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远远辍在后面的一辆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人下车,环顾四周。先是抬眼恭敬看了看敬王府的匾额,面色一整。然后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最终将目光定在了秦立谦身上,上前拱手行礼,“不知您是…”

秦立谦见是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态度便也和缓下来,微微点了下头,“敝姓秦。”

梁大夫既是要来京,自然要将敬王府和敬王妃的事情能打探的都探听齐全了。虽说那边离京颇远不可能太过详尽,但,敬王妃来自明远伯府秦家,这种事情还是能够知晓的。

如今听了秦立谦这般说,再看秦楚青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五官,梁大夫心中透亮,忙躬身行礼:“小老儿见过伯爷。”

秦立谦本不知他是谁,此时秦楚青在旁说了句“梁大夫”,他便才知晓这是给女儿看诊之人。忙上前虚扶了把,道:“老大夫辛苦了。”

梁大夫虽去权贵之家出诊过,但那不过是本城本镇的一些官僚之家。最大的算是凌府了,又怎能比得上王府与伯府贵气?忙连道不敢当,无甚辛苦的。

秦立谦担忧秦楚青,便将梁大夫请了进去,细问他秦楚青平日里的情形如何。

秦楚青就和楚新婷相携着往里走。

两个有了身孕的说笑着不在意,这可急坏了一旁的秦正宁和秦正阳。兄弟俩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家最宝贝的两个女子,丝毫都不敢大意。旁边的侍卫们瞧见了,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陈妈妈早就领着一帮仆妇丫鬟等着了。好不容易见了秦楚青,陈妈妈直接落了泪。也顾不上楚新婷她们了,对着秦楚青不住地说“太好了”,拿着帕子拭着泪,“好些年没消息,我还怕是太太在家的时候没调养好亏了身子。如今可算是老天保佑,太太得了喜讯了!”

秦楚青忙让烟罗烟柳扶了陈妈妈去歇着。陈妈妈不肯。烟罗烟柳都在旁劝,陈妈妈就道:“太太回来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哪就累着了?”这才想起来楚新婷,忙去行礼。

其间不时有人来寻陈妈妈,细问今日午膳的一些事情。原来先前伯府的人过来后,陈妈妈就吩咐了人准备今日的午宴。其中有适合有孕之人吃的清淡饮食,也有秦正阳霍玉鸣这样的大小伙子吃的大鱼大肉,如此种种,品类繁多。厨里的人不知伯府众人的口味,难免有许多要请教的,这便时常过来询问。

秦楚青看陈妈妈偶尔和厨娘们沟通不善急得心急火燎,就笑着让她自去忙碌。她则让烟柳准备了些蔬果点心,端去了亭子里边吃边谈论——楚新婷两次有孕,对于此时该注意甚么,她可是极有经验。自然要一一将其与秦楚青细细道来。

午宴将要开始,霍容与便归了家。

秦楚青甚是诧异。原本去到宫里就需要一些时辰,加上他和霍玉殊有事情要谈,一来二去又要耽搁些时候。就算再快,这样的速度,也只有一种可能做到——没说几句就离开了。

只是宴席将要开始,她也不好多问,两人就赶紧分开去和亲人一同用膳。

因为知晓秦楚青夫妻俩一路奔波定然也累了,伯府众人并未多待。秦正阳答应下来走之前的这两日会经常来看望姐姐,多聚一聚,就和父亲兄嫂一同离去。

霍玉鸣自告奋勇将大家送出去。

他的理由很简单:兄长刚回京就去了一趟宫里,嫂嫂又有身孕。两人都不适合再来回奔走。

霍容与本还有话要说,但看秦楚青含笑允了,就顺势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你便去罢。”

霍玉鸣先前在小心翼翼看他脸色,闻言一下子高兴起来,忙不迭地去了。

待到目送大家走远,夫妻二人才又回了院子。

相携着往里行时,秦楚青想到先前的疑惑,问霍容与:“今日怎地回来这样快?”本还以为因了先前的私自离京要解释许久。

说到这个,霍容与微微一顿,喟叹道:“他怕你身子不适,未曾多问,只说过两日我们安顿好了我再过去便可。”

语毕,想到之前霍玉殊的那番感叹,霍容与终究无法当做不知,又与秦楚青道:“他嘱托我们两人当心些。须知孕时不注意,往后吃亏的是孩子。”

霍玉殊两世为人都是一出世便有心疾,身子一直不好。想来,他这番话也是有感而发。

思及此,夫妻二人心中又是一番感叹。

霍容与早已知晓秦楚青请了梁大夫来京之目的,便道:“明日我便与他进宫一趟。”

秦楚青自然知晓霍容与话中的“他”指的是梁大夫,忙道:“不妥。”

若是这样带了他进宫,那么患有心疾的病者的身份,岂不是一目了然?

故而秦楚青说道:“倒不如看着他有空闲之时,请了他去京郊别院。再让梁大夫去那里看诊即可。”

梁大夫的医术如何,他们并不是特别肯定。且,为人如何,亦不敢轻信。小心为妙。

霍容与对此颇不以为然。他不信还有人胆敢在他眼前使甚伎俩不会被发现。即便被那大夫知晓霍玉殊的身份又如何?

若想在外乱说,也得看他手中剑肯不肯!

不过,霍容与知晓秦楚青或许不会同意他那番做法。如今有孕之人最大。若是因着了这种事情和有孕的娇妻起了争执,得不偿失。

于是敬王爷稍一思量,就尽数答应下来。又吩咐了人去将别院收拾出来,好为几日后的诊治做准备。

第158章

在等候霍玉殊安排的那段时日里,整个敬王府中,过得最煎熬的莫过于霍玉鸣了。

他每日里思念着凌嫣儿,偏偏又不能搁到明面上去说。生怕自己晚一些心上人就被抢走了,有心想要提起这事儿,可一看自家大哥那沉静如水的面容…嗯,满腹心思就都噎了回去,半个字儿也不敢提。

秦楚青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却不动声色,任由他在那边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和霍容与去提。

——霍玉鸣如今是真把秦楚青当成自家嫂嫂了。并非友人,并非当年那个与他嬉笑怒骂的女孩儿。而是他大哥的妻子、敬王府的当家主母。

先前在凌府,对着他和凌嫣儿的友人‘阿青’,有些话他还能开得了口。可对着嫂嫂,让他怎么说、怎么提?

于是霍玉鸣一天天憋得心也冒火肝也冒火。没几天,额头上冒出了一溜排的痘痘。

瞧着他这模样,连陈妈妈都忍俊不禁。

凑了无人的时候,陈妈妈悄声和秦楚青说:“太太当真不打算帮一帮?”

“帮什么?”

秦楚青压根没把那小子的心事当成大事。正看着账本呢,陈妈妈一问,她就也没反应过来。

抬头去看,见陈妈妈指了霍玉鸣的院子方向,秦楚青总算是有点明白了,笑道:“帮他一次可以。还能帮他一世不成?这般的大事他若没胆子对王爷开口,还指望他能护着嫣儿一生、撑起整个二房来?”

陈妈妈思量了下,这府里头最大的就是王爷王妃还有二爷了。上面没有长辈,还真得靠着自个儿撑起一房来。琢磨过后,觉得王妃言之有理,不禁哀叹自己到底不如王妃看得远。

其实秦楚青哪里是因为看得远?

不过是因为先前霍容与表了态,所以寻个借口罢了。不然的话,没了长辈的家庭,长嫂帮着小叔子提起亲事是完全使得的。

说起亲事,秦楚青就想起了府里头的另外一件喜事。就问陈妈妈:“夏妈妈那事如今如何了?”

之前韩佐领求娶夏妈妈,秦楚青未曾帮她做主,只想着让她自己拿主意。在她走之前,夏妈妈都没有给个准话,如今却不晓得如何了。

原本以为夏妈妈会答应下来,谁知陈妈妈却是叹了口气:“她也是个死心眼儿的。将人给赶走了。”

“甚么?”秦楚青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愣住了,“韩佐领走了?”

“韩佐领倒还未曾离去。”陈妈妈忙道:“只是夏妈妈每次都将人赶了出去,也不见他。这样下去,怕是难了。”

先前韩佐领还十分坚定,日日都来。但每日都吃闭门羹后,如今也来得没有那么勤了。

秦楚青没料到会是这般的情形,就问:“你可知是何缘故?”

“她并未细说。”陈妈妈道:“不过字里行间里透着的意思,好似最主要的还是怕拖累了他。”

当年的韩佐领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又没甚太大的本事,倒也罢了。如今有了军功,她不过还是个伺候人的妈妈,夏妈妈便觉得自己配不上了。

若是以往,秦楚青或许就点点头,尊重他们的选择。

如今许是有了身孕容易心软,亦或是因为看过了霍玉鸣与凌嫣儿这些年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情形有所触动,她总觉得夏妈妈这般放弃太过可惜。本想让陈妈妈去劝上一劝,转念一想,陈妈妈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先前应当已经把能说的、能做的尽数做完了,如今还是这般,想来是没起作用。

秦楚青扫了眼旁边榻上搁着的一件棉比甲。

银红色的缎料绣着正红色比翼双飞图样的暗纹,里面的棉絮压得十分厚实。缝合的边角处,都细细地裹了一层白绒毛。冬日里穿起来,既暖和熟识,还漂亮可爱。

虽说那图案是暗纹,但是绣得生动活泼,乍一去看,羽翼上的毛都根根鲜明,像是活的一般。显然是出自夏妈妈之手。

这样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却孤单清冷了大半辈子。剩下来的岁月里,她应当有个更好的生活才是。

秦楚青就与陈妈妈说道:“她可在屋里?”

“应当是了。”陈妈妈低声道:“她虽拒得坚决,但心里想必也是不好过。近日里出门愈发少了,镇日里窝在房间中,倒是与先前刚回来时一般。”

听她这样一说,秦楚青倒是想起来了。

往日里的时候,府里有了高兴的事情,夏妈妈少不得要出来庆贺一番。如今她有了身孕这样的大事,也未见夏妈妈多出来,想必是与这事儿有关系了。只是先前秦楚青没有留意到罢了。

“既是如此,就让她过来一趟罢。”秦楚青与陈妈妈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对她讲。”

先前秦楚青和陈妈妈谈及的,便是夏妈妈与韩佐领的事情。如今听闻秦楚青这般说,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能得了主子亲口相劝,那可是极难得的福分。

陈妈妈高兴万分,当即应了一声,赶忙去夏妈妈那边唤她去了。

夏妈妈过来的时候,还很有些犹豫。陈妈妈虽然没有明讲,但是看陈妈妈细细叮嘱的模样,她便知道秦楚青特意寻她过来是有大事要说。

夏妈妈边推开门边暗自反省,暗道或许是近日来做事总提不起来精神,惹了太太不快罢。但转念一想,太太并非这般小鸡肚肠的人。她既是完成了安排过来的事务,太太便应当不会在这上面为难她。

思来想去,夏妈妈竟是不知此趟前来所为何事了。好在太太是个心宽和善的,她虽忐忑,倒也不至于太过紧张。故而行礼问安的时候,态度和声音都十分从容镇定。

秦楚青拿着茶盏抿了一口,似是不在意地问道:“听闻韩佐领昨日未曾来过?”

夏妈妈哪想到太太一开口就提到了那个人去?立时有些慌乱,“哎”了一声后便不知如何接话了。

秦楚青故作讶异地道:“那可是奇了。先前可是看他态度坚定。怎地如今变了卦?”

夏妈妈听闻秦楚青似是要指责韩佐领一般,忙道:“并非他的错。是奴婢、奴婢…拒了。”

“拒了?”秦楚青讶然,“为何?”

夏妈妈嗫喏了半晌,总也无法开这个口。

秦楚青就示意她坐到一旁,慢慢地说。

夏妈妈便坐了个边儿,平静了好一会儿,这才低低一叹,将心里头的那些话尽数讲出。

每多说一句,心里头便多想通一些。到最后,已经能够比较坦然地叙述了。

待她尽数讲完,秦楚青轻声问道:“你只想着自己这边配不配得上他。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心思?”

夏妈妈没想到秦楚青会这样开门见山地说起此事,不由愣住了。

秦楚青知道她在听着,也不管她没有答话,直截了当地道:“他既是这么多年未曾娶妻,只为了寻你、等你,那么,便是认定了就是你。你这般怀疑他的心意,他心里怎么想?如今来得少了,想必不是因为心思淡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放弃,怎会一时半刻地就抛去这份心?想来,是因为心里头不好过,怕伤心罢。”

秦楚青这般与夏妈妈说起,恍惚间又想起了霍容与的多年坚持。忍不住莞尔一笑。

只是她与霍容与的事情,断然不是夏妈妈能听得的。于是片刻后微微一叹,道:“躲着总不是事。终究是要说清楚的好。依我看,你倒不如给他个机会。也当是给自己个机会。”

夏妈妈的心里突然像是烧了一把火,热得她的脸都有些发烫。左思右想,忙道:“可奴婢当年答应了主子要好好照顾小主子…”

“你也说是‘小主子’了!”秦楚青轻笑道:“可如今他都已经封了王、上过战场、荣耀而归。哪还能用得起一个‘小’字?”

这话让夏妈妈猛地一怔,竟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难不成,他们二人之间,竟是无甚拦阻了么?

秦楚青明白她这是都听进去了,就唤来了陈妈妈,让她带了夏妈妈回屋。

在门将要闭合的时候,呆愣中的夏妈妈听到秦楚青说道:“王府不缺伺候的人,王爷也是个重情义的。你只管放宽心就是。”

得了她这些话,夏妈妈蓦地心下一松,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就这么消弭无踪了。回头去看秦楚青,却见王妃面露倦色,唤了人扶着歪靠到榻上歇着去了。

该劝的该说的已经都说了。秦楚青并不是惯爱探人私隐的性子,夏妈妈那边后续如何,秦楚青并不准备过多去管。只想着过些时日便会出来结果了,到时候夏妈妈自会寻她来说,故而暂时将此事搁置一旁。

谁知就在秦楚青说动了夏妈妈、大家都等着甚么时候韩佐领再来府的时候让她们再见一面之时,另外一个不甚好的消息传了过来。

韩佐领在酒楼用膳的时候与人起了争执。他气极之下,将对方给打了。

而那个被揍了的倒霉至极的人,敬王府众人倒也认识。

就是那刚入京不久的梁大夫。

第159章

韩佐领和梁大夫打起来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听了这个消息,莫说是与梁大夫熟悉的秦楚青了,就是统共和梁大夫见过没几面的陈妈妈,亦是觉得匪夷所思。

——那么好性子识时务的一个人,会和个武将起争执?!

但凡不傻的人,都只宁愿和文人动手,也断不会找个武将寻晦气啊!

秦楚青觉得这事儿颇为蹊跷,先是派了人去将梁大夫赶紧安顿好,又遣了人去那酒楼里细细询问。谁知派去的人还没回来,周地那边已经将消息打探出来了。

却原来并非两个人同时因了一件事情争吵起来,而是韩佐领看不惯梁大夫,上前就去挑衅。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听闻这般,因着担忧夏妈妈那边,平日里极懂规矩的陈妈妈也沉不住气了,赶紧问道:“可是梁大夫不懂武将的忌讳,做了甚么不该做的事情?”

“没有。”周地仔细想了一会儿,亦是好奇,“好似是因为梁大夫戴着的帽子出了问题。具体为何,我也不甚清楚。”

“帽子?”说到这个,陈妈妈也转不过弯儿来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逾越了,忙闭口不言,规矩地站到秦楚青身侧。

梁大夫是秦楚青请来京城的。如今人出了岔子,秦楚青断然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他是请来准备为霍玉殊看诊的。若是霍玉殊那边安排好了而梁大夫不能过去,霍玉殊倒是不至于会怪罪敬王府或者梁大夫,但是那韩佐领,便说不准了。

真的到了那一步,到时还指不定会出甚么状况。为今之计,还是将事情赶紧化解,将其中的子丑寅卯辨个分明才是。

陈妈妈不赞同秦楚青这样贸贸然过去。在她眼里,自家太太的身子是头等大事。如今梁大夫虽然出了岔子,但也用不着让堂堂王妃亲自去探望,她带着秦楚青身边两三个大丫鬟过去问候下便可。

但秦楚青思量了下,决定还是亲自走这一趟。左右都是在王府之中,不过行一些路罢了,有何为难的?

她既是下了决心,陈妈妈便也不再多劝。转而吩咐了丫鬟们去做事,力求秦楚青过去的时候一路都十分稳妥。又让人抬了轿子过来,让秦楚青从院门口一直坐到梁大夫的屋门口。

在这种事情上,秦楚青便也没甚异议,随着陈妈妈安排便可。

待到丫鬟来禀,说是梁大夫已经大致处理过伤势回了府。秦楚青恰好也已收拾停当,就出了门去,准备去那边探望一番。

谁知刚迈步出屋,旁边一人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因为又急又慌,脚步不稳。到了秦楚青面前的时候,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烟罗就在旁边,忙伸手拉了一把,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子。

“夏妈妈这是怎么了?”烟罗边好生扶着她往前走,边担忧问道:“可是有甚么急事不成?慢慢说。”

夏妈妈顾不上谢她,轻轻挣脱了她的搀扶,几步走到秦楚青的跟前,死死揪着手里的帕子,一脸的担忧,“王妃,王爷是不是会处置韩佐领?是不是?”

她这问话让秦楚青有些难以回答。

照着秦楚青对霍容与的了解,这答案必然是肯定的。因为霍容与治军甚严,头一点,便是不可扰民。一个武将胆敢私下动用武力肆意欺压百姓,这可是个极大的罪过。无论是在北疆还是在京城,但凡他碰到了,绝不会轻饶。

虽然答案已然确定,可是对着这样心神不定的夏妈妈,秦楚青也有些不太好说。夏妈妈人虽温和善良,却爱钻牛角尖。若是听了答案后情绪波动太大,也不知会出甚么岔子。这些日子本就身子不好了,再忧虑忧愁,少不得会更加严重。

于是秦楚青笑道:“等王爷回来再说罢。如今还未有定论,我也不知晓。”

听了她这话,夏妈妈面色稍微和缓了点。

秦楚青就让烟罗扶了夏妈妈回屋歇着。

她的身影刚一消失,霍容与已经大跨着步子进了院子。

一眼瞧见秦楚青衣衫整齐的模样,他眉心紧拧,紧走几步上前握了她的手,“外面天寒。怎地不在屋里待着?”

“听闻梁大夫受了些伤,我想去探望一下。”

霍容与低低笑了声,“无妨。先前我恰好在府门外遇到,一路将他送去屋里。旁的都无碍,只颧骨和鼻骨处受了伤。”说着,又不赞同地拉着秦楚青往屋里走,“这等小事,只管等我来了让我去做便可,你无需亲自过去。”

秦楚青知晓他十分紧张她,以前如此,现在她有了身孕,更是如此。左右知晓梁大夫无大碍,且霍容与已经亲自问过他伤势了,秦楚青便也不和霍容与过多争论,暂时搁下了去探望的念头,由着他将她拉进了屋里。

待到周围无人后,秦楚青方才问起那两人争执起来的具体缘由。

说起这个,霍容与眉目间的郁色更重,“据说是因了梁大夫戴着的帽子。听韩佐领说,那是出自夏妈妈之手。”

“帽子?夏妈妈?”

说起这个,秦楚青倒是有些印象了。

梁大夫来了后,未曾随身带着太过厚实的衣物。秦楚青就让人去给他置办。当时夏妈妈说了一句,她那儿有做好了的一顶帽子,全新的,还未曾有人戴过,可以赠与梁大夫。秦楚青这便允了。

哪知道韩佐领居然和梁大夫去了同一家酒楼,而且,还认出了夏妈妈的手艺?看到夏妈妈做的东西在旁的人身上,气不过,便上前理论。于是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秦楚青暗暗叹了口气,这事儿,当真是一时半会儿的掰扯不清了。不过,梁大夫那么大的年纪了,韩佐领犯得着和他因了帽子置气?

还是太过冲动。

韩佐领先前动手的时候就没避着人,后来被责罚时,自然也未曾私底下进行。故而没多久,他被杖责了的消息就被旁人给传了出去。

而且,因为之前他经常到王府的时候都是光明正大直接来,目的也十分明确,就是夏妈妈,因此他们两人的事情也为府内仆从津津乐道。说起今日之事时,自然而然地带了出来。

霍玉鸣听了这些,却按捺不住了。

他本就觉得,霍容与必然不会因了他和凌嫣儿情投意合便随意答应那门亲事。毕竟先前凌太太刻意巴结权贵之人的事情,霍容与也尽皆知晓。且,当年苏国公府也是凌太太‘看上’的人家之一。因此,他才迟迟不敢和霍容与表明自己对凌嫣儿的一番心意。

如今看到韩佐领因情而嫉妒吃醋从而出手伤人,霍玉鸣蓦地就想到了自己——那种求而不得的急切心情,那种思念佳人的焦急心理,他和韩佐领,岂不是一模一样的?

偏偏兄长不识情之一字。看到军中有人犯了错,便使了在军中时候的铁血手段,竟然要以军法来处置人!也不想想,那人到底为何这般冲动行事的!

若是这个时候自己不出面,那到了他提起和凌嫣儿的事情时…兄长岂不是要棒打鸳鸯?!

霍玉鸣这些日子为了自己的亲事已经急得脸上起了疙瘩嘴里起了泡。如今左一思量右一思量下,哪还坐得住?当即狂奔而出,到了秦楚青他们这边。

霍容与初初到家,本想和秦楚青多说会儿韩佐领他们的事情。谁知刚将佳人搂在怀中,外头就响起了烟月怯怯的通禀声:“太太,二爷在外面求见。”

秦楚青一听烟月的语调,就知她紧张得厉害。笑得嗔了霍容与一眼,意思很明显:你看你把人吓得。明明霍玉鸣是来寻你的,丫鬟也只敢和我说。

霍容与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淡淡笑了,探指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让他进来罢。”说着,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中之人。

虽说心中各自有着担忧和疑虑,但因着这片刻的温馨时分,两个人的脸上尤带着笑意。

结果这个场景更加刺激到了霍玉鸣。

他三两步冲了进来,大声质问霍容与:“哥,那韩佐领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被杖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