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梓听老夫人这样说了,便是也只得作罢。

只是没过两日,陆老夫人便是差人过来叫了谢青梓过去说话。

陆老夫人见了谢青梓,便是笑道:“沈慎醒了,你倒是也能沉得住气。若换成是旁人,只怕早就欢呼雀跃了。你这样稳重,倒是没了小姑娘该有的活泼了。”

谢青梓闻言便是苦笑一声,嗔怪撒娇:“义祖母倒是爱拿我打趣。我哪里是沉得住气?不过是府里又闹出些烦心事儿,所以高兴不起来罢了。”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是不由得笑了:“你这样说,我倒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了。莫不是为了你那妹妹的事儿?不就是鄂王妃差人上门来提亲么?你倒是这样担心。她那样对你,你难道心头果真就半点不在意了?竟是这样大度?”

谢青梓微微一怔,猛然反应过来似乎陆老夫人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之前谢青蕊做的那些事儿……

“义祖母竟是都知道?”谢青梓试探着问了一句。

果不其然便是听见陆老夫人笑答道:“你倒是还来试探我了。我自是都知道的。若不知道,我如何会说这样的话?当初在公主府,若不是她推你,你如何会摔?”若不是出了这么一个事儿,说不得如今卫泽便是抱得美人归了。哪里还会有这样多的事儿?

陆老夫人自是看不上谢青蕊的。

谢青梓只是微微一想,便是明白了到底陆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了。卫泽既是知道了,说给陆老夫人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只是发现陆老夫人知道了这些隐晦的家丑,她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义祖母……”

“这些事儿和你也没干系,你也不必觉得不自在。”陆老夫人只觉得好笑,看了谢青梓一眼后,又道:“你就不想知道鄂王妃为什么忽然就看中了你那妹妹,竟是要聘了过去当侧妃?”

谢青梓一愣,“您知道?”

“我自是知道的。”陆老夫人笑眯眯的抛出诱饵,而后又提了个条件:“你与我做山楂糕吃,我便是告诉你。”

谢青梓忍不住便是笑出声来,“好好好,那您快告诉我罢。”这人老了,便是越发跟个小孩儿似的了。不只是陆老夫人这般,就是老夫人也是经常这般。没得叫人忍俊不禁。

陆老夫人得逞了,也不卖关子了,便是笑眯眯道:“鄂王妃和鄂王成亲多年却是一无所出,老王妃心里着急,自是要责怪鄂王妃。鄂王妃想尽了法子塞人给鄂王,可惜的是鄂王却是兴致乏乏,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姬妾成群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来。”

“那怎的就看上了蕊妹妹了?“谢青梓自是糊涂,完全不明白其中有什么干系。

“你别忘了,沈慎是为何受伤的。”陆老夫人意味深长一笑:“鄂王难得有看上眼的,鄂王妃自是不会放过。”

“可是三郎是男子,而且这事儿和蕊妹妹——”谢青梓有些糊涂了。

陆老夫人便是更加神秘一笑:“三郎是男子,可谢青蕊却是女子啊。鄂王妃不是去过你们府上?想来是觉得既是姐弟,那么弟弟和姐姐总有相似之处——只当是个替身也好。但凡能给鄂王府添个人口,鄂王妃也就松快了。”

谢青梓听了这一番言论,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能回过神来——这样竟也是可以?这可真真儿是……

鄂王妃到底是被逼得有多狠?竟是这般的……不择手段起来。只是鄂王妃那日却是没见过谢青蕊的……是了,那日鄂王妃也问起过谢青蕊的,知道谢栩就两个姐姐,一个是她,一个是谢青蕊……

当时她已和沈慎定亲了,故而鄂王妃便是只能盯上谢青蕊了……

而且那日,鄂王妃问起的时候,她便是按照谢家对外的说法,只说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谢青梓摸了摸脸颊,莫名便是觉得自己似乎不经意之间,竟是坑了谢青蕊……

她觉得若是鄂王妃见过谢青蕊之后,必是会打消这个念头的。且不说谢青蕊和谢栩半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只说谢栩的容貌,谢青蕊只怕也就只有五分之一。鄂王既是贪图容貌美色之人,显然也是瞧不上谢青蕊的……

“那现在怎么办?”谢青梓最终忍着心头复杂之感,如此问了一句。

陆老夫人却是不厚道的笑了:“你管她做什么?她不愿意自是有她的法子,你只管好你自己就好。既如今沈慎已经是平安无事,那么这认亲,咱们倒是可以办一场。也好好给你长长脸。你看如何?”

谢青梓如今自是没有理由拒绝,当即便是应了:“只听义祖母您的。”

因了晚上回去已是太晚了,所以谢青梓也没将这事儿再去跟老夫人说。只是第二日过去服侍老夫人的时候略微提了一提。老夫人听完之后,也是恍然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同样也是不由得有些苦笑不得。

不过既是明白了原委,老夫人自然也是放心了:“如此一来,我倒是有个法子让鄂王妃死了这条心。”当下便是和谢青梓商议了一回。因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好谁人,而且谢青蕊又是个姑娘家,所以自然也就没提前告诉她。

老夫人只道:“就让这个事儿了然无痕的过去了,也就罢了。”毕竟说穿了,也不过是让谢青蕊没脸罢了。毕竟小姑娘哪个不觉得自己好看?谁又愿意让旁人说自己的容貌平庸?

更别说因为这个就被嫌弃了。

谢青梓得了老夫人的吩咐,自然也就将此事儿埋在了心头。

只是老夫人还没来得及行了自己的计划,这头谢家便是有客上门来了。却是阮家夫人让贴身的婆子特意跑一趟,来探望谢青蕊的。那头只说,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如今就算不在阮家了,可是情分却也是还在的。

不过既是到了谢家,自要先给老夫人请安的。因为了毕竟是阮夫人特地派来的,又是得脸面的。所以老夫人便是见了一见。

话也不过是说了三句,阮家来的这位王婆子便是直接问起了阮蕊的亲事:“上次姑娘来信说是谢家这头在给她相看人家了,却也不知到底是有结果没有?”

谢青梓一听这话,喝茶的动作便是一顿,一抬眼便是看见了老夫人也是一脸若有所思。

显然,老夫人却是和她想到了一起去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王婆子,笑道:“哦?蕊丫头写信说的么?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如今还没相看着呢。怎么,阮家那头是有什么想法?”

王婆子被老夫人这样一问倒是有些尴尬,随后便是忙摆手否认了:“不过是出于关心问一问,我家夫人毕竟也是盼着姑娘能有个好归宿的。再说了,姑娘真定下了,我家夫人肯定是要亲自来一趟的。”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若是定下了,我定会叫人去跟阮家那头说一声的。毕竟也是你们阮家养大了蕊丫头,断然我们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就将人直接嫁出去了。”

老夫人说的却是实话,不过王婆子之前那话,却是多少有些给谢青蕊撑腰的意思。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神色平和的样子,却不觉得老夫人是真平和。只怕这会子老夫人心头压着火气呢——阮家自然不可能这么巧突然在这个时候就派人来了。想来……却是和谢青蕊有关系。

而且这个王婆子话里话外的在提醒老夫人,这谢青蕊的婚事却是不能胡乱定的。委屈了谢青蕊,阮家那头便是不会乐意。

这幅架势,分明就像是谢家欺负了谢青蕊,亏待了谢青蕊一般。

谢青梓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水,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谢青蕊还真是半点的亏都不肯吃啊。只是这样一来,却是叫人觉得有些心寒了。平心而论,谢家到底怎么着她谢青蕊了?

老夫人不痛快也是理所当然。

打发了王婆子之后,老夫人便是叫了大太太过来。直接便是将王婆子的话语大太太说了一遍,而后又问了一句大太太:“你是怎么亏待她了,还是我怎么亏待她了?竟是要这样?”

大太太面上也是难看。疼爱阮蕊是一回事儿,这般的被人质问那又是一回事儿了。

谢青梓这时候也不好插话,所以干脆也不插话。

大太太想了一想,而后便是道:“既是如此,那就叫青蕊过来一趟,老夫人您亲自问问罢。”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太太只觉得没脸。也是有些气恼:“顺带也再问问她,到底什么样的亲事她才满意!不然省得以后再为了这个闹心!”

大太太本就是个好脸面的,如今老夫人这般,自是让她觉得没脸面。饶是对方是谢青蕊,此时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98章 上门

谢青蕊过来的时候,自也是心里有数的。待到看了老夫人和大太太的神色之后,她便是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个情形可是和她想象中的情形不一样。

不等谢青蕊行礼,老夫人便是发了脾气:“你还是直接坐罢,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这话可是有些严重了,谢青蕊不敢站着,想了想直接跪下了:“祖母这是做什么?我若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祖母您,您只管训斥教导就是,只求您千万别这般嫌了我才是。”

谢青蕊说得可怜,倒是让人很容易心软。

谢青梓看了一眼老夫人和大太太的神色,想了想到底还是出声道:“有话还是好好说罢,兴许是误会也未可知。”她本不欲作这个和事老,不过总归却也要有个人做这个,她不去谁去?

大太太果然便是心软了,当下看了老夫人呢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故意直接问话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给阮家那头写信了?”

谢青蕊“啊”了一声,随后才蹙眉应了:“是啊,我每个月都要写信两封过去,母亲您不是早就知道吗?”

大太太冷着脸道:“我是知道你写信,可我不知你竟是与阮家说我们委屈苛待你,要将你随便许配与别人打发出门去。”

一听这话,谢青蕊便是猛然抿了唇,好半晌也是没说话。只是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不停往下落。

最后只听谢青蕊哭道:“母亲这话是什么话?难道我竟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么?我如何不知,母亲之前想让我和慎表哥定亲,是为了我好?不就是因为我这般情况很难找到合适的?我又如何不知,母亲你和陈姨妈定了谢青梓,不过是想让我过得更好些?我难道竟是那般不知足的人?”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大太太。仓皇而又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大太太也下意识的看了谢青梓一眼。

四目相对,谢青梓清楚的看见了大太太的惊慌失措。然后她便是飞快的将目光挪开了,垂下目光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大太太霍然起身,讷讷的辩解:“青梓,我并没有——”

“母亲,还是说正事儿吧。既是蕊妹妹没有这样做,咱们冤枉了蕊妹妹,您便是该好好安慰安慰她才是。”谢青梓挺直背脊,却也不看大太太,只是如此说了一句。语气听着似乎是平静,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老夫人心疼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又看一眼大太太:“好了,都别再说起这个事情。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件事到底如何,我也不想去深究。蕊丫头,如今情况你也看见了,若是不尽快与你定亲,鄂王府那边,我们却是拗不过。所以,你想要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谢青蕊是大太太生的,大太太舍不得,可是老夫人却是舍得——毕竟谢青蕊这般却是着实让她恼了。这件事情和谢青蕊有没有关系,一眼便是能看得出来。既是看得出来,再听见谢青蕊这话,那么便是让人觉得更可笑和不耐烦了。

老夫人这样一问,屋里倒是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

谢青梓却是并不在意。她的思绪早已经是飘出去老远了。

谢青蕊微微一顿,最后蹙眉低声道:“祖母何必说这样的气话?我对此事儿并无什么要求,只要你们觉得好,那便是好的。我绝不会有微词。”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谢青蕊半晌,最后轻笑一声:“果真如此?”

谢青蕊点头应道:“果真如此。”

“我娘家有个侄孙,虽不及沈慎优秀,却也还算是不错,只是家世不怎么好。早年他没了父亲,是寡母拉扯大的,家里人口简单。去岁中了举,明年也要参加大考,虽说不至于能得了状元榜眼,可是谋个官却是轻而易举的。”老夫人看着谢青蕊,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年岁也合适,就是家世差了些,不过至少人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却是信得过。”

谢青梓一愣,倒是从未听说过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表兄”。

大太太也是愣了,“老夫人从未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人——”

“难不成我什么事儿都要告诉你?”老夫人扫了大太太一眼:“我和我娘家人来往,竟是还要你这做儿媳的同意?”

大太太尴尬的低下头去。

谢青蕊则是不知所措。她觉得或许老夫人就是在试探她,可是她却又害怕是真的。若此事儿是真的,难不成她真要嫁给这么一个人?

谢青蕊不吱声,最后只看向大太太:“我听母亲的安排。”她说的是听大太太的安排,而不是老夫人的。

老夫人自然是听得出里头的区别,而后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让大太太替你决定吧。决定好了再来找我。我累了,你们散了吧。”

谢青梓听出老夫人这是在压着火气,心头便是叹了一口气。

待到人散了,老夫人便是这才沉了脸怒声道:“你也瞧见了她是什么样子了。若说她没给阮家写信,叫阮家故意来走这一趟。谁会相信?”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道:“祖母又何必这样恼呢?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既不愿,也无需勉强太多。横竖事情已经这般了,咱们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谢青蕊又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是应该明白到底现在的局势到底是怎么样了。既是她自己不愿意,那旁人瞎操心什么呢?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谢青梓说的这话虽是有道理,可是老夫人却是不能赞同,当即苦笑一声:“等你生儿育女,到了我这个年纪之后,便是就明白了,儿女都是债啊。”

看着子孙走弯路,她若是真能放纵,她就不是做祖母的人了。

谢青梓听了老夫人这话,自也是没话可说,又安抚宽慰了几句,而后便是又问:“那原定的计划——”

“等等再说罢。”老夫人摆摆手,反倒是不急了:“横竖这事儿倒是生不出什么变数来。”鄂王看不上谢青蕊,这个事儿却是再简单不过。毕竟,鄂王妃那样美都不得宠,更别说谢青蕊这般普通的。

谢青梓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有些时候,撞了南墙之后人总归是要回头的。毕竟已无前路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心疼老夫人。

而另一边,卫泽却是止不住心情有些好——“婚期推迟了?“

陆老夫人写了一封信给卫泽,邀他回来亲自参加认亲宴。

卫泽沉吟了一阵子,便是看了白墨一眼:“你亲自替我跑一趟。”

白墨犹豫了一下:“主子若是亲自回去一趟,也是来得及的。”横竖事情进展顺利,卫泽离开几日也是不妨事儿。

卫泽冷淡的扫了白墨一眼,敛去了面上的笑意,最终只道:“多嘴。”

白墨便是忙闭上了嘴,而后便是再也不敢说话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可不是找死么?

卫泽最终还是没打算回去,只是又吩咐了一句:“你回去一趟。”

白墨应了一声,而后便是赶忙回去收拾东西了。此时回京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来回奔波赶时间,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儿。他忍不住有些恶意的想:或许主子不打算亲自回去,就是不想来回奔波折腾?

若卫泽此时知道白墨心头在想什么,那么此时便肯定是不会给白墨活命的机会。又或者会感叹一句:这段时间他太过和气,以至于身边的人跟着胆子都是大了不少?

而卫泽其实有过那么一瞬间想过或许自己该回去一趟的。不过这个念头却是很快就被打消了。回去做什么呢?到底……

卫泽眸子微暗了三分,神色更加冷了。

谢青梓的认亲宴,在陆老夫人的意思之下便是办得格外的隆重。虽说如今谢家似乎还有些愁云惨淡,尤其是谢青蕊,不过在陆老夫人看来,那却是根本不关她的事儿,所以,她何必在意呢?

所以哪怕是这个盛大隆重的认亲宴对于谢家某些人来说是刺目的,陆老夫人也是丝毫不在意。

谢青梓自然也是不在意。她对谢青蕊……自然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当日却是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陆老夫人一听下人的禀告,便登时就是一愣。随后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谢青梓看着陆老夫人如此,便是忙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鄂王妃和鄂王都是来了。”陆老夫人神色不善的轻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却是不安好心。”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也是忍不住皱了眉头。不过随后却是看了一眼谢青蕊,心道或许对某些人却是好事儿呢?

谢青蕊今儿心情不好,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穿得甚为素淡,浅紫色的马面裙,月白色的上襦,看着倒是没有半点喜庆之感。反倒是随便得像是在自家走动。

今儿这样的日子,他们自也是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

第99章 奇葩

谢青梓倒还是第一次见鄂王,鄂王倒是和想象之中的很是不一样。她以为鄂王应该是长得猥琐的,可没想到鄂王竟是长得也是十分出色——和沈慎的玉树临风儒雅不同,也和卫泽那种宝剑出鞘一般的锋锐凌厉冰冷也不同,鄂王五官长得甚为精致,只是整个人却是看着有一股邪气,又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傲慢。

鄂王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只是和想象中的猥琐模样完全不同。

谢青梓看了一眼,便是明显的愣了一下——

别说谢青梓愣了,谢青蕊也是愣了:毕竟是向她提亲的人,她自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的。看了之后,便是一下子就看呆了。

卫泽,沈慎,鄂王,这三种样貌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可是互相之间又比不出个上下高低来。而且鄂王这种俊美邪气的模样,更是有些璀璨夺目。尤其是眼光不经意的滑过去,却总觉得仿佛他在看自己,而后便是心头忍不住猛然一跳。

鄂王妃和鄂王笑着上前来给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行礼道谢,末了鄂王妃便是指着谢青梓笑道:“这就是谢栩的姐姐了。她和沈慎却是订了亲,说起来这件事情倒是你一手促成的。若不是你,也未必会如此呢。”

被鄂王妃这么一说,谢青梓和沈慎的亲事,倒像是全靠了鄂王似的,好似鄂王做了一个再好不过的红娘一般。

可是事实哪里是这样的?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鄂王妃,心头不由得有些感叹:人都说舌灿莲花,可是鄂王妃这般显然是不只舌灿莲花了。只怕是黑白都能叫她颠倒了去。

谢家也好,沈家也好,自都是心头不痛快——可是不痛快又能如何?鄂王毕竟是鄂王,那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招惹起的。

鄂王显然也是没将众人反应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扫之后,倒是看见了谢栩,当即便是唇角一勾,脚下一转就冲着谢栩去了。那脸上的欣喜之色,却是叫人看着就忍不住心底一寒……

大太太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想要过去将鄂王拦住,不许他靠近谢栩半点。不过却是被二太太死死的拉住了。二太太低声劝告:“咱们却是不能将王府得罪死了,而且这么多人,咱们贸然过去,也是丢人。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能怎么着?”

大太太这才有堪堪站住了脚,不过却还是死死的看着鄂王,呼吸都是有些紧绷。

谢栩也是被鄂王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而后下意识的便是往后一退。不过刚退了一步,却是又想起了卫泽的话来,当即便是又咬牙站住了,扬起下巴冷冷的盯着鄂王,心道若是鄂王敢做什么,他就不客气了。

然而让所有人下巴都惊掉了的是,鄂王走到了谢栩跟前之后,却是“和煦”一笑,热切道:“上次没吓着你吧?那的确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真喜欢你,想请你过去品茶赏花作诗罢了。”

说完这话,鄂王忽的又是弯腰作揖道:“若你生气了,我便是给你陪个不是。”

鄂王这作揖作的实打实的,一揖到底毫不迟疑。自然,看上去也是显得格外的诚恳。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对鄂王不熟的,未曾听说过鄂王到底之前是个怎么荒诞行事的人,更是惊得下巴都是合不上了。比如谢青梓,比如谢栩,比如其他人。

鄂王妃见鄂王又开始发痴发癫,当即唇角便是一抽,虽然有些见怪不怪,却还是忍不住无力的按住了额头不想再去看他。

而谢栩在短暂的无措和惊愕之后,却是迅速的又平静下来,然后不甚客气的提醒了鄂王一句:“鄂王却是不只是吓到了我,更是险些让我慎表哥丧了命。鄂王爷不觉得最该道歉的对象,是我表哥么?”

谢栩的语气听着倒是半点异样也没有,似乎半点也不害怕鄂王。不过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心里却都是汗意。他竭力模仿着卫泽的气势和神色,力求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气势迫人一些。

鄂王微微一怔,仿佛是被谢栩这般的反应给镇住了。不过最后却是又爽朗一笑:“既是你这样说,那我明日再亲自去跟他赔罪就是了。”

鄂王的语气宠溺又迁就,倒有些让人一下子想起了情人之间的那种相处模式。

只是,若鄂王对面是个娇媚的女子,想来效果却是会好很多。

谢青梓只觉得像是有人往自己的跟前放了一盆污秽之物,登时便是有些说不出的恶心,另还有些诡异。最后,她看着谢栩涨成了猪肝色的脸,到底还是没忍住的出了声:“鄂王爷有什么话还请回头再说罢,吉时已是到了。”

鄂王这才注意到了谢青梓,当下眼底便是闪过了一丝惊艳来——随后他看了一眼鄂王妃:“这是三郎的姐姐?果然是姐弟,竟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叫人见之忘俗!“

鄂王这称赞倒是十分诚挚,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是能看得出来。

只是不管是谢青梓也好,还是旁人也好,都是觉得这话听着……却是没有让人觉得高兴的味道。

谢青梓忍不住的想:或许这话是从鄂王嘴里吐出来的,所以便是也沾上了鄂王身上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味道,故而才让人听着不舒服?

不过谢天谢地,鄂王倒是没再做什么,也没再说什么。这认亲宴,这才没叫人破坏了。

既是吉时到了,谢青梓便是在司仪的引导下冲着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跪下了。

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今日都是一派隆重样子,此时正襟危坐在那儿,更是又添上了几分凝重和肃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有些屏住了呼吸,然后紧紧看着三人。

谢青梓接过茶,举过头顶奉给陆老先生:“义祖父请喝茶。”

陆老先生笑呵呵的接过来,而后喝了一口,便是又拿出一个红封塞在了谢青梓手里:“乖孩子,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儿只管跟我说,我必是护着你的。”

谢青梓又同样的将茶捧给了陆老夫人:“义祖母喝茶。”

“好孩子,以后便是多来我跟前。咱们婆孙两好好相处着。若是以后谁敢给你委屈受,却是还有我给你撑腰呢。”陆老夫人含笑说道,虽说是有几分玩笑的意思,不过谁都知道这话却也根本就是说给沈家听的——沈家之前的作法,陆老夫人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在意的。

不过作为陆老夫人如今这个义祖母的身份,说这样一句话,倒是也没有半点的不妥之处。

陈姨妈心里虽说多少有些不舒服和不自在,不过面上却仍是笑道:“陆老夫人您只管放心,我们只有疼青梓的。哪里会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陆老夫人借着塞红包的时候,便是顺手将谢青梓扶了起来。

谢青梓笑着站在陆老夫人旁边,倒是满心感激。陆老夫人这般的替她撑腰,她如何不感激?

到了这一步,自然也就是礼成了。接下来自就是收贺礼的时候了。自然,这些贺礼必是给谢青梓的。

白墨抢先站出来,笑着行礼道:“卫王府世子恭贺老先生老夫人,恭贺谢姑娘。世子略备了薄礼,希望谢姑娘喜欢。”说完便是让身后的丫头上前来,亲自将红绸揭开了。

众人看清了之后,便是都忍不住惊叹。那珊瑚树红得色泽纯正,虽说不算大,可却也是难得的匀称。最关键是寓意好,如此一个多宝树,本就说明了某种重视。而再看那一套红宝石,更是叫人惊叹。这些红宝石,一共七颗,两颗最小的可做耳坠子,最大那个却是可做个挑心,其他的则是可以做成发簪步摇。加起来正好是一套。

最大那颗足足的有荔枝大小,且是纯正的鸽子血,又红又纯净,真真是难得。

谢青梓看着卫泽送的这份厚礼,却是不知自己心头该是个什么感受。不过其中有欢喜却是真真儿的。倒不是因为这些礼物的贵重,而是这些东西让她觉得卫泽至少也是没她想的那般厌恶了她。

当然,或许也就是看在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的面上罢了。不过不管如何,至少没到再也不愿意和她有任何交集的地步。

有了卫泽这么一马当先的厚礼,其他人的自然都是被比了下去。

不过其他人的,谢青梓倒是也真没留意太多。

到了鄂王妃的时候,鄂王妃准备的是一对金簪,既不算特别贵重,也不算是轻了,也算是合适。只是稍显平庸了些。不过本来几家人就没什么来往,这样也是丝毫不奇怪。

不过鄂王瞧了一眼,却是当即皱了眉,更是半点没给鄂王妃留脸面:“怎的就准备了这么一点东西?你竟是如此小气?”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鄂王妃更是当即就涨红了脸,僵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第100章 唱念做打

鄂王这般真真儿可谓是语出惊人。

谢青梓在那一刹那止不住的想:果真鄂王和鄂王妃竟是夫妻么?

在她看来,就算是再不和睦的夫妻,在外头的时候总也是该和和睦睦的夫妻一体,不能损了对方的脸面。就像是大太太和大老爷一般,总归是不会叫人看出任何不和的端倪的。

而且,既是夫妻,互相敬重便是再基本不过的事儿。鄂王就算再不喜欢鄂王妃,也不该如此当众让鄂王妃没脸才是。

这般想着,鄂王便是显得越发的……叫人讨厌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鄂王妃,只觉得有些同情。

然而显然鄂王却是半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随意的从腰上解下来一个玉佩,笑着往托盘上一扔,朗声道:“这个玉佩却是圣上所赐,质地自是不必多说。如此好物,却是正好配得上谢姑娘的天资绰约,倾国倾城。”

谢青梓忍不住面上一黑,而后心底又恶意的想:这位鄂王想来从小却是没好好读过书,更没人教过他什么叫惹人生厌!

不过这样的情况,到底谢青梓也是不好说什么,只是勉强笑了笑,委婉的推辞了:“鄂王爷却是谬赞了,如此贵重之物,我却是着实不敢收。而且这毕竟是王爷的贴身之物,更是断然没有随意给人的道理。所以还请王爷收回玉佩罢。”

若是没这么多人盯着,若不是顾虑对方王爷的身份,那么此时谢青梓的话也就不是这样委婉了。她会毫不客气的将那玉佩扔回去,讥诮道:“我却是不要你这等臭男人戴过的东西!”

可不是臭男人么?鄂王这样的男人,却是臭得不能再臭了。谢青梓看他一眼,都是觉得恶心得厉害。

不过饶是如此委婉,正常人也是能听出谢青梓的不高兴了。而这次,鄂王倒是出人意料的跟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当即便是阴沉了脸,死死的盯住了谢青梓:“你嫌弃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