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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顾芷虽已快气疯了,到底还没彻底失去理智,知道行宫人多眼杂,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好歹撑到回到分给二皇子的院子后,才“砰”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的低咒道:“贱人欺人太甚,总有一日,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两个丫头也不敢劝她,她们服侍这位忽然咸鱼翻身的主子时日尚短,连她的脾性都还没摸清楚,便是想拍马屁,想让她引自己二人为心腹,也得再过一段时间,何况眼下的情形,分明极有可能舍了孩子也套不着狼,她们又不是傻子,才不做这样的事,于是都只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将自己当隐形人。

顾芷发作了一回,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余光瞥见自己的丫头都泥胎雕塑似的,连顾蕴跟前儿丫头的半分伶俐也没有,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是想着二皇子随时都可能回来,不能让他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方堪堪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不耐烦的打发了二人:“一个比一个蠢,看着就生气,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都退下!”

果然二人才退下片刻,就听得外面有人道:“殿下回来了。”

顾芷不由满心的庆幸,幸好自己方才忍住了没发作那两个丫头,不然殿下可不要撞个正着儿了?忙对镜整理了一下衣装,又换上满脸的笑,迎了出去:“殿下回来了。”

二皇子“嗯”了一声,伸手拉了她起来,才笑道:“还以为你仍在太子妃处说话儿呢,没想到已经回来了,与太子妃说得可还投机?你们原是至亲的姐妹,说来能说的话题应当不少才是。”

对顾芷,二皇子虽不至于早已彻底忘到了脑后去,毕竟顾蕴这个太子妃也出身显阳侯府,他因着顾蕴,倒是忆起了自己府里也有一个出身显阳侯府的孺人。

可顾准的态度摆在那里,根本不拿顾芷这个女儿当一回事儿,何况一个只是皇子孺人,一个却是太子妃,便是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一边,所以既已视顾芷为弃子了,二皇子还真没想到再利用她做什么,就算要利用一个人,也得那个人先有利用的价值,没有价值,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

是永嘉侯被从西苑放回永嘉侯府后,舅甥二人议事时,二皇子原本一心想利用永嘉侯手下那一万私兵趁圣驾在热河行宫驻跸期间,做点儿什么,永绝后患,永嘉侯却认为时机不到,又说二皇子不是得了四皇子给的改良火药火器的方子吗,总要试验一番才是,万一就真试验成功了呢,那再加上他们的一万精兵,他们想不所向披靡也难。

劝得二皇子打消了兵行险着的念头,又与四皇子密谋了一番后,才想出了废物利用顾芷这个主意来的。

不想受了几年的冷落,顾芷的美貌反倒有增无减,二皇子虽打小见惯了美人儿,有现成的肥肉摆在面前,没道理不下口,加之顾芷又曲意承欢,这些日子下来,倒也对她生出了一二分怜惜之情来。

见二皇子满脸的温柔,顾芷心下稍松,她虽与顾蕴没说上两句话,便被下了逐客令,毕竟不是她的原因,而是顾蕴的原因,想来殿下不至于怪责她罢?

嘴上已赔笑道:“臣妾只与太子妃说了几句话,太子妃便害了乏,让臣妾跪安了…”

话没说完,见二皇子已沉下脸来,不由越发小心翼翼,“殿下有所不知,太子妃是嫡出,臣妾却是庶出,嫡出的天生就瞧不上庶出的,关键一点,她打小儿还是由臣妾的嫡母养大的,臣妾的嫡母待她比臣妾这个名义上的女儿好了百倍不止,她自然与臣妾的嫡母同心同德,臣妾的嫡母喜欢的,她必然喜欢,臣妾的嫡母不喜欢的,她必然也不喜欢…今日是因臣妾头回上门,她不好将臣妾拒之门外,才勉强接见了臣妾的,只怕下次臣妾再去,她就要直接给臣妾吃一个闭门羹了,所以殿下,臣妾以后能不能…不再去给太子妃请安了,臣妾倒是不怕自取其辱,就是怕有损殿下的颜面与声誉…”

觑眼看见二皇子的脸色越发黑沉得厉害,心里一阵乱跳,到底不敢再说下去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委屈,殿下这些日子对她的心疼与怜惜,难道都是假的吗?

二皇子满眼阴鸷,一连吸了几口气,才忍住了破口大骂顾芷的冲动,冷声问她:“你都与太子妃说什么了?把你从进门起到离开,你和太子妃,甚至太子妃跟前儿服侍的人都说了什么话,一字不漏的与本殿下复述一遍,若是本殿下事后知道有半句不实,休怪本殿下不念多年的情分!”

太子妃那人,在别人不惹她时,是最会做表面功夫的,所以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赶顾氏出来,一定是顾氏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恼了她,不然伸手不打笑脸人,指不定这会儿顾氏仍还在与她说话儿,不就可以名正言顺撞上那个婢生子回去了?

顾芷见二皇子动了真怒,不敢隐瞒,只得把先前自己说的话,顾蕴说的话,连同落霞白兰说的话,都一一学了一遍,末了哭道:“臣妾的话原也没说错啊,谁知道仍然惹太子妃不高兴了,可见不喜欢一个人时,那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殿下能不能别让臣妾再…啊…”

话没说完,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是挨了二皇子一掌,当即火辣辣的痛,耳朵也是嗡嗡作响。

却连惨叫都不敢由着性子来,本能的叫到一半,便堪堪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了二皇子脚下,吞声饮泣道:“殿下息怒,臣妾知道错了,以后定然不敢再犯。”

二皇子却是余怒未消,冷声道:“你嘴上说自己知道错了,心里却满不是这样想的,当本殿下瞧不出来么!临去前本殿下再四的叮嘱你,态度一定要谦卑,等与太子妃关系复又亲近起来后,再与她叙姐妹之情也不晚,你倒好,一开口就是来叙旧的,她让你坐你便坐,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既做姐妹,又做妯娌’,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堂堂的太子妃称妯娌,你与她是妯娌了,你们娘娘又是什么?”

想到萧氏,再想到她腹中的嫡子,心倒是软了一下,以前看萧氏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如今许是看习惯了,倒是觉得她那张脸越看越好看了。

然再一看顾芷涕泪交错的脸,心霎时又冷硬起来,道:“事到如今,本殿下也不怕告诉你,本殿下此番抬举你,就是要你把自己的脸面放到太子妃脚下,任她踩任她践踏的,只要你能与她亲近起来,或者说瞧在旁人眼里,你与她是亲近的,你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有了自己的价值,否则,本殿下不抬举别人,偏抬举你做什么,你还真以为是你把本殿下给迷住了吗?若不是你姓顾,若不是你与太子妃身上好歹流着相同的血,你连被本殿下利用的资格都没有!幸好你还未坏了本殿下的大事,否则本殿下即刻要了你的命!”

这些日子,顾芷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已经有过一次失宠的经历了,她自然要学会居安思危。

可人都是这样,下意识总会往好的方面想,她也不例外,每日安慰着安慰着自己,自己又不是第一日才姓顾,第一日才与顾蕴有关系的,殿下怎么偏等到现在才因此抬举自己?可见是自己多心,殿下待她,终究还是有情的,安慰得久了,便也以为是真的了。

却不想怕什么来什么,自家殿下果然是因为她与顾蕴的关系,才忽然抬举她,而不是为的她这个人,想想也是,自家殿下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她纵然有几分姿色,比她漂亮的人又不是没有,比她年轻的更是不计其数,若没有非她不可的原因,殿下犯得着委屈自己吃一碗放了几年的陈饭吗?

心一直往看不见底的深渊下坠的同时,顾芷人反倒冷静了下来,殿下说得对,自己好歹还有被他利用的价值,不像有些人,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那她就要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谋一条后路才是,不然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就真是永无翻身之日,甚至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顾芷心里既有了成算,便也不再哭了,男人心里有一个女人时,她哭起来自然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反之,就只会面目可憎惹人生厌了。

她把眼泪拭净了,才恭声开了口:“臣妾是真的知道错了,还请殿下饶了臣妾这一次,殿下放心,臣妾明儿便再去给太子妃请安,一定不会再坏殿下的事。只是一点,殿下到底想通过臣妾与太子妃交好,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还请殿下明白告诉臣妾,臣妾也好有的放矢,殿下放心,于情来说,您是臣妾的夫主,臣妾的得失荣辱乃至生死都系于您之手,于理来说,只有您好了,臣妾才能好,所以臣妾一定不会坏您的事!”

二皇子一直以为顾芷只有小聪明,没想到也能有真聪明的时候,脸色不觉缓和了几分,道:“既然你这般识趣,本殿下告诉你也无妨。本殿下要你借与太子妃亲近的机会,尽可能多的‘偶遇’宇文承川,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引得他对你不轨,让他轻薄弟媳的罪名人尽皆知,让他身败名裂…”

话没说完,见顾芷已是惨白了脸,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又道:“当然,本殿下不会亏待了你的,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做后半辈子的依靠吗?事成之后,本殿下一定给你,若将来本殿下大业得成,正一品的皇贵妃虽给不了你,但从一品四妃的位子,本殿下向你保证,一定有一个是你的,只是名声受点损失,便能换来一个皇子,一个从一品的妃位,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选,想必不用本殿下教你!”

顾芷却是心乱如麻,无论如何抉择不了。

殿下说得好听,‘只是名声受点损失’,一旦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自己为证清白与贞烈,势必是要“自尽明智”的,如此方能越发坐实太子的恶行,让太子百口莫辩,届时她人都死了,什么皇子,什么四妃,与她又还有什么相干,殿下真把她当傻子来哄么?!

可不答应的话,自己极有可能立时就会没命,答应了还能有一线生机,不答应就连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了…顾芷只得勉强笑道:“殿下有命,臣妾自然却之不恭,只是一点,谁都知道太子妃宠冠东宫,臣妾样貌气度样样都及不上太子妃,只怕太子根本不会多看臣妾一眼,臣妾实在力不从心哪…”

二皇子见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但好歹没有违逆自己的话,因说道:“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本殿下自有办法,你只需要按本殿下的吩咐办事即可。事成之后,本殿下既说了不会亏待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定然不会亏待你,本殿下甚至可以立一张字据给你,盖上本殿下的印章,如此你总可以安心了罢?”

顾芷闻言,方心下稍宽,殿下都肯主动提出立字据给她了,想来不会骗她,她还是有光明未来的…她终于轻轻点了头:“臣妾但凭殿下吩咐。”

二皇子就满意的笑了起来,拍手叫了自己的贴身太监进来:“给你们侧妃娘娘另外安排两个丫头伺候,要伶俐些的,先前那两个太蠢笨,连服侍主子都不会,暂时让她们做粗使丫头,等回去后再发落不迟。”

贴身太监最是知道二皇子的心,忙一叠声的应了,少时便送了两个丫头来,却是日常服侍二皇子笔墨的,算是二皇子的心腹。

顾芷就知道,自家殿下安排这两个丫头来服侍自己是假,监视自己才是真了,心里不由一凛,越发不敢再有二心,只将二皇子给她立的字据收得越发严实了,这可是她将来安身立命最大,也是唯一的倚仗了…

二皇子既回了自己的院子,宇文承川与他一道见驾的,这会儿自然也回了自己的院子,正与顾蕴说话儿:“不管老二打什么主意,我们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且不必为这事儿多费神了,大不了下次他那侧妃再来时,你直接不见便是,谅谁也不敢有二话。倒是方才我听冬至说,行宫后头十里开外,有个百丈见方的湖,风景还勉强,白日过去太打眼,要不入了夜我骑马带你逛逛去?”

顾蕴也就是与宇文承川提个醒儿,倒也不是多忧心,闻言点头道:“总归我们越发提高警惕,加强戒备便是。冬至是怎么知道十里开外有湖的?这几日月光都好,晚间去打马游湖反倒更清净,那我们入了夜便去罢。”

每日赶路的同时顺道赏景,怎及得上特意去赏景来得悠闲自在?

宇文承川笑道:“他也是听下头侍卫们说的,我们有热水沐浴,侍卫们可不能人人都有,连冷水都保障不了,想从头到脚好生洗洗,可不得自己想辙了。”

顾蕴忙道:“那我们去可不是要让那些侍卫又没地儿沐浴了?还是算了罢。”

宇文承川笑道:“昨夜该去的人已去得差不多了,届时我再让冬至提前去打发了他们也就是了,有这么好的太子妃,将来不止将士们,天下万民可都有福了!”

顾蕴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了,夫妻两个这些日子难得有现下这般悠闲的时光,于是下了一回棋,午觉起来,宇文承川又去见了一回东宫随驾的属臣们,便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晚膳后,赶在行宫各处都掌灯之前,宇文承川打马带了顾蕴出去,也没带其他人,只让冬至带了十来骑侍卫,不近不远的四周跟随着也就是了。

十来里路纵然不放马狂奔,也是眨眼功夫便到了,宇文承川“吁——”的一声吆喝止住了马,拿马鞭指着前面一个方向道:“那湖泊就在前面了,蕴蕴你看见了吗?”

顾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隐约可见前面不远处有个湖,在月光下水波粼粼的,四周还有一圈绿油油的芦苇,伴随着周围的蛙鸣虫鸣,虽称不上有多好的景致,却也别有一番野趣。

顾蕴哪里还耐得住,泥鳅一般就要滑下马去:“我要去洗脚,我好久都没这么惬意的玩儿过水了。”

急得宇文承川一把搂紧了她的腰,低斥道:“你急什么,黑灯瞎火的,也不怕摔着哪里,等我抱你下去不行啊?”说着打横抱起她,稳稳跳到了地上去。

顾蕴这才冲到湖边,捡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了,撩起裙子,脱下鞋袜,双脚一荡一荡的玩儿水来。

宇文承川没玩儿水,而是捡了石子儿,打起水漂来,一面还不忘吓唬顾蕴:“小心有水獭水蛇咬你的脚!”

顾蕴却一点也不怕:“有你在,我才不怕呢,难道你还能眼睁睁看着我出事不成?”语气里满是有恃无恐的娇纵。

听得宇文承川大是受用,也不吓她了,反倒自己扯了鞋袜,也玩儿起水来,还拿脚去踩她,嘴里说着方言:“大脚踩小脚,踩到没话说!”

顾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方言是跟谁学的,一点儿也不地道,我都听不出到底是哪里的方言了。”

宇文承川也笑:“好像是小时候义母曾对我说过一次,我也记不清具体是哪里学来的了,你又知道我说的不地道了,你会说地道的,倒是说来我听听啊?”

顾蕴道:“我虽不会说,但我会听啊…哎呀,真有东西在咬我的脚!”尖叫着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宇文承川怀里。

宇文承川目力好,湖水又清澈,早已看清咬她的是鱼了,哈哈大笑:“不是说不怕的吗,原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一只手揽了她,一只手则捡起一旁一根枯枝,运气往水里一叉,那鱼便裹着一团血红,浮到了水面上。

顾蕴看得大是解气:“我要吃烤鱼!”

于是宇文承川又接连叉了几条鱼,利索的将其去了鳞剖了腹,架到了火堆上。

烤鱼的空隙,夫妻两个不由相拥着,看起天上的星星来,彼此心里都觉得,这是他们成亲大半年以来,最快乐最惬意的时候了,只盼这样的时候,以后能更多,更久…

翌日一早,大部队便又出发了,因歇息了一日,大家多少缓了几分过来,整个上午倒比原定的还要多赶了将近二十里路。

午间吃了干粮,顾蕴正靠在宇文承川的肩上打盹儿,就听得外面传来白兰压低了的声音:“娘娘,二皇子府的顾侧妃又来了,马上就走到我们的马车前了。”

顾蕴心下不由一阵不耐烦,昨儿才受辱而去,今儿便又来了,顾芷的脸皮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不过,碍于二皇子的威压,她也不敢不来,倒是与脸皮无关,就是二皇子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耳边传来宇文承川的声音:“就说你们娘娘睡了,打发她走!”

顾蕴应声回过神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太扫她的脸,要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然不到动身,指不定太子殿下不友爱兄弟的话就要传开了,且先听听她怎么说罢。”

正说着,外面便传来了顾芷的声音:“太子妃娘娘,臣妾顾氏给您请安来了,因我们府上今儿送了补给来,其中有两条大玉斑,臣妾记得您自来最爱吃的,所以特特送了一条过来,还请太子妃娘娘千万不要嫌弃简薄。”

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顾芷的声音还不算小,附近定然有旁人听了去,顾蕴一时倒是不好拒绝她了,不过一条大玉斑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她若一味的拒绝,倒显得小家子气了,身为太子妃,底下人孝敬自己什么,原都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顾蕴因撩起车帘,看向地下的顾芷微笑着开了口:“顾侧妃这般有心,本宫就权且笑纳了,暗香,把我们带的官燕包两斤给顾侧妃回去吃。”

两斤官燕买十条大玉斑都够了,旁人知道后,自然也就明白她与顾芷仍是泾渭分明了。

待暗香应了,顾蕴方又转向顾芷,“这会儿正是一日里日头最大的时候,倒是难为顾侧妃还惦记着本宫,只是本宫要服侍太子殿下,顾侧妃则要服侍二皇弟,都不得空,以后顾侧妃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个丫头来说一声也就是了,不必再亲自前来,省得误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弟的事。白兰,好生送顾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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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回 将计就计

“顾侧妃请罢。”适逢暗香包了官燕过来,白兰便应声上前对顾芷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芷倒也不胡搅蛮缠,笑着很顺从的应了一声:“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等明儿太子妃娘娘得闲时,臣妾再过来请安。”屈膝行了礼,由白兰引着转身离开了。

只是才一转过身,她嘴角便已噙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方才顾蕴撩起车帘与她说话时,她看见车里坐着的太子殿下了,单论相貌,太子殿下自然及不上她家殿下俊美,贵嫔娘娘宠冠后宫二十年,岂会没有缘由?

可论起威仪气度来,自家殿下却差太子殿下差得远了,最重要的是,顾蕴不是与太子殿下伉俪情深,不是宠冠东宫么,她倒要看看,等知道自己的夫君偏偏对她这个她自来视若敝履的人欲强行轻薄不轨之事后,她那张脸会不会如开了果子铺般五颜六色,她又还怎么得意倨傲得起来!

原本只是碍于二皇子威压,碍于自己别无选择之下,而不得不屈从的事,到这会儿顾芷却开始隐隐有些期待那最重要的一日早些到来了。

顾芷心里在想什么,顾蕴自然无从知晓,待顾芷离开后,她便放下了车帘,与宇文承川道:“我方才已把话说明了,让她以后不必再来,想来她不会再来了,这可真是癞蛤蟆上鞋面,不咬人恶心人。”

宇文承川道:“我让白兰说你睡了,打发她走,是你自己非要亲自见她的,被恶心还不是自找的。”

顾蕴嘟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倒好,不安慰我也就罢了,还说风凉话挤兑我,那以后这些破事儿我通不管了,让你自个儿管去,你就知道我多重要了!”

话音刚落,宇文承川已伸手揽了她,笑道:“你就算什么都不管,在我心里也是最重要的,这点毋庸置疑。我只是不想让你委屈自己罢了,区区一个皇子侧妃算什么东西,你不理她也不会有人有二话,虽说打狗看主人,狗终究是狗,若今日是萧氏来你没见,别人还能说我不友爱兄弟,至于顾芷,哼!”

一个“哼”字,比千言万语都足以表达他对顾芷的不屑与蔑视了。

顾蕴笑道:“这倒是,只是二皇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至今也参详不透,总想着能不能从顾芷的言语神态里,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有主张…”见宇文承川要说话,忙又笑道:“我以后也不对你抱怨就是了。”

宇文承川话还没出口,已被堵了回去,只得悻悻道:“你自己说的啊,以后可别说嘴打嘴。”心里却知道,她一定还会对着自己再抱怨,话说回来,她若不对他抱怨,他反倒更忧心了,果然这辈子就是个被她吃得死死的的命。

顾蕴笑道:“我一定不会说嘴打嘴的。”心里也知道,他话说得硬气,心里却是很受用于她的唠叨的,俗世夫妻不都是这样吗,所以,这辈子他都注定要忍受她的呱噪了。

本以为话都说明了,顾芷怎么也得隔个几日的再来,没想到第二日她又来了,顾蕴心里既有打算,免不得应酬了她一回,方打发了她。

接下来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顾芷都是中午过来给顾蕴请安,渐渐五皇子妃六皇子妃等人都听说了。

这日在营帐里安置下来后,二人过来与顾蕴说话儿时,六皇子妃便先说道:“听说这些日子二皇兄府上的侧妃跑大皇嫂这里跑得挺勤的,我先还觉得奇怪,到底只是个侧妃,大皇嫂如此抬举她,让二皇嫂知道了,心里怎么想?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大皇嫂娘家的堂姐,也就怪不得大皇嫂待她另眼相看了,既是大皇嫂的娘家人,于我们妯娌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多早晚大皇嫂也与我们介绍一下,明儿到了行宫,要凑个牌搭子什么的,也不怕没人了。”

五皇子妃笑着附和道:“是啊,出门在外不比京里,多个人也热闹些。”

显然二人都误会了顾蕴与顾芷的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顾蕴的面子上,打算也抬举抬举顾芷了。

这样的误会顾蕴可不愿意看到,忙笑道:“什么娘家堂姐,我与她都已嫁人了,自然是出嫁从夫。而且不怕两位弟妹笑话儿,当年她进二皇弟府上时,我大伯父大伯母都是不赞成的,至今几年过去了,依然还是那句话‘就当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我自然不可能违逆长辈的意思…只是人都来了,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总不好直接赶她走,多少要应酬两句,就像两位弟妹说的,不看僧面,还得看二皇弟的佛面呢不是,两位弟妹的好意,我心领了。”

六皇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真的,让我们与她一个侧妃相交,若不是…若不是看在大皇嫂的面子上,我们还真不肯如此自降身份,现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顾蕴顺势问道:“听两位弟妹的口气,怎么如今很多人都以为我与她很要好么?”

六皇子妃道:“倒也不是很多人,不过宫眷之间已是传开了,宗室与臣工们的家眷与我们行车隔得远,住宿也在外围,想来还不至于传开。”

也就是说,二皇子通过日日打发顾芷来给她请安示好,已经制造了一个她与顾芷交好的假象,并且这个假象,已经蒙蔽了不少人,也就难怪他此番会选择带顾芷随行伴驾了,顾芷虽只是他的侧妃,不配与自己这个太子妃平辈论交,但加一个娘家堂姐的身份,自然就配了,别人也会认为理所当然。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二皇子到底想以此达到什么目的?

等到翌日顾芷又来给她请安时,顾蕴便故意笑道:“让侧妃日日顶着大日头的过来,本宫委实于心不忍,这样罢,侧妃明儿中午就不必过来了,晚间直接到本宫的营帐里给本宫请安也是一样,晚间日头下去了,便不怕晒着侧妃了。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本宫也约莫瞧出来侧妃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了,知道让你以后不必再来请安了,你嘴上答应得好好儿的,明儿必定照来不误,本宫便也不辜负侧妃的一片孝心了。”

就靠着中午这三言两语的,实在不方面套话,还是要时间长一些,彼此说的话多了,才能从中窥出破绽来。

顾芷接连顶着大日头过来了六七个中午,除了第一日在车下觑见过宇文承川一眼外,之后便再没看到过宇文承川的一片衣角,长此以往,殿下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岂非就要完不成,她也给不了顾蕴难堪与屈辱受了?

心里正是焦灼之际,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顾蕴竟然主动邀请自己晚间去她的营帐请安,虽然她倨傲的面目还是那么可憎,说的话‘不辜负侧妃的一片孝心’更是让人恨不能立时毒哑了她,但满心的狂喜之下,顾芷也顾不得计较这些了,反正她如今除了生闷气,原便什么都做不了。

因忙赔笑道:“臣妾并不怕晒,不过太子妃娘娘体恤臣妾,臣妾也不该辞,那臣妾明儿晚间就直接去太子妃娘娘的营帐里给娘娘请安了,就是…届时太子殿下也在,臣妾过去,会不会不方便?”

顾蕴笑道:“太子殿下与二皇弟一样,每日安营时都要先待父皇安置妥帖了,再回各自的营帐,在那之前,有至少半个时辰的空档呢,足够了。”

顾芷继续赔笑道:“那臣妾就放心了。时辰已不早了,臣妾便不耽误娘娘歇息,且先告退了。”

顾蕴点点头,命白兰:“替本宫好生送顾侧妃。”待顾芷行礼离开后,才撩帘进了车里。

宇文承川待她坐定了,才道:“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顾蕴笑道:“说她是狼也忒抬举她了,你别担心,我自有主张,利诱不成了,我再威逼便是。”大不了喂顾芷一颗毒药,告诉她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有解药,在生死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就不信顾芷还敢嘴硬,——二皇子想设毒计害他们,难道就不许他们将计就计不成?

次日傍晚,大部队安营以后,顾芷果然如约过来顾蕴的营帐给顾蕴请安了:“臣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

刚拜下,顾蕴已一叠声的吩咐暗香明霞:“快把顾侧妃搀起来,这会儿不比中午时,众目睽睽的,都是自己人,侧妃且不必这般多礼了。”

顾芷却仍坚持给顾蕴行了全礼,才站起身来,谢了恩告了座。

顾蕴便笑道:“不瞒侧妃,因着早年的事,本宫这些日子对你的确诸多防范,总觉得你会不会别有用心,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本宫却知道,都是本宫自己多心了,再怎么说,本宫与侧妃身上,也流着相同的血,血浓于水,难道侧妃还能害本宫不成?以后侧妃可也要如现下这般,与本宫常来常往的好。”

一面说,一面上下溜了顾芷一回,见她穿了件玫瑰紫遍地缠枝芙蓉花的锦缎褙子,斜堕马髻上插着一支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珠钗,十分娇俏可人,不由暗暗皱眉,只是来给自己请个安而已,顾芷犯得着打扮得这般漂亮吗,她又不是二皇子!

思忖间,耳边已传来顾芷满是悔愧的声音:“早年都是臣妾糊涂不知事,也不怪娘娘要防着臣妾,臣妾自己想起早年做的那些事,每每都羞愧得无地自容…所幸娘娘大人大量,不与臣妾一般见识,还肯拿臣妾当自己人,臣妾以后一定用心孝敬娘娘,再不重蹈覆辙。”

顾蕴因回神笑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侧妃不必再耿耿于怀…唔,这香味儿是侧妃身上发出来的吗,似茉莉又似腊梅,还隐约有一丝桂香的清香,可真是好闻,也提神。”

顾芷忙赔笑道:“娘娘好鼻力,这香的确加了茉莉腊梅与桂花儿,原是臣妾早前在…在病中那几年时,闲着无事自己做来玩儿的,虽随手可得,难登大雅之堂,但因天长日久的用惯了,如今也不想再换,娘娘若是喜欢,臣妾那里还有一盒子没动过的,明儿便带过来敬献于娘娘。”

话音刚落,顾蕴已笑道:“侧妃必定是估摸着自己的需求带的,出门在外不比家里,用完了立时就有新的,本宫用了侧妃的,侧妃自己用什么?本宫不过白问一句罢了,侧妃不必带过来了,本宫总不能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据为己有罢?”

何况顾芷送来的东西,她怎么可能真的用,万一不慎着了道儿,岂非自找的?

顾芷闻言,这才不再坚持:“那待回京以后,臣妾再献与娘娘。”

“且待回京后再说罢。”顾蕴点点头,转移了话题:“这些年侧妃在二皇弟府上一切可都还好?你们皇子妃倒是个不刁钻的性子,本宫虽与她不曾深交过,也多少能看出来几分她的性子,就是为二皇弟生了庶长子和庶次子的那两个姬妾,尤其是生了庶长子那个,本宫听说,连你们皇子妃尚且要让她三分,只怕零零星星给了侧妃不少气受罢?偏侧妃早年病弱,又没个一儿半女的傍身,好在如今侧妃总算苦尽甘来了,可要趁此机会,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届时有谁再敢给侧妃气受,二皇弟必定不依的,便是二皇弟不计较,本宫也必定不依的。”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得顾芷心里怎么想不知道,面上却满满都是感慨与感激:“不瞒娘娘,这几年臣妾的确受了那许氏与冒氏不少的气,好在就像娘娘说的,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了,以后有娘娘替臣妾做主,臣妾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顾蕴又是一点头:“可不是,侧妃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本宫…”

话才起了个头,就听得外面传来声音:“太子殿下回来了。”

营帐浅陋,饶宇文承川与顾蕴贵为太子太子妃,分到的营帐也不过就几丈见方,再隔成内外两间而已,里间做卧室,外间做厅堂,顾蕴自然是在外间接见的顾芷。

所以通报声落下的同时,一身太子服制的宇文承川也已撩帘而入了,顾芷躲闪不及,彼此不免就打上了照面。

宇文承川一怔,立时回过神来:“既然爱妃有客人,孤稍后再回来。”转身便欲离开。

顾芷却已忙忙道:“臣妾已叨扰太子妃娘娘这么久了,这便告退了,若因臣妾的缘故,让太子殿下劳累一日还不能安心歇息,臣妾罪过可就大了,臣妾告退。”

屈膝给顾蕴和宇文承川行了礼,便往外走去,经过宇文承川身边时,却有意顿了一下,见宇文承川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才又加快脚步,很快便消失在了营帐外。

顾蕴这才迎上宇文承川,嗔道:“怎么今儿这么快便回来了,往日里不是至少也得半个时辰呢,我才将将把话起了个头呢,谁知道你就突然回来了,害我前面那一番铺垫全都白费了。”

宇文承川简短道:“老二身体不舒服,皇上便让大家都散了,我算着时间你该把话说完了,才回来的,就这样已经在外面晃悠了一阵了,谁知道人还没走,不过今儿提前回来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

顾蕴见他说着眼里精光一闪,忙道:“这话怎么说,你发现什么疑点了吗?”

宇文承川压低了声音:“方才顾芷经过我身边时,我隐隐闻见她身上的熏香似是有问题,倒像是在哪里闻见过一般,但具体有什么问题,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明儿她再来请安时,你多留她一会儿,我呢就早些回来,再让义父座下用毒的高手乔装成小太监的样子跟着我一块儿回来,也许就能发现问题了。”

“我方才整好问她这事儿了,”顾蕴咝声道,“她说是她自己早年闲来无事时调的,不过都是茉莉腊梅桂花这些随手可得的材料罢了,我便并没有引起警觉,若不是你提前回来,我岂不是已着了她的道儿了?”

宇文承川沉声道:“所以我让你不要引狼入室呢,大庭广众之下,她纵想对你不利,也没那个机会,可在营帐里就不一样了,这世上下作的手段多了去了,你连想都想不到,又该怎么去防?”

说得顾蕴讪讪的,她的确从没将顾芷放在眼里过,说白了就是轻敌,可让老虎将兔子放在眼里,也的确太为难了老虎些:“那等明日过后,我再酌情不叫她再进咱们的营帐便是,反正热河行宫不日就该到了,推脱个几日还是很容易的。”

宇文承川闻言,这才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溺爱的嗔了她一句:“你呀!”没有再多说。

顾芷隔日再来时,已换了一身天水碧事事如意纹的妆花褙子,戴了赤金点翠的步摇和蜜蜡珠花,脸上还淡淡的敷了米分扫了胭脂,比昨日更要明艳三分。

顾蕴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只含笑与她说着闲话:“昨儿侧妃离开后,本宫越想越觉得你那个香实在好,若有若无的,让本宫自来不爱用香的都觉得甚好,今儿少不得只能腆着脸问侧妃讨要了,侧妃不是说你还有一瓶子没用过的么?当然本宫不会白拿侧妃的,紫兰,把本宫带的那瓶子西洋香露拿来给顾侧妃,——侧妃不会不愿意与本宫换罢?”

昨儿把话说得那般漂亮,顾芷这会儿自不好说自己不愿意,更不能说自己拿不出来,忙笑道:“娘娘言重了,难得娘娘喜欢,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愿意,回头臣妾便亲与娘娘送来,只娘娘千万别说那个‘换’字儿,没的白折杀了臣妾。”想着少不得只能待会儿回去问二皇子要了。

顾蕴却笑道:“侧妃不愿意换,那这瓶子西洋香露就当本宫送与侧妃的罢,侧妃若再推辞,回头你把东西送来,本宫也不好收了。”

顾芷闻言,这才谢了恩,自紫兰手里接过了装香露的珐琅小瓶儿。

当下二人又闲话了几个回合,宇文承川回来了,满帐的人忙都行礼参拜不迭,待宇文承川说了‘平身’后,顾蕴方直起身来笑道:“殿下怎么今儿比昨儿还回来得早些,害臣妾与顾侧妃又说不成话儿了。”

宇文承川淡淡道:“二皇弟昨儿便身体不舒服,今儿虽好了些,脸色仍不好看,父皇体恤大家,又是一早命大家散了,孤便早些回来了。”

他既回来了,顾芷自然不好再多待,忙行礼告辞,经过宇文承川身边时,又是有意顿了一顿,见他不但吸了吸鼻子,还定定看了她一眼,不由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才低眉顺眼的小步去了。

待确定顾芷已走远了,宇文承川立时沉声问起身侧的小太监来:“怎么样,闻出什么来了没?”

那小太监见问,犹豫了一下,才道:“回殿下,倒是的确发现了问题,只当着太子妃娘娘的面儿,有些话不方便说,要不殿下换个地方,再容属下一一禀来?”

宇文承川不由拧眉,低斥道:“太子妃与孤夫妻一体,有什么话是孤听得而太子妃却听不得的?快说!”

“可是…”那小太监却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蕴见状,因插言道:“既然不方便当着我的面儿说,那殿下就换个地方罢,回头殿下再酌情把能告诉我的,告诉与我便是。”她总不能要求宇文承川的所有臣下都拿她当宇文承川一般敬重服从,就好像锦瑟卷碧几个,虽也忠心于宇文承川,但在她们心里,她的分量无疑更重。

宇文承川闻言,这才冷冷对那小太监说了一句:“随孤来!”率先背着手出了营帐。

却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去而复返了,屏退了暗香白兰等人后,满脸冷肃与顾蕴道:“原来老二此番利用顾芷接近你,不是冲着你来,而是冲着我来的!”

顾蕴听得眉头紧锁:“这话怎么说?”

宇文承川冷声道:“方才曾喜不当着你的面儿,说他发现的问题,并不是因为心里还没拿你当我一般敬重服从,而是…而是那些话的确不方面当着你一个女人的面儿说。”

见顾蕴眉头皱得愈紧,伸手替她抚平了,才继续道:“因为顾芷身上的香,应当还加了淫羊藿、银杏、刺蒺藜、牡荆等物的花米分或是根茎,这些东西你当然没听说过,别说你了,医术浅显些的大夫,都未必听说过…这些东西都能、都能催情,所以方才曾喜才不敢当着你的面儿说,怕冒犯了你。”

而他之所以会觉得闻起来似曾相识,还得归功于以前在腾骥卫时,三教九流什么样的地方都去过,花街柳巷自然也不例外,而能催情的东西,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些,区别只在于花街柳巷里的东西制作得粗陋一些,高门大户豪富之家的则要精纯得多而已,偏他鼻子又灵,闻过便再忘不掉,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派上大用场!

顾芷身上的香竟能催情…

她这两日过来还打扮得比平日漂亮,二皇子又恰好两日都不舒服,使得皇上早早命他们散了,让顾芷两日都与宇文承川打上了照面…

再往前推,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日日前来给自己请安,让人人都以为她与自己走得近…

火石电光中,顾蕴已是把什么都猜到了,不由失声道:“也就是说,二皇子打的是利用顾芷接近我,以达到找机会陷害你,让你身败名裂的主意?!”

这些日子顾芷与她走得近已是好些人都知道的,顾芷的相貌也的确出众,届时出了太子殿下趁自己弟弟侧妃来请自己妻子请安的机会,见色心起对其轻薄不轨这样的丑事,又还有谁会怀疑宇文承川是被陷害的?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宇文承川身为一国太子,幸了也就幸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偏顾芷身份特殊,既算得上是宇文承川的弟媳,又算得上是他的妻姐,宇文承川却色欲熏心到连自己弟媳和妻姐都不放过的地步,这样没有人伦纲常,这样荒淫无道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做一国储君,还有什么资格君临天下,受万民景仰?!

顾蕴浑身直打颤,既是气的,也是怕的,半晌方恨声道:“宇文承乾好下作的手段,好狠毒的心!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他,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下作和歹毒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只不知道顾芷知不知道二皇子的真正目的,若不知道,二皇子这样利用自己的枕边人,让她连死都只能背着污名去死,也实在是太绝情了;可若说顾芷全然不知情,她自己用惯了的香被人换了又岂会一无所觉,所以,她是帮凶的可能性实在不小,那她也一样该死!

宇文承川冷然道:“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只是如今我们无凭无据的,一时也奈何不得他,少不得只能等他有所动作时,再见招拆招了。”

“那他什么时候才会有所动作?”顾蕴咬牙切齿道,“我只要一想到他如此歹毒,便恨不能立时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难道我们就不能主动出击吗?”

宇文承川道:“我方才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事儿发生在途中是不可能的,营帐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我总不能当着你的面行事,你哪怕拼死也会阻止我的,便阻止不了,也定会忍恨把事情压下,那他岂非白忙活一场了?所以他肯定要等到了热河行宫后再动手,而且十有八九会选一个众目睽睽之下的时机,让我的‘恶行’曝光于所有人面前,让我根本辩无可辩,也让事情再没有回圜的余地。”

众目睽睽的时机…顾蕴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会选在皇上在热河行宫宴请来觐见的鞑靼各部首领,并宗亲贵胄文武百官时行事?可他怎么能确定你就一定会上钩,万一让别人趁乱占了顾芷的便宜去,他岂非只白戴绿帽子,白被人笑话儿,真正是赔了夫人又前功尽弃了?”

“所以顾芷才会现在就日日熏了那香来见你。”宇文承川满眼的森冷,“我现在就被她勾起了兴趣,且那兴趣一日比一日浓烈,可又找不到得手的机会,一旦有了机会,再被适当的刺激一下,哪还顾得上去管那机会到底是不是陷阱,又哪还顾得上去考虑后果?只可惜老二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我百毒不侵,区区暖清香根本不足为惧,我手下亦是能人辈出,这么快便识破了他的奸计!”

顾蕴终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除了这香,他届时还会有后着?”

宇文承川点头:“嗯,这香虽厉害,却不会只对我一个人有作用,一旦人一多,温度一高,只会散发得更快,药效也更厉害,所以他为保万无一失,肯定还有后着等着我,譬如届时在我去净房或是出去透气时,等着我…内务府的三总管不是他那个生了庶长子的妾的舅舅吗,届时整场宴席都由内务府的人操办,要动点手脚还不容易?我们可得从现在起,开始想到底让谁来给老二戴这顶他等不及要戴的绿帽子了!”

顾蕴想也不想便咬牙道:“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四皇子不是现成的人选么,他们两个如今私下里既好得穿一条裤子,共用一下女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指不定这事儿四皇子也有份儿亦未可知,这些下作蔫坏的招数,可不更像是他的手笔,纵他没份儿,他们两个早就狼狈为奸了,能一次将他们两个都狠狠的打击一回,何乐而不为!”

宇文承川眼里终于有了一缕笑意:“这一点我们两个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接下来我们就这样…”附耳与顾蕴细细说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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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回 抵达行宫

接下来几日顾芷再来顾蕴的营帐请安时,就发现三次里总有两次能遇上宇文承川,而宇文承川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显然对她的兴趣已是一日胜似一日。

这一日,顾芷来请完安后,方一出了顾蕴的营帐,就听得里面传来了顾蕴压低了却难掩酸涩与不满的声音:“殿下方才一直盯着顾芷做什么,难道她脸上有什么花儿不成?说来她是有几分姿色,又娇娇弱弱的,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怜惜,殿下自然也不能例外,可殿下别忘了她的身份,别说她已是二皇弟的侧妃您的弟媳了,便不是,有些事臣妾也绝不会同意的,所以殿下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顾芷不由有意放慢了脚步,想听宇文承川怎么说。

就听得宇文承川有些不自然的道:“孤哪里一直盯着她看了,你多心了,谁不知道太子妃是整个皇宫宗室里拔尖儿的美人儿,孤有了你,眼里哪里还看得见别人,不然东宫那么多姬妾,也不会一直都是摆设了,可见孤对你的心,难道你竟这般没有自信不成?”

顾蕴的声音却仍是酸溜溜的:“臣妾倒是想自信来着,可臣妾也知道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何况殿下盯着她看早非一日两日了,当臣妾眼睛瞎了看不见吗,臣妾只是不说而已,谁知道殿下竟越发明目张胆了,当着臣妾的面儿就与她眉目传情起来,也不怕传扬开来,有损殿下的清誉?臣妾劝殿下,多少还是收敛着些,东宫里那么多美人儿,臣妾也不是真一个都容不下,便她们都是皇后与当初贵妃挑的,您一个都不放心,臣妾再替殿下挑好的来服侍便是,犯得着对一个残花败柳这般上心么?”

“人家哪里残花败柳了,好歹也是你娘家堂姐,你至于这般刻薄吗?”宇文承川的声音就带出了几分不耐烦来,“罢了,仁者见仁,淫者见淫,你心里既已存了偏见,孤说得再说也是白说,孤也懒得再说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罢,孤还有事,往前面去了!”

顾芷在外面听到这里,忙忙加快了脚步,惟恐宇文承川出来看见她,引得顾蕴知道她将方才他们的话都听了去。

心里却满满都是解气与痛快,顾蕴,你就算看出来你夫君对我上了心又怎么样,难道还真敢将太子殿下怎么样不成,放到寻常人家,以你的跋扈嚣张和几重靠山并雄厚的财力,倒还能压得夫君不敢有二心,可天家岂容你这般嚣张,你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只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你也有今日,活该!

却不知道她才一走远,宇文承川的脸便沉了下来,道:“得亏行宫还有几日就到了,不然她日日这般在我面前晃悠,我别说吃饭了,连隔夜饭都得呕出来,长此以往,可不得连爬上马背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蕴听得笑起来,揶揄道:“好歹顾芷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赏心悦目,秀色可餐的,殿下至于隔夜饭都呕出来吗,别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这么说的罢?我到今儿才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呀…”

话没说完,已被宇文承川不轻不重一口咬在了嘴唇上,片刻后才松开,她立时捂了嘴,娇嗔道:“殿下是小狗儿么,这几日忽然就变得爱咬人起来,还咬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要是留了痕迹,我明儿还见人不见人了?”

这回换宇文承川笑了:“谁让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故意挤兑我的?我只是小惩大诫而已,不过我怎么听你方才的话有些酸哪,看来还是对我不放心,既然不放心,不如我们今夜大战三百回合,你把我榨干了,不就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