫人几句,便提出告辞。

却没想到,依然被大伯父瞧出了异样,特地送她出来就是为了一问究竟,可见大伯父是真的关心她,那她就更不能将大伯父拉下水,让大伯父引火烧身了。

“你自来沉稳能干,你既说你能处理好,那我就放心了。”就听得顾准道,“只是一点,一旦你发现自己力不从心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和你大伯母,我们虽未必能帮上你的忙,到底经过见过的事比你多,与你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

顾蕴一一应了,给顾准行了礼,方转身自去了。

余下顾准看着她在黑暗中越发显得瘦小孱弱的背影,半晌方叹了一口气,然后拍手叫来了自己的隐卫:“你明儿一早就去查查,四小姐到底遇上了什么为难事。”

“是,侯爷。”后者恭声应了,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顾准这才折身回了正院去。

顾蕴自然不知道顾准对她的关心超乎她的想象,她正冷笑着低声回答卷碧的问题:“便是那位慕大人真帮不了我,不能助我全身而退,赐婚圣旨还是降下了,我也未必现下就要嫁过去!如果我的祖母死了呢?我总得守孝罢,便是皇上,也不能让我孝期嫁人,而一年后,谁知道又会是个什么情形?”

却是卷碧见她什么都没与顾准说,更遑论向顾准求助,担心慕衍那边没有十足的把握,告诉了顾准,总多一分希望,这才会在路上便没忍住问顾蕴的。

如今听得顾蕴的话,她只当顾蕴是在赌气,因嗔道:“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说笑,这会儿侯爷必定还没歇下,要不我们再折回去?”

顾蕴却冷冷道:“谁说我在说笑了,我祖母也是那么大的年纪人了,素日身体又不好,忽然一病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如今再弄慢性毒药显然已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杨桐与罗镇能不能弄到什么太医也验不出的急性毒药?彭太夫人既做了初一,那就别怪自己做十五,她最好祈祷赐婚圣旨不会降到显阳侯府,否则自己只能做一回不孝的孙女儿,送她一程了!

反正这种事儿她前世又不是没做过,彭太夫人的狠毒比之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是比谁的手段更高明,谁就能笑到最后罢了!

卷碧这才知道顾蕴不是在说笑,而是认真的,虽唬得声音都在打颤,却仍不忘为顾蕴考虑:“可万一一年后,太子仍活着呢,他病重都多少年了,如今不仍活得好好儿的,那小姐岂不还是逃不脱嫁过去的命运?”

别说太子就算身体已有所好转了,依然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就算他真痊愈了,嫁给他也不是什么好亲事啊!

顾蕴冷然道:“我守完了祖母的孝,指不定又要接着守父亲的孝呢?可不就又争取到三年的时间了!”

只这话她自己都知道分明是在赌气了,前世顾冲待她如何且不说,这一世顾冲待她却是谈不上好却也绝不坏的,让她弑父,她还真未必做得出来,便是要彭太夫人的命,她也不确定事到临头了自己能不能做到。

人与禽兽最大的分别,便是凡事都有一个底线,彭太夫人是禽兽,她不是!

禽兽彭太夫人这会儿却正与顾冲母子两个说体己话儿,内容不外乎她与益阳长公主已达成了共识,将顾蕴许与太子做太子妃之事,“…长公主已说了,明儿一早便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把事情禀于娘娘,指不定赐婚圣旨不日就该降下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大哥会反对此事,甚至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虽说‘君无戏言’,又是下了圣旨的,可让皇上答应过个几年再让蕴姐儿嫁过去,以你大哥的能耐和如今在皇上跟前儿的体面,也不是不可能,过个几年谁知道太子是活着还是死了,活着也还罢了,若是死了,蕴姐儿便有可能另嫁他人,那我的一片苦心岂非全白费了?”

“所以等圣旨下了后,你便要咬死了,蕴姐儿是你的女儿,她的婚姻大事且轮不到你大哥做主,让你大哥别多事,若你大哥要进宫去,你便赖着一块儿去,当着皇上的面儿,表达你愿意将女儿嫁给太子殿下,最好能即日大婚,也好为皇上分忧的意思,如此你大哥便是说破大天,也回天乏术了,你都记住了吗?”

一席话,说得顾冲是神色大变,沉下脸来不悦道:“娘你怎么能这样害蕴姐儿,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你却将蕴姐儿许给他,这不是摆明了让蕴姐儿做寡妇吗?若蕴姐儿如今能生孩子也还罢了,后半辈子到底有个指望,可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你让她将来怎么办?不行,这事儿我不答应,娘明儿一早就去与益阳长公主说,蕴姐儿生性顽劣,配不上太子殿下,婚事就此作罢,请益阳长公主另择名媛…”

“你不答应?”话没说完,彭太夫人已冷笑道:“如今已不是你答不答应的问题了,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顾冲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我知道素日蕴姐儿对娘诸多不敬,娘早已厌极了她,可就算如此,她也是我的亲生女儿,您的亲生孙女儿,您怎么能这样害她,这样害了她,除了让您出一口经年的恶气以外,您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您又何必这般损人不利己呢?”

顾冲一是对顾蕴始终有几分愧疚,二是顾蕴从来没有与他正面交恶过,他也就不知道顾蕴心里其实从没想过不惩罚他,所以听罢彭太夫人的打算,他才会这般生气,才会想也不想便替顾蕴出起头来。

“你拿她当亲生女儿,她几时拿你当过亲生父亲了?”彭太夫人恨声接道:“就因为不想看见我们母子得志,便一力毁了你的前程,就更不必说她素日对我的那些不敬和顶撞了,她眼里可曾有过你这个父亲,有过我这个祖母?我告诉你,事到如今,已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了,所以你最好都按我方才说的来办,省得届时你的宝贝女儿也恨你,长公主与皇后娘娘乃至皇上也生你的气,你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顾冲想起顾蕴素日对自己的视而不见,不由有些语塞,但仍坚持道:“话虽如此,蕴姐儿身上到底流着我的血,那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推她入火坑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我还是个人吗?娘,就当我求您,您明儿一早去找益阳长公主,与长公主说婚事就此作罢罢,我答应您,等此事了了,我一定好生教育蕴姐儿,让她以后加倍孝顺于您,好不好,就当儿子求您了!”

一边说,一边已贴着彭太夫人的膝盖跪下,待话说完后,更是重重叩下了头去。

直把彭太夫人气了个半死,怒声道:“她加倍孝顺于我,哼,她不气死我就是好的了!你当长公主府是什么地方,可以任我想去就去,长公主又是什么人,可以任我出尔反尔!别说如今我已改变不了长公主的心意,就算我能改变,我也不会去做,她仗着外家得势,从不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狂得都快要上天了,我倒要看看,等进了宫后,她还怎么狂得起来!”

见顾冲仍跪着不动,怒喝道:“你还跪着做什么,还不给我起来滚回去,是不是以为你一直跪着,我便会改变主意了?我告诉你,你今儿就算在这里跪上一夜,我也不会改变主意!齐嬷嬷,叫几个人进来,好生送二爷回去!”

齐嬷嬷应声带着几个粗使婆子进来了,先小声劝了顾冲几句:“二爷,也不怪太夫人生气,实在是四小姐素日太过分了,您总不能让太夫人只挨打,却不还手罢?您只心疼四小姐这个做女儿的,难道就不心疼太夫人这个做娘的了?”

见劝不动他,只得示意粗使婆子们上前,不由分说将顾冲架了出去。

齐嬷嬷这才皱眉向彭太夫人道:“太夫人,二爷这般不赞成这门亲事,万一圣旨降下后,二爷同侯爷一块儿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可该如何是好?”

彭太夫人事先也没料到顾冲会这般反对此事,不由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如今圣旨到底还没下,万一他把事情告诉了顾准,顾准又是个有能耐的,就把此事给搅黄了可该如何是好?

可不告诉他罢,等圣旨降下时,万一他来个当场抗旨不接,岂非比现在的情形更糟糕一万倍?这才真是左也难又也难呢!

彭太夫人又是后悔又是暴躁,在屋里踱了半晌的步,才恨声道:“他那个牛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你亲自去告诉他,他如果敢把这事儿给我搅黄了,我就死给他看,反正我被他的宝贝女儿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受的委屈与羞辱我自己都快数不清了,我早活够了!他如果真敢不听我的话,我绝对说到做到,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更在乎他宝贝女儿的终身,还是更在乎他亲生母亲的生死!”

二爷那个性子,说好听点叫优柔寡断,说难听点就叫没有主见,像方才那样为了四小姐与太夫人对着来的情形,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不过太夫人连死给他看这样的狠话都放了,倒也不愁他不妥协。

齐嬷嬷忙应了,自往宁安堂走了一趟,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回来与彭太夫人道:“二爷没再说让太夫人去求长公主改变主意的话,只说能不能求了长公主,将大婚的日期尽量往后延,四小姐毕竟才十岁,不说及笄,总得有个十三四岁的,才好出阁罢。”

彭太夫人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冷哼道:“她如今若是十三四岁,我还不肯将她许给太子殿下呢,万一她能生下一儿半女,到底是皇太孙,就算坐不上那个位子,一个郡王总是跑不了的,纵是女儿,一个郡主也跑不了,她的后半辈子岂非又有指望了?话说回来,这样的事又岂是我能左右的,我也爱莫能助不是吗?”

说完打了个哈欠:“让人打水进来罢,忙了一整日,我也累了。”

齐嬷嬷忙应了,招呼小丫头子打了热水进来,亲自服侍彭太夫人梳洗一番睡下后,才嘱咐了值夜的琼芳几句,回了后面群房自家的小院子。

彭太夫人心情大好,躺下后很快便睡着了。

但很快她便被一阵凄厉的哭声惊醒了,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微光,就见她的床前竟站了个白色的影子,因其披散着头发她看不清那影子的脸,但那影子一开口,她便唬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儿昏死过去。

只因那影子叫她:“母亲,我是平氏啊,这么多年不见了,你想我吗,我在下面可想你了!”

平氏,竟是早已死了多年的平氏!

“啊,鬼啊——”彭太夫人本能的尖叫起来,“快来人,有鬼…有鬼啊,快来人,救命…”

只是她叫了半晌,也不见任何人进来,连就在她外间值夜的琼芳也没有进来,她就更恐惧了,快速的缩到墙角后,便对着平氏厉声尖叫道:“滚开,你来做什么?如今人你我鬼殊途,你不好好儿待在你的阴曹地府,来人世间来做什么,这人世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识相的,就赶紧离开,我看在曾经婆媳一场的份儿上,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否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请了得道高僧来将你收了,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了!”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平氏刚死那一阵子,也不曾这样深更半夜的来找过她,她至多也就是做了一阵子的噩梦而已,哪像现在这般恐怖这般真实过?一定是平氏知道她算计顾蕴的事,来找她算账了,一定是的!

果然就听平氏阴森森的道:“我来做什么,母亲心里难道不明白?你害了我还不够,竟还敢那般算计我的女儿,你说我来做什么,自然是带你走了,也省得你活着再害人!”

彭太夫人吓得浑身直打颤,哭道:“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敢了,求你饶过我这一次…我明儿一早就去益阳长公主,说婚事就此作罢,以后也再不敢害蕴姐儿了,求你就饶过我这一次,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唔…”

只可惜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平氏挥舞着手上的白绫,缠住了脖子,当即呼吸困难,一个字也再说不出口了。

平氏缠住彭太夫人后,手上略一用力,便将彭太夫人扔到了半空中,然后再重重的摔下来,彭太夫人惊惧交加之下,只听见“咔擦”两声脆响,双膝间已是火辣辣的痛,她不由“嗬嗬嗬”的叫了起来,既是痛得受不了,也是希望她的声音能传到外面去,让人能及时赶进来救下她的命。

奈何外面依然没有人进来,她也已痛得再支撑不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中。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呼吸稍稍顺畅了一些,头上却是一阵阵的发凉,似是有人在拿刀刮过她的头皮一般,渐渐更是延伸到了额头上。

彭太夫人全身早痛到麻木,这会儿倒是感觉不到痛了,失去知觉前的那一刻,她脑中闪过的唯一念头便是,原来凌迟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平氏见彭太夫人晕了,先是重重踢了她一脚,也不管踢到她哪里了,踢完才冷哼道:“这样就晕了,果然是个欺善怕恶的!”然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待一切都忙完后,才提起桌上的茶壶,往彭太夫人脸上乱浇一气,听得她微弱的申吟起来,估摸着她快醒了,方敏捷的飘出窗外,运气跃上了房顶。

房顶上早有一个人等着她了,不是别个,正是冬至,一见她的身影,便低声问道:“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平氏”把披散着的头发胡乱一拢,再两把将身上的白衣扯下,露出里面的夜行衣,正是季东亭,自得一笑道:“你季爷出马,一个顶俩,还有办不成的事儿不成,你就等着看好戏罢!”

冬至闻言,啐道:“呸,你算哪门子的爷,也就只能在我面前摆摆爷的谱了,有本事去别人面前摆啊,你就是个窝里横的!”

季东亭正要说话,冬至已把食指竖到嘴边示意他噤声,然后附耳到了房顶上,季东亭见此状,忙也趴下了身去。

彭太夫人被冷水浇了一头一脸,三月的天还是很凉的,不由打了个寒颤,倒是很快就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就见平氏早已不在屋里了,她自己则趴在地上,浑身虽都钻心的痛,但的的确确还活着,并没有如她以为的那样,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彭太夫人想也不想,立刻凄声尖叫起来:“来人,快来人——有鬼啊,快来人——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