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暖比不得秦楚青镇定,吓得一张俏脸都泛了白。

张逢英见状,笑嗔着瞪了楚新婷一眼,佯怒道:“你看你,还是这么个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讲出来的性子。咱们弟弟福大命大,肯定丁点儿都没伤到就能完好归来!”

说话间,有婆子兴冲冲地跑了来。连行礼都忘记了,不住地朝着这边主子们喊道:“来了!来了!”

几人就都快活起来,急急朝着门口走了几步。

她们笑着望过去,只朝来人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意就有些难以维持了。

秦立语笑盈盈地朝着这边走来,旁边跟着的,不过是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哪有秦正阳的半点影子?

秦立语看到了她们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很能体谅她们此刻见不到秦正阳的心情,便笑着解释道:“正阳到前院先见哥哥去了,马上就会过来。”

听闻秦正阳是一进门先去拜见父亲秦立谦了,大家这才恍然意识到先前急着见他,居然忘了这一茬。

就连张逢英也对楚新婷打趣:“看你,竟然忘了这一茬。还说管着一个伯府呢,竟然忽略了最基本的礼数。”

楚新婷平日里少不得要和她争辩一番,此时关心秦正阳的心情更急切。

听闻秦楚青在问秦立语有关秦正阳的现状,楚新婷就也顾不得和好友拌嘴了,侧耳细听。

秦立语看着大家讶然的模样,颇有些不明所以,说道:“他如今活蹦乱跳的,好得很。”见秦楚青和楚新婷都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更为惊奇:“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正阳这几日将要归家的消息是霍玉暖告诉秦楚青的。故而楚新婷望向秦楚青的时候,秦楚青正顺势看了霍玉暖。

这个时代与当年不同。如今女子和男子相交、特别是私下相交,多有顾忌。秦楚青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姑母秦正阳私下里和霍玉暖联系、把即将归家的消息告知霍玉暖一事。

霍玉暖倒是没介意,大大方方地说道:“前些日子我遣了家中仆从送信给正阳哥哥。他让仆从捎回信儿来,说是将要归家。我们本以为还要过几日才能见到他,再听他忽然来了,便有些搞不清缘由。”

秦立语听了她的话,再联系先前秦楚青问的秦正阳的近况,前后一琢磨,有些反应过来。

她噗嗤一下笑了,忙用帕子掩了口,说道:“你们莫不是担心错了地方罢?他啊,没有半点儿岔子。先前遇到我们的时候,还好得很。只是他和几个同在这时候返家的同袍约好了一起闲逛几日,这才说着要迟几日再返家。只是路上巧遇了我们,他就不再耽搁了,辞别了那些个少年,与我们一同过来了。”

听了秦立语这番话,秦楚青和楚新婷齐齐放下了心,松了口气。只是霍玉暖脸上慢慢浮现了委屈,眼中聚起了雾气,竟然现出了泫然欲泣的模样。

秦楚青怕她这副样子惹了秦立语好奇,稍稍侧身将她挡住,拉了她滞后几步与前面众人拉开点距离,这才悄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小六无事,咱们应当高兴才对。”转念一想,有些明了,“你这是生他气了?他这家伙做事素来不甚妥当,你莫要与他计较。”

霍玉暖是家中长姐,这些年已然沉稳了许多,有些小心事不可能告知弟弟妹妹。她顾念着霍容与和秦正阳两个人的情意,和秦楚青愈发亲厚。虽然见面不多,但有时候有些难解的心事,家中母亲或许不肯说,对着秦楚青却是会讲。

如今听了秦楚青这番关切之言,为了安慰她甚至还要指责自家弟弟几句,霍玉暖心中感动,想了想,老实地对秦楚青说道:“我就是有些气不过。他应当知道家里人担忧他,却宁愿游山玩水也不肯归家,实在让人恼火。”

秦楚青先前以为她是因为秦正阳没先过来探望这边而生气,听了她这番话,才明白霍玉暖到底是在气什么,不由笑了,说道:“暖儿说得对。等下是该好好教导他!”

霍玉暖看着秦楚青同仇敌忾的模样,不由笑了。

如今秦立语已经到了,她们再留在这里独独迎秦正阳,却是说不过去了。只得先折返回去。

楚新婷先前急急赶过来,都没顾上备好轿子。好在宾客都是相熟的太太们,丝毫都不介意她丢下她们来迎亲人。虽说楚新婷急着往回赶,但众人说甚么也不肯让她再自作主张步行了,叫了两个稳妥的婆子,抬了轿子送楚新婷。

楚新婷向姑母告了罪,这才坐了进去。

张逢英知晓秦楚青需得陪着秦立语往里慢慢行,就和众人说了一声,她负责陪了楚新婷往里走。又问霍玉暖,是要给她备轿坐着进去,还是要一同步行。

霍玉暖笑着挽了秦楚青的手臂,说道:“我要和姐姐一起。”

张逢英就点了点头,和轿子里的楚新婷说了声。两人这便先行。

就这个空档的功夫,霍玉暖也拉了秦楚青,小声问她晚一些的冬衣要做甚么样子的、哪一家的绣娘更好。秦楚青就与她细细说了。

霍玉暖想到先前看到的秦楚青的一件外裳极其漂亮,又问了她是哪家做的那一件。

秦楚青笑说道:“那是我院子里的一位妈妈做的。你若喜欢,改天我让她给你做一件。只是不知你喜欢甚么样子的。”

“姐姐的人?”霍玉暖惊喜道:“那改天我去敬王府再和她商议罢!说不定还能弄些新样子出来!”

秦楚青自然说好。

霍玉暖正要再言,却听旁边的秦立语笑说道:“小郡主和阿青倒是亲近,看上去仿若姐妹似的。”

霍玉暖听了这话,抿着嘴直乐。看得秦楚青也笑了,对秦立语道:“她啊,一阵高兴一阵不乐意的,倒是转得快。”

“转得快了好。”秦立语说道:“甚么都不放在心上,才能更加安乐。我家那个就是想得太多,镇日里心事重重,把自己搞得瘦了好几圈。”

秦楚青不知表姐发生了何事,却也不好在霍玉暖的面前问太多,只得笑着转了话题,想着晚一些再问姑母。

秦立语素来爱徒步走这一段路。用她的话说,每次都要很久才能来一次京城、来一次伯府。来伯府的时候,就想多走走、多看看,瞧瞧自己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府内又发生了甚么变化。单单这样想着,走这一段路便不觉得累或者无聊了,反倒是兴趣盎然。

如此几次后,大家就都知道了秦立语的习惯。每每碰到姑母前来,无论是谁过来迎她,都会陪了她徒步而行。

三人一同往里走着,秦立语时不时地感叹几句周遭的改变。秦楚青有时候接不上口,旁边霍玉暖便会立即接上。

如此几次后,秦立语笑着打趣秦楚青道:“你看你,对伯府还不如小郡主熟悉。如今看来,你倒不像是这府里头的姑奶奶。比起你来,小郡主更像是咱们伯府的。”

霍玉暖听着‘咱们伯府的’几个字,心里头莫名欢喜起来,说道:“我喜欢这里。很喜欢。”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

秦楚青倒也罢了,笑说了几句。秦立语发现后,却是心里头一突,转了话题,不再提及这个。

她们回到厅里的时候,在院门处碰到了常姨娘。

常姨娘正在院子外头不住张望,看到秦楚青她们,也顾不得礼数了,急急就问:“正阳回来了?真的假的?”说到亲子,她激动之下,眼中蓄满了泪。

秦立语和霍玉暖便和秦楚青示意了下,当先朝着厅里行去。

秦楚青知道常姨娘应当没有去问楚新婷有关秦正阳回来的那些事情,如今厅里还有很多宾客,常姨娘进去也不合适。故而拉了常姨娘在院子一角的石凳坐下,握了她的手,与她细说。

虽然楚新婷嫁过来好几年了,但常姨娘和楚新婷一直并不热络,还是依旧和秦楚青十分亲密。每每秦楚青回来,常姨娘都要高兴许久。虽然楚新婷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了吃食蔬果,常姨娘依然会悄悄地让人做了一份,搁在食盒里,让秦楚青带回王府里和霍容与一起吃。

时不时地,常姨娘还会亲手缝制了衣裳送给秦楚青穿。即便秦楚青怕她绣活儿做多了伤眼,让她不要再做了,她也不听,依然如故。秦楚青无奈,只得经常寻了大夫帮忙配了明目宁神的汤药,经常送去给常姨娘。

先前秦楚青也穿过常姨娘缝制的衣裳被霍玉暖瞧上。霍玉暖本想也这样做一件,后来知道是常姨娘亲手缝的,就怎么也不肯了。即便常姨娘说没事,可以动手给她做一件。旦霍玉暖一想到常姨娘是秦正阳的生母,便拼命地摇头,连声拒绝。

常姨娘就也不勉强,只温和地笑笑,便作罢。

平日的时候,特别是当着秦立谦的面,常姨娘从未流露出半点想念秦正阳的思绪。偶尔秦立谦还会向秦楚青抱怨,说常姨娘平日里那么紧张儿子的一个人,怎么儿子走了,反倒不提他了?别是忘了他了罢!

当初秦立谦不肯松口,是常姨娘第一个点头答应了秦正阳,才让秦立谦真正动容,开始真正考虑让秦正阳从军的。所以秦立谦对于常姨娘的这种表现,一直耿耿于怀。

但秦楚青知晓,常姨娘不是忘了儿子,不是不想替他,而是不敢提他。

一提起他来,常姨娘就忍不住泪流满面,担忧地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一直一直地坐立不安。

比如此刻。

和秦楚青说着秦正阳的事情,提起他去了伯爷那里,晚一些就会过来,常姨娘就坐不住了,不时的站起来捋捋衣裳的边儿,不住问秦楚青:“我这身打扮还成么?这几年,应当老了许多罢?”

秦楚青知道,常姨娘穿的这身是她最好的一身衣裳。也知道,这是刚才大家出去迎秦立语和秦正阳的时候常姨娘赶紧回去换的。

看着常姨娘有些慌乱的模样,秦楚青心中酸楚,握了她的手好生安慰着。常姨娘一遍遍问起的时候,她就笑着一遍遍地回答。

最终常姨娘坐不住了,说甚么也要过去等着,这便起身朝外行去。

刚走到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地转了弯过来,差一点就撞到了慌张的常姨娘。

常姨娘踉跄了下被秦楚青一把扶住,还没反应过来,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噗通下跪在了地上,抱着她的腿哀哀地叫道:“姨娘!我回来了!”又朝秦楚青道:“姐!我回来了!”

常姨娘顿了顿,瞬间泪流满面,抱着秦正阳哭泣不停,不住说道:“跪我作甚么?我这身份,哪能让你跪呢!”

秦立谦和秦正宁他们走到这边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

秦立谦心里头五味杂陈,拍了拍常姨娘的手臂,示意无妨。又拍了拍秦正阳的肩,道:“屋里说罢。”

屋里的太太和姑娘们听闻秦正阳归来的消息,知道伯府定然要为了这位小少爷的回府忙乱许久,早在楚新婷归来、秦楚青陪着秦立语在路上走的时候,就和楚新婷道了别,陆续散去。如今厅里倒是没了旁人。

霍玉暖和楚新婷闻讯赶出屋的时候,秦正阳已经止了哭泣,用袖子擦着眼睛,跟在秦立谦的身后往屋里走。

秦正阳如今已经长成了魁梧壮实的模样。霍玉暖望着眼前这个高了她一头多的少年,呆呆地愣了许久,才将他和记忆中的那个憨厚天真的少年联系在一起。看到秦正阳红彤彤的双眼,她瞬间也红了眼圈儿。

秦正阳这时候方才留意到人群里多了个‘陌生’的漂亮少女。瞧见对方看着他发呆,他想了很久,才从对方有些熟悉的眉眼里认了出来,很是不敢置信地问道:“暖儿?你是暖儿小郡主?”

霍玉暖点了下头,口唇微动。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说出一番怎样令人感动的话语来时,霍玉暖却是柳眉倒竖,忽地冷声问道:“听说,你先前不急着回家,反倒是要去游山玩水去了?”

秦正阳没料到她会冷不丁地抛出这么一句来,讷讷地“啊”了一声当做回答。转念一想,忙解释道:“我那也是有事。有个同僚他…”

“不管是甚么事,终归也没那么要紧,对也不对?”

“呃,可以这么说。不过…”

“既然如此,为何不赶紧回来?你可知道,大家盼你盼了多久、等你等了多久!”

两个少年人吵吵闹闹地,一个连连赔礼,一个红着眼圈在那边质问,看得众人均忍俊不禁,瞬间冲淡了重逢所带来的忧伤愁绪。

望着秦正阳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模样,秦楚青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另外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个少年,有着飞扬的眉眼,热烈的性情。和秦正阳比起来,他更为肆意,也更为不羁。

一想到他,秦楚青的心里就有些发沉。

…也不知霍玉鸣那小子如今怎么样了。

第145章

虽然别家的太太和姑娘们已然离去,但张逢英并未走。

先前楚新婷和霍玉暖跑出屋子的时候,张逢英因为要顾及着自己的女儿文思娟故而慢了一些,落后了几步。待到她们母女俩出来的时候,霍玉暖和秦正阳已经‘争吵’了起来。

娟姐儿紧紧跟在张逢英的身边,半刻也不离开。不时地探头看看那两个争得热火朝天的少年人,小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

楚新婷正无奈地看着霍玉暖和秦正阳,转眼间瞧见了正在笑着的娟姐儿,心中一动,推了身边的秦乐炎去陪文思娟玩耍。

秦乐炎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与大人玩着甚觉无趣,与娟姐儿一起倒是更放得开。见母亲已经默许了他们放开玩,就拉着娟姐儿到处疯跑。娟姐儿初时还放不开,后来跟上了秦乐炎的脚步后,就咯咯笑着,任由他拉着跑。

张逢英本也是将门出身,看到女儿这般模样,非但不恼怒,反倒开心起来,侧过脸与楚新婷说道:“你家炎哥儿倒是好脾气,我家娟姐儿性子太内敛,总归不太好。”

楚新婷说道:“女孩子家内敛些总是好的。”

“可我更想她开开心心的。无奈…”张逢英想到婆婆教导娟姐儿时候的严厉模样,心中酸楚,也只得暗暗一叹。

原先嫁之前还不觉得甚么,只道是文家,都是知书达理之人,自己过去断然不会受了委屈。如今才知道,即便是这样的人家,内里也还是诸多无法化解的矛盾。

张逢英瞧着秦正阳和霍玉暖那边消停下来了,本欲告辞离去,楚新婷有心想劝劝她,就轻轻拉了拉秦楚青,与张逢英笑说道:“你不如留下来,抽空我们也好多说说话。”

秦楚青会意,在旁说道:“这倒是。刚才人多,甚么也不好多讲。如今就我们几个了,晚些倒是可以好生聊一聊。”

秦立语离她们不远,听闻几个孩子有话要说,就看了看张逢英有些泛黄的面色。想着这姑娘未嫁人时候脸色红润的模样,秦立语心下也是怜惜。在旁笑道:“你们几个平日里都是大忙人,如今好不容易凑在了一起,等下有了空闲就去歇一歇说会儿话。这里有我守着,没有大碍。若有人有事要禀了你们,小事情我便做主帮你们处理,大些的事情再去扰你们。”

秦正阳归来,楚新婷自是要去负责安排好相应事务。如今秦立语将这些事情接下来,显然是让楚新婷省下时间多陪陪张逢英,看看张逢英是不是有甚么难言之处。

毕竟如今大家都嫁为人。妻,又有了儿女,想再聚一聚,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

楚新婷忙谢过了秦立语。

张逢英知晓大家都是肺腑之言,并非客套话,就坦然地受下了。对着秦立语盈盈一拜,道:“那就麻烦您了。”

“麻烦甚么?”秦立语忙扶她起来,“小姑娘性子好,我看着喜欢。伯府人少,事情也多是我熟悉了的。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甚么。”

于是这事儿便定了下来。

说话间的功夫,霍玉暖跑到了秦楚青的跟前,满是委屈地抱住了她的手臂,道:“姐姐,正阳他宁愿游玩都不肯归家,我总没说错他罢?”

秦正阳瞠目结舌地看着霍玉暖,指了秦楚青道:“这可是我姐!你你你…你竟然在我姐面前告我的状?!”

眼看着两人又要争吵起来,霍玉暖还欲再言,秦楚青安抚地朝她笑了笑,问秦正阳道:“小六,这次回来,你可曾带了礼物?”

“礼物?啊!礼物!”秦正阳一拍额头,反应过来,“是有礼物。”

秦楚青望了望霍玉暖欲言又止的模样,继续笑,“谁都有?”

“啊!都有都有!”高大的少年边急急说着,边朝外急急跑去。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秦立语忍不住笑了,指了他的背影去几人说道:“这孩子,几年不见,还是冒冒失失的。”

“可不是。”伯爷秦立谦脸上的满足笑意自打小儿子归来就一直没消失过,“打小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说了这一句,又心疼起自己儿子来,再道:“不过现在到底长大了。听说还挣了些军功,这才升了些。”

不过片刻,秦正阳便折转了回来,手里头多了个棉布包袱。

他一出现,刚才还不住探头去张望的霍玉暖顿时站得笔挺,扭过头去盯着院角的柳树上一根随风摆动的枝条,丝毫也不往秦正阳那边看。

秦正阳也没留意到,只管将包袱搁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将打的结解开,把布摊平,里面的大小物什就都露了出来。

他将自己平日里用的那些扒拉到一旁,拢了拢几个玩意儿,一一分与大家。

每个人都有份。

秦立谦、秦正宁、秦乐炎的是兽骨做的坠子,秦楚青和霍容与的是兽骨做的一对鸳鸯扣。秦立语的是一串兽骨雕的小玩意儿,秦正阳说,那是给秦立语和几位表兄表姐的。大家喜欢哪个,各自分了去。

默默看着每个人都拿到了心仪的东西,霍玉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这次当真是有些恼了,跺了跺脚转到一边去,彻底不搭理秦正阳了。

秦楚青笑问弟弟道:“没有了?还有没有其他的?”

秦正阳怔了老半天,“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个木簪子,小心翼翼捧到了霍玉暖的面前。

霍玉暖一看自己和旁人的不同,就有些不乐意了。想扔,舍不得。不扔,又看着碍眼。捏在手里犹豫半晌,竟然不知如何待它才好。

这次就连秦正阳都发觉了霍玉暖的不对劲,忙小心翼翼问她:“怎么了?不喜欢?”

霍玉暖看他离得近了,总算是有处理簪子的办法了。索性往他怀里一丢,恼得别过脸去,不理他。

常姨娘生怕是秦正阳惹恼了郡主,想着上前劝劝他,被秦立谦一把拉住。

秦立谦拧眉看了看两个孩子,若有所思。眼见秦正阳好声好气地去劝霍玉暖了,说着甚么“你在信里说不喜欢兽骨,我就给你做了这个”,秦立谦终究待不住了。可是斥责两个孩子,一边是刚刚归家兴高采烈的次子,一边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他也做不到。

左思右想,秦立谦只好拜托了秦立语在这里守着,他则带了常姨娘先行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上了秦正宁。

楚新婷看看霍玉暖两人这个情形,正想开口去劝,却被秦立语眼神制止了。秦立语朝旁边水榭中的八角亭中看了眼,楚新婷会意,就拉上了秦楚青和张逢英,与好姐妹们去亭子里说话去了。

秦正阳和霍玉暖毕竟大了,秦立语不能留他们单独相处。却也不想打扰到他们,就坐在了离二人不远不近的位置,笑着哄了娟姐儿和炎哥儿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

秦楚青和楚新婷她们刚一在亭子里坐好,就有丫鬟捧了点心果子过来。

待到东西搁置妥当,楚新婷将人尽数遣走。这便拉了张逢英的手,细问缘由,又道:“我不过是有孕罢了,也不是一点事都听不得。若真如此娇弱,平日里那些个丫鬟婆子做了错事,我岂不是连惩处她们都做不到了?”

听了她这话,张逢英顿时红了眼眶。

先前对着秦楚青的时候,因着秦楚青年岁稍小,张逢英虽触动了心事,终究也未尽其言。此刻对着多年一起长大的好友,她终究是按捺不住,将心里的苦处尽数说了。

楚新婷听得很是震惊。

她虽知张逢英嫁去后与婆母关系不甚融洽,却没料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为了子嗣,居然不顾主母未生嫡长子,连妾侍都有了身孕。

想来,对方是极其看重子孙的。若是张逢英有了嫡子,怕是两人的关系还有得缓和。

楚新婷忙劝道:“你凡事想开一些。张伯母说得对,不过是妾侍有身孕罢了,往后孩子生了,终究得唤你一声母亲。只是事情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却不能坐以待毙。”

“正是如此。”秦楚青说道:“刚才我细想了下,记起王爷曾经说过,北疆有一位名医,最擅长诊治妇人病症。若是将他请来为逢英姐姐诊病,想必会有些效果。”

她虽未明说此大夫擅长的是何种‘妇人病症’,但她在这个时候提起,楚、张两人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楚新婷当即表明,最好请了大夫来一趟。

张逢英却颇为顾忌,“会不会太麻烦王爷了些?”

“让阿青试一试问一下。”不待秦楚青开口,楚新婷倒是先开了口,“王爷虽看上去冷淡了些,其实是个热心肠。先前炎哥儿得了热症,总也好不了,还是王爷抱了他半夜去到宫里找了太医院值夜的太医给看的。”

这事儿是秦乐炎几个月大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秦乐炎半夜高烧不退,连请了好些个大夫都没能看好。

霍容与知道后,就遣了人去问那位擅长治疗幼儿病症的太医的去处。听闻人在太医院值夜,霍容与二话不说,直接过来接了秦乐炎,连夜带了他去寻那太医诊治。结果一副药吃下去就见了效,在宫里住了一天后,已然退了烧。后来连吃了七天的药,便痊愈了。

楚新婷原先就很是佩服霍容与。自那以后,更觉得他为人极好。见人质疑霍容与时,都忍不住要帮霍容与辩驳一二。

不过此时虽然帮着霍容与说了话,这事儿终究不是她能决定的。

楚新婷说了那一番话后,就望向秦楚青。

秦楚青说道:“逢英姐的事情,我自会竭尽全力去解决。”

如今谁都知晓秦楚青是敬王爷搁在心里疼爱的人。连四卫都听她的,谁还会怀疑霍容与对她的情意?

听闻秦楚青做了这样的保证,张逢英感动不已,握了秦楚青的手,说道:“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此事无论成与不成,姐姐都记得你的一番好意。”

秦楚青既是说出来,便是真心想要帮一帮忙。只是事情还未成,多说无益,反倒是增添了张逢英的压力。于是好生劝慰后,就没再多提。

心里的想法不同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便明显不一样了。

虽然觉得即使再看一位名医也于事无补,但张逢英觉得和友人们聊过之后,整个人想法也放开了许多。也许应该听听母亲的。妾侍生的孩子,终究也是要叫她一声母亲的。这次若是北疆高人也不成,就让人好好照看着那个有了身孕的。等孩子生出来再说。

见张逢英脸上带了笑容,秦楚青只觉得更加酸楚。愈发打定主意,回到家里后一定要说动自家夫君,定然要把那位名医请来给张逢英好好瞧一瞧身子。

三人商议已毕,霍玉暖和秦正阳也已经和好如初。

先前吩咐下去的酒席正好给秦正阳来接风洗尘。

秦正阳过段时日还要回营,在家里只能待一小段时间。如今见到亲人齐聚,当场就落了泪。给大家依次敬了酒,这才稍稍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

秦乐炎还没见过自家这位叔叔。听闻叔叔是上战场大坏人的大英雄后,他就搬了自己的小凳子,非要挨着秦正阳坐。

小孩子熟得快。文思娟和秦乐炎熟悉起来后,倒是没那么怯懦了。见秦乐炎坐了过去,她也搬起了自己的小凳子。瞅瞅母亲,看到张逢英点了头,就欢欢喜喜地挨着秦乐炎坐了。

大家笑得乐开了怀——两个小家伙的小凳子都是给他们玩耍的是所用,就算坐上了,也根本够不着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