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慕容秋被秦芷萱揪着头发压在地上,连忙楚楚可怜道:“芷萱姐姐,我真的什么都没和百里公子说…我也不知道百里公子怎么会说这种话…”

“你不知道?”墨瞳透过丝丝怨,秦芷萱怒道,“燕王去满香园就是为了找百里辰,我们在门口苦苦等了多时,你为何不下来告诉我们,你们就在雅间里?看我出丑是不是很开心?落井下石的滋味可爽?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笑的嘴脸!”

这话其实秦芷萱说得不假,慕容秋早就瞧见了秦芷萱和燕王,可她不想自己和百里辰的单独幽会被人打扰,所以才没有下楼。更何况,她讨厌秦芷萱这个比她高高在上的嫡女。

“芷萱姐姐。”慕容秋讨好地扯了一抹笑容,略一迟疑,道,“我知道百里辰为何这么做了!”

秦芷萱一怔,手上的力道松了松,目光死死地盯着慕容秋。

“秦落衣在百草堂呢!许是她勾搭上了百里辰,去求他帮忙的。今日满香园开张,他还去提字呢!若和秦落衣没关系,一直闭门不出的百里辰怎么会出现在那呢…”

慕容秋怕秦芷萱怪罪,所以将过错全推到了秦落衣的身上,却不知,这恰巧就是真相。

秦芷萱目露嘲讽,明显不信:“百里辰怎么会看得上秦落衣,别开玩笑了!”

慕容秋为了让秦芷萱相信,点头哈腰道:“芷萱姐姐可知道安郡主吗?据说安郡主为了追求离公子,报名了美容阁的学徒,结果却被秦落衣轰了出来,还被秦落衣讽刺了一通。气得安郡主回去大发了一通脾气,绝食了三日,闹得大病了一场。”

这 种丢人的事情,安柳倩并不敢大肆宣扬,所以外界都不知安柳倩其实是被秦落衣气病的。但慕容秋和太医院董太医的嫡女董阮衣交好,有次董阮衣说漏嘴时,不小心 说到了最近父亲整日去郡王府给安郡主看病。其实不是什么大毛病,是安郡主心情不好,不肯乖乖吃药,于是这病拖着拖着倒有些严重的,才闹得请来了太医,还惊 动了太后。

安柳倩会心情不好,就是因为秦落衣这个丑女竟然真的变美了,整日整夜和离昕粘在一起,令她心中不安。她命人大肆宣扬自己重病,更是命人请了离昕。离昕却未来,反而出席了满香园,这令她警铃大作,更是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秦落衣抓来千刀万剐,才能一吐闷气。

于是,她养好病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找了太后,让秦落衣务必出席这次的百花宴,不可缺席。

听着慕容秋的报告,秦芷萱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你说这次的百花宴,秦落衣必须得参加?否则就是抗太后的旨意不尊?”

“是, 安郡主说了,若是秦落衣不来,她就继续绝食。太后心疼安郡主,就同意了这件事。不过安郡主同样说了,不能提前通知秦落衣,要杀她个措手不及,让她进宫丢 脸。所以这事,皇上还不知道。”慕容秋轻咬红唇,继而愤愤道,“不知秦落衣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离昕,还勾引了百里辰。这次安郡主让她参加百花宴,恐 怕就是要报秦落衣令她难堪之仇!让秦落衣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秦落衣参加百花宴,岂不是有场好戏可看了?

秦芷萱懒懒一笑,一扫刚才的抑郁。

她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似乎已经瞧见了秦落衣万分悲惨的下场。

良久,秦芷萱微眯了眯双眼,斜睨了慕容秋一眼,嘴角翘起,笑得不怀好意:“人家安郡主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也多用点心,别被一个丑女人抢走了男人!”

见秦芷萱放过了自己,慕容秋如逢大赦地点了点头,刚要离去,却听秦芷萱冷着脸又道:“先慢点走,帮我做件事,去拿点冰水过来。”

夜晚,相府发生了一件令人心惊的事情。秦二小姐一直胡言乱语、六亲不认,甚至浑身冰冷轻颤,脸色青白,发起了低烧。

原本,秦云鹤有许多话要质问秦芷萱,但瞧见她完全变了一个样,心里又心疼又焦急。而连找了几个大夫,都查不出秦芷萱病重的原因,甚至秦芷萱喝了一晚上的药,都没见起色。

第二天清早,一名大夫把完脉后,犹疑了一下,道:“秦二小姐身体无碍,但脸色泛青,眉宇间若有似无的有着一团黑气,会不会是中邪了?”

这席话语惊四座,慕容氏抹着眼泪道:“萱儿好好的,怎么会中邪了呢?”

“人一中邪犯病,面部呈现反常的青色黑气,气於塞脉跳混乱。秦二小姐面色青黑,脉搏混乱,言谈举止极为反常,恐怕真是中邪了。在下建议,在药石无灵的情况下,不如请邱道士前来一看吧。是否中邪,道长一看即知。”

秦云鹤听闻,摇头苦笑:“中邪?简直是胡闹。你们这群庸医治不好的话,我就去太医院请太医救萱儿。”

大夫凝眉道:“相爷不信,我也无可奈何。只是若真是厉鬼缠身,时间一久,可能会有损二小姐的身体。”

慕 容氏一听,泪水刷刷地流淌而下。她跪在秦云鹤身前,低声哭道:“老爷,萱儿是你的女儿,她平日如何乖巧懂事,你是最清楚了。她从小到大,都未让你操过一次 心。今日她如此反常,恐怕正是在外中了邪。若真是中邪,萱儿的病是拖不得的。所以妾身认为,还是尽快请道长前来一看,才能彻底化解萱儿的痛苦。若是道长说 只是普通生病,那再请太医不迟。妾身,不想萱儿再受苦了…”

慕容氏的一番诉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令秦云鹤心口一动。他瞧着如今秦芷萱一日未食的消瘦脸庞,想到平日里秦芷萱的乖巧和懂事,疲惫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我先上早朝了。”

相比相府一晚上的折腾,秦落衣这一晚睡得极其安稳。原本天蒙蒙亮时她会自然醒来,但昨晚太累,太阳照进屋里许久,她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初醒,她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女子焦急的争吵声:“你说什么,离公子不在?那可怎么办,主子病发了!”

说话的正是雪梅。主子半个多月前刚刚病发过啊,下次病发应该在十天之后,如今竟然生生提早了!

秦落衣认出了女子的声音,连忙披了一件外衣,随意整理了下仪容急急走了出来。雪梅看见秦落衣走近,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看秦落衣,而是盯着管家,心急如焚问:“怎样才能联系上离公子?”

“公子昨日一夜未归,我也不知道公子去了哪里…”

管家的话令雪梅脸色一白,一时间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情。秦落衣一时不忍,道:“我去看看你家公子吧,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雪梅脸色一青,厉声喝道:“你?!别给主子添乱就好了!若非你,主子怎么可能会病发!”

常青瞧见秦落衣,一瞬间联想到了半个多月前突发的变故。

半个月多前,主子病发,身边的药丸用尽。他不得已在半路停下,找个荒无人烟的树林里安置主子,随后立刻进京寻找离公子。但那天,离公子晚到,主子的病情却奇怪地平稳了起来。那天与主子在一起的就是秦落衣!

他眼睛一亮,望着秦落衣的目光越发炙热了起来。

上次,秦落衣有法子医治主子,这次或许同样有办法!

这样想着,他脸色一紧,警告道:“雪梅,主子性命攸关,切勿胡闹!”随后,他在雪梅的怒颜下,对着秦落衣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认真道:“主子就拜托秦小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落衣~~我这一生都拜托你啦~~

☆、第46章

辰时,秦落衣来到了百里府。眼前的府邸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奢华,而是简约低调,毫无华丽的修饰。若不是大门之上工工整整挂着“百里府”三字,或许谁都不会猜到这竟是京城第一富豪百里辰的府邸。

她徒步入内,发现府中仆役不多,不过各司其职,安静有素。而院子里零零散散的几名仆役,虽做着打扫之活,秦落衣却能在他们走路姿势、稳健步伐等细微动作中发现他们皆是会武,而且武功不低。

她皱着眉想了想:或许是家财万贯,所以才请了不少护卫看家吧。

常青和雪梅是百里辰的贴身护卫,府中的人见他们领着一位女子进府,并非离大夫,虽觉奇怪,也没有多作询问。

常青带着秦落衣穿过前院,一路走向大厅。一路上,秦落衣听不到人声喧哗,所有人的脚步声都极轻极缓,也看不见一名女子。

来到大厅,只见一妇女紧张地坐在椅上。妇女年约四十,两鬓花白,脸颊消瘦苍白,病态间带着一丝愁容。她穿着素雅的白衣,使得原本就惨白的脸更是如一张纸。

秦落衣原以为百里辰的母亲应衣着雍容华贵,珠宝首饰应接不暇,却想不到会这般平凡朴素。

为何不认为对方只是个嬷嬷?因为妇女坐在大厅的主位,应是这家的女主人。而且外界传言,百里辰早年丧父,身边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这位妇女面带病容,恐怕有着长年之疾,而她虽是衣着朴素,但用的面料却是名贵的锦缎。

她眼里微微闪过一丝狐疑,这母亲身边竟没有一个丫鬟服侍着。

瞧 见常青、雪梅二人,妇女眼睛滑过一丝欣喜,忙起身相迎,却看到随后步入大厅的不是离昕,而是一个背着药箱的陌生女子时,原本苍白的脸更是白了一分。她有些 颓废地坐在椅上,口气难掩的担心:“带个女人来又有何用,你又不知他不喜人近身…哎…离公子在何处?为何还未到?”

“属下未找到离公子。”妇女眉心一低,脸露愁容,常青见状,立刻解释,“不过夫人放心,半个多月前,公子发病时这位姑娘就在旁边,将公子的病情完全压制了下来。这次应该同样有法子…”

妇女一听,神色一愣,有些呆呆傻傻地琢磨着前半句话,看着完好无损的秦落衣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秦落衣见妇女望着她的神情十分奇怪,连忙上前一步,认真道:“伯母请放心,我虽然不能解蛊,但一定会竭尽全力,让百里公子的病情稳定下来。”

“蛊…蛊…”妇女呢喃了两声,神情尽是苦涩。半响,她挥挥手道,“那就拜托姑娘了。”

常青朝妇女点了点头,便领着秦落衣来到百里辰的院落。院子里空落落的,竟没有一个人。在往里走几步后,却瞧见百里辰一身红袍地站在一棵绿色葱葱的槐树下。

还是昨日那似血红袍,夺目张扬的红色在清风下摇曳。他脚踏长靿靴,垂落的黑发轻舞飞扬,长长的发丝夹带着飘落的飞花不时掠过他如雪般白皙的脸颊。精致的五官暴露在阳光下,华光流彩,英俊而优雅。薄薄的嘴唇带着一点嫣红,让骄阳都为之失色。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槐树,一寸寸地抚摸着,那神情安然,带着淡淡浅笑,犹如三月里随暖风摇曳的一株春柳。

常青瞧见百里辰神情正常,心情一松:“公子,外面风大,进屋休息吧。”

刚走上几步,一道凌厉的掌风对着常青打了过去。尽管常青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避开,甚至急忙抓紧秦落衣,将她拉向一侧,但那掌风还是凌厉地落在了他肩部,将他震出了几米远。

常青喷出一口血,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感觉自己被一道森冷如刀的视线注视着,秦落衣一惊,迎上的是一汪深潭。黑曜石般的眼瞳深处明晃晃的闪烁着暴戾与戒备,凌厉的目光冷冷地盯着秦落衣,让她心底发寒、毛骨悚然,惊慌地后退了好几步。

常青咽下了口中的腥味,急急道:“秦小姐,快,离主子远一点!主子病发时,四周三米内,不能有活人。”

想想每次主子发病的场景,常青就不寒而栗,望着百里辰的目光有了丝惧意。“往日是我们和离公子一起上,才能将发病中的主子压制住,打晕他喂药。如今离公子不在,仅凭我们完全不是主子的对手。”

秦落衣瞬间明白,难怪院子里现在竟一个人也无,恐怕是瞧见百里辰病发,都跑远了吧…

“只要喂他药就可以了吗?他自己不喝药?”

“蛊 毒是每月十五病发,往日主子都会在清醒的状况下提早服用,除了上次正巧外出忘记带药外。但这次生生提早了十日。主子突然病发,令我们措手不及。”常青苦笑 了一声,道,“如今,我们虽有离公子配的药,但无法靠近主子,更别提将药递上了。现在,主子六亲不认,根本不听我们的话…”

端着瓷碗的雪梅走近,瞧了一眼受伤在地的常青,对着秦落衣冷哼道:“你不是要帮忙吗?那你就将药给主子。主子可是因为你发病的!你得负起这个责任!”

“雪梅,莫要胡言乱语,想主子清醒后责罚你吗!”常青刚开口,立刻咳嗽了起来,看来百里辰这一掌令他伤得不轻。

秦落衣眉色一紧,蹲下身,伸手扣住了常青的脉搏,原本轻蹙的眉头如今深深的拧在了一起。她原以为百里辰发病后只会攻击陌生人,没想到连熟悉的护卫都下如此重的手!看样子真如常青所言,百里辰发病后六亲不认。

她立刻从药箱里掏出一枚药丸递给了常青:“这是治内伤的药,你现在不可乱动,安心调理内息。百里公子的事,我会想办法。”

常青一愣,感激地吞下,随后盘腿开始调理内息。

秦落衣一抬头,瞧见百里辰紧紧地靠着槐树,黑曜石般的眼瞳中闪烁着浓浓的戒备与警惕,右手微弯凝聚着几分内力,上前的步伐不由顿了顿。她端着手里的瓷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又连哄带骗地询问:“百里公子,药来了,喝药可好?”

百里辰微微皱起眉头,阴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在看见瓷碗里盛着的黑色液体,正腾腾地冒着热气,他眼里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惧意和愤怒,连忙反驳道:“我没生病。为何要喝药?”他说着,眼中杀机更甚,“莫非你们在药里下毒,想害我不成?”

啊?

秦落衣疑惑地望着常青,常青低低道:“主子病发的时候,不记得任何的事,也不记得自己中蛊的事。以为…我们在药里下毒,要害他…主子他现在对任何人都戒备和警惕,不让人靠近…又不肯主动喝药…”

秦落衣的头深深地疼了起来。百里辰喝个药怎么这么折腾呢。

她忽然灵机一动,道:“伯母呢?伯母为何不喂他喝药?难道…百里公子连母亲都会攻击吗?”

常青一怔,晦涩地望着不理他们,独自依靠在槐树旁,闭目养神,神情放松的百里辰,哽咽了一声,道:“是。”

连母亲都会攻击,自己过去岂不是要被劈死?

是的,秦落衣刚跨出一步,闭目养神的百里辰忽然睁开了眼睛,依旧是冷冽的煞气,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敢上前一步,必定身首异处。

要想喂百里辰喝药,果然需要打晕他,然后强喂之。只是,她毫无内力,百里辰武功高深莫测,恐怕她还未碰到他,就被他一掌劈死了吧…

突然,秦落衣眼睛一亮。可以远攻!

她从药箱里翻出一叠银针,沾染上麻药。随后,站于百里辰的背部,素手一声,几根银针朝着百里辰昏穴飞去。先弄晕百里辰,随后再伺机而动!

可百里辰的背部似长了眼睛一般,那银针未碰到他衣服,就被他衣袖一挥,震落在地。而她在正对上他冷冽暴戾的目光时,呼吸瞬间一窒…

百里辰目光凌厉,阴冷骇人,死死地盯着秦落衣,就像凶猛的兽遇到了敌人,警觉戒备着,也亮出自己锋利的爪牙准备战斗。然而,他步伐刚动,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百里辰痛苦地弯下腰,英俊的脸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额头大颗冷汗凝聚,抚着胸口的右手紧握成拳揪着胸口的衣服,墨色的眼瞳中闪烁着道道寒光,浅色的唇紧抿着,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秦落衣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出声:“百里公子,你现在病了,需要喝药。”

百里辰一楞,瞪了过来,口气竟有些像闹脾气的孩童:“不喝!”

秦落衣瞧见他咳得血迹斑斑,心中一急,连忙端着药汤上前。却在递到百里辰面前时,被他大手一拍倾翻在地,百里辰更是因为这个动作,失了重心,踉跄地跌倒在地。他紧咬着牙关,浑身轻颤地缩在了地上。

滚热的药汤洒了一地,溅红了秦落衣嫩白的手。她没有痛呼,只是皱了皱眉,伸手抚了抚百里辰咳得支不起身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扣向了百里辰的脉搏。

瞧见秦落衣一步步靠近,竟然大胆地伸出手想摸主子的门脉,雪梅眼中闪过一次暗沉的杀机。但就在她以为秦落衣必会被自家公子一掌劈死时,百里辰竟一动不动任由着秦落衣打着脉,原本满身的杀气忽的消散了下来。

百里辰眼眸虽冷,却开始涣散了起来,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色,明显是模糊了神智。秦落衣轻柔他背部的动作令他恍惚,带着熟悉的错觉和安心。

“秦…落衣?”百里辰低喃一声,凌厉眸底的阴冷渐渐消退,竟有一瞬间清朗明了。

“是我。”秦落衣轻声应道,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息。如此近距离的贴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也能感觉到他微微僵硬的身躯。“你身体虚弱,还带着伤,不该在外面吹风,应该在屋里静养。现在,我扶你进屋,等会乖乖地将药喝了。”

墨色的眼瞳里折射出点点星光,百里辰乖乖地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四肢僵硬又疲软无力。他缓缓、缓缓地向着秦落衣靠去,一手也无意识地勾住了秦落衣的肩。

秦落衣被他这么重重一靠,一时没站稳,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她眉头一皱,伸手欲将他推开,却见他无力地靠在自己的肩上,双眸紧闭,眉目松展,严密的防备已然卸去,似乎睡了过去。

此时,这张英俊安静的面容少了以往的冷漠与凌厉,柔和得如诗如画,又带着儿童纯真的笑颜。

“主子?”雪梅眸中闪着浓浓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为何秦落衣只是说了几句话,主子竟然安静了下来…为什么?难道在主子心里,秦落衣真的就这么非同一般?

她怀着不甘快步地走近,想将倚在秦落衣身上的百里辰扶起,却在碰到百里辰衣服的那刻,昏迷的百里辰忽然睁开了眼睛,冷冽的眸底闪着浓浓的暴戾与戒备,让她不寒而栗。

她呆怔在原地,眼中满是受伤,更隐有着燃烧的怒火。她服侍主子那么多年,竟比不上秦落衣令他信任吗?

等回过神来,秦落衣已经将百里辰扶进了房。雪梅跺了跺脚,不甘地想追上,却被常青拦住了去路。

她横眉冷对道:“常青,主子如今昏迷不醒,你怎么能让外人伺候着,若是主子出事了,你担待得起吗!”

常青抿了抿嘴,冷道:“你根本无法靠近主子,进去了又如何!”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槐树,低低道,“这么多年,主子仍不让人近身,你是知道原因的。如今,主子让秦落衣近身了,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常青站在内室门口,看着秦落衣扶着百里辰上床,在他身后垫上靠垫扶他靠好,贴心地为他除去靴子,给他盖上被褥,利眸越凝越深:“主子信任她,相信她不会害他…”

雪梅站在原地,唇止不住地抖着,眼眶里更是凝聚起了雾气。

常青看了雪梅一眼,轻轻叹气:“再去熬一碗药吧。”

☆、第47章

雪梅端着药碗进屋的时候,竟见秦落衣正毫不避讳地伸手在解百里辰的衣裳,立刻怒海翻腾,冷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百里公子身上有伤,我要检查他的伤势。这次,他提早病发,恐怕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秦落衣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将百里辰的上衣整个扒了下来。只听百里辰轻呼一声,眉头蹙了起来,冷汗不断从额间直冒,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雪梅一听,急急上前,将秦落衣挤了开来:“你动作轻点,公子重伤呢。”

秦落衣低头一瞧,百里辰白皙的胸膛之上横着一道狰狞狭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偏几分便是心脏。此时,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正不断地有着乌黑的血水渗透出来。

秦落衣一眼看出这是不久前受的伤,动作微微一僵,脸色铁青了起来:“他伤得这么重,你们还让他到处乱跑!好好的伤不养,原本只是一寸的伤口竟撕裂开了一寸半,再过几公分就是心脏。你们,是不是想让他一命呜呼!”

雪梅咬了咬唇。主子受了伤,她和常青是知道的,但主子不让他们近身,他们根本不知道主子伤得竟是那么的严重。见主子强忍着身上的痛,装作无碍地出门,最后浑身疲惫、伤痕累累地晕倒在软轿上,雪梅恨不得就把秦落衣这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若非你要公子去题词,公子昨日根本不会出门,更不会撕裂了伤口!”雪梅怒瞪了秦落衣一眼,轻声地坐于床前,捧着药碗要给百里辰喂药。但百里辰眉头紧蹙,唇紧紧抿着,就是不肯张开。雪梅一急,竟是将药汤强灌进百里辰的唇内。

“咳——咳——”

百里辰被药汤呛住,又是一声惊咳,刚喂进嘴里的药汤全部喷了出来,表情极其的痛苦。

秦落衣见此,毫不犹豫地将受惊的雪梅推开,纤白的手指快速地在百里辰的胸口轻按了起来,疏气活血。随后她拿出棉球,沾染着清水擦拭不断涌血的伤口,并翻出了药箱里的细针,缓缓地刺入百里辰胸口的几处大穴。

百里辰止住了咳,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呼吸渐渐均匀,睡颜安稳。

秦落衣见状长舒一口气,但见百里辰胸膛不自然地伏起,汩汩的鲜血溢了出来,眉目一凝,打湿着锦帕为百里辰清理着胸口的血污。小心翼翼地清理完血迹,她才发现百里辰的伤势比自己之前认为的更为严重,不但撕裂了伤口,还发炎化脓了。

雪梅讨厌秦落衣和主子有太多亲密接触,口气不善道:“疗伤的事情等离公子回来,不需要你费心了。”

“百里公子的胸口被人刺伤,按理说,应该卧床静躺一周,最少也要休息六个时辰。但他不顾伤势出门,路途颠簸造成伤口已经发炎化脓,有一部分肌肤已经腐烂坏死。现在必须将这部分坏死的肌肤除去,阻止伤势扩散,否则…”

秦落衣目光略暗。昨日,百里辰身受重伤,竟然还来给满香园提词。走路走得慢,恐怕是伤口疼到了极点。他居然还死撑了那么长时间,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

常青见秦落衣止血的速度犀利,目光中带了几分希冀:“秦小姐,你能治好公子的伤吗?”

秦落衣点了点头:“百里公子的化脓症状较为严重,需要做好清创引流工作。即是把伤口切开,清除疮面已经坏死的组织以及脓液,把里面的脓液排出来然后再缝合伤口。”

雪梅一听,急急否决:“公子的伤离心脏太近,不用动刀子!况且秦落衣的医术如此,我们谁也不知,不能让公子冒风险。离公子赶不过来,我们可以找其他大夫…”

秦落衣瞥了雪梅一眼,冷声道:“你确定其他人能靠近你家公子?在你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你家公子可是被病魔折磨着!”她抬着眼,目光犀利,“你若真为你家公子着想,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服从我!”

“相信我能治好你家公子,服从我的一切决定!”

秦落衣的气势太过强大,将雪梅惊在了原地。等回过神,便瞧见,秦落衣从药箱里掏出一把小刀,正轻轻地在百里辰身上动刀子。

“你!”

“安静!吵着我,刀子一歪,你家公子可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雪梅屏气凝神,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常青抿了抿,将不甘不愿地雪梅拉了出去。

秦落衣用小刀轻轻划开脓包,小心地清除着疮面已经坏死的脓液。随后从一个青花瓷瓶里倒出些清透的汁液,小心清理了一下血污。用锦帕擦干净后,她拿出细长的针线缝合伤口,动作熟练,仿佛早已做了千万次。

她缝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动作小心谨慎,细长的针线来回在白皙的皮肤上下穿梭着。待到缝完,她取出白色的药膏,轻轻敷在伤处,重新用干净的绷带开始包扎。

整个处理过程中,百里辰一直是昏睡状态。他的手侧在身边,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眉头一直痛苦地紧皱着。

古代没有麻醉措施,在身上动刀子,可谓是痛彻心扉。每一次呼吸,百里辰都感受到自己的伤口正不断撕裂着,反反复复,令他痛苦轻吟,却无法从这痛苦的病魔中清醒。

但即使如此痛苦,百里辰也能清楚的感受到有股温暖的力量一直伴随在他的身边。柔软的手指每每碰触到他的肌肤,都能让痛苦的他带来些许清凉的缓和,仿佛蕴藏着某种沉稳又令人安心的力量。

做完一切,秦落衣推开了内室的们,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长舒一口气,对着门外焦急等待的常青和雪梅微笑道:“完成了,现在你家公子需要静养…”

雪梅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走向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