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妃被柳氏这番话给说的笑了起来,看着言昭华,越看越喜欢,对柳氏回道:“说起身子弱来,我那儿子也是,胎里带了毛病出来,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如今大了,身子才稍微好些。从小到大我真是操碎了心。”

恭王妃口中的儿子,自然指的就是恭王世子裴宣了。想起昨天晚上,裴宣那无赖的样子,真想让这些夫人们看看,她们口中所谓的‘病秧子’,如今都长成什么豺狼虎豹的样子了,也就是裴宣,那没什么气色的小白脸骗了众人。

想着想着,言昭华的耳朵就热了起来,思绪也跟着飘走了,坐在一边聊天儿的世家夫人们听见了恭王妃主动提起儿子,就面面相觑的凑过来说道:“世子这些年我瞧着好了很多,王妃总算不用操心了。”

工部尚书家的李夫人这般对恭王妃说了一句,其他夫人也都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我瞧着气色也比小时候稍微好些了。说起来,世子今年也有二十了吧。”

恭王妃点点头:“过了年就二十一了。我是旧愁刚去,又来新愁,不等到他成家立业,哪里就能消停了。”

威武候夫人瞥了一眼似乎有些精神不济的言昭华,眉目一敛,站出来说道:“王妃这心情,我懂!我家那大小子今年也十六了,该是议亲的年纪,他自己倒是不急,可我们做父母的哪里能由着他,也只能默默的替他相看。”

恭王妃莞尔一笑,对这个没有跟自己推荐女儿的威武候夫人搭话道:“孩子就是孩子,哪里懂这些。为人父母自然是要多操点心的。”

耿氏用帕子掩唇,目光在言昭华和谢馨柔身上转了转,转而对柳氏说道:“我倒是瞧着谢家的姑娘都挺好,可老夫人硬是藏着,倒叫咱们不好开口了。”

柳氏不动声色,只当没听懂耿氏话里有话,言昭华正神游太虚,连耿氏说话都没怎么听,更别说她话里有话的话了。

龚姨娘在旁边听了,倒是挺想找存在感的,柳氏和恭王妃还没开口,她就接过了威武候夫人的话头,挺着肚子,掩唇说道:“夫人莫不是瞧上咱家的小姐了吧?”

耿氏感激的看了一眼龚姨娘,平日里虽然和她没有交集,但不可否认,在关键时刻,这龚姨娘还是给她递了个话,要不然,柳氏和恭王妃不开口,她可就尴尬了。

柳氏冷冷瞥了一眼龚姨娘,龚姨娘只当没看到,她如今怀着身子,柳氏不敢把她怎么样,倒是这威武候夫人,话里话外,明显就是看中了言昭华,只不过柳氏似乎不愿意,龚姨娘虽然不知道威武候家这么好的家世,柳氏为什么不愿意,但只要能让柳氏不开心的事,她都不太介意做就是了。

她现在有孕加持,此时不张扬何时张扬?

耿氏接过了龚姨娘的话头,笑着看了一眼精神有些不济的言昭华,然后才对柳氏说道:“我也是藏不住话,没想到,都被姨娘看出来了。这事儿我之前也和老夫人提过,可老夫人一直没给我信儿,不知…”

耿氏就是想借着今日这特殊的时候,在恭王妃面前,当众对柳氏表达一下心意,这样的话,柳氏总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严词拒绝,而耿氏想的清清楚楚,就是柳氏拒绝了也没事儿,她完全可以以一句‘开玩笑而已’来回应,这样两头不吃亏。

柳氏没等耿氏说完,就打断了她,说道:

“我怎么没给你信儿,都说了,虽然华姐儿是我的外孙女,可到底是长宁候府的小姐,谭夫人跟我说这个,似乎不太对,总不能让我插手长宁候府的事情吧?谭夫人这样说笑,也是为难我了。王妃您说是不是?”

耿氏笑容有点僵,她倒不是故意忽略这一点的,只不过,京城中谁不知道,长宁候言修背后就是定国公谢国章,她想着,只要柳氏点头同意了,那言修那儿就无需再费什么口舌了,相反,如果她先去找了言修,言修就是答应了,最后还是要请柳氏这个长辈来定夺,耿氏不过是想省点功夫,没想到,柳氏倒是推了个一干二净。

恭王妃接过柳氏的话头就说道:

“我想也是的。谭夫人定是说笑,这种步骤怎会弄不清楚呢。”

耿氏有点尴尬,本来还想借着恭王妃的威势,逼一逼柳氏的,可没想到柳氏四两拨千斤,恭王妃也毫不给面子,当即便笑出来,顺着她们的话题说道:“我就是说笑呢!不过是王妃提起了这个话头,我才想起来这茬儿。”

恭王妃看着耿氏,忽然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了,我可听说威武候府有喜,皇上前儿刚任命谭候去领左营禁军,都是副都统了。”

提起这个,厅中的夫人们全都面面相觑,似乎都没听说过这事儿,耿氏听了这个,心里的不满才稍稍好些,面上露出了真心的微笑,说道:“这…旨意还没到呢。”

言下之意就是,旨意虽没到,但确有其事。旁边的夫人们纷纷向耿氏道喜,耿氏从先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看了一眼亦是讶异的柳氏,似乎有点吐气扬眉的意思,就好像要让柳氏为她拒绝自己的话后悔似的。

龚姨娘听到了这里,也飞快的瞥了一眼柳氏,正好看见柳氏眼中一抹讶异,想来威武候要晋升的消息,柳氏事先也不知道,没准儿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刚才没给威武候夫人面子了。

眼珠子一转,龚姨娘的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言昭华被谢馨柔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大眼睛看向谢馨柔,谢馨柔指了指正奉承的热火朝天的夫人们,小声说道:“威武候夫人似乎对你有意,这事儿你知道吗?”

言昭华刚回过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挑眉:“嗯?什么?”

谢馨柔眯着眼看向她:“嗯什么?我觉得你今儿真不太对,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刚才威武侯夫人说话你没听见吗?”

言昭华这才看向了那些热火朝天谈论着什么的夫人们,谢馨柔见她今日呆头呆脑的,干脆不和她卖关子了,说道:“我是说,威武候夫人刚才话中带话,是想跟祖母说你的,被祖母拒绝了。这事儿你怎么看?”

这下,言昭华才明白过来,比起将她脑子搞得一团浆糊的事儿来,威武候府和耿氏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豁达耸肩道:“能怎么看?对我有意的人家多了,总不能一家家的都顾及过来呀!”

谢馨柔被言昭华直白的话给逗笑了,捂着嘴对她偷偷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道:“说的真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告诉你…”谢馨柔凑近了言昭华的耳朵,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我也不太喜欢那个谭夫人,总觉得她说句话都带着算计。”

言昭华和谢馨柔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两人还真就想到一处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有柳氏和顾氏镇压着,耿氏有点什么动作也施展不出来,言昭华和谢馨柔请了安之后,就离开了。

言昭华要回听雨轩,谢馨柔见她神色落寞,阻止道:“别回了,去我那里,元姐儿昨天给了我两瓶茉莉花露,我觉得特别好闻,你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完就把言昭华拖着走了,到了谢馨柔的院子里,谢馨元似乎刚起来,谢馨元胆子小,自己有院子,可却不愿意一个人睡,所以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来和谢馨柔睡的。

谢馨柔边进门边说道:“这时候才起来,我都喊你多久了?这是在家里,将来去了别人家,我看你这副懒洋洋的样子怎么好。”

嘴上虽然不饶,可谢馨柔还是忍不住去把她揉眼睛时掉下来的刘海抚了抚,接着说道:“这是咱们家规矩不严,由得你这样松散,祖母心疼咱们,才让咱们不需要每日请安,可你也不能恃宠而骄,这要…”

言昭华不是第一次见识谢馨柔的啰嗦,说来也奇怪,她在外面的时候看不出来,可私底下却是一等一的啰嗦,只见元姐儿脸上已经露出了一贯讨好的笑,只要元姐儿一笑,谢馨柔也就没办法了,元姐儿打断她道:“哎呀,大姐别说了。我这刚起来,吃完了早饭就去请安。”

谢馨柔看了一眼言昭华,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谢馨柔说道:“等你吃完了早饭,都什么时辰了,今儿中午开席肯定早,昨儿留宿的夫人们得回去呢。”

“嘿嘿,那我就就明儿再去好了。”谢馨元听到姐姐不逼自己去请安,还是很开心的。

吃了东西以后,三人本来是打算去园子里画绣花样子的,没想到刚走到花园,就遇见了急急走来的谢樊,谢樊看见她们过来,说道:“姐,表姐,都在呢?”谢樊笑着说道。

谢馨柔狐疑看着他,问道:“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谢樊抓抓头,看了看言昭华,然后就一脸打哈哈的样子,说道:“哪儿啊,赵先生本来说今儿不上学堂,可他这会儿又改主意了,我这不赶过去嘛。”

“赵先生?赵先生不是告假回乡下了吗?他让你去学堂?”谢馨柔对府里的事情大多都知道,一下子就拆穿了谢樊。

谢樊眼神一闪,往额头上拍了一下,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哦,对对对,不是赵先生,是刘先生,瞧着我这脑子,刚跟我说了,我就忘了。行了,你们忙吧,我先走了啊。哦对,表姐,你和谦表哥难得来,就在府里多住几日,侯府里多憋闷,哪里有这儿兄弟姐妹一起热闹呀!我今儿有事儿,明儿去找你玩儿。”

说完这些之后,谢樊不等言昭华说话,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谢馨柔纳闷的说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还知道跟你客套了。”

言昭华脑子里全是浆糊,听谢馨柔这么说了,就笑了笑,三人继续往园子里去,丫鬟们已经把绣架放好了,就等她们去构图了,谢馨柔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放下手里的笔,言昭华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谢馨柔想了想后,说道:“我觉得不对啊!那小子指定有事儿瞒着我。”

言昭华也把笔放下,说道:“他瞒你什么了,别疑神疑鬼的。”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这么自言自语了一句,谢馨柔就把她的贴身丫鬟翠喜喊了过来,对翠喜说道:“你去学堂问问,今儿刘先生讲学没?”

翠喜领命下去之后,谢馨柔才回了花丛,对言昭华说道:“你想想啊,樊哥儿见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客套过?还留你多住两天…”

言昭华想了想,说道:“从前倒是没留过,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他有问题呀。”

谢馨柔很坚定自己的想法,说道:“我还不了解他,一张嘴我就能看到他肠子里是什么货色。”

正说着话,翠喜就回来了,对谢馨柔说道:“大小姐,学堂里今儿只有冯先生上课,刘先生家儿子今儿吃满月酒,他昨儿就回去了,说是今儿晚上才过来呢。”

谢馨柔看向了言昭华:“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那小子指定有鬼。”

言昭华也没话说了,脑子正好也不太灵光,只听谢馨柔又对翠喜说道:“你再去门房找小李子,让他出去找大公子,找到了别说破,赶紧回来。”

小李子是门房专门跑腿儿的,翠喜得了令,就去了。谢馨柔左右转了两圈,然后才来到言昭华面前,说道:“对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让你和谦哥儿多住两日…我看这小子的最终目的不是你,而是谦哥儿吧!他俩指定去做什么好事了,你信不信?”

谢馨柔提起了言瑞谦,言昭华的脑子才好像恢复了点神智,仔细想想,似乎是这个理儿,樊哥儿从前就算看见她,也就是打个招呼,喊一声表姐,哪里像今日这般客套,还让她多住几日,分明就是想让谦哥儿留下多住几日的意思,正如谢馨柔所言,背后指定有什么事。

几人回了谢馨柔的院子,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门房的小李子才过来回话,告诉了谢馨柔和言昭华一件事情,说道:“公子们去的地方,小人不敢说,怕污了小姐们的耳。”

谢馨柔看了一眼言昭华,说道:“你只管说。”

小李子低头说了一句:“去了西城大街里的…暗场子。”

谢馨柔有些不懂,问道:“何为暗场子?”

却见言昭华猛地立起,说道:“你可看错?他们真去了那种地方?谁带他们去的?”

谢馨柔听言昭华这样说话,哪里还会不明白那是什么肮脏之地,也是震惊不已,说道:“你快说!不许有任何隐瞒。”

“领头是谁小的不知道,但这回府里好些哥儿都去了,大公子,三公子,还有几位表公子,龚公子也去了,其中有一位公子小的不认识,但看他衣着华贵,举止风流,想来也定是高门大户公子,小人不敢打草惊蛇,只在远处看着公子们进了门就回来禀报了,具体公子们进去做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小李子将所见全都说了出来,言昭华却是抓住了重点,问道:“你说的龚公子,可是龚姨娘的弟弟?”

“是,正是他,他与那位华服公子十分熟稔的样子,其他公子倒没见异样。”

谢馨柔看着若有所思的言昭华,问道:“你是怀疑,龚如泉带他们去的?”

言昭华眯着眼,她哪里是怀疑,根本就可以确定了,但她没有回答谢馨柔的话,而是站起来就走了出去,谢馨柔喊住她,问道:“哎,你去哪儿啊?可别冲动,就算我们知道了地方,可你千万别去找,这种事情也不该我们管,要不还是告诉老夫人和我母亲吧。”

言昭华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还是别说了,说了对哥儿们的名声都不好,我不冲动,我回听雨轩去等谦哥儿了。樊哥儿那儿你私下教导他几句便是,若是肯悔改便算了,不肯悔改,再悄悄告知舅母知道,总之别闹出事,对樊哥儿今后不好。”

简单交代了几句,谢馨柔听了连连点头,言昭华就抚着额头出去,回到了听雨轩中。

在房里坐了好一会儿,言昭华怎么都没法定下心来,龚如泉不会无缘无故的带哥儿们去那种地方,那日他被言修擒在府中地牢里,受了不少的罪,心里定然对言家怨愤至极的,若说他想因此而加害言瑞谦,似乎都能说得通道理。

可他若要加害言瑞谦的话,又怎么会喊这么多人一起去呢?她现在也没法让人公然去找他,怎么着都觉得不放心,言昭华从西窗看去,一片翠绿的竹叶映入她的眼帘之中。

对了,裴宣。

她记得裴宣在定国公府的客苑就是听雨轩隔壁的院子,她还在隔壁院子里看见他读书来着。

提着裙摆从楼上下去,丫鬟们问她事,她只摆摆手,让人不用管她,然后走到假山后头的亭子里,看着那一丛青竹叶,试探性的喊道:“裴,裴宣?”

这是言昭华第一次喊裴宣的名字,心头跳的厉害,耳根子似乎都有些热,期盼从墙那边能传来他的声音,就这一刻让言昭华意识到,自己还是很希望再见到他的。

可等了一会儿,强那边却毫无反应,言昭华思虑片刻后,便再次提起了裙摆,爬上亭子的栏杆,够到了墙壁,踮着脚往墙那头看去,院子里清清静静,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不禁失望的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裴宣怎么可能在呢?

缓缓从墙头下来,言昭华一边整理衣裙,一边拍去手上的尘土,为自己这举动摇头不已,可当她一转身,看见亭子那头多了一个人时,别提多震惊了。

裴玄一袭玄色外衣,黑发半束,腰间一对翠玉珏别样华贵,脸色带着病气,从外表看,完全就是一个翩翩公子,文质彬彬的样子,可旁人哪里知道,这翩翩公子隐藏的真相,言昭华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纤瘦的公子,居然能做那杀人翻墙的勾当。

第一百零六章

裴宣对言昭华勾起一抹笑,言昭华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裴宣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与她面对面,说道:“怎么,这么快就有答案了?”

言昭华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不是。是…有事想让你帮忙的。”

裴宣直起身子,说道:“好啊,什么事。”

言昭华看着他,犹豫片刻后,才把言瑞谦的事情说了出来,裴宣听后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

语毕,转身就要离开,可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言昭华说道:“三日之约…还有两日,别忘了。”

言昭华羞得低下了头,再抬头,裴宣已经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亭子里。言昭华忽然有点后悔,后悔没有和他多说几句话…也没有问他会怎么处理言瑞谦这件事。

出了亭子,走出了假山,准备回房去,谢馨柔就来找她了,两人都有些担心,还是决定一起等比较好。

***************

南城大街的香花巷子里有一家规模宏大的暗场子,所谓暗场,就是不在明面上的青楼妓馆,为了满足达官贵人的隐秘要求而特别设立的一个地方,极其注重私隐,这也是揽客的一个方法。

言瑞谦和谢樊目瞪口呆的看着楼下舞台上的那些将腰肢扭得跟蛇似的舞姬,两人的目光既好奇又害怕,好奇是本能反应,害怕则是后天反应,因为来了之后,他们才认识到,其实今儿真不该来的。谢樊和言瑞谦平日里都算是品行优良的好孩子,也知道这地方,不该他们来,可今儿他们来了,倒也不是为了见识,而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两人把目光从舞场收回,落在了那个跟龚如泉划拳的华服男子身上,谢樊暗地里推了一下言瑞谦,言瑞谦回头,就将谢樊对他比了比下巴,言瑞谦把心一横,端着酒杯就往他们那儿走去,谢樊随后。

见他们过来,龚如泉和那华服男子就停下了划拳,各自搂着个衣着暴、露的姑娘,龚如泉笑道:“哟,两位公子这是要敬酒啊?”

言瑞谦和谢樊对视一眼,说道:“我俩都是直脾气,说不来那些弯弯绕绕,一杯酒水,敬六殿下。喝完,我们就该回去了。”

两人说完之后,就对那华服男子举杯,原来这男子竟然是六皇子,生母是个胡姬,他的五官看着也比一般萧国人更深邃一些,只是脸色苍白,眼带深厚,眼珠子里满是血丝,看着就知道是个酒色财气之辈,生母没身份,在众多皇子里,是最上不了台面的,但在一众世家公子中,也算是翘楚人物了。

六殿下和龚如泉在妓馆中认识,没混多久,就成了莫逆,今日龚如泉提出来带几个小的世家公子玩玩,说这些公子都是定国公府里的正经公子,六殿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反正他对这些一品世家里出来的都没什么好感,玩的来就玩,玩不来,毁的也是他们的名声,和他没关系。

听言瑞谦和谢樊说要走,六皇子哼了一声,说道:

“怎么就要走了,两位公子莫不是瞧不上我吧?”

言瑞谦和谢樊刚喝下酒,听六皇子说这话,谢樊就有些怂了,背后拖了拖言瑞谦的衣袖,意思就是别和殿下硬顶,言瑞谦想了想后,说道:“殿下说笑了,我们是什么身份,哪里敢瞧不上殿下,是府里真有事,昨儿是我舅母生辰,今儿府里还有好些客人未曾散去,我和樊哥儿身上担着担子,不敢出门太久,否则我爹和我外祖打来的棍子,可有我们俩受的了。”

言瑞谦这么一说,倒像是沾着理儿,六皇子看了一眼龚如泉,只见龚如泉坐直了说道:“哪儿就打你们棍子了。今日难得请到六殿下,你们俩喝一杯,就想走,不够意思不说,也是不尊重六殿下啊。”

言瑞谦看了一眼龚如泉,在他眼里看到了挑衅,知道他今儿是故意让六殿下来给他出气壮声威来了,上回他在长宁候府地牢待了那么多天,被谢国章救了回去,心里早就对言修恨之入骨,可言修他动不了,就想在言瑞谦身上找点存在感。不过言瑞谦也知道,他也就只能言语上发、泄发、泄,只要不动手,量他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忍着脾气解释道:

“没有不尊重六殿下,只是府里事确实多,总不能我们出来玩儿,把事情交给旁的兄弟去做吧,也不是这个道理。为表诚意,今晚一切开销,由我来承担,殿下您看这样可好?”

六殿下看了一眼言瑞谦,听他说要承担开销,眼前一亮,说道:“哟,还是个有钱的主儿。一切开销,果真有你承担?”

言瑞谦见有戏,立刻豪爽答道:“果真,能请殿下吃酒,本就是我们的荣幸。”

六皇子裴祝虽然是个皇子,但母系低贱,平日里虽有皇子俸禄,可他无官职,没有捞钱的地方,皇子的俸禄在他这成日花天酒地的挥洒下,过的也是紧巴巴的,也是仗着身份,有很多帐不需要他付,甚至可以说,他跟这些世家子亲近,有很大的一个目的,也就是找个付钱的主儿。所以言瑞谦这个提议,可谓是正中下怀的。

龚如泉见六皇子的态度似乎有些改观,生怕坏了他的事,赶忙站起来,指着言瑞谦说道:“哈,我看你小子是越发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了,承担开销就能抹平你不尊重殿下的事实?”

言瑞谦眼看就想上去和他干起来,被谢樊拉住,忍气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龚如泉冷哼一声,弯下腰在六皇子耳旁说了几句话,六皇子想了想,然后就点点头,算是准许了龚如泉所言之事,龚如泉站起身来忽然一击掌,珍珠帘就被两个清秀美人拉开,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十杯酒,龚如泉让两个美人拖着盘走到言瑞谦和谢樊面前,对他们说道:“这里是十杯,你们喝掉,就算是表达诚意了。”

言瑞谦和谢樊再次对视一眼,谢樊还有些担忧,只见那些酒颜色各异,一看就是不同品种,要全喝下去,肯定得醉了,言瑞谦鄙视的瞪了一眼龚如泉,二话不说,就拿起了酒杯喝下。

今日本就是针对他的鸿门宴,龚如泉心里憋着气,就是想从他身上找点存在感,原本对付他,只需要上前直接动手就行,可惜今日有六皇子在场,他们动手的话,总归是有麻烦的,所以他才选择息事宁人。十杯酒而已,喝不坏身子,谁怕谁啊。

谢樊见言瑞谦喝了,也就跟着喝了起来。

十杯水酒倒是不磕磕绊绊,直接入了肚子,两人也没当场倒下,言瑞谦扶着谢樊,对六皇子告辞,可两人走到门边就觉得不对劲了,言瑞谦只觉得自己四肢软了起来,然后扶着谢樊一起,一头栽倒在地,国公府里其他公子正沉醉温柔乡中,只当他们俩是喝醉了,便没来管。

见他们倒地之后,六皇子也推开了身边的美人儿,和龚如泉一起走了过来,低声对龚如泉问道:“真要搞臭了他们的名声,言修和谢渊要查了出来,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就算他是皇子,也不禁心里没底,若他是个受宠和有实权的皇子也就罢了,言修他们就算查出什么来,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可偏偏他不受宠,一下子对上两个权臣府邸,哪里会不心慌呢。

奈何龚如泉坚持,他和龚如泉算是臭味相投的,龚如泉在背后给他出了几个主意,算是他的军师,六皇子是挺愿意和他结交的,至少龚如泉心眼儿多,多少都能帮着他些。

“殿下尽管放心,世家子嫖、妓的大有人在,不过是自己不长进罢了,言候和世子能说什么?只会怪他们自己堕落,如何会怪到殿下身上,再说了,殿下贵为皇子,还怕两个臣子不成?”

龚如泉的话让六皇子更加心虚了,可龚如泉也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直接对旁边的两个清秀美人说道:“去,把他们送到芳菲姑娘的房里去。李大人今晚正好点了芳菲,人还没到,就先让这两个小子尝尝香好了。”

龚如泉所说的伯爷便是那芳菲姑娘的金主,仁玉伯李涛,他一心想把美人领出去做外室,可芳菲姑娘不甘心做外室,一直拖着那李大人,平日里只要有谁敢接近芳菲姑娘,都会被李涛给暴打,若是能把这两个小子打死了,龚如泉心里的那口恶气才算是出了呢。

而且这样事情发生之后,也没有人会同情言瑞谦他们,谁让他们自己不洁身自好,到这烟花之地来和人争风吃醋呢?言修就是找麻烦,也只会找李涛的麻烦,和他们也扯不上关系。

言瑞谦和谢樊手脚松软,但意识还留着,被两个姑娘架着出去了。言瑞谦脑子还算清楚,知道这是被龚如泉算计了,酒里有问题,也不知道他想用什么龌龊的方法来对付他们,一时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该不顾阻拦,直接走了的,可如今,他们糟了算计,若是被人知道他们在这种地方流连的话,定然会拖累两府名声,龚如泉就算报了仇了。

他们给人推进了一处香风四溢的地方,一个标致的丰满美人从里屋走了过来,言瑞谦暗自叫苦。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外面传来了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就只听楼中管弦乐器一律停了声音,先前还热闹非凡的欢声笑语瞬间就没了动静,只听一个声音叫道:“南城大街所有的门子全都清扫,核对身份,若有朝廷官员,从重处罚!”

没一会儿,门就给踢开了,房间里的姑娘们吓得往旁边躲,芳菲姑娘试图上前打圆场,说道:“哟,不是五城和顺天府的官爷吗?我们这地儿上像来规规矩矩,你们这样闯进来,可是有些…”

所谓的规规矩矩,那就是上头有人的意思,因为上头有人,所以这暗场子才能开下去,既然有人,平日里哪里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可那带队官兵,不等芳菲说完,就一把推开了他,怒道:“不止五城和顺天府,还有巡防营和稽查队,四处联手,今天晚上,所有南城大街上的暗场子,全都一起清扫,不是你们一家,有话牢里说去!”

这下芳菲姑娘也愣住了,京城里谁不知道,南城大街就是个暗场聚集的窝点,这条街上少说也有二十来家这样的暗场子,还从没听说过,谁能搞出这么大动静,四处联手,一起清扫?这条街清了,不就等于清了半个京城的暗场窝点吗?谁这么大手笔?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一百零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