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起,他的心就一直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时,常青疾步而来,面色有丝不解,又有些凝重。不知为何,心中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楚玉珩忐忑地问:“落衣出事了?”

常青咬了咬唇,沉声道:“不是王妃,是我们插在慕容家的眼线。刚才他向我汇报,说昨夜,慕容家暗中聚集了一批死士,不知要去杀谁,特别的机密。”

死士?!楚玉珩心中一慌,不知为何有些坐立不安。他探得只有五六人去刺杀秦落衣,而他同样知道秦落衣早已布好了一切的局,只等敌人上钩,所以他才放心让秦落衣用自身去诱敌。

可现在,慕容家竟然派了死士?这和他原本打探的消息完全的不符!

有诈!

“落衣现在危险,我得过去。”楚玉珩刚急急起身,就被离昕重重按了回去。

离昕神色凝重地说:“你不得出府!落衣那边,就让常青带人去救。而且慕容家出动死士不一定是杀落衣。慕容兰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如何催动得了慕容家精心培养的死士,更何况对象还是秦落衣这一介女流。兴许是场误会。”

常青立即点头:“属下已派人过去查看,殿下你就安心在府中等着。王妃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出事的。而且还有墨竹和兰清保护着!”

离昕和常青不断地安抚着楚玉珩,但楚玉珩却一直心神不宁,他总觉得落衣出事了。是他没有打探清楚情况…若他再多派些人手…

见楚玉珩一意孤行要出府,甚至焦急之下催动了身上的蛊虫,离昕无奈之下,只好和常青合力齐齐用铁链锁住了有些疯魔的楚玉珩,将他绑在了床上。

皇宫里,慕容兰好奇地说:“姐姐,这些年来,神医秋荀子一直医治着楚玉珩,就算他不在的日子,每月也是离昕给楚玉珩诊脉。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会不会发现了楚玉珩身中蛊毒?陛下会不会也已经知晓了?”

慕容月给楚玉珩下蛊的事情,原本只有慕容将军一人得知。是一次意外,让慕容兰听到了父亲和姐姐的对话,才知道楚玉珩早已被慕容月下了毒蛊,以此控制楚玉珩。虽然知道,但她不敢多问,生怕一不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如今,得知秦落衣快死了,楚玉珩命不久矣,她心里好奇得紧,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好十几年的秘密。

“这毒蛊是苗疆的秘术。中蛊之人的脉象与常人无异,所以,蛊毒是很难通过脉象探出来的。蛊虫以人体的血肉繁殖,当母蛊死亡的那刻,子蛊便会爆体而亡,而中蛊者也会一病不起,不久后油尽灯枯而死…”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秘术,妹妹还以为是传说…”

见 慕容兰惊讶地睁大双眸,慕容月的嘴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这只是一般的蛊虫。我给楚玉珩下的是子母蛊,中蛊人会被养蛊人以意念控制住。无论我对母蛊做什 么,一切的反应都会爆发在中子蛊的人身上,但我若什么都不做,常人根本无法发现,哪怕他是神医!而且,我让孟嬷嬷每天给楚玉珩喝的那完药就是用来掩盖楚玉 珩中蛊的痕迹。所以这些年来,秋荀子和离昕都未曾发觉,还以为是楚玉珩身体病弱。”

所谓子母蛊,就是一旦杀死母蛊,子蛊必亡。而且每月,毒蛊发作起来,疼痛入骨,生不如死。常人根本无法忍耐,只求早死早解脱。

怕楚玉珩毒蛊发作反应太强烈,所以每月十五,子蛊发作之时,孟嬷嬷都会给楚玉珩喝一碗含有母蛊之血的药汤。那碗药汤能暗中抑制住子蛊发作的猛烈度,却巩固了母蛊对子蛊的控制。一旦时机成熟,慕容月下令让楚玉珩去死,楚玉珩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这些年来,楚玉珩伪装喝药。哪怕受尽毒发之苦,也绝不想有一天,自己被慕容月所控制!

待到慕容兰离去,房间空无一人后,慕容月轻轻敲击床边数下,一个暗格缓缓弹出。她从最深处掏出一个棕黄色的罐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口。罐子最中央赫然是一条正在蠕动的血色蛊虫。蛊虫长约一寸,身体肥硕,显然被慕容月养得极好。

慕容月挑眉看了一眼正蠕动得十分欢畅的母蛊,面色不禁流露出诧异之色:“今日初四,不该毒蛊发作啊…”

蛊毒发作的越频繁,越代表中蛊者已命不久矣。慕容月略微思索了下,眉目一沉,对着门口的护卫唤道:“去看看安王府上有何动静!”

慕容月话音一落,那母蛊猛然扭动着身躯,似乎很痛苦,又似乎特别的享受。忽然,那肥硕丑陋的身子一跃而起,对着慕容月纤白的手指狠狠一咬,似乎想跳出这棕色的罐子。

“该死的东西,本宫养了你这么些年,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竟咬本宫!造反了不成!”手指猛地一痛,赫然浮现两道鲜红的血孔,慕容月气得将正在饮血的母蛊摔在地上,一脚朝着痛苦扭动的母蛊踩去。

母亡子亡。

慕容月眸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寒芒,不如就今日,杀了那贱人的儿子!

“皇上驾到!”

心一慌,慕容月一脚踩偏了一点。母蛊在她鞋底痛苦地扭曲着躯体,后半身早是碾碎见血。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月焦急地用锦帕捏起奄奄一息的母蛊,丢进了棕黄色的罐子里。

她管不了那么多,随手将罐子塞进了床底,并快速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吱呀——”一声,门开了。

“陛下。”慕容月整理了下衣着,轻柔地唤了一声。

半个时辰前,暴雨之下,秦落衣仍是和敌方绞杀着。

“兰清,助攻!”墨竹一边用暗器打落箭雨,一边在兰清的帮衬下,忽的将系在马车上的马绳劈断。马受到惊吓,惊慌得“嘶鸣”了一声,撒开蹄子就要乱跑。却被墨竹一把拉住缰绳,狠狠地停在了原地。

“王妃,上马!”单人突破太过困难,至少有一匹马,能让王妃逃出!

墨竹将秦落衣拉上马时,秦落衣反手将墨竹捞了上去。她神色凝重地说:“墨竹,一起走!”

她转身,又望向兰清,急急道:“快,上马!”

她带来的四名护卫,除了一人是细作,其余两人瞧见这阵势纷纷弃甲归降,却也被这乱阵密箭射杀而已。如今,只有他们三人是活着的!

兰清提气欲上马,却见箭声呼啸,密集如雨,纷纷向秦落衣和墨竹射来,上马的动作一顿,忽然一掌拍在了马屁.股上,沉声道:“墨竹,保护好王妃!我断后!”

他 一掌推出,马“嘶鸣”一声朝前疾步奔行。泥泞的道路颠簸难行,秦落衣几乎要被这剧烈的摇晃摔下了马。她控制住身子,回头望去,只见兰清一人面对二十余名黑 衣人,太过人单力薄。但他强势的掌力挥出,打落漫天箭雨。却是用自己的身子,拦去了追兵,护住了秦落衣和墨竹。

见秦落衣欲返回,墨竹急忙拉着她的手,道:“王妃,不可回去。”

“他一个人会死的!你们不是认识的吗?他不是楚玉珩的手下吗?你为何不救他?”秦落衣急急地说着,一想到那人是楚玉珩的人,她就做不到见死不救。

“王妃…”墨竹轻轻地说,“兰清就是曾经假扮主子,和雪梅一同做戏的人。主子那天很伤心,我第一次见主子那么伤心,第二次便是昨日…兰清原本是要死的,是主子命他一定要保护你。他的命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

墨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秦落衣才发现她的背部已经中了三箭,黏腻的鲜血湿润了大半个背部,看起来触目惊心。

“墨竹,停下,快停下!”

“不能停。”墨竹强忍着背部的疼痛紧拽着缰绳,策马急驰,眸光满是坚定,“往日人多势众,我们可能无法逃脱。但如今下着雷雨,雨水的冲刷使他们无法通过脚印或者血迹寻觅到我们,而大雾方便我们躲藏。趁着兰清给我们拖延时间,我们必须逃得越远越好!!”

许 是怕秦落衣担忧,她转身安抚道:“王妃放心,刚才我已经发过信号弹。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来了。”虽是这么说着,但墨竹清楚的知道,就算要来,那么颠簸泥泞的 山道,那么密集的暴雨,和这浓烈的大雾下,往日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如今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到达,他们撑得了那么久吗…

兰清那里,恐怕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

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她必须要带着王妃逃出这重重包围圈!

“拦住他们!射马!”

绝不能让这群杀手追上王妃!

“轰!”强势的掌力挥出,兰清将两棵巨木震断在地,拦住了漫天羽箭,也拦住了自己逃生的后路。

他目光冰寒,手中银剑飞舞,转眼之间就杀了三名意图追去的死士。以强势的姿态,挡住了追兵的去路。

但箭声呼啸,密集如雨,并非兰清一人之力便可抵挡的。一支银箭射入了他的左小腿,一把弯刀从他背后划过,鲜血飞溅,血如泉涌,兰清踉跄了一步,步伐凌乱了起来。

黑衣人对视一眼,开始狂攻他下盘。

以一敌多,兰清的体力渐渐不支,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但敌人却完全杀不尽。他持着剑,疲惫地喘着气,双腿更是伤痕累累,只靠着一股毅力顽强地支撑着,做着最后的搏斗。

黑衣人被兰清强烈的气势怔住,但知道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于是五六人紧紧地缠着他,其余十几人则朝着秦落衣策马的方向追去。

他们的目标是秦落衣!可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眼睁睁看着有人突破他的防线,兰清却抽不开身子,心急如焚下,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黑衣人见有机可乘,步步杀招,直取兰清头颅。

兰清一咬牙,正要以命相搏时,四周挥剑而来的五名黑衣人瞬间停下脚步,眼睛睁的大大的,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 “扑通”一声集体栽倒在地。

兰清愕然地睁大双眸,只见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男子白衣如雪,衬得冷峻的面容更加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甩了甩手中染血的银剑,看着破碎的马车和满地的尸体落箭,脑海里不由浮现了刚才惨无人道的杀戮场景。

他的心立即提了起来,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却未瞧见秦落衣的身影,不由颤着声问:“落衣呢?”

见楚玉珩如神坻般从天而降,兰清眸中浮现一抹激动的欣喜。

主子来了,莫非救兵来了?竟这么迅速?

“墨竹护王妃冲出去了。”兰清指着东面,愧疚地说,“属下没拦住追兵,求主子责罚。”

楚玉珩望着兰清手指的方向,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杀气,目光冷冽似血,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楚玉珩轻盈地施展轻功离去,衣袖和袍边随风飞起,兰清愕然地发现,楚玉珩的双手和双脚有着挣扎过的血痕,血痕之上残留着斑斑铁锈。

心里弥漫着一股不好的预感,兰清不敢多想,急急跟上了楚玉珩。

暴雨之下,泥泞的山道何其难走,楚玉珩足尖轻点树枝,竟极其迅速得追上了正追杀秦落衣和墨竹的死士,也瞥到了一眼远远只有一个背影的秦落衣。

见他们再度开弓射人,楚玉珩眉宇间凝着一团戾气,锐利的眸中寒光闪烁,凝着浓浓的怒火。

“伤落衣者,死!”

他腾空而起,长剑挥洒,动作如行云流水,速度之快,银光所过之处,宛如伴随惊雷落下的闪电,快、准、狠!

众人还未回首,一道剑气劈面而来,还没看清是哪位阎王驾到,就已一命呜呼。

楚玉珩并没有给其他人喘息的机会,他手腕一转,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剑,弥漫的杀意势如破竹!

闪似鬼魅,剑芒如风如火,似雷似电!哪怕是严格训练过的死士都招架不住这强大的气势和骇人的杀气,一瞬间恐惧蔓延进四肢百骸,脸色瞬间都变了。

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一丝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皆是一招毙命!

这完全是一场单纯的屠杀!

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泥泞的泥地染红了一片。而那随风飘飞的白色衣袂,也早已染为了血红。楚玉珩踩在重重叠叠的尸体之上,以一种轻蔑的姿态看着剩下几人欲逃的杀手,黑眸早已染为血红,滔天的杀意不断的外散。

煞气腾腾,宛若杀神临世。

“一个都别想逃!”

黑衣人望着眼前的场景,都露出惊恐之色。就在他们以为必死无疑时,楚玉珩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胸口似绞痛一般噬心的剧痛令他脚下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血像泉涌一般从嘴里喷涌而出。双脚痛疼如刀割,竟诡异得爆裂开来,黑红的鲜血涓涓外流,仿佛有人拿着尖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得凌迟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让男主救个美~╮( ̄▽ ̄")╭ 大概是我所有文里,救美最惨烈的一次了…

☆、第99章

“嗖——”的一声,凌厉的利剑从背后射来,秦落衣目光一寒,迅速用剑劈开。她回眸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弥蒙的大雾和倾盆的雨水。她不由屏息凝神,压下了心中的浮躁,很快,她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

纵有雷声和暴雨,她仍是听清了身后轻微急促的脚步声。

他们跟上来了!

道路十分泥泞,马蹄走得并不顺畅,相反杀手施展轻功,以树枝为落脚点,却是越行越快。但若不骑马,以她们体力,更不可能逃出。

凛冽的风在耳边掠过,看着悉数追来的黑影,秦落衣一咬牙,道:“墨竹,他们快赶上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朝西走!”

她久久不见墨竹挥鞭加速,不由轻轻推了一个。那护在她身前的身影,摇晃了下,险些从马背上跌下。秦落衣一惊,连忙将摇摇欲坠的墨竹搂在了怀里。

这一搂,目光紧紧一缩。

未停歇的策马狂奔使得墨竹身上的血口不断崩裂,虽早已点穴,但鲜血仍止不住地往外流着。雨水的冲洗使得伤口发炎粘连,若是不赶快包扎,后果不堪设想!

墨竹的身子渐渐发热,知晓自己撑不了多时了。后面的杀手步步紧逼,只怕兰清已经…她的心哽塞了一下,从不落泪的冰眸竟泛起了水雾。

“王妃将属下放下,属下——”

墨竹称的是属下,而非奴婢。因为她的心永远向着那个人,她不愿看着自己的主子痛失所爱,因为她知道,只有秦落衣活下去,楚玉珩才能活下去。

“胡说什么!”秦落衣狠狠地剐了她一眼,恶狠狠地说,“你已经发烧了,还想去送死吗?”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我才是你主子,你必须听我的!”秦落衣抱着墨竹从马背上落下,随后一掌挥向马屁股,背着墨竹隐匿在了树丛里,朝着另一条道逃去。

秦 落衣步履如风,然而带着一个重伤正发烧的墨竹跑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紧紧跟随的脚步声渐渐停住,甚至在轰轰的雷声下,有些奇怪的声音传来。但雷声太响,秦落 衣又满心想着逃跑,逃得越远越好,所以根本没有注意,那雷声密雨下,那一剑一剑哀嚎倒地的声音,还有那人嗜血的怒火。

跑了一炷香的时间,身后仍没有动静,秦落衣狐疑地回头数次,心里思索着那群杀手莫不会真朝马追去了?但她不敢放松警惕,直到快到响午,清晨的浓雾散去了大半,秦落衣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追来后,才依着一颗巨木气喘吁吁。

“墨竹,我们歇一会。”她轻轻放下背着的墨竹,却见墨竹脸色苍白,神情恹恹,呼吸越来越微弱,心疼得揪了起来。

若非她今日未考虑周全,他们都不会出事!全怪她!

墨竹忍着痛,睁开眼,安慰地说:“殿下担心王妃,早在山底布了些人。刚才我燃放过信号弹,想必他们很快会来救我们的。而这一路上,我都做了特殊的标记,只有我们的人能看得懂,所以王妃…”如今,半个多时辰过去了,他们的人已经快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秦落衣急急道:“墨竹别说了。”她蹲着身子将身上的衣服撕碎,抿着唇帮墨竹包扎伤口,却听到墨竹轻轻低喃:“所以王妃,您回去后…跟殿下好好说说话吧,殿下他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您的事…至始至终都…把您放在…心尖上啊…哪怕——”

“墨竹!墨竹!”

一 个如杀神般从天而降的男子,以一种骇人嗜血的方式轻易屠杀了一大片人。他眼中的杀气令人畏惧,他残忍的手段令人战栗。只是这样浴血凌厉的男子,忽然诡异的 跪倒在地,血像泉涌一般从嘴里喷涌而出,双腿明明没有受伤,竟忽然皮开肉绽,黑红的鲜血涓涓外流,露出森森白骨。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原地,原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却绝地逢生!剩余的几人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眼里觅得了转机和惊喜。

忽的,他们行动了,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楚玉珩。一人朝他站不稳的双腿砍去,另一人从背后偷袭…其余几人团团围住楚玉珩!

如此好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所以一击必杀!

身体似碾压般的剧痛,使楚玉珩站不起身子,提不起剑。双腿狠狠地挨了一刀,使得半跪的身子猛地跌在了泥地了。背后一个重击,划出森森血水,使得早已染红的衣衫,褴褛不堪,楚玉珩发现自己完全不得动弹,思绪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了久远的呼唤。

“玉珩,快跑!”

刺目的鲜血四溅开来,女子惊恐的眸光深深地印刻在他记忆的深处。

“你们几个继续去追!那小妮子以为放走了马,我们就会中计,简直是愚蠢!”

——玉珩,快跑!

那久远的呼唤不断不断地袭来,满眸的腥腻之气令他惊慌。

十三年前,母亲在他面前被人所杀,十三年后,他还要重蹈覆辙吗?

为何没有变的强大!为何要让同一个人害自己至亲的人两次!为何?为何?

楚玉珩知道,自己身上奇怪的反应定是那人动了母蛊。她要让秦落衣死,瞬间借此机会除掉自己。可是他不甘心!他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了整整十三年,还未斩杀仇人,就已毙命!

他不甘心!不甘心!哪怕是死也要让那些人陪葬!

哪怕是死,也不能让那些人碰秦落衣分毫!

是啊,那边有落衣…

这个认知让楚玉珩瞬间清醒了起来。

绝不能让他们过去!绝不能让落衣受到伤害!

哪怕身体早已千疮百孔,都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伤害到落衣。哪怕是他,都不能!

一种强烈的杀戮渐渐吞噬了他的理智,那种疯狂强烈的仇恨吞噬了他的心…

黑衣人正要一剑袭胸解决楚玉珩时,长剑却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迎面的寒风夹杂着细雨呼呼地吹,只听“咔嚓——”一声,长剑竟被人一掌捏断了。

刀割钻心般的疼痛连同十指,那从泥地里缓缓站起的男子从未皱一下眉头。他浑身浴血,断剑上的滚滚血水缓缓流淌在地上,原本清隽苍白的脸上冷冽如霜,双眸亦是通红如血。仅仅是抬了抬手,那近在咫尺的黑衣人已经被断剑割断了喉咙。

鲜血腥腻地喷洒在脸上,一瞬间,楚玉珩忽然觉得十分地畅快淋漓。他拾起地上自己的剑,那宛如看死物般通红的眸光让见者全身颤抖,恐惧,由心而生。

楚玉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数十个,都咕噜噜地冒着血迹。他并没有止血,只是机械地朝着那些想要追杀秦落衣的人走去,手中的银剑轻轻颤动着,似乎正为即将而来的饮血兴奋不已。

“主子!”

兰清赶过来的时候,看着眼前修罗般的场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满地血肉模糊的碎尸,满地粘稠的血迹,以及那个已经疯魔、却浑身是血的男人。

见有人走近,楚玉珩警惕回眸,双眸泛红嗜血,竟提着剑朝兰清杀去。楚玉珩已经神志不清,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里!

对上楚玉珩冰寒的血眸,兰清知晓楚玉珩已经病发了。每病发一次,体内的蛊虫便向心脏靠近一分。迟迟没有用银针控制,兰清不敢想象,主子的身子在这瞬息片刻间破落成了什么样子。而他同样知道,没有秋荀子,没有离昕,以他如今浑身是伤的局势,根本无法逃脱主子的杀招。

“王妃和墨竹朝着西边逃去了。殿下,千万不能——”临死之前,兰清只想到了一句,就是希望神志不清的楚玉珩千万不能去西边。若殿下错手杀了秦落衣,那便是万劫不复…

染血的剑尖在兰清脖前一分处停了下来,楚玉珩的神色忽然迷茫了起来,失焦的目光对准了远远的西方,渐渐恢复了神色。

“咳…”五感回归后,嘴角强烈抑制的黑血终于忍耐不住喷涌而出,浑身的剧痛再度袭来,楚玉珩握着剑的手轻轻颤着,险些摔倒在地。

“主子,属下给你包扎伤口!您的脚——”兰清惊呼,那双脚血肉模糊,白骨可见!殿下竟然还能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