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后又在伯府顽了许久,秦楚青方才回了敬王府去。

在路上的时候,她就特意问了驾车的莫玄,今日王爷何时归家。

先前秦楚青在伯府的时候,莫玄已经去寻过霍容与,自是知晓,便将大概的时辰告诉了秦楚青。秦楚青这便心中有了数,赶在霍容与回府之前,准备好了他爱吃的点心、爱喝的茶水,又好生净了手。

于是霍容与一进屋,就闻到了满室的茶香,还有桌上点心透出的阵阵诱人香气。

他淡笑着望了秦楚青一眼,也不多言,将衣裳脱下,换上了家里穿的常服。

秦楚青帮他将衣襟理好后,顺势帮他在肩膀上按揉起来。

霍容与看得好笑。一瞧便知她是有事相求。而且,恐怕还是会让他颇为为难之事。

——若是寻常之事,她只管好好同他说了,他哪里会拒绝?

一定是知晓他有可能会不答应,故而她才有了这一出。

霍容与虽想明白,却也不明说,只淡笑着看秦楚青在那边献殷勤。

最后反倒是秦楚青自己受不住了,觉得在霍容与面前故作这番模样有些可笑,当先收了手,将头埋在他的肩上,颓然地一直叹气。

霍容与摇头失笑,探手捞过她,一把拽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待秦楚青在他腿上坐稳了,这才轻轻地吻着她的耳垂,问道:“怎么了?可是有要事寻我帮忙?”

秦楚青觉得这样太痒,缩缩脖子,问霍容与:“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军营附近的村子里有个大夫十分了得。北疆女子有宫寒不孕之人,经他手治疗的,痊愈者十之八。九。”

霍容与颔首应了一声,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两下,这才抬起头来。含笑的眼眸里映出微微波光,凝视着她。

秦楚青被他这柔情似水的目光盯得心里直打突,生怕他再这么含情脉脉下去,赶紧别开了眼,说道:“逢英身子不好京城的大夫看遍了也没能好我想着能不能请那个大夫…嗯,来京一趟?”

她说得小心谨慎,他却是骤然一愣,然后低低笑了。

半晌后,他问道:“张国公府的那位姑娘?”

“嗯。”

“可以。”霍容与倒不含糊,即刻答应下来。又在她唇边流连了会儿,这才放过了她,然后起身去拿案上的笔墨,“我和他说一声便是。明日让周黄带了我的信去,过不了多久,人也就到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她却知道,北疆离京极远,对方又是极有名望的大夫,让人过来一趟,着实不易。他定要动用了多年的情分来请人,方能成事。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派了四卫之一的周黄去送信。

秦楚青心里感激,靠在他身边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他轻轻揽着她,低低地笑。

“无妨。”他说:“既是你要好的友人,我自会相帮。应当的。”

“那到时那位大夫来了后…”

“他的诸多要求,我会尽量满足。”霍容与说道:“你无需担忧。”

那位大夫,虽然医术高超,却也要求多多。霍容与即便能将人请来,到时候对方提的条件,他也得依数做了。这才是秦楚青真正担忧的地方。

好在对方是医者,断然不会提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不然的话,秦楚青就算再想,也不敢让霍容与去请他。

霍容与将信写好,吩咐人交给周黄。这便寻了自家小妻子,去她身上寻‘报答’、继续先前未能进行的事情了。

秦楚青刚开始还嚷嚷几句‘天还没黑透’,到最后,也无暇顾及。只能在他给她的无限快乐中,浮浮沉沉。

除了后来扒拉了几口饭外,两人折腾了一晚。第二天霍容与起来的时候,秦楚青是彻底爬不起来了。只嗯嗯啊啊地和他道了别,就又沉沉睡去。

这一回,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陈妈妈叫秦楚青起来的时候,知道是霍容与做的‘好事’,就忍不住轻声和秦楚青抱怨:“太太也别太由着王爷乱来。这般日日晚起,终究不太妥当。旁人许是不知晓,西边的那几位可都看着呢。”

秦楚青已经习惯了陈妈妈这番担忧的言辞,嗯嗯啊啊地答应着,从烟云拿着的衣裳里选了几件出来。

将要起身的时候,却是发了会儿呆。想着自己当年也是爱早起爱早睡之列,自打嫁到了王府,这才改了往日的习惯。细细想来,却是被霍容与一日日‘纵容’成了这模样。

想到他每日里叮嘱她多睡会儿时候的模样,秦楚青心里也颇为愤愤然。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至于那么疲累,也不至于日日晚起!这回倒好,在旁人的眼里,罪魁祸首依然是英勇上进的,她这个劳累了一夜的,反倒成了惫懒之人。

着实不公平…

秦楚青打着哈欠让人伺候着起了身。洗漱过后,精神便也恢复了七八成。一切收拾停当后,就开始着手处理今日事务。

这时,有丫鬟送了信来,说是急信,是秦楚青的故人寄来的。

如今秦正阳已然归家,秦楚青会维持书信来往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不待将信封细看,她已经心中有了数:“定然是嫣儿。”

只不过凌嫣儿会有甚么急事寻她?

狐疑着将信封打开,展开信纸只瞧了一眼,秦楚青就顿时愣住了。

她生怕自己是看错了,忙将信上的内容仔仔细细地重新看了几遍。这才确认,自己先前看的没有错,凌嫣儿的字里行间,说的就是那么一个意思。

——霍玉鸣,找到了。

如今正在凌府。

凌嫣儿正想尽了办法拖住他。然后悄悄给秦楚青来了信,问她要不要接霍玉鸣回京。

第146章

这一晚霍容与归家的时候,就见王府里众人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烟云烟月跟在陈妈妈的身边,正吩咐人往准备好了的大箱子里收拾东西。烟罗烟柳两个则偶尔探头凑在一起,不时地细细商议着选择哪件衣裳、哪些首饰。

霍容与不明所以。

他早已吩咐过四卫,除非是他特意下了命令,不然的话,秦楚青无论做甚么,都不必向他回禀。

他不想像防着旁人那般对待他的妻。更何况,他信得过秦楚青。

但看如今秦楚青身边几个得力的人都正在张罗着的事情,霍容与的脚步不由地滞了滞。

…眼前这副情形,整个是要出远门的模样。可他不记得和秦楚青商议过需要出门一趟。难不成有甚么在他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不过,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平日里惯有的笑意,想来不是坏事罢!

霍容与虽想通之后心下稍安,但事关秦楚青,他终究不敢大意。忙大跨着步子朝着秦楚青的屋里行去。

秦楚青正翻着架子上的书册,犹豫着带哪几本路上看。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又是自己熟悉的,就笑着朝霍容与说道:“今日倒是来得早。”

“嗯。”霍容与简短地应了一声她的话,扫了眼她手里拿着还未搁下的书册,终究按捺不住,急切问道:“你这是准备出远门?”若是近处,应当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才是。

秦楚青的笑意未退,颔首说道:“是的。嫣儿邀我去她家玩。”说罢,不待他再问,就将书册搁到桌上,上前挽了他的手臂,说道:“姑母家中有事,明日便要离京。巧的是姑母她们如今离凌家也算不得太远,刚好也可以去姑母那里小住几日。姑母便邀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今日收到了凌嫣儿的信后,她很是认真地思索了许久。想通之后,赶紧回了一趟伯府,与秦立语将此事说了。又商议着能不能借了秦立语的名义来行此事。

“若是王爷知道后,他能回来还好,若是不行,王爷怕是又要伤心一番。”秦楚青向秦立语直言了自己的担忧。

说实话,秦楚青是不打算告诉霍容与实情的。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霍玉鸣带回来。

那小子,脾气倔得很。如果不是他真心实意地打定主意要在王府待着,就算是人回来了,指不定哪天就又要逃走。

虽然她下定了决心,要将他劝回来。但,只能尽力而为。要不要回来,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霍玉鸣自己。

如果成了,自然是好。一家人能够得以重聚。若是霍玉鸣不肯,那么秦楚青去这一趟的真实用意反倒不如不让霍容与知道的好。

霍玉鸣离家一事,王府并未刻意瞒下来。秦立语本也知道。而苏晚华的事情,她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当初霍玉鸣走,秦立语便想着可能是苏晚华亡故的事情让他太过心伤,或许过些日子便好了。只是推己及人,若自己如王爷那般,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下子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自己也会伤心。

王爷的苦处,秦楚青的担忧,秦立语倒是能够体谅。

如今听闻霍玉鸣被凌家姑娘留住了,秦楚青为了接回霍玉鸣而特意去这一趟,秦立语先是赞了句凌嫣儿好,是个义气的姑娘,又道:“阿青的计划本是好事,我又怎会推拒?只是正阳如今才刚回来,你们还未团聚多久你就要离去,不知他作何感想。”

秦楚青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秦正阳她很了解。那孩子心性耿直,不会多想。只需告诉他,她并非单单是为了去见凌嫣儿,而是有要紧事急着去办,甚至不用说那件急事是甚么,他便也能理解了。

果不其然,秦正阳立刻表示了没事——他不傻,秦楚青待他好,他明白。能抛下自己刚刚归家的亲弟弟不顾,走得那么匆忙,秦正阳能够体谅秦楚青的难处。而且,秦正阳也说了,秦楚青去的时间并不长,或许秦楚青回来的时候他还没走也说不准。

至于父亲秦立谦还有兄嫂那边,不需要秦楚青开口,秦立语就做了保证。

“你尽管放心回府去安排。他们那边,我会想办法的。只是王爷那边需得你自己说明了。”

秦楚青忙感激地谢过了她。

乍一听闻秦楚青将要和秦立语同行,霍容与倒是有些惊讶。

往年的时候,秦立语曾经无数次和秦楚青提起这样的话题,想着秦楚青去她那里住段时间。初时秦楚青是在待嫁,无法过去。后来是主持中馈,脱不开身。这事儿拖着拖着,就也不了了之。

如今听闻秦楚青这样说,知晓有秦立语一起同行,霍容与到底松了口气,笑着道了声“好”。

其实,霍容与本还有片刻的怀疑,觉得秦楚青好似有事情瞒着他。毕竟秦正阳刚刚回来,她就这样走了。后来,他又觉得秦楚青不该如此。毕竟两个人无话不谈,她若有事情没有道理会刻意不告诉他。不过,仔细想想,曾经秦楚青也瞒过他一些事情。只是那也是为了他好,因为瞒下之事与霍玉鸣的身世有关。

霍玉鸣…

想到这个名字,霍容与有片刻的失神。不过一瞬,便无奈地轻轻一叹,将对方的所有事情尽皆搁在心底,再不去多想。

不过,他也不放心秦楚青这样出远门去。

当年的时候,他就是太过放心了,总想着她还会回来,还能看到她的笑。结果呢?

天人两隔,再也无法相见。

每每想到那时候,他都悔恨欲绝。总想着,若是他遣了人好生护着她,或许就不会那般了。再或者,他如果亲自跟了去,也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因此,无论秦楚青这次为了何种缘由要远行,一想到她回来的时候没了长辈的看护,霍容与便无法放下心来。

“让莫玄和周地跟着。”他紧了紧握着的拳,轻声说道。

秦楚青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正要开口,就听他说道:“让他们跟着,这样,我才能放下心来。”

短短一句,直接将秦楚青所有的辩驳尽数顶了回去。

秦楚青暗叹了口气,只得答应了。又见霍容与不多问,许是相信了她先前的言辞,就也稍稍放了心。暗想着幸好去的是莫玄和周地。这两人当初查霍玉鸣的身世的时候,就和她‘十分有默契’,到时候需得和他们俩好好说一声,莫要将这一次的事情禀与霍容与便好。

虽说打算出门,但秦楚青也没准备带太多东西。毕竟此番最重要的是找人,而霍玉鸣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算凌嫣儿使尽了办法,也没法拖住他太久。因此,需得尽快赶去才好。

她已经和秦立语商议好了,一路快速前行。仔细想想,有莫玄和周地在,倒也更好。有这两人护着,夜间也能继续赶路。那样,可以保证最快速度的到达。

到了掌灯时分,东西好歹已经基本收拾妥当。还有一些没有规整好的,陈妈妈就让四个小丫鬟挑着灯照着亮,给收拾妥当了。

第二天秦楚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换身衣裳就可以出发。

离开前,秦楚青又特意写了封信给张逢英,告诉她自己要出门一趟。而后又道,自己尽量会赶在那北疆大夫来之前回京。若是不能,有事尽管找霍容与便可。

伯府和王府离得并不近。前一日回伯府的时候,秦楚青便与秦立语商议好,为了节省时间,各自照着约定的时间出城去。两人在城外会聚,到时候一起出行。

霍容与一直骑马跟在秦楚青的车子外。直到到了城外看着秦楚青和秦立语见了面,他才和秦楚青道了别。又目送着两人的车马远去,这才返回城内。

依着秦楚青的意思,她需得一刻不停地昼夜赶路,秦立语不妨慢点行,也省得舟车劳顿。

但秦立语不肯。

“旁的我不知道,但凌家那位太太,可是个难相处的。即便你去了凌家,若是没了我在旁说项,那位太太少不得会做出些旁的事情来。”

秦楚青以前就知道,凌嫣儿的母亲是出了名的难应付。

凌太太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拉了自家女儿到高门大户的公子太太们眼前表现一番。凌嫣儿每每羞得不行,凌太太却乐此不疲。偏偏凌大人的官职算不得太高,而凌太太看重的都是极其出挑的人家,寻常的官家世家想求娶凌嫣儿,都被她拒了。

一来二去的,门当户对想要结亲的人家渐渐打了退堂鼓,转而和旁人家结了亲。而凌太太看重的人家,又都看不上凌家。这些年下来,凌嫣儿竟是在婚事一途上受了阻。随着她年岁愈发大了起来,就连相配的人家,也没什么人来表示出愿意结亲的意愿了。

这样的情形下,凌太太的脾气愈发怪异。就连和凌家并不十分熟络的秦立语,也知晓了这一点。

秦楚青知晓姑母的担忧。但是秦立语年纪大了,这样跟着她这样赶路奔波,少不得会伤了身子,秦楚青着实过意不去。

眼见秦立语打定了主意非要这般不可,左思右想后,秦楚青下了一个决定。

——和秦立语换车。

秦楚青的车,是经过特意改良的。霍容与知道秦立语夫君上任的地方,晓得要坐好几日的马车才能过去。他大半夜的时候越想越担忧,让人拿了府里空置的锦被,足足在马车上铺了五层。这样的话,秦楚青在车子里,便不会饱受颠簸之苦了。

秦楚青早膳的时候才听说了此事。

原先她的车子里就铺了几层褥子,却没料到霍容与心疼她,为她全部换了新的锦被。感动之余,又隐隐有些愧疚。毕竟这一次出行的真实目的是瞒着他的。于是愈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霍玉鸣带回来。

如今秦楚青听闻秦立语非要和她同行不可,就让姑母坐上了她那辆王府的马车。她则去用秦立语那辆寻常的车子。

莫玄和周地自然不会违抗她的命令,恭敬地应了下来。

倒是秦立语发现了这两车子的不同寻常之处,笑着问秦楚青:“车子整成这样,可是王爷的意思?”

秦楚青就颔首应“是”。

秦立语就笑,探手按了按那柔软无比的坐处,叹道:“王爷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若你不用,倒是辜负了他一片心意了。”

秦楚青坚持将车子让给秦立语。

最后还是秦立语提出了个折中的好法子:“不如你我一同坐此车。至于我的那个,匀几个箱子过去装在里面。那样后面每辆车子装乘的东西少了,许是还能跑得更快一点。”

秦楚青连声说好。

这样过了些时辰,两人便都发现,一起乘同一辆车着实是最正确的决定。

因着性格不同,秦立语和秦楚青在处理事情时所用的方法也不相同。两人都是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坐车无事的时候,便会闲聊起平日里的一些琐事。有时候有不同的意见,就会将自己觉得违和的地方指出来,然后商议一番,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时间便在时睡时醒和谈论声中渡过了。

因着时间抓得紧,原本需得半个月才能到的路程,硬是四天半就赶到了。

快要到的时候,秦楚青就提前遣了人去给凌嫣儿送信。

一来,是特意通知凌嫣儿她到来的消息。二来,也是顺便探一探凌家如今的状况。毕竟从凌嫣儿当时的字里行间来看,拖住霍玉鸣、通知秦楚青,是凌嫣儿一个人的主意。她的父母,或许并不知情。那样的话,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不然若是不小心拖累了凌嫣儿,秦楚青着实过意不去。

负责此事的,不是旁人,正是周地。

秦楚青特意叮嘱了周地,一定要亲自看到了凌嫣儿,和她说自己过来的事情。若是遇到了凌太太或是旁的甚么人,务必要说是赵家的侍卫,然后将自己的信拿出来,说,一定要亲自见到凌嫣儿、交给她才行,他也没辙。待到真的见了凌嫣儿,再将真实身份表露,把她已经快要到凌府的事情说出来,看看凌嫣儿如何安排。

其实,那信不过是让周地能够见到凌嫣儿、将话语转述的借口罢了。为了保险起见,信上没有写甚么太多事情,不过是些寻常问候的话语。

而赵家,则是秦立语夫家姓。秦楚青借了这个身份,是怕如今滞留在凌府的霍玉鸣听说了‘秦’姓后会立即逃走。

周地领了命,这便赶紧去了。

秦楚青和秦立语则让车子放缓了行进的速度。进了城后,先寻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然后静等周地的消息。

周地到的时候,凌嫣儿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对镜梳妆。

身后的丫鬟给她一点点梳着发辫,凌嫣儿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气恼地将镜子一把扣下。

有位身穿秋香色如意纹褙子的妈妈在旁伺候着,见了凌嫣儿这个动作,忙上前将镜子扶起,好生劝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和谁置气也不需要和镜子发脾气不是。”

“还不是那个混。蛋!”

说起某人,凌嫣儿那是一肚子的火气。对着妈妈就念叨起来,止也止不住,“我不过是好心给他些点心罢了,他何苦羞辱我?即便我嫁不出去,又与他何干?”

说到刚才被霍玉鸣‘奚落’的事情,凌嫣儿忍不住红了眼眶。

就算她是故意吵闹,但是婚姻之事一直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每每听到,心里头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那位妈妈是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刚才霍玉鸣说那番话的时候,妈妈也在场。如今看到了自家姑娘委屈的模样,妈妈心疼得很,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道:“姑娘怕是弄错了罢。那位少爷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姑娘何须如此介意?倒不如将这件事揭过去,和鸣少爷握手言和。”

“那不成!他能随意将那些话说出口,想必平日里也是这么想的!不然的话,怎能那么快脱口而出?”说着,凌嫣儿又扯了扯自己的发辫,“刚才若不是他的关系,我发辫上又怎会沾了这些面上去?”

说到这个,那位妈妈倒是无法辩驳了。

凌嫣儿本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不知怎地,偏和那位鸣少爷合不起来。两人一见面就拌嘴,一天七八次地吵。妈妈就赶紧劝凌嫣儿,就连给鸣少爷看诊的大夫也跟着劝,说那位少爷怕是得多静养方才能够好得快。

凌嫣儿却依然如故。

她也没法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尽心尽力照顾受伤的霍玉鸣的。当时两个人的关系十分融洽,有说有笑。只是很偶尔的时候,才会争执几句。只是,她后来想起来霍玉鸣是在几年前离家出走的,仔细考虑了很久,这便有了她写给秦楚青的那封信。也有了后来怕霍玉鸣伤势好得太快,故意为之的争执。

此时凌嫣儿边闹得卖力,连鬓角都流了汗,边心里直犯嘀咕。

——阿青那边,怎地还没消息过来?难不成是有事耽搁了?

转念想想,也不是。阿青是很重情义的。没道理会丢下这样重要的事情不管,转而去忙别的。

许是遇到了极其困难的事情罢!

她怎么想,都觉得秦楚青一定会来接霍玉鸣。于是闹得愈发卖力,心里头却在盘算着霍玉鸣的态度。瞧他刚才那副模样,像是渐渐地不太在意两人间的争执了。故而凌嫣儿就在惆怅,怎么将霍玉鸣拖住,让他在府里再多些时候。

其实秦楚青不给凌嫣儿送信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贸贸然将信送来,被霍玉鸣知晓近日里凌家和秦家有联络,少不得就会想到凌嫣儿的身上、想到凌嫣儿一手促成了她的到来。倒不如悄无声息地到这边,尽量在霍玉鸣发现前就靠近他,省得他再继续逃避。

可惜凌嫣儿不知道。

她和妈妈哭诉了一番后,知晓妈妈会向外头的那些人抱怨几句。要不了多久,她的那些话语就会被传到霍玉鸣的耳中。

思及此,凌嫣儿一边想着秦楚青会来,最好尽量拖住霍玉鸣。另一方面,又着实有些心疼霍玉鸣。

“他当时救了我,若不是他,我怕是要被那些个山贼给掳了去。我这样气他,他不会真的伤势加重了罢?”

她当初看到霍玉鸣的伤口说话也是吓了一跳。凌太太见了后,直接尖叫出来。

偌大一个血口子,就这么出现在了少年的左臂上,一滴滴地留着鲜血,着实骇人。

凌嫣儿当初留霍玉鸣在府里,却不是因了要让秦楚青接他回去,而是为了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