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有什么动静?”太夫人倚在罗汉床上,淡淡问道。听大姨娘一一回明,太夫人点点头,“是了,她也就这点子能为。”当年不就是看上她憨憨的,不精明?

像鲁氏这样的女子,傅深永远不会多喜爱她,娶个这样的儿媳妇,方才放心;若是像谭瑛那样,成亲前傅深便对她柔情深种,成亲后又对她百般维护,那才让人心里难受。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还有天理么。

大姨娘跪在地上给太夫人洗脚。太夫人慈爱看看大姨娘,“丽儿,姑母当年答应过你的事,还是算数。”大姨娘抬起头,一脸信赖的看着太夫人,“姑母待我恩重如山,我自是信得过姑母。”太夫人微微一笑,“不早了,服侍我睡下,你也回去歇着吧。添福添寿值夜便好。”大姨娘恭敬应了,服侍太夫人睡下后,唤了添福添寿来值夜,“好生警醒着,夜间要茶要水的,不可怠慢。”细细交待了,大姨娘才转身离开。

大姨娘回到自己院子,傅子济已是在院中转来转去的着急,见到她忙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母子二人进到屋中,傅子济摒退侍女,低声抱怨道“您像丫头一样服侍她还要多久?儿子都心疼死了。”

大姨娘温柔笑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么几天。”傅子济咬牙道“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儿是骗您的。”这死老太婆,哄着大姨娘做了妾,又哄着大姨娘为她做牛做马。

傅子济扶着大姨娘坐下。大姨娘拉着傅子济的手,柔声劝他,“济儿莫急。娘心里有数着呢,并不是听了她一面之辞,便全部相信她。济儿,她说的有一点没错,六安侯府老侯爷,你祖父,确实是庶子袭爵。”

傅子济听到“庶子袭爵”这几个字,红了眼睛,“您就是被她这么骗到傅家做妾的!”好好的官家女孩,虽说家境中落,可也不至于低三下四的做妾吧。为了“庶子袭爵”这鬼话,耽误了大姨娘一辈子。

大姨娘柔柔的阻住他,“不是,济儿,娘可不是被她这一句话骗来的。济儿想想,娘又不傻,能由着她这样的人骗?老侯爷是庶子袭爵不假,可那是六安侯府五名成年男丁全部战死沙场,整个傅家只剩下一个年方十岁的庶子,圣上宏恩才让他袭了爵的,这样事情可不是年年有,娘哪至于为了这个,便甘心作妾。”

那是为了什么?傅子济不懂了。大姨娘幽幽叹口气,“济儿,实在是你外祖父家当年已是山穷水尽了,连幅妆奁也凑不出,也说不上门当户对的人家,娘想嫁人做正室,难啊。太夫人当年对我有几分喜欢…”说到这儿大姨娘顿了一下,心中酸楚,喜欢?可不是喜欢么,伏低做小的,怎么会不喜欢。

“娘知道她对儿媳妇不满,也知道她儿子至为孝顺,思来想去,狠狠心还是答应了下来。”大姨娘声音有些凄苦,“不管怎么说,进了傅家,也算是锦衣玉食吧。”只是太卑微了,太下贱了。

傅子济呆了许久,恨恨道“都是那死老太婆!”他想来想去,还是觉着太夫人最可恶。虽说出了五服,她也是大姨娘的姑母,眼看着侄女穷困,不是该大大方方出手资助一幅妆奁,让侄女堂堂正正出嫁?可她贵为侯夫人,却卑鄙无耻的借机哄骗侄女到傅家做妾;到了傅家后,又把侄女当丫头一样使唤。这该死的!

大姨娘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的儿!低声!”四处望了望,大姨娘心有余悸的对傅子济低声说道“你不知道她有多狠!济儿,万万不可惹了她!咱们宁可小心谨慎服侍着,没灾没祸的,也就知足了。”

就因为不喜欢儿媳妇,不喜欢儿子对媳妇好,她能对怀着孕的谭瑛下狠手!何等的毒辣!“嫡孙?我才不在乎什么嫡孙,庶子也能袭爵!”太夫人当年的狠话犹在耳边,大姨娘念及往事,脸色惨白,“济儿,府里有子浩这嫡子,有子沐这庶长子,没咱们什么事,咱们什么都不争,只求自保,懂了么,记住了么?”傅子济点点头,“我自知比不过大哥。”

大姨娘欣慰的笑笑,“好孩子。”傅子济有些心烦的说道“这些时日我都不敢出门,外面风言风语的。您说,父亲是怎么了,突然发作这么一通?”也做的太明显了,好歹背晦一点啊。

大姨娘不欲多说,只交待傅子济,“那便不出门罢。若出了门,一句话不许多说。”傅子济答应了,嘱咐大姨娘“您好生歇息。”告辞走了。

“您说,父亲是怎么了,突然发作这么一通?”大姨娘呆坐良久,想起傅子济的问话,心中苦涩。当年初入傅府,自己也颇为春风得意过一阵子,太夫人一句话,傅深便会撇下谭瑛,来陪着自己,自己也很快生下子济,在傅家站住脚跟。看看自己这得宠的如夫人,看看谭瑛那受冷落的世子夫人,当时真有洋洋自得之意。傻啊,真是傻,在傅家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过下来,还不如像谭瑛一样,早早的离开呢。在傅家一日日跟熬油似的,心都枯了。

当阳道。

“娘您真英明,”解语围着谭瑛拍马屁,“您挑的这个花样真好看,真配我!”安汝绍在旁边大声表示不满,“为什么没我的?”谭瑛端详端详新买的布匹,再端详端详一儿一女,柔声道“有,都有,每个人都有。”

33

“那,小白也有么?”安汝绍和小白已经很要好了,有什么好事都会想着小白。谭瑛笑笑,“有,小白、小香、柱子、虎子,你四个玩伴都有。”安汝绍又额外提了个要求,“那,娘给小白挑个漂亮的。”看谭瑛点头答应,安汝绍高高兴兴跑出去玩耍了。

“知慕少艾,知慕少艾。”解语看着小屁孩儿的背影感概,“汝绍才四岁,就知道讨好姑娘家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从来不会忘记小白。”小白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让人看见后心会变得柔软。

谭瑛似笑非笑看了女儿一眼,慢吞吞说道“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今年且由着他玩耍,明年五岁开了蒙,他该收收心好生读书了。”拿着一匹藕合色的绫缎在解语身前比了比,“这颜色好,给你做件褙子。”

母女二人正在看衣料,丫头小红一阵风似的进来禀报,“夫人,小姐,邻舍张公子来拜访。”解语很是欣慰,大胡子知道从大门进来了,不容易啊。他晚晚翻墙,轻功又不够好,时不时的踢下块瓦片折断个树枝什么的,也不知谭瑛发现没有。

谭瑛温和说道“快请进来。”小红响亮的应答,“是!”又一阵风似的出去了。谭瑛看着小红的背影微微皱眉,解语劝道“才买的丫头是这样的,先对付着使使,慢慢调教吧。”谭瑛叹了口气,“只是委屈你了,连个可心的丫头也用不上。”

解语一乐,笑咪咪说道“不委屈,不委屈。”想当初衣食住行全部自己张罗的人,没丫头用算什么呀。不过也可惜,张很大方的要把采绿等借过来,谭瑛婉言谢绝了。现从外面买的两个丫头小红、小青,人都是实诚的,只是规矩不好,还要细细教了才能放心使。

张身穿一袭宝蓝色绣素色团纹倭缎交领长衫,腰束镶美玉蜀绣腰带,打扮得规规矩矩,走进来规规矩矩行礼请安,谭瑛见他眉宇间虽尚是稚气未消,举手投足间却显得沉稳了不少,心下暗想“数日不见,这孩子还真是有长进。”客客气气请他坐了,命人奉茶上来。

张是来报告好消息的,“十里堡和杏花胡同我一直派人盯着。今日有信报过来,奶娘李嬷嬷已是回到了十里堡,她一路上倒也平安,只是生了一场病耽误了。她说,过几日便进京。”

谭瑛和解语都大喜,李嬷嬷没事就好。带来好消息的人自然受欢迎,谭瑛不只再三当面道谢,殷勤客气把张送走,稍后还命人从凌云阁叫了一桌上等席面送至邻舍。

晚上张又翻墙过来,吃光了解语做的一盘子点心,“哎,我送几个厨房的人过来吧。”张虽然喜欢吃解语亲手做的东西,却心疼这样娇嫩的姑娘家要在厨房操劳。

“行啊,跟我娘说去。”解语笑盈盈一句话,张立刻泄了气,“伯母肯定不要。”丫头也不要,仆妇也不要,只有私兵夜间巡逻是肯的。谭瑛这是没法子了,京城最近不怎么太平,时有偷窃、抢劫案子发生,家中全是妇孺,安全重要啊。

解语想到一件事,凑近张殷勤问道“大胡子,你功夫练得怎样了?”一阵若有苦无的幽香袭来,张心神一荡,嚅嚅道“该是不错吧,沈迈有时把我大骂一顿,有时又夸我学得快。”从翻墙的利落程度来看,应该是大大不同了,如今翻墙跟玩儿似的。

解语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大胡子这三脚猫功夫,万一失手被抓了可如何是好。解语给他倒了杯茶,拿了碟瓜子儿,“大胡子你自己招呼自己。”自己继续埋头用功。张在旁很是纳闷,“哎,你看这么多年前的邸报做什么。”要看也应该看现如今的邸报啊。

解语一脸沉痛的抬起头,“大胡子,我必须要知道一些陈年往事。”至少要把这任皇帝在位这三十年的政治经济文化大事全了解下,要不然,再也猜不出安瓒究竟是犯了什么案子。有个这么固执的老爹,死活不肯透露内情给妻子儿女,怎么办呢,总不能任由他一直在狱中。他不肯说,那就查呗,猜测呗。

张磕着瓜子儿,喝着茶,在解语耳边絮絮叼叼,“哎,我跟你说,陈年往事什么的,最烦人了。沈迈这家伙不知道因为什么陈年往事,硬要寻我爹爹的麻烦,还把我捉去了。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硬要教我功夫,烦了我十几年。”

半晌,解语伸个懒腰,“累死了。”张鼓起勇气说了句,“哎,你要是累,在我肩上靠会子罢。”那晚解语不是靠在自己肩上,说“累了,让我歇一会儿。”

这大胡子,胆子变大了呀。解语促狭道“我靠着你可以,你不许动!”张红着脸点点头,果然一动也不动,任由解语靠在他肩膀上。

“你方才说,沈迈把你捉走?”解语问他,“那年你多大?”张温柔答道“八九岁吧。那时我和爹娘才从辽东回京。”解语有些想不通,“你应该有不少丫头小厮跟着吧。”岳培对他这么溺爱,给他的待遇一定不差。

张语气含含糊糊,“没人,没人跟着。”解语奇道“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张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嘟囔道,“那个,我们刚回京,太夫人不许我娘进府,爹爹只把我带回去了。”

才八岁,整个靖宁侯府只有父亲一个人是熟悉的,其余的都是陌生人,神色也不和善亲热,那位高高坐在上首、父亲命自己称呼为“祖母”的太夫人,尤其是一脸冷冰冰。一向娇生惯养、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张犯起了倔,不肯行礼不肯叫人,气呼呼冲着岳培叫嚷“不要在这儿!要回家,要我娘!”

岳霆比他大两岁,跑过去拉他,“弟弟,这就是你家了,我是哥哥。”太夫人及周围一众人等都连连夸奖,“看看咱们霆哥儿,这才是大家子的孩子。”再看向张时,眼光里全是轻蔑:这没家教的。

岳培见宝贝儿子不讲礼貌,自是有些尴尬,“这孩子,平日让我给惯坏了。”回头厉声喝道“儿,跪下!”张红了眼圈,“你坏,不要你做爹爹了!”转身就跑。

岳培哪能由着他跑了,伸手拎了回来,在屁股上拍了两下,“长本事了你,敢不听爹爹的话。”他打的又不疼,张才不怕,在他怀里胡乱挣扎着,“你坏!放开我!”

结果就是张被罚跪祠堂。他哪肯,岳培走了以后他悄悄起来,从背后一棍子将看守祠堂的家人打倒,自己连夜翻墙逃走了。

解语听到这儿啧啧赞叹,“大胡子,自背后打人闷棍这件事,你自小就会呀。”赞叹完又问,“你自小会翻墙?”

张动又不敢动,感觉有些难受,“墙边有颗大树,我爬上树,又跳到墙上,费了好大劲才逃出来的。”祠堂在侯府最后面,出了祠堂就是出了侯府。

逃出靖宁侯府,又不认识路,夜深了又冷,张正冻得哆哆嗦嗦时,遇上沈迈了。沈迈一个人在靖宁侯府门前徘徊,想逮机会行刺岳培。结果没逮着岳培,逮着张了。

张傻呼呼从怀里掏出两条小金鱼,“这个给您,您送我去寻娘亲。”沈迈心里有大事,哪有心思搭理这一脸傻相的小男孩,爱理不理的问道“你娘亲住哪儿啊。”

张不知道。他只会语无伦次的说,“爹爹只带我回来的,娘亲不许进府。她一个人住在一个大房子里。”

来来回回折腾几回,沈迈总算明白了:这小男孩是岳培的儿子!成了,今儿没白来!沈迈大笑着把张挟在腋下,“臭小子,跟老子走罢,送你回老家!”

解语沉默片刻,抓住张的手,“大胡子,他没有为难你吧。”张心咚咚直跳,艰难开口道“后来他把我带到郊外一个破庙里,我又冷又饿的,就哭着骂他;他也骂我了,还打我。我恼了,抓着他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爹爹带人追了过来,呼喊声都能听见了,这时,他忽然昏了过去。”

有旧伤吧,沈迈当年逃脱朝廷大规模搜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解语心头黯然,“他被你爹爹抓住了?”不知怎的,解语忆起沈迈提及诏狱时的悲愤,想必他和沈越兄弟感情深厚,想必沈越在狱中确是受尽折磨。

“没有。”张摇头,“我费尽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到破庙神像后头藏好;我刚藏好他,爹爹就快到门口了,我出来扑到爹爹怀里说,坏人扔下我跑了。我随意指了一个方向,爹爹的手下都追去了。”

为什么呀?解语疑惑的看着张。张吭吭吃吃的,“我小时候很淘气,要是我从树上摔下了,或是磕着碰着了,爹爹便会狠罚跟着服侍的人。我想,这人要是被爹爹抓到,肯定会很可怜,他骂过我,我也骂过他;他打过我,我也咬他了。就,就算了吧。”

岳培手下全朝着另一方向追下去,岳培自己紧紧抱着张驰回京城,沈迈算是保住一条性命。解语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这是个朝政混乱的年代,冤案错案太多,像沈越沈迈的人,解语天然的对他们有种同情。

张心中嘀咕,“这样好什么呀,一点也不好。你都不让我动。”他额头上渐渐有了汗水,解语奇怪道“天很热么?”抬起头,拿出帕子给他擦汗,张僵直着身子问道“哎,我能动了么?”

34

解语哑然失笑,“能动了。”张长长出了一口气,活动活动身子,抱怨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动啊,难受死了。”你靠着我,我也靠着你,像那晚一样,该多好。

院子里有了灯光,还有小红大嗓门的声音,“夫人您慢着点儿。”解语皱皱眉,今晚大胡子逗留时间超长,遇上谭瑛了,这可如何是好。

谭瑛每晚必要带着小红、小青到家中各处巡视一遍,看看门窗是否关好,墙土是否有松动,张从前踢下的瓦片,折断的树枝,也不知她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张见解语似有愁容,自得的笑笑,走过去推开房后的小窗,低声叫道“哎!”解语回头望去,见他连助跑都不用,身姿优美的从小窗中轻轻跃了出去。这功夫真帅!解语笑得眉毛弯弯。

谭瑛带着小红、小青到了门口。解语忙接了进来,谭瑛看看摊了一桌子的邸报、笔录,叹了口气,温和说道“委屈我儿了,连笔墨也无人服侍。不如,明日竟是先到邻舍借两个丫头过来,你先使着。”

现买的丫头,一个是不知为人如何,另一个还要从头教起,竟不知是谁伺候谁。看解语凡事亲力亲为,谭瑛如何不心疼。

解语点头同意,“娘说的是。”谭瑛微微一笑,嘱咐道“不许熬夜,早点歇着。”竟似没有看到开着的窗户一般,带着小红、小青走了。

片刻后,张自窗户中兴奋的探头,“哎,我回去寻两个妥贴丫头送过来,明儿就送过来。”探完头也不等解语说话,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你倒是等着人家去借呀!解语跺脚。第二天张又是从大门进来的,还是来报告好消息,“杏花胡同官兵早已撤了。昨晚有一名形容憔悴消瘦的男子到了杏花胡同,原来他是安汝明安兄。他路上被盗匪劫去财物,便耽搁了数月。”

解语听到“盗匪”两个字,意味深长的看了张一眼,张红了脸。我虽然做盗匪,也不至于抢劫单身客人啊,我抢劫的全是为富不仁的商人、财主好不好。

安汝明一向由安瓒资助在京求学,谭瑛亲自照管过他衣食住行,知道他是个有良心的实诚孩子。这时听说他回了杏花胡同,很是惊喜,“那可是好,他人呢?”不会还在杏花胡同等吧。

“一则,他形容有些狼狈,怕惊到伯母;二则,杏花胡同官兵虽撤了,却不知是否留有暗哨。故此我命人带他去一僻静去处先将养几日,待身子大好了,便带来拜见伯母。”张这一番话说下来,解语对他刮目相看:大胡子虑事很周到啊,一点不像个毛头小伙子。

谭瑛也是极为满意,含笑道谢,“有劳了。”张今日胡话说得很好,很到位,“伯母您客气了。咱们两家是近邻,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我孝敬伯父伯母原是应该的,安伯父一向我视为子侄辈,伯母也要不见外才好。”

起身长揖到底,“还求伯母教导我。”谭瑛微笑道“无忌客气了。”和安瓒一样称呼起“无忌”来。

张很是殷勤,“伯母方乔迁新居,下人侍女想必还是缺的。小侄家里有两名侍女,粗通笔墨,人也细心听话,这样雅致侍女我哪里配使?竟是孝敬伯母罢。”

谭瑛少不得推辞一番。张再三坚持,最后谭瑛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皆大欢喜。

张告辞后,解语也偷偷溜了出来,“大胡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会说话了。”张得意道“没人教,我自己会的!”

解语笑倒在路边石凳上。张坐在她身旁,犹豫道“哎,两个丫头怎么够使?我看伯母今儿应得挺痛快,要不我多送几个过来罢。”

解语连连摇手,“千万别,我家给不起月钱。”张笑道“没钱用好办!咱们再劫个别院珍宝库什么的,手头便宽裕了!”见解语似笑非笑看着他,讪讪道“我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解语忽然想起一位历史名人,就是那位“闻鸡起舞”“击楫中流”的祖逖将军,刚刚南渡的时候很穷,忽然一夜之间“裘袍重叠,珍饰盈列”,为什么呢?因为“昨夜复南塘一出”,出去抢劫了。

古往今来一提“富人”这两个字,天朝人民总会想起著名的石崇先生。石崇确实豪富,怎么富起来的呢?“为荆州刺史,劫夺杀人,以致巨富。”

这还真是“官就是匪,匪就是官”。初看岳霆、张不像两兄弟,如今越看越像两兄弟,一个是匪,一个是官,官匪不分家!

解语思绪极为发散。张不安道“哎,我劫的都是富,济的都是贫,我没杀过好人啊。”以为解语是嫌弃他又想抢劫。

解语回过神来,笑咪咪说道“这有什么。像蔡新华那样可恶的人便是该抢,抢一个珍宝库我还嫌不够呢。将来若咱们闲了,把蔡家抢光光。”

张摩拳擦掌,“对极!这厮实在不是个东西!解语,我去练功夫了,等我练成绝世武功,陪你一起去!”雄纠纠气昂昂走了。

练功归练功,晚上照旧翻墙过来叙话。两个丫头采蘩、采O都机灵有眼色,见他过来,把茶水点心摆好便全都告退了。张问解语,“这两个好使不?”采绿精心挑的,应该是还成。

解语笑道“极好。采蘩已把我的书房归置出来了,像模像样的;采O不只会读书还精于女工,往后我这屋里的活计,可就有人管了。”

张点头道“这样还略好些。不然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的,要忙累坏了。你身子娇弱,可大意不得。”解语笑笑,没说话。自己甫一和大胡子见面,便是逃亡加上抢劫,怎么大胡子总会觉得自己娇弱呢?娇弱的姑娘家能单人独骑逃亡,能谋划着怎么抢劫财物?真不知大胡子是怎么想的。

张晚晚翻墙,一天不拉。这晚他愁眉苦脸的,点心也不吃了,茶也不喝了,眼巴巴看着解语,“沈迈说,傅侯爷打了好几场胜仗。”

什么意思,沈迈手下的泽山人马打不过傅深?解语很是疑惑,怎么可能呢,傅深临行前一幅“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啊。分明是自知打不过,先泄了气。

张极为下气,“我爹爹说,傅侯爷以往打仗都是直来直去的,这回学精乖了。只打零星山匪,只打力气小的,像泽山这样的地盘他碰都不碰。”这样一来,部下没死伤,还有些战功。

这样多好啊,这样有什么不好?解语不明白了。张一脸委屈,“他要是立了大功回京,硬把你认回去怎么办?我劫过他,打昏过他,他能待见我呀。”

解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不会认回傅家!”傅深这个人,拿他亲娘没办法,拿谭瑛没办法,难道拿解语能有办法了?他谁也管不了!

张嘟囔道“可是他也蛮疼你的。”他想想自己,跟岳培生了这么多年的气,最后怎样呢?还不是亲亲热热做父子。

“他若不疼我,我理他做甚?他若疼我,便要听我的!”解语淡淡说道。不管傅深是疼爱自己还是不疼爱自己,结果都是不会认回傅家。自己的父亲,永远是安瓒,永远是那个手把手教会自己写字的人。

“嗯,一定不能认回去!”张又跟解语确认了一遍,放心了。把一盘点心吃光,一壶茶喝光,才走。

过了些时日,安汝明身子将养得差不多了,张命人将他送至当阳道。安汝明伏地痛哭,“侄儿没用,既没护住妹妹,又未孝敬叔父。”他被劫后身无一物,连衣食都无着,靠着好心人周济些饮食,走路走到京城。

谭瑛也滴下泪来,“好孩子,快起来。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解语吃惊的看着安汝明,几个月不见,他成一根竹竿了!“兄长快歇着吧,不可过于伤痛,还以保养为主。”解语劝着安汝明歇下,命人炖了滋补汤药给他,这身体,可要好好补补才行。

等到安汝明日渐恢复了元气,安家总算有了一名成名男丁。凡有出头露面的事,都可以由他去做。张也是享受到一些好处的:他可以名正言顺在安家留饭,因为有人陪了。

靖宁侯府。

太夫人喜滋滋拉着岳霆的手,“好孩子,总算见着你了,这几日你都忙什么去了?你母亲相看了几家姑娘,说晋阳侯家的四姑娘是个尖儿。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我今日赴宴席也见着了,真真是个好姑娘,便替你定下来吧?”想起四姑娘那娇美的小模样,太夫人心中欢喜。

岳霆沉默片刻。太夫人略略失望,嗔道“你还是看不上啊。”这是要挑到什么时候。岳霆缓缓道“祖母,我喜欢上一位姑娘,可惜她父亲如今出征在外。咱们等一阵子可好,待她父亲凯旋归来,我便上门提亲。”

太夫人笑骂道“哪能是你上门提亲?傻孩子,只能是你父母出面提去。”岳霆微笑,“到时便烦夫人出个面罢。”他和大哥岳霁一样,从顾夫人进门起便唤作“夫人”,而不称呼“母亲”。

太夫人一脸怜爱,“由你,都由你。霆儿,你老大不小了,赶紧的娶了媳妇,我还等着抱孙子呢。”岳霆笑着答应了,陪太夫人用了晚饭,又陪太夫人闲话半日,方行礼告退。

回到自己院中,采苓、采薇迎上来请安,“二爷回来了。”岳霆淡淡的吩咐她们退下,独自一人在房中处理一回公务。

采薇暗自咬牙,二爷连着几天没回来,好容易回来了,又这般冷淡!她气哭了,拉着采苓掉眼泪,“咱们姐妹两个,怎摊上这么位爷!太也狠心!”当初的温存上哪里去了。

采苓叹了口气,也没劝她。你能管得着爷们儿几天不回来?你能管得着爷们儿回来了要跟你亲亲热热?若想那样,你该嫁人做正头娘子才是。

岳霆处理完公务,已是亥时末刻。采薇已赌气去睡了,采蕉陪笑进来伺候他洗漱了歇下。“你是个稳妥的,”岳霆交待道“待新奶奶进了门,也要这般小心服侍方好。”若像采苹那样过于熟悉自己的喜好,又有些自作主张,少不得要打发了她,省得将来给妻子添堵。

采苓自是连连答应,“是,是!”心中突突直跳,他要娶妻了?新奶奶是哪家的姑娘啊?

35

“二爷这般的人才,怕是要仙女下凡才配得上。”采苓陪着笑凑趣儿,“我和采薇托二爷的福,能服侍仙女一样的新奶奶,敢不尽心尽力么。”

是个知情知趣的丫头,岳霆嘴角泛上一丝笑意。采苓忖度着他的心思,抿嘴一笑,“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我家玉树临风的二爷。”她是壮着胆子才敢这么明着问,面上笑盈盈,心里却是突突直跳。

“总之是位落落大方的女子,断断不会小家子气拈酸吃醋的。”岳霆微笑看着她,缓缓说道“你只管小心服侍着,尽自己的本分便好,旁的不必多想。”

采苓向来温顺听话,忙满口答应,“是,二爷。”心中却有些凄然。我的二爷,您说的倒轻巧,我们的性命前程全在您和新奶奶手里纂着呢,怎么会不多想?

一夜安眠。次日卯时采苓殷勤服侍岳霆洗漱穿戴了出门,采薇闷闷的睡至辰时方起,听采苓说“二爷已出门了”,采薇呆了半晌,心里空落落的。

采苓温温柔柔劝她道“妹妹快别这样!昨夜听二爷说,他已是授了京卫指挥使,往后便常驻京中,这不比什么好?常能见面呢。”这回不好,指不定下回便好了,只要能时常见面就行。

采薇长长出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心有余悸说道“若是还做外任,三年回来一个月半个月的,那才坑人呢。”三年都见不到面,那可想死了。唉,别人家的公子哥儿做外任都带贴身丫头的,自家公子从来不带,没法子。

从前二爷身连的采苹姐姐多神气啊,二爷房里的人和事全归她管,她还真管得井井有条的。连侯夫人和太夫人都知道她,都夸她呢,“霆哥儿房中幸亏有采苹这丫头在,凡事都妥妥当当的。”那又怎么样呢,二爷外放一样不带她。

岂止不带她,这回还说打发就打发了,采薇忽然背上一凉。做通房丫头做到姨娘的有,被打发走的也有!自己会是哪一种?她忽然心里没底起来,采苹可是从小服侍二爷的,情份非比寻常。若是连采苹都能打发,那自己…?

岳霆再回来的时候,采薇和采苓一样小心小意的服侍,并不敢耍性子。她本是天真活泼没心计的女孩儿,勤谨了两日,得了岳霆的好脸色,便又松懈下来,回复了本性。

“霆儿留在京中甚好,”外书房中,岳培满意看着高大英挺的次子,“太夫人有了年纪,常记挂你。”原配嫡出的岳霁、岳霆,是太夫人的心头肉。

岳霆微笑道“是,儿子自当承欢膝下。”父子二人说了几句家常后,岳霆提及,“无忌也该有个正经出身,父亲您看府军前卫如何?”

岳培欣慰的笑笑,“霆儿很知道友爱弟弟。”府军前卫又被称为“带刀舍人”,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也就是老百姓眼中的“带刀侍卫”。

“无忌的前程,咱们再慢慢打算。”岳培笑道,“横竖他还小呢,不急。倒是你,太夫人唠叨你的亲事很久了,昨个又催。”儿子们各有各的愁人地方,无忌是不长心眼儿爱胡闹,岳霆是不肯成亲。

“夫妇乃五伦之一,一偕伉俪,便要终身相依相守,还要慎重为是。”岳霆不急不徐答道,“若娶了不合心意的妻子,勉强周旋则伤性,去之掷之则伤伦。请父亲允许我慢慢选择。”

岳培沉默片刻,“若娶了不合心意的妻子”,那确实是很让人难受的事。自己年轻时候奉父母之命娶了齐家女儿,夫妻间一直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等到有一天真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却是“使君有妇”。虽然最后如愿抱得美人归,但她始终心有不甘,时常郁郁。

“霆儿说的有理,”岳培神色有些疲惫,“如此,我儿缓缓择配便可。只是也不可太过从容,太夫人有年纪了,等不得。”岳霆恭身答应,告退出来。

岳培独自坐了片刻,起身到侧间看了回兰花。这株白瓣红唇的蝴蝶兰是她最喜欢的,身姿妙曼,艳冠群芳。岳培望着眼前盛开的兰花,仿佛看到一群蝴蝶正在展翅飞翔,那种飘逸的闲情,真令人产生一种如诗如画,似梦似幻的感觉。

岳培换了身素服,一个仆从不带,驰马到了郊外一处墓地。数十棵松树、柏树中间一座孤坟,墓碑上写着“亡母沈氏之位”,旁边一行小字“子张敬立”。岳培在坟前席地而坐,轻轻抚着墓碑上的“沈”字,神情温柔。

阿媛,咱们儿已经长大了,又英俊又能干,你高不高兴?阿媛,阿媛,岳培一声声唤着阿媛,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脸。

当阳道。

张气冲冲扔下手下的兵器,叫道“不学了!不学了!”跟你还功夫还不成,居然还要将来有了儿子跟你姓沈?凭什么跟你姓啊。“沈迈,你太多事了。”

沈迈也不生气,笑咪咪说道“你敢不答应,我跟你小媳妇儿说去。”这傻小子算是没治了,一个大男人事事听命于女子,没出息,真没出息。

“不许去说!”张扑到沈迈身上,掐着他的脖子威胁,“不许胡说!我还没提亲呢,唉,安伯父还没出狱,我没法提亲啊。你不许去胡说!”

“阿,你这手法不对,”沈迈大大摇头,“你看好了!”伸手做示范,告诉张要怎么做才对。

张一边跟着他学,一边还在嗦嗦,“我说真的呢,你不许去胡说。”沈迈笑道“傻小子,看好了!”手法一变,大开大合的攻将过来,张马上闭嘴,聚精会神拆招。

一盏茶功夫后,沈迈大笑着收手,“傻小子行啊,学得挺快!”心中很是得意:老子没看错人,这小子看着傻,其实聪明得很,一教就会!

张大为不满,一掌打了过去,“又叫我傻小子!”谁傻了,老这么瞎叫,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真傻呢。嗓门还这般大,邻舍会听到的!

沈迈赞道“阿这招使得不坏!”师徒二人又拆了三百招,才堪堪收手。沈迈心中暗道,不服老不行啊,看这小子还活蹦乱跳的,自己可是累得够呛想歇会儿了。

坐在太师椅上看看身边张那张英俊的脸,越看越喜欢,“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老子费尽心机教你,你将来生了儿子姓沈怎么了?”就当报答师恩了。

张摇摇头,“不成。我爹爹说了,将来我儿子要姓岳。”沈迈大怒,“他有五个儿子,将来不知有多少个孙子!老子可是孤身一人,只有你一个徒弟!”大哥死了,全家被抄杀,只逃出自己一个。

张犹豫了下,是啊,沈迈他孤身一人,真是挺可怜的。要是自己不答应他,他该多伤心呢。张拍拍沈迈的肩,安慰的语气说道“下回见面我问问他,他要是说行,那就行。”

沈迈瞪了张一眼,问他“你娘姓什么啊。”张挠挠头,“不知道,她没告诉过我。”沈迈无言看了他一会儿,“你就傻死吧!你娘亲姓沈,知不知道?”

张奇道“也姓沈?沈迈,你跟她一个姓啊。”沈迈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跟这傻小子说话真费劲!只听他又兴致勃勃的问道“沈迈,你怎么知道我娘姓沈?”不记得他俩见过面呀。

怎么知道她姓沈?沈迈笑笑,没说话。那年自己捉了张要带回泽山,沈家功夫不能失传,总要有个传人,这么多年只相中一个张。带走张后想想他家里还有母亲在,走失了独养儿子可怎么受得了?好心回了趟当阳道,在院中大声传话给她,“令郎我带走了!十年后还你一个武功高强的好儿子!”

岳培应声而出,神色仓惶,大喝道“沈迈!还我爱子!”凌厉狠辣的招式一一攻过来,倒也有些意思。沈迈正凝神对付,耳边一个温柔入骨的声音传了过来,“夫君,沈大侠,请住手。”

岳培硬生生收住攻势,沈迈也停了下来。“沈大侠,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眼前这名少妇一身月白衫裙,清丽出尘,神情虽略有惶急,却依旧能够侃侃而谈,“儿是我爱子,请沈大侠带我一同去,我要亲手照顾他!”

见沈迈有犹豫之色,少妇加上一句,“我姓沈,梅溪人士。”梅溪?沈迈激动起来,自己正是梅溪人!眼前这难道是…少妇缓缓走了过来,带来一阵幽香,沈迈心头迷惑。正在此时,沈迈眼前一黑,被岳培突袭擒获。

少妇面孔变得冰冷,“哪里来的贼人,也配劫掠我儿子!快说,孩子在哪里!”沈迈大叫,“你骗我!”少妇微笑道“谁骗你了?我确实姓沈,确实是梅溪人士。”

沈迈念及往事,苦笑着摇头。张一拍大腿,有了主意,“沈迈,不如我跟他说,将来我有了儿子,要跟我娘亲姓!那不就能沈了?”

36

“傻小子,光姓沈可不行,”沈迈大大的摇头,这不开窍的阿,“还要叫我祖父,要给我养老送终。”要个姓沈的孩子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活着有人孝敬养老,死了有人年年上坟供茶供饭,光姓沈有什么用。

“当然要给你养老送终了,这还用说。”张很讲义气的拍胸脯许诺,“你往后一直跟着我住好了,我养活你。”说完后觉得还不够,又加上一句,“让你过好日子,舒心日子。”

沈迈哈哈大笑,“阿,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拍拍张的肩膀,“起来,继续练!”早早把沈家功夫传授给他,自己也可以放心做大事了。

张一边灵活的拆着招,一边大声问道“哎,沈迈,你说我这么着练多久,才能打得过岳霆?”沈迈招式一变,急风暴雨般的攻势下来,笑道“从从容容接下老子这些招,便能打得过岳霆了!”张只觉胸前一紧,像喘不过来气一般,心中怒火升腾:沈迈下手这般狠辣!这些招式都没见过!

最后张浑身是汗,瘫倒在地上。沈迈却好整以暇,大有轻裘缓带的气象,施施然坐到太师椅上,笑问,“沈家功夫如何?厉害吧!”张喘着粗气没说话。沈迈又慢悠悠问道“傻小子,你怎么老想着能打过得岳霆啊。”

张调匀了气息,坐在地上,头靠着沈迈的腿,不以为意的说道,“也没什么,从小打不过他,不服气。”一开始是因为比他小两岁,没他力气大;后来嘛,自己耽搁下来了,他却一直用功。

沈迈大乐,“放心吧,假以时日,岳霆一定不是你对手。”岳霆练的是岳家功夫,你练的是我沈家功夫,还是沈家功夫厉害!“阿把我沈家功夫学完整,那定是能胜过岳霆了。”

张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成,我把沈家功夫学完。”这个沈迈,十几年来心心念念要让自己学会沈家功夫,真是不服他不行。

沈迈眉开眼笑道“你把我沈家功夫学完整后,不只武功能胜过岳霆,翻墙也会翻得潇洒飘逸呢。阿你想想,若是你像片树叶一样飘到你小媳妇儿面前,你小媳妇儿能不对你刮目相看么。”

张怦然心动。从前自己轻功不好,有时简直是墙上摔下来的,倒把解语吓一跳,“大胡子你没事吧?小心点啊。”若自己真如沈迈所言,像片树叶一样飘到解语面前,那该多么的风流倜傥,多么的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