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梓微微蹙眉,却是看也不看鄂王,只微微低下头去不卑不亢道:“男女有别,王爷想来也该明白这个道理。我却着实不敢要王爷的玉佩,王妃送的金簪极好,青梓很喜欢。”

说完这话,她便是微微一福,走上前去将金簪收下,又客客气气的朝着鄂王妃道谢。如此一来,鄂王拿出来的那玉佩,却是被单独留在了盘子里,孤零零的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可笑。

鄂王妃倒是没想到谢青梓这样胆大,当即意外的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打算就着谢青梓这个台阶下了——谢青梓虽给了鄂王没脸,可是却给足了她脸面,也算是平衡了。

不过鄂王妃打算息事宁人,可是鄂王显然却是脾气上来了。他当即便是阴沉着脸将那托盘一掀开,冷声道:“本王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的道理!”

谢青梓眼底微冷,平平静静的看了一眼鄂王,而后反问一句:“那鄂王究竟是想做什么呢?之前鄂王诚心道歉,我还觉得鄂王是个真性情之人,也并不是什么权势迫人之人。可是如今……”

谢青梓话并不说完,可是所有人都是听出了未竟之意。

于是鄂王便是一口气被堵在了喉咙里,当即便是噎了个上气不接下气。以往鄂王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硬骨头。权势之下,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屈从。尤其是柔弱的女子,更是比不上男子。可是连着两次被拒,一次是谢栩,一次却是谢青梓!

鄂王憋气之余,又忍不住想:这谢家人的骨头到底是用什么做的,竟是这般的硬!

不过这种以彼之矛破彼之盾的法子,却是真真的制住了鄂王。鄂王纵满心气恼,不过却又奇异的就此息事宁人了。

陆老先生本都打算开口了,不过此时看着鄂王这般,倒是略有些诧异,又有些得意的将话又咽下去了。若说之前收谢青梓做孙女更多是为了哄陆老夫人高兴,为了迁就陪自己吃苦受罪的老妻。那么现在,他倒是真觉得自己没收错人。

谢青梓倒是真有点儿像是他们谢家的人,两者之间却是有一种极为相似的,叫做风骨的东西。

此时此刻,他是真将谢青梓看在了眼里。

只可惜了,若是个男儿就好了。

陆老年生叹了一口气,不过面上的神色却是越发和煦了。他冲着鄂王一笑,道:“王爷真觉得礼轻了的话,倒也不必这般。青梓明年要出嫁,却是少些好木料做家具,我听说王爷那儿不少好木料,就是不知舍不舍得了。”

鄂王府好东西可是不少,每年上供的东西,除却了圣上和卫皇后,太子二皇子之外,最先挑的便是鄂王。更别说圣上怜恤,更是时不时会给些贴补了。

鄂王妃听了这话,面上便是一黑——陆老先生分明就是在趁火打劫罢了。

不过不管陆老先生是不是再趁火打劫,也架不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啊。

鄂王微微一挑眉,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既是如此,那我一会便是叫人抬过来。不为别的,就为谢姑娘这一句认可之言,别说是木料,就是金山银山,那也是值得的!”

鄂王这话说得甚为诚恳,让人几乎是生不出半点的怀疑之心来。

谢青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一跳:她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认可之言了?到底是她记错了,还是这位鄂王爷却是耳朵有问题了?

不管是谁的问题,到底随着时间过去,人也就散了。

谢青梓得了不少东西,不过其中最为叫人稀罕的还是卫泽送的那一份贺礼。

谢青梓觉得有些贵重,便是不想自己留着,刚和陆老夫人开了口,陆老夫人便是笑了起来:“既是给你的。你就收着。你没听格微也说,只盼着你喜欢?你只管留着。那套宝石也打出来,到时候戴着也好看。珊瑚树你也别收着,放在你闺房里,好叫人看看,咱们到底是多财大气粗!“

最后一句自是陆老夫人说笑的。

不过这样的多宝树白白放在库房里却是浪费了,是该放出来****看着才好。不只是寓意好,也能引来祥瑞之气。

谢青梓推辞不过,便是只能应了,不过那宝石她却是不打算动——那也太贵重了,她又不用出门子去应酬攀比,哪里需要那样贵重的东西?而且着戴什么穿什么却还是要符合自己身份才好,若是太过了,反倒是叫人笑话。

再说了,那样的好东西,若是随便拿出去做首饰,也是亵渎了。

陆老夫人倒是提起了鄂王来:“鄂王从小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也没人知道他想什么。你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今儿这些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鄂王果真送什么东西来了,除却不能收的,其他的便是都留着。只当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是了。”

陆老夫人这样说,倒是将谢青梓给逗笑了。如此倒是将心头对鄂王那些不痛快消散了许多——是啊,何必计较呢,横竖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不过,也不知鄂王今日注意到没注意到谢青蕊,想来应该也是注意到了吧?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对谢青蕊有什么想法了吧……

谢青梓一路回了谢家,自然还是先去了老夫人那儿。果不其然,众人都还没散,正等着她呢。

二太太笑着打趣:“今儿青梓你可是收获颇丰。若是再来这么几回,你那小库房可是不够用了。”二太太这话难免有些醋酸的嫌疑——毕竟今儿的情形她也是瞧见了,难免也是会想,若遇到这样好事儿的是谢青桐该多好?

谢青梓倒也不在意,笑看了二太太一眼:“再来几次,二婶私房可是都要没了。您今儿送的东西,可是顶好的。我可舍不得再来几次。”

二太太被哄得心花怒放,倒是也不好意思起来,当下也没再说那样这样的醋酸话,反倒是又宽慰谢青梓一句:“那鄂王我瞧着倒像是脑子不对劲儿的,你也别放在心上怄气。“

谢青梓笑盈盈的应了:二太太就是这样的脾气。虽说也有这样小气或是别扭的时候,可是总归来说,却也是个心地善良的。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这般哄得二太太晴转多云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笑了。

大太太也是笑。

谢青蕊此时细声细气的开了口,略有些担忧:“我瞧着鄂王那样子,却不是个善罢甘休的,姐姐如此触怒与他,却也不知他会不会报复,到时候牵连了谢家又该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未雨绸缪一番——”

这话就如同是突然一盆凉水浇下来,登时就将满屋子的气氛都给浇灭了。众人面上的笑意一下子都是冷淡了下去,而后齐刷刷的看了一眼谢青蕊。

谢青蕊一脸茫然和无措:“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话了?”说完这么一句,便是有忙给谢青梓道歉:“姐姐我若是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恼才是。”

第101章 伤心

看着谢青蕊这般唱念作打的,谢青梓倒是忽然有些佩服起谢青蕊了。谢青蕊这般不遗余力的来和她过不去,倒是真真儿的有些执着了。要是换成了她,纵是有天大的仇怨嫌隙,那也得自己过得好了才去计较。正所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别人怎么着?

而谢青蕊现在的状况,不正是泥菩萨过江么?

要知道,谢青蕊的亲事还没着落呢。而且鄂王府那头还没再叫人上门来问,到底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呢。

谢青梓垂下眼眸,淡淡道:“若真到了那时候,我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担。到时候不拘是负荆请罪,还是一命相抵,自都是我的事儿。和谢家又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听着谢青梓这般略带了几分赌气的话,倒是也禁不住有些气笑了,看了姐妹两人一眼,她揉了揉眉心:“你们这倒是前世的孽债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没吱声。毕竟她就算再怎么明白她不该如此说气话,可是她也不是什么泥人木偶,哪里会真半点脾气也没有?大的事儿上她不敢任性也不能任性,可是这些小事儿上,那却是自然也是无所谓了。任性一下又何妨?

“鄂王还没怎么着,青蕊你又何必担心?再说了,鄂王府还想成了亲事的话,自是更不可能将咱们谢家怎么了。”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蕊,然后如此说了一句,倒是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谢青梓便登时是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也不恼了,看了一眼谢青蕊笑盈盈道:“是啊,毕竟还有这一茬呢。再则,我瞧着鄂王也不是那样不要脸面,自食其言的人。”

说实话,鄂王这人还真真是奇怪得紧,和她所有见过的人都是不一样。说他恼了吧,偏生下一刻他又笑逐颜开不再有半点计较的意思。说他以权压人吧,似乎他也并不曾这样做过。就是给谢栩道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得那样诚恳,可不像是演戏——最主要的是,他也根本没有必要演戏,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呢。

谢青梓琢磨来琢磨去,最终只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但凡是他看得上眼的人,他只怕全无身份架子。至于他看不上眼的人,看他行事风格,只怕是半点脸面也不给对方的。比如……鄂王妃?

谢青梓被自己这个结论弄得有些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了。不过她却也觉得应该是不**不离十了。

谢栩这个时候忽又插了一句嘴:“放心吧,若是他敢来找阿姐的麻烦,我定会护着阿姐的。我不怕他了。”这个阿姐自然说的是谢青梓。

听着这话,谢青梓心头一暖,被谢青蕊激起来的怒气也是消散了。最后她颇有些无奈的笑叹一声:“你才多大,就这样的口气说话。”

谢青蕊心里头却是越发的不是滋味了,总觉得这是大家合起伙来欺负她。当下咬着唇瓣闭口不言了。

倒是老夫人又提起了谢青蕊的亲事:“大太太你可相中了什么人家没有?这事儿可是拖不得。”

这才过去了几日?大太太纵然是施展了浑身解数,此时却也是毫无眉目,当下脸色也有些难看的摇摇头。

这次老夫人却是丝毫没有再提起自己娘家的侄孙了,笑了一笑催了句也就作罢:“尽快罢。毕竟鄂王今日行事你们也看见了。我虽不忍心蕊丫头嫁过去受罪,可是真拖到了没办法的时候,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老夫人这是要撒手不管的意思了。

谢青梓倒是半点不意外——老夫人这分明就是被他们弄得伤了心,所以才干脆撒手。

大太太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僵硬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却是有些诡异。

三太太掩唇咳嗽了两声,最后便是轻声道:“我身子有些不舒坦,想先行告退。”

老夫人便是摆摆手:“你们都散了吧。”却是连谢青梓都没留。

谢青梓便是拉了谢栩去自己院子说话。今儿鄂王对谢栩的态度,却是叫她忍不住有些警惕起来:瞧着鄂王那模样,只怕是轻易不会对谢栩保持距离的。若是鄂王再来纠缠怎么办?

谢栩倒是也猜到谢青梓想说什么,在她开口之前便是出声道:“阿姐放心,我会护着自己的。之前那种事儿,却是再不会发生了。”

谢青梓如何能放心?可是看着谢栩这样,纵有千言万语的嘱咐,却还是又咽了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既你心头有数,我便是也不多说了。反正你却是千万要记得,不可妄为。也别逞强。”

谢栩点头:“嗯,卫世子教我那些话,我记着呢。”

蓦然提起卫泽,谢青梓便是又愣了一下。

谢栩也是面上露出一二分的向往之色来:“也不知卫世子什么时候回京,我还有许多事情想请教他呢。”自从上次之后,他越是琢磨卫泽跟他说的那些话,便越是觉得卫泽说得很对。再加上卫泽的气势和威严也是他羡慕的,所以最后他便是越发渴望能再和卫泽说话交流。

谢青梓本想说以后未必还有这样的机会,可是话到了嘴边,到底咽下去。

而谢家这头气氛诡秘,鄂王府却是气氛平和。原因无他,鄂王忽同意了娶个侧妃回来传宗接代的事儿——这次可不同之前的,鄂王笑嘻嘻的跟老王妃道:“我看谢家苗子不错,想来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讨喜,到时候生一个给娘您玩一玩。”

老王妃使劲拍了一下鄂王,没好气的怒道:“那是你的孩儿,你当是什么?还玩一玩?”不过心里头到底还是又生出了几分热切和向往来——自己这儿太冷清了,有个孩子能在这里肯定会热闹很多。

鄂王倒是浑不在意,笑道:“谢家姑娘看着灵巧,想来娘你一定会喜欢的。”

老王妃见鄂王这次跟转了性一般的模样,不由得惊奇:“你对谢家姑娘竟是如此看重?“

鄂王不置可否:“瞧着比别人强许多。”

老王妃便是赞许的看了一眼鄂王妃:“这次的事儿你却是做得不错。”

鄂王妃笑了笑:“此事儿成了,到时候她能给王爷生个一男半女的,那也是不错。我就谢天谢地了——”反正她的地位是稳稳当当的,生不出儿子又如何?鄂王妃的位置是她的,谁也改不了。再说了,孩子生下来,反正也叫她母妃,她更不在意这些了。

老王妃倒是怕鄂王过两日又改了主意,当下便是做了主:“我明日进宫一趟。谢家那头,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为了抱孙子,豁出去脸面又如何?

老王妃琢磨着让宫里哪位得脸面的宠妃帮着保媒,心道如此一来,谢家还敢拒绝?

若不是只能许个侧妃的位置了,那么老王妃甚至是愿意求到圣上跟前,请圣上赐婚的。当然侧妃也不是不可以求到圣上跟前,不过那样一来,鄂王妃却是就该没脸了。

老王妃心头盘算着,面上渐渐露出了笑意来。

鄂王则是去了库房,亲自挑了木料,命人直接送去了陆家。

与此同时,鄂王还给谢青蕊送了东西:一大块和田玉的籽料。

鄂王常年留恋花丛中,自然知道该如何讨美人欢心。

鄂王命人将东西送去了谢家后,谢家的反应可想而知——当即谢家上下都是惊动了。

昨儿老夫人还说鄂王没那么轻易放弃,今日鄂王便是送了这样的东西过来,倒像是故意在印证老夫人的话一般。

谢青蕊当即脸上一白。若鄂王不是有龙阳之好的人,她倒是也觉得无所谓了。可是偏偏鄂王是有龙阳之好的,她嫁过去不也是守活寡?鄂王妃那样的美貌,也没能得了宠,她这样的……

可是鄂王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上自己了?想着昨日鄂王在她面上若有似无的一瞥,随后谢青蕊的面上便是涨红了。

难不成,还真是看上自己了?可是……可是……

谢青蕊这头心中纠结反复,却是又难免生出了几分骄傲和自得——瞧瞧,自己也没比谢青梓差多少罢?

不过谢青蕊还是不愿嫁了鄂王的,故而自也是不敢表现出任何得的得意来。当即只是看着大太太,颇有些不安的问:“这东西怎么办?”

大太太苦笑一声:“自是只能叫人送回去的。就是……”鄂王怕是会很不高兴。到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不知该怎么办……

老夫人也是摆摆手:“叫大老爷亲自跑一趟吧。好好说,冠冕堂皇些,别伤了鄂王府的脸面。”

二太太神色诡秘的看了一眼谢青蕊:“昨儿鄂王夫妻二人出现,莫不是就是冲着蕊丫头来的罢?这么说来,鄂王可不是看上了蕊丫头?”

这话一出,屋里便是静默了好一阵子。众人显然都觉得,二太太这一番话却着实是有道理。简直就是一语中的。

第102章 买卖

最终那一块玉料也是没能还回去,大老爷去了一趟鄂王府,鄂王却是不在,老王妃见了大老爷,笑道:“听了我那儿媳提起你家姑娘,我倒是甚为喜欢,便是送了个小玩意儿过去。只当是见面礼,你若是退回来,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些。这样的小玩意儿,也不值什么,你们也犯不着如此紧张。”

老王妃这般说了,倒是叫大老爷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只能道:“到底是无功不受禄,着实我们却是不敢收下这样贵重的东西。”

看着大老爷如此态度,老王妃倒是笑了笑:“谢老爷的官职,我听说却是到了关键的功夫。若是不能往上一步,便是只怕又要再继续龟缩七八年了。毕竟那个部门我倒是了解,轻易没有多少升官的机会。谢老爷可需要帮忙?”

谢昀自是知道老王妃绝不是什么善心大发打算帮自己一把,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傍上了鄂王府自己那便是有天大的好处在等着。至于代价么——无非就是将谢青蕊嫁过来了。

谢昀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随后便是又止不住的看了一眼老王妃。

老王妃微微一笑,又提醒了一句:“鄂王手里虽没什么实权,可是这么些年却是没人敢欺负咱们鄂王府,想来谢老爷也知道是什么缘故。毕竟,若是我或者鄂王一句话,皇上就肯定不会轻饶了那些人。所以这么些年来,咱们的话到底也是能管用的。”

天下有才能的官员多了去了,可是鄂王府却是只有一个。换一个官,对圣上来说不过是吹灰一般简单和不会放在心上。

这话的隐藏味道,便是犹如一桶冰水一般,瞬间就浇在了谢昀的头上,让谢昀一下子便是忍不住心头有些发寒。

旁人都喜欢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可是老王妃却是觉得,有时候先给个甜枣吃了,再打一巴掌,反而是叫对方更怀念甜枣的味儿。

从鄂王府出来之后,谢昀的脚步都是有些沉重。与此同时,他将那块玉料也是带了回去。回了谢家之后,谢昀便是去见了老夫人,将那块玉料摆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心中一沉,看了一眼谢昀:“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将这个带回来了?”

“蕊丫头出嫁的时候,这块玉料却是正好可以做一柄玉如意。母亲您看如何?”谢昀喝了一口茶,缓解了口中的干涩之后,便是如此缓缓的说了出来。

老夫人之前或许便是已经猜到了谢昀的意思,此时听谢昀亲口说了出来,登时便是心头一跳,而后便是死死的看住了谢昀:“你答应了鄂王府了?鄂王府是许了你什么条件?”

老夫人有些恼,不过更多的却也是无奈。

谢昀的点点头:“我答应了。正好母亲也不喜欢蕊丫头,便是早早将她打发出去吧。鄂王府得老王妃说了。鄂王却是极喜欢蕊丫头,蕊丫头嫁过去谁也不会委屈了她。倘若将来再生下一男半女……”

“那你想过没有,鄂王是喜好男子的,蕊丫头嫁过去能干什么?鄂王府多少的女人,那么多女人都生不出一个孩子来!你想没想过里头是什么缘故?!那可是你亲生女儿,你就这样狠心?”老夫人厉声斥问,只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大儿子了。

“母亲难道不清楚,我们根本惹不起鄂王府!”谢昀只苦笑着如此无奈的说了一句话。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这么说来,你却是心意已决了?”

“是。儿子正值升迁之际,此时若是得罪了鄂王府,儿子便是再无升迁的机会!到时候,儿子这辈子都休想再进一步。蕊丫头是我女儿不错,可是我还有儿子,还有别的女儿,我还有振兴谢家的责任!”大老爷死死攥着茶杯,语气里有些疯狂:“母亲难道就愿意为了一个丫头牺牲了谢家?”

“可鄂王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看着大老爷,却是还想再劝说几句。不过却是没想到,大老爷却是摆摆手:“我已是答应了鄂王府,这件事情绝无更改了。”

于是老夫人的话便是都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她只能无力的摆摆手,无奈道:“既是如此,我也懒得再管。蕊丫头是你们夫妻两个得女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自己去处置吧。”

老夫人也是真的不想再管这些糟心事儿了。谢青蕊自己心高气傲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不肯听她的安排。大太太愿意宠着女儿,愿意任由谢青蕊这般耗下去,到了这一步,又能怪谁?横竖不怪她就是了。

谢昀看着老夫人如此,也是有些心头不好受,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母亲好好的颐养天年罢了。您不是喜欢青梓?便是让青梓多来陪陪您罢。”

老夫人无力摆摆手,只让谢昀出去了。

谢青梓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却是正闭目假寐,珍珠站在旁边,看着谢青梓过来了,便是悄悄的“嘘”了一声,而后做了个擦泪的动作。

于是谢青梓便是知道老夫人刚哭过了,如今才刚平复下来。她自是不知为什么的,不过总归也能猜到必不是什么好事儿。看着老夫人这般样子,她心里头自也是十分难受。

想了想,她便是悄悄儿的坐在一旁,拿了针线篓子出来,悄悄的做起针线来。

老夫人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便是看见谢青梓坐在窗棂底下做针线。少女玲珑的身段被浅青色的衣裙包裹在里头,散发着一种年轻小姑娘特有的娇美来,看得人不由得心中情绪都是舒缓了几分。

而谢青梓低头认真做针线的时候,浓密的睫毛便是微微垂着,被窗外透进来的光一照,登时就在细腻瓷白的面上打出了一片阴影来,像是一只悄悄停在那儿的小蝴蝶儿。

白嫩挺翘的鼻尖儿,如同春日绽放的蔷薇花瓣一般的嘴唇,加上几乎泛出光的头发,以及从发髻上垂落下来的一小串米粒大珠子串成的流苏轻轻在耳畔晃着。这一副画面只让人觉得宁心静气,心头那些杂质烦扰都是如同潮水退去般消失得了个一干二净。

老夫人歪在罗汉榻上,静静的看着谢青梓,慢慢儿的也就将心里头那些不痛快抛开了。

“天越发热了,咱们干脆去山上避暑罢。也不知陆老夫人想不想同去,你下午过去问一声?”看够了,老夫人便是笑呵呵的出了声。

谢青梓一愣,疑惑的搁下了手里的针线,然后看着老夫人,最终轻应了一声:“好,既是如此,那我一会儿过去问问。咱们是去庙里,还是去山脚底下的庄子上?”

老夫人想了一想,然后便道:“去寺庙里吧,来得清净些。也好去祈福。”这半年来,谢家着实发生了不少事儿,或许是该好好的去庙里念念经祈福了。

谢青梓点点头:“可还要谁陪着?”

“带上青桐和青檀罢。蕊丫头管家的事儿还没学个明白,就留着她在家里罢。”老夫人想着,家里的几个正经姑娘,还是自己带着的好。

谢青梓应了,晚上用过了晚膳便是过去陆家陪着陆老夫人散步。待到她将老夫人的意思一说,陆老夫人却是有些迟疑。显然是不太愿意去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低声央道:“义祖母答应了罢,家里只怕又是出了什么事儿。祖母这是心情不好呢。您一起去呆几日,也帮我好好开解开解祖母罢。不过这个时节去山上避暑却是再好不过的。”

陆老夫人看着谢青梓可怜巴巴的样儿,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摇摇头:“罢了罢了,便是答应你罢。”心里却是道,谢家这烂摊子着实是有些复杂,谢青梓避开也是极好的。至于自己,只当是散散心。

于是去寺庙避暑的事儿便是定了下来。最后老夫人又带上了谢栩,一则是带着谢栩去祈福,二则也是害怕鄂王爷再缠着谢栩。

不过临走之前,老夫人想着沈慎和谢青梓毕竟订了亲,这一下几个月说不上一句话,便是又打发了她们姐弟两个去探望沈慎。沈慎头上的伤还没好,如今却是出不得门也吹不得风,故而那日认亲宴却也是没有来。

沈慎如今也是憋闷得厉害,谢青梓过去的时候,便是看见他正在看书。当下便是不由得一皱眉:“这才刚醒来过久?就这这样费神?”

沈慎将书放下,长叹了一声:“这不是没事儿干么?总不能天天躺着睡觉。盼着你来看我,你却是又总不来。”

沈慎这话却是有些嗔怪埋怨的意思。

谢青梓有些心虚,便是只能找个借口和理由:“咱们毕竟定了亲,和以前不同了。我哪里好意思来?叫别人看着又该多想了。”

提起已定了亲的事儿,沈慎倒是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有有些懊恼:“谁说定亲了就不能常见面说话了?旁人定了亲,一同逛街游船也不是没有。等我好了,中秋我带你去游湖。”

第103章 缘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卫泽的缘故,听着沈慎这般说,谢青梓却是半点向往的心思也没有,不过却是也不好驳了沈慎的意思,当下便是只能笑道:“也要等你好了再说。”

谢青梓瞧着不甚热情的样子,沈慎便是面上微微的颜色一变,而后便是勉强一笑:“怎么了?瞧着竟是有心事的样子。”

谢青梓被沈慎这么一问,自是心虚,忙摇摇头:“家里出了些闹心事儿。所以祖母决定出门避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说起这个事儿,沈慎便是皱了皱眉,而后便是又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和谢青蕊有关?”

谢青梓点点头,而后苦笑一声:“鄂王府过来提亲了,如今也不知怎么着呢?”

沈慎倒是不怎么在意谢青蕊,不过却也是不怎么喜欢鄂王,便也是皱了皱眉,而后道:“避开去也好,去的时候将三郎也带去。等我好了,便是去找你们。”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嘱咐了沈慎几句,便是匆匆告辞走了。

待到谢青梓走了后,沈慎的脸色便是渐渐的沉了下来。眼底的眸光也是显得格外的幽深三分。以他的聪慧敏捷,自是一眼就看得穿谢青梓和以往的不同了。比起以前相处起来的自在,如今谢青梓在她面前不自在了许多,而且也是客气了许多。俨然是有些当他是外人的感觉了。

他以为定了亲之后他们之间会更亲密些,然而却似乎并不是这样。现在这般样子,完全就是和他想象之中的截然不同。这自然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原因呢?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呢?

沈慎仔细的回想,最后想起了那一次他亲手将玉佩给谢青梓时候,谢青梓那种断然拒绝,和生疏客气的语气。或许,她这是生气了?因了那个时候,他母亲因了谢青梓的身份,便是生出了后悔和动摇。这样的情绪,谢青梓应是觉察了,所以便是介怀了。连带着对他也是冷淡了下来。

如此一想,沈慎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谢青梓本来就是个极其敏感自尊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不介意倒是不正常了。

想明白后,沈慎既是觉得豁然开朗,又是觉得心中懊恼心疼。早知道,再早两年的时候,他就该让沈家将这门亲事先定下来,而不是等到现在这样。

只怕要让谢青梓消除心中芥蒂的话,却是有些难了。

不过,只要知道了原因,他却是有信心再将谢青梓的心给掰回来。只是现在还不行就是了,身子没好利索,却是哪儿也去不了,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想着这一切都是因了鄂王而起,沈慎当即便是眸子又深了几分,心头怒气又涌上来。不过旋即他便是将这股怒气又压下去。现在他还没有对付鄂王的本事,贸贸然表现出来,不过是既可笑又给自己招来麻烦罢了。

而谢青梓这头却是不知道沈慎想了这些,她自己心头却也是迷惑:为什么以前她都不曾对沈慎这样抗拒和不自在过,而现在却是十分的不自在和抗拒?尤其是沈慎说带她去游湖什么的,她非但没有半点雀跃之心,反倒是抗拒不愿意?

难道说是因为订了亲的缘故?可是旁人定了亲,不是都更加的亲密了么?

还是说是因为之前沈家挑剔的缘故?谢青梓扪心自问,却是又觉得并不是因为这个。因为纵然这个她有些介怀,可还没到了要迁怒沈慎的地步。

谢青梓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人灌进去了浆糊,乱成了一团糊糊。怎么也是弄不清。最后索性她摇摇头,而后便是将这个问题抛开了去。既是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横竖时间过去总会知道答案的。就算不知道,兴许那时候又不排斥了呢?

第二日一大早,一行人便是出发往寺庙行去。

马车也不算大,所以便是两个老夫人在一辆车上,剩下的四个年轻人在另一辆车上。

谢青桐带了叶子牌来,四个人倒是正好可以打。谢栩别看读书厉害,打这个倒是没什么天赋,不多时一袋子钱都是被输了个精光。

谢青梓止不住的笑:“你说说,你这算牌都算不好。亏你还是读书那样厉害呢。”

谢栩也有些郁闷,“这打牌又和读书不一样。”

谢青檀坏笑:“三哥这是让着我们,不愿意赢我们的银子。反而拿了自己的银子来给我们买糖果子吃。三哥真是最好的哥哥了。”

于是谢栩便是越发郁闷了,偏生还不好说什么,最好便是只能一推牌:“钱也输光了,便是不打了。”

谢青桐便是也笑了:“青檀你个坏心眼的,得了好处还卖乖。”

谢青梓忍不住闷笑。谢栩便是急了:“阿姐怎么也跟着取笑我。”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故意板起脸来:“那你自己牌艺不精,又怪得了谁呢?输了银子便是不乐意了?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你竟是不明白不成?”

谢栩无奈:“好吧好吧。”

一路笑声的到了寺庙外头,众人便是不由得都染上了几分肃穆,也不敢再说笑,忙不迭的便是沉静下来。佛门清净地,哪里是让说笑的地方?

老夫人和陆老夫人对视一眼,倒是都笑了:“这些猴儿们,见了佛祖倒是都老实了,还算懂事。”

陆老夫人笑眯眯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先前可说好了,青梓却是要陪着我的。你可不许反悔。横竖你还有别的孙女,我可就这一个。”

老夫人闻言便是瞪着眼睛道:“陪你住又如何?也不过是隔壁罢了,高声说话都是听得见的。”

于是谢青梓便是跟着陆老夫人去了隔壁院子里。陆老夫人便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心情极好的样子。只是谢青梓瞧着却是越发的心酸——陆老夫人也没个后人,自是和别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