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还没醒。幸好还来得及。

如果霍玉暖在她到之前就醒来,或者是被府里其他人遇到。若是闹到那般的情形下,就算再怎么想遮掩,霍玉暖对秦正阳的心思是遮不住了。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宁王府非但不会全了小女孩儿的心事,相反,他们必然会羞怒,甚至极有可能会和伯府交恶。到时候,小六和暖儿才真真正正是再没有可能。

如今她既是来了,断然不能让霍玉暖在秦正阳这里睡着的事情传出去。即便是对父兄还有常姨娘,也要瞒下。

秦楚青关上屋门,将自己的打算与楚新婷说了。知晓楚新婷身边过来的几个都是可信之人后,秦楚青就将其余人尽数留下,她独自一人推门入屋。

大家都很担忧她,毕竟是怀了身孕的人。若是有点闪失,那可是麻烦。

秦楚青考虑过后,却坚持了自己的打算。

暖儿是她看着长大的。那女孩儿是个甚么性子,她十分清楚。

因着大家不甚放心,秦楚青就没坚持关上门。她进去后回头看了眼,见目光所到之处望不到人影了,这才慢慢走到床附近。眼看还有三四步就要到床边了,就刻意加重了脚步。

她的脚步声不大,却因离得近,足以让一个正在休息的人蓦地惊醒。

霍玉暖睁开双眼的时候,神色十分茫然。待到看清眼前景象,她忽地记了起来。猛地坐起身来,却因动作太大而有些头晕。忙用手撑着额晃了晃头,这才抬起眼来去看床畔之人。

“阿青…阿青姐姐?”

听了这声熟悉的呼喊,秦楚青心中叹息着,面上却是陡然凌厉,目光如箭地望了过去,低声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一声厉喝让霍玉暖尽数回想起了之前在家中遭遇的一切。

她原先还有些刚睡醒的茫然,如今已经全然不见。倔强地别过脸去,说道:“我已经是大人了,自然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你当真知道?”秦楚青轻嗤了声,“怕是不过想当然罢!”

“我当然知道!”霍玉暖听不得这般带了讥讽的言论,陡然拔高了声音,坐直了身子与秦楚青对峙,“我知道我若再不反抗,我就要嫁给母亲她们为我挑的那个人了!”

“你以为你这样的反抗过后,就不需要嫁人了?”秦楚青一字字清晰地说道:“如今的小六,还不足以让宁王府认可他。就算你这样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于事无补。”

“谁说的!我这样做,待他的心意人尽皆知。”霍玉暖语声中已然带了哽咽,“即使如此,怎会于事无补!”

“那你觉得,你母亲舍得将女儿嫁给一个坏了女儿名声的人?即便他甚么也没做!”

听了秦楚青的责问声,霍玉暖呆愣住了。脸上的泪珠一滴滴地往下滚落,润湿了她的衣襟,“怎么可能?不会的。怎么会?爹爹娘亲最疼我了。若是知晓我为了正阳哥哥甚么都肯做的话,他们一定…一定…”

说到此处,她自己也接不下去了。双手紧紧揪着衣裳下摆,泪珠子一颗颗滚落。

——先前她是打算离开京城的。可出了门才发现,自己竟是对于上路的知识一窍不通。想要寻个地方避开父母,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在伯府外徘徊了一阵,在一棵大树下停住了。正往这边望着,刚好看到有人出府到路边上买一个小物什,只顺手将门带上了,没有关牢。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抓准这极短的时间溜进了伯府。

这些年她常常过来,自然知晓哪条路人少,也知道怎样去秦正阳的院子。不知不觉地,就走了过来。

长那么大,头一次自己瞎晃悠了那么久。她早已疲累,歪靠在秦正阳的床上,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看着女孩儿伤心的模样,秦楚青暗暗叹息着,明白她肯定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了她的失踪而闹得乱成一团。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了有孕后就特别容易心软,对着眼前的暖儿,秦楚青实在是没法继续硬着心肠去指责她甚么。

好在霍玉暖并非是完全不通事理之人。若是和她好好分析利弊,再与她商议下解决之法,事情定然能有转机。

秦楚青正打算心平气和与霍玉暖详说,就听外面响起了个熟悉的声音。

“新婷怎么在这里?正宁正到处找你。快些回去罢!”秦立谦说着,转眼一瞧周围,“咦?这不是阿青身边的那个丫头吗?你怎么回来了。阿青呢?”

第177章

霍玉暖之前还能强撑着,如今一听秦立谦的声音,却是打起了退堂鼓,面现惊慌望向秦楚青。

秦楚青看在眼中,心里暗暗叹息——再怎么样也是个未经世事的被人呵护长大的女孩儿,做出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终究还是会怕的。

既是会怕,那这事倒也好解决了。后面的安排,霍玉暖应当不会太排斥才是。

抚了抚霍玉暖的肩膀,秦楚青将她推到屋角暗处。示意她不要动也不要出声,看霍玉暖点了头,秦楚青这才迈步向外行去。

秦立谦正疑惑地盯着烟罗在看,猛地听到屋内传来脚步声,倒是着实吓了一跳。

毕竟秦正阳的屋子已经好久未曾住过人了。乍一这样听到,当真唬得人发慌。若不是已经看到外头有人,怕是还要更为惊吓。

不过,看到迈步出屋的女儿,伯爷才想起来一事。

这房门刚才也是开着的。

他正欲探头往里看,就见秦楚青出了屋子的时候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爹爹,您怎么来了?”秦楚青上前亲热地和秦立谦打招呼,“刚刚听到您的声音,我只当自己听错了的。”

看她掩上房门,秦立谦就也未曾多想,转而问起刚才的疑惑,“你怎么来了?我竟是先前不知道。”

秦楚青自是晓得父亲这句‘你怎么来了’不是怪责而是惊讶,就笑着说道:“先前本是听说暖儿不见了,想要帮忙去寻。到了附近时有些累了,就来府里歇息会儿。可是巧了,遇见了崔妈妈要出门做事,就顺便从那边来了。左右小六的屋子离得近些也清净,便在这里稍坐片刻休息。”

家中仆妇自然不得走正门,素来从偏门出入。她这般说法,秦立谦倒也并未多加疑惑。但看秦楚青竟是累成了这般模样,需得来府里稍作休息方才能继续前行,伯爷顿时恼了,有些怨怒地说道:“小郡主忒得不懂事!不管为了甚么事情,一家人坐下了好好商议便是。怎能如此任性、说走就走了!”

之前宁王府寻霍玉暖的时候,特意来伯府问过。之后在旁处没寻到人,也遣了人来伯府问霍玉暖的下落。因此,虽不知霍玉暖离去的理由是甚,秦立谦却知晓她突然离了王府而去一事。

秦楚青知晓霍玉暖的脾气,晓得她听了这话后只会更愧疚不会对父亲产生怨怼,故而并未出声。但楚新婷生怕屋里头的霍玉暖听了这话心生怨气火气更胜,若是再突然冲出来怕是不妙,忙笑着劝道:“父亲可是说错了。小郡主性子开朗,想到甚么便立刻去做,这般的胆识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秦立谦听闻霍玉暖走失的消息后他也甚是心忧,也派了人去帮忙寻找。刚刚那两句本也不过是说一句怨言罢了,这个时候着急都来不及,哪会真的怪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故而微微颔首后,他叮嘱了楚新婷几句,就与秦楚青说道:“你先前住的屋子都还留着,暖栀院我也时常让人打扫,哪需要在这里休息?走罢,进去再说。”语毕,当先朝前行去。

到了这个份上,秦楚青若是可以推辞反倒显得另有旁事。于是顺势应了下来,又回头朝烟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霍玉暖寻机带出来,再找了莫玄相帮,趁机偷偷回宁王府。

烟罗忙将此事应了下来。

秦楚青放心不下那边,虽回了暖栀院,却只待了半个时辰便和父兄嫂嫂道别。

秦立谦和秦正宁声怕她没休息够,极力挽留。幸好楚新婷在旁笑说了几句。两人这才作罢,将秦楚青好生送到了大门口。

秦楚青刚出大门还未上车,就望见了街角处的莫玄。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突地一跳,忙让家人赶紧回府。她则状似无事地行到了那边,转了个弯儿去,这才停下车子。谁知搭眼一瞧又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挺拔冷峻,正是霍容与。

原来霍玉暖跟着烟罗和莫玄从偏门出去后,烟罗便回了伯府继续伺候秦楚青。而莫玄则负责将霍玉暖送回宁王府去。

霍玉暖怎么想怎么害怕,不敢回去。就缩在莫玄临时在附近雇的车子里,静等秦楚青,打算等她出来后央了她陪着回家。

谁知她在那边等了会儿后,没有盼到秦楚青,反倒是将霍容与给‘迎’来了——莫玄当初找到她后,就想法子通知了莫天。莫天将消息告诉霍容与后,霍容与不放心,就亲自赶了过来。

霍玉暖知道自己这次做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对着霍容与,她更加心虚和紧张,大气也不敢出,在那边乖巧地坐着,不敢下车,也不敢看他。

幸好两人这样的状况持续了没多久,秦楚青便出来了。霍玉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期盼地望向秦楚青。

秦楚青见霍容与那冷然的眉目,不禁暗暗叹气。悄悄扯了他的衣袖一把,“来了多久了?”

“不过一会儿罢了。”霍容与简短答完,问道:“你何时归家?可须我送你前去?”

霍玉暖本就心虚,如今被他冷冽的目光盯着,早已惊得不知该说甚么好,哪还能正常答话?

秦楚青将她惊吓的模样收入眼底。忙唤了烟罗过来,扶了霍玉暖与她同乘一辆车。一切准备停当,掀了帘子道:“不如王爷一同来罢。你说话,可是比我说得有用得多。”

——在宁王府众人的面前,敬王府的王妃虽厉害,但宁王府里的王爷和王妃高了秦楚青一辈,无需将她的话太过放在心上。

但霍容与就不同了。

众人对他的敬畏不仅仅来自于他的身份,更来自于他的赫赫战功。即便是长辈,也不会单纯地将他看做一个晚辈,而是会将他的话认真听入耳中。

霍容与知晓秦楚青说的是大实话,也不推辞,毫不介怀地点头“嗯”了声,翻身上马,在秦楚青的马车旁边不紧不慢地跟着,像是她的忠实守护者。

霍玉暖瞧他这样子觉得甚是稀奇,不时地悄悄打量着他,倒是暂时忘了先前自己的惧怕与惊慌。

只是这一会儿轻松时光很快便过去了。

不多时,车子在宁王府外停了下来。

霍玉暖一张小脸顿时绷得紧紧地。明明是回自己家,却又不敢大大方方地走,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楚青的后头。

秦楚青正想劝她往前站着些,就见世子妃在身边的妈妈和丫鬟的搀扶下赶了过来。霍玉暖顿时浑身一僵,抓着秦楚青手臂的手都在颤抖得厉害。

这般的情形下,秦楚青也不敢去要求她甚么。赶紧握住了身后女孩儿的手,低声安慰着她。

“多谢王妃。若不是你,我们怕是找不到她了。”世子妃强笑了下,本还打算硬撑着训斥,终是忍不住,急急走到霍玉暖身边,口中带着怨气、话语里带着哽咽,说道:“你个丫头,刚刚去哪里了?可是让人好找!”

秦楚青便道:“她原先还在外头乱走,后来迷了路。刚好被我遇到了。”

霍玉暖原先出门都有人跟着,说她不认路,倒也没甚破绽。

世子妃一下子哭出声来,忙用帕子不住擦拭。

恰在此时,宁王府的世子、王妃也陆续跟来。

世子妃在那边抽泣不已,世子去安慰自家妻子。宁王妃却不管这些,对着霍玉暖便发了火:“你说你!那孩子有甚么不好?竟是你非得抛下了我们全部的人,来躲避他一个么!”

自打霍玉暖小时候开始,宁王妃对她开口说话都是和颜悦色。霍玉暖何时见过祖母这样盛怒的模样?顿时将口中的满腹心思都化作了眼泪,一滴滴落到自己的衣襟上。

宁王妃还欲再言,旁边却有人说道:“您若不介意,可否旁边相商?”

这声音醇厚甘洌,正是秦楚青身边的霍容与。

敬王爷开口,即便是身为他婶婶的宁王妃,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颔首道了声“好”,与世子妃、世子一同去到旁边的大树下,静等霍容与过去。

也不知霍容与和她们说了甚么。半晌后,四人散开。其余三人竟然有些愧疚之色。也不再带着霍玉暖去到旁处,而是让她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

回去的路上,秦楚青在霍容与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握着他有力修长的手指,轻声问道:“你与王妃她们说了什么极其重要之事?”竟是让她们都松了口。

霍容与沉吟片刻,答道:“不过是分析利弊,看她们是否愿意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在身边。若是如此,便不要再追究这次的事情。成亲一事,也无需太过着急。不然的话,依着暖儿这般刚烈的性子,再强行逼迫,怕是要出大乱子。”

秦楚青颇为震惊,“今日怎地这般好心?”竟然肯主动帮暖儿求情。

霍容与顿了顿,道:“不过是知她的不易,所以想出手相帮罢了。”

这话秦楚青一下子没听懂,扬着声音“嗯”了声,问道:“这话怎么说?”

霍容与看她一脸茫然,知晓她定然没将他以前那些情话给记在心里。暗暗叹息了声,他在她的耳畔说道:“我知相思之难,也知对方全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苦处。故而想要帮她一帮,让她小小年纪少经历一些。”

他这话说得轻柔又暧昧,烧得秦楚青脸上发烫发热。忙故作无意地将脸别到一旁不去看他。

霍容与便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声音愉悦至极。

冬去春来。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日。凌嫣儿的婚事,终究是不能再拖,定下了这一年的夏日。

就在凌家人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的时候,明远伯府秦家人的心却又提了起来。

因为秦家的小六秦正阳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第178章

这日一早,明远伯府遇到了件稀奇的事情。

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入京中,直奔明远伯府而来。头一辆在伯府大门口停下了,最后一辆还没拐过弯儿来。这样大的声势着实引人注目,好些人在街口巷尾探头探脑,驻足议论,不知那么多的车子来这里是做甚么。

砰砰砰的重重敲门声响起,门房的人被惊到。稍稍打开偏门一看,竟是八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同样的短衫打扮,肌肉结实有力,显然是会武的。

门房心中一凛,不敢将门开大,只隔着门缝儿问外头人是做甚么来的。

那八个壮汉显然没料到竟是开了偏门。面面相觑后,就朝了这边答话。声音不大不小,并无半分的怠慢和冲撞。

伯府的家丁们这才稍稍放了心。

两边儿的人正说着话,有一个唇边蓄了胡须打扮儒雅的青衫中年男子踱步到了大门前。

他的目光在紧闭的大门上溜了一圈,唇边带了几分笑意。抬眼看看伯府匾额,举步上了台阶,继续前行。

壮汉分立两侧,将道路让了出来。

中年男子立在大门前,转向偏门的门缝儿处笑问门房:“敢问可是明远伯秦家?”

这话之前的壮汉们已经问过一遍,且匾额上明晃晃地也写得明白。门房的人觉得这人怪异,怎地老爱重复。但伯爷吩咐过,对待客人要有礼。于是好生说道:“正是。”

男子看看他们,见他们并未露出半分不耐来,面上的笑意就深了许多。双手朝旁一伸,有壮汉从怀里掏出封拜帖,捧到了他摊开的手里。

他低眉看了一眼,将拜帖从门缝里递给门房的人,温文一笑,“我来拜访秦伯爷,还请各位通禀一声。”

门房的人在拜帖上只看了一瞬,登时冷汗就顺着额角流下来了。

为首那个将拜帖给了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又瞪他了眼,压低声音喊道:“快!快去禀给伯爷?”

那小子拔腿就跑,他则带了其余人忙不迭地开了正门,将中年男子迎了进来。

“小的们不知是护国公,怠慢了您,还望国公爷莫要见怪。”

护国公哈哈大笑,举步而入,“无妨。你们警醒着点,也是应当。”

秦立谦刚用过早膳,正准备去院子里看看前几日新得的几只鸟儿,谁知就有门房的小子急慌慌地过来寻他。

明远伯爷看不得自家仆从这般没了正形的模样,叱道:“慌慌张张甚么样子!有话好好说!”

那小子赶紧停了步子,将拜帖捧上,磕磕巴巴将贵人前来的事情说了。

护国公柳家的人?啊不对。护国公亲自来了?

秦立谦哪想到竟是遇到了这一桩事!也顾不得甚么心爱的鸟儿了,赶紧将衣衫整了整,快步往大门处行去,迎接对方。

行至半路,他便遇到了缓步而行的护国公。

秦立谦忙上前见礼。

护国公赶忙扶住他,连道:“伯爷客气,当不得如此。”这便与秦立谦一同行至厅中。

两人坐下后,护国公方才歉然说道:“我这次前来,却不是为了做客,而是为了道谢。”

他轻叹了声,站起身来,朝着秦立谦一揖。

秦立谦哪料到会来这样一出?都没来得及去拦阻,护国公的那一礼已经行完。

秦立谦有些摸不清状况,拧着眉问道:“国公爷这是…”

护国公又是一叹。先前淡定儒雅的模样敛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愁苦之色,“而行在外,最为忧心的,还是家中父母啊!”

听他提起子女,明远伯爷顿时心中一颤,想到了自家小儿子从军后就在对面这人的手下呢,忙道:“不知犬子可是出了甚么事?”

护国公看出了他的紧张,上前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见秦立谦坐安稳了,这才将事情与他说了。

两军交战之时,秦正阳负责带队突袭敌军。交战中他看见敌军有暗箭射向柳将军,来不及提醒,扑了上去帮对方挡了一箭。那箭射的力道极大,穿胸而过,又淬了毒,当真是要命的伤处。

胜利之后,柳将军慌忙带他回了营地,让军医诊治。秦正阳足足昏迷了四天四夜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柳将军是护国公的独子。老国公得知明远伯府的小儿子不惜性命救了自家独苗,极为感激,就千里迢迢地带了谢礼亲自来京登门道谢。

将事情高清了个大概后,秦立谦心里那个苦啊。

一方面他十分心里疼惜小儿子伤势太重,忧心不已,恨不得儿子没救了旁人,安安生生地才好。可偏偏儿子做的事情很对,遇到同袍被袭,这样做理所应当。更何况所救之人是护国公的独苗,人家还这样客客气气地来道谢了…

明远伯爷苦哈哈的硬扯出个笑容,嘴里和护国公客套着,心里头直惦记着小儿子的伤势,嗓子里直发干发涩。

护国公这次带了十几车的谢礼前来,明远伯爷见了后也着实开心不起来。心里忐忑着安置好国公爷,又让总管在外院给国公府的随从们安排了住处。

待到他们歇下后,秦立谦回到书房,越想越不对劲。

若论在军中的威信,这世上敬王爷若是称第二,也没甚么人敢称第一了。正阳在营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会不知道?于是秦立谦立刻遣了人去敬王府,只为问一句话。

“正阳受伤的事情,敬王爷和敬王妃今日之前到底知晓不知晓?”

收到这句质问的时候,秦楚青也是一愣。

其实这事儿她倒是真听说了。不过,也是刚收到消息没多久,毕竟霍容与如今不在营中,不便过多打探那边的消息。故而秦正阳受了重伤和救回了一条命的消息几乎同时到达。

霍容与已经派了人去北疆探望重伤的秦正阳。秦楚青虽心焦,因了身子重也只能静等消息。

她本想再等几日,待到秦正阳伤势好上大半后再和父亲说,也省得他再忧心忧虑地寝食难安。谁知这就收到了父亲的责问。

秦楚青就将莫玄叫了来,细问今日京中发生了甚么,秦立谦如何得知此事。这便知晓了护国公的到来。

考虑过后,秦楚青终是未将实话说与父亲听,只与伯府静等回话的仆从说道:“王爷如今不在营中,自然无法及时得知此事,我也才刚得知消息。父亲不必过多担忧,王爷已遣了人前往那边,柳家人重义气,定然会全力治好小六。”

秦立谦收到这回话后,仔细一想,也是如此。女婿如今人都不在北疆了,再过多打探,怕是要引了旁人猜忌,反倒不好。

至于柳家人…

凭着护国公肯亲自来道谢,便知柳家人秉性不错。王爷又派了人过去。正阳应当能养好伤。

忧心的明远伯爷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转念一想,国公爷到来的时候并未遮掩,莫说他这里了,内院之中应当也已经晓得了秦正阳受伤这件事。秦正阳的生母常姨娘素来性子柔善,定然会十分紧张忧虑。

秦立谦坐了会儿,觉得还是将秦楚青的话也说与她听比较好,就搁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而去了内宅。

护国公这番来京,太过声势浩大。秦正阳受伤救下柳世子的消息,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不多时,宁王府中就也谈论起了这事。

霍玉暖自过年以后这些日子便时常待在家中甚少出门。长辈们说起的时候都避着她,直到家中仆从里也议论起了,她方才知晓。顿时呆立当场,原本手里正拿着的绷子和绣花针颓然坠地。

秦楚青心里担忧,能和霍容与细说,有霍容与在旁安慰。秦立谦若是心忧,能和常姨娘一同互相宽慰。他们有人倾诉,倒也好过些。

但霍玉暖不同。

她自年前那一闹,算是明白过来,祖父母和爹爹娘亲是铁了心给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非要让她嫁了旁人才行,只能将对秦正阳的心思搁在心里,在家里不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