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秦云鹤,一字一句认真道:“父亲,我今日就告诉你,娘究竟是如何被这个虚伪做作的毒妇一步一步害死的!我为何会貌丑口吃,为何被人刺杀几乎送命,晓君为何体弱多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所害!”

“你莫要血口喷人!”慕容兰强忍着喉间的血腥,面色苍白地憋出了一句。

死到临头,还嘴硬!

秦落衣厉声道:“陈嬷嬷,你来告诉父亲和知府大人,我所说的有没有作假!”

秦落衣话音一落,一名妇女从门口走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哑着声道:“奴婢陈秋见过老爷和知府大人。”

慕容兰瞧见陈嬷嬷,眼瞪得如铜铃这般大。陈嬷嬷是慕容兰的贴身婢女,帮着慕容兰做过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道士一事被秦落衣戳穿后,慕容兰一度感到不安,曾让人将其灭口。没想到她竟然活着?!竟然被秦落衣救走了?

“陈嬷嬷,你身为慕容兰的婢女,在慕容兰身边伺候了十几年,是最有资格作证的人。现在,你就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吧!”

当日,陈嬷嬷收拾包袱趁乱逃走,谁知被人敲晕了过去。知晓慕容家的人要灭口,陈嬷嬷心里怨毒至极,若非被人救了,她如今早已是刀下亡魂。

她望着慕容兰,神色间充满了愤恨,目光似啐了毒:“老爷,夫人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奴婢都知道!尤其是如何一步步离间您和司徒夫人,如何暗中命人下毒,如何派人刺杀安王妃,如何买通道士污蔑安王妃是妖孽,如何…”

这一声声控诉落下,慕容兰全身冷的彻骨,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住口!住口!”她发了疯似地喊着,恨不得扑上去撕碎陈嬷嬷的嘴,却被秦落衣一脚踹开,狼狈地趴倒在地。

“怎么,自己做的坏事,还怕别人说吗?莫非你心虚了?”秦落衣看着被她踹倒在地,披头散发,形象全无,满脸慌张的慕容兰,嘴角轻扬着,似笑非笑。但吐出的话语却是寒意逼人,冰冷蚀骨。而她笑得越灿烂越诡异,就代表得罪她的人死的越惨!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慕容兰只觉一阵冷气渗进后背,瞬间到达四肢百骇。慕容兰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婢女竟然反咬她一口,为秦落衣作证。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中,她深刻地了解到,自己彻底低估了秦落衣!

“当年,夫人在百花宴上对老爷一见钟情,但老爷多番拒绝,让她心生恼意,于是故意灌醉老爷,想来场生米煮成熟饭。但老爷清醒的太快,夫人并没有完全得手,只好让将军向陛下施压,以老爷轻薄了夫人为由,将夫人赐婚给老爷,而原有婚约的司徒清成为妾室。”

“即使陛下赐了婚,老爷仍不愿娶夫人,甚至偷偷让人送信给司徒清,说要与司徒清私奔,让她收拾包袱准备好。夫人得知后,恼怒下换掉了信,信上声称欲娶夫人为妻…”

秦云鹤的心中如同被针连连扎刺,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怪不得清儿对他冷淡了起来…怪不得清儿不愿与他走…

整整十八年,他都没有想明白清儿当年为何不愿和他私奔,为何要说气话气自己,原来竟是因为慕容兰!

“老爷不愿娶夫人,对于赐婚能推则推。夫人只好谎称自己怀孕了,逼着老爷娶她。但逼婚再度失败,夫人亲自找上了司徒夫人,说自己怀孕了,求她放过老爷,不要再缠着老爷了…”

陈 嬷嬷仍是喋喋不休地说着,将婚后慕容兰如何伪装贤妻和好姐姐周旋在秦云鹤和司徒清的事一一道明。她在人前做的宽容大度,慈悲为怀,得到府内外一致好评,相 反,同一天嫁进门的司徒清却十足冷清,对秦云鹤爱理不理,令人觉得十分清高和善妒,导致了老夫人和下人们对她的一致不喜欢。

慕容 兰拼命美化自己的同时,使出各种招数离间秦云鹤和司徒清,假装怀孕,假装被司徒清推倒而滑胎,令老夫人杖责了司徒清。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将司徒清打得小 产,身子变得极其虚弱。慕容兰使出各种阴招,但秦云鹤去她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以至于最后,还是司徒清先怀上了孩子。

秦云鹤十分疼爱秦落衣,比秦芷萱更为疼爱。慕容兰心有不甘,暗中以妾室之位诱惑华氏下毒。秦云鹤以为司徒清是因为当年小产所以身体虚弱,拼命送补品,却不知送的是催命之药。

司 徒清在生下秦晓君时终于死了,慕容兰的魔爪立即伸向了她的一对儿女身上。秦芷萱送的胭脂是秦落衣貌丑的根本原因,而口吃是曾经司徒清体内余毒所致。虽然之 后秦落衣曾治疗过口疾,但因为三年前百花宴上当众出丑,使得她再度自卑,闭门不出,渐渐地口疾再犯,臭名远扬。

而秦晓君身上虽是日日夜夜灌着补品,但其贴身丫鬟凝香却是慕容兰的人。她暗中在秦晓君的香囊里偷偷掉换着药材。药汤里有芫花、贝母、白芨和人参。香囊里有茯苓、知母、乌头、甘草。看上去虽是良药,实则混合在一起就是大毒。这一招杀人于无形,简直是狠毒!

陈嬷嬷絮絮叨叨说完后,一早就被离昕以毒药威胁住的凝香乖乖地说出了谋害秦晓君的前因后果。

此刻,铁证如山,千夫所指,慕容兰再辩驳已是无力。

面对着众人或愤恨、或惊愕、或嘲讽的神情,慕容兰惊慌地扑倒在秦云鹤的身前,立刻泫然欲泣,肩头瑟瑟抖着:“老爷,我——”

她要辩白的话还未开口,秦云鹤已经毫不留情地将其踢开。双拳紧紧地握着,他止住自己要杀人的冲动,一字一句,恨声道:“慕容氏善妒,犯七出之罪,即日起被我秦云鹤休离,不再为秦家之人。”

他咬着牙说完,目光红红地看向知府,沉声道:“齐大人,杀人之罪请按当朝刑法处置,秦某绝不会姑息。”

知府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开口道:“南楚刑罚,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慕容兰,杀人偿命,足以死罪!秦相,你确认要休了慕容氏…?”

慕容兰怎么说是秦云鹤的正妻,是当朝慕容将军的二女儿,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若是秦云鹤开口留情,这死罪其实是可免的。毕竟兜兜转转,都是一场家事。秦云鹤可以以家事为由,施行家法,这样知府就无法插手了。

但秦云鹤却休妻了。不是家法处置,竟是将慕容兰彻底逐出秦府!等同于与慕容家决裂,并彻底断绝了慕容兰的其中一条活路。

另 一条活路则是被秦落衣所断。慕容家的背景深厚,慕容兰被休弃后仍是慕容家的嫡女,若是慕容将军和皇后亲自出面,这罪名能不能判下来还是个问题。但秦落衣同 样为当朝王妃,慕容兰只是杀一个庶民的话,死罪或许能逃,但她想要谋杀当朝王妃,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是死路一条。

更何况现在慕容兰孤身一人,慕容家的人得知消息时,她早已入狱。秦落衣就是怕秦云鹤会护短,又怕慕容家耍花招,所以才以命去诱敌入局,断死了慕容兰所有的活路。

“确定。”一字一句,秦云鹤说得极其坚定,甚至走到桌前,提笔书写。

慕容兰没想到秦云鹤竟这么无情,推她上死路。她浑身一颤,惊叫了起来:“秦云鹤,你竟然要休我!我乃陛下亲赐的正妻,岂是你说休就休的!你不能休我!父亲和姐姐绝不会原谅你的!”

秦落衣蹙了蹙眉,不解慕容兰怎么不再辩解,忽然疯疯癫癫了起来,莫非吓傻了?却听到离昕小声道:“那个针上我下了药,恐怕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疯狂地说些什么。”

“休书已写,自此,慕容氏是生是死都与秦家无关。请齐大人将她带走吧。”

一想到自己要被判死刑,慕容兰语无伦次,惊恐之极,忽然又泪眼婆娑地抱住秦云鹤,痛哭流涕:“云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芷萱和逸封不能没有娘…”

“那落衣和晓君就能没有娘了吗?你不想死,那清儿就想死吗?!”秦云鹤一把掐住了慕容兰,冰冷的手掌一紧,恨不得在这一刻掐断她的脖子。他一直忍耐到现在,但这一刻终于忍受不住爆发了出来。

“杀吾爱妻,伤我儿女,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你竟让我原谅?你有什么资格祈求我原谅!”秦云鹤阴沉着脸,脸色冰冷,之前被金簪划破的手掌因为极度的用力血如泉涌。他恨声说着,带着极度的悲戚和愤怒:“慕容兰,我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娶你过门!引狼入室!”

当年,慕容兰使了不光明的手段逼迫自己娶她,秦云鹤心里始终对她有一丝抵触。但见成婚后,慕容兰安分守己、温柔娴淑,将相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在司徒清那总碰闭门羹,甚至心怀愧疚的秦云鹤,最终还是接受了慕容兰

却没想到,自己干的这件蠢事使得自己的妻子死的不明不白,使得自己的妻儿中了那么多年的毒。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毫不知情!竟还将毒妇当成贤妻!

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慕容兰被秦云鹤掐得喘不过气来,挣扎地板着秦云鹤的手指,又哭又笑地说:“爱妻…呵呵,她是你爱妻,秦落衣和秦晓君是你的儿女。那我呢,芷萱和逸封呢?”

“你说我恶毒,那你对我有何其公平!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却只为司徒清这个贱人。她明明是个地位卑贱的贫家女,有何资格和我同为平妻。我和她同天嫁入,你的目光却总是不理她。哪怕她误会你,不理你,你也仍是爱她。哪怕睡书房,也不愿来我的院子!”

这 些话,说进了华氏和许氏的心中。司徒清活着的时候,秦云鹤宁愿睡书房,也不愿留宿她们的房间。许氏是老夫人逼迫后娶进门的,华氏是秦落衣苦苦哀求后纳为妾 室的。秦云鹤只是不想让秦落衣伤心,所以随了她的意,给了她一个喜欢的姨娘,平常时间几乎很少去华氏的房间。唯有陈氏入门时,司徒清已故,所以对司徒清毫 无印象,只是苦于迟迟不怀孕,所以巴结上了慕容兰。

“我爱你多深,我恨她就有多深!我故意让你们产生隔阂,我故意让郁郁寡欢,甚 至不惜下药也要除去她!但是她即使死了,你的眼里仍没有我!我同样也为你诞下一子一女,但你的目光只有秦落衣和秦芷萱,一个貌丑口吃,一个体弱多病,根本 不配和我绝代风华的儿女相提并论!我就是要除掉他们!只有他们都死了,你才能看见我,看见我的孩子啊!”

官差很快进屋,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毫无形象,满脸血红,脖子仍有两个掐印的慕容兰,她疯癫地笑着,笑得宛如凄楚哀然的女主角一般,脉脉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来的委屈和痛苦。

秦 落衣忽然窜上前,对着慕容兰就是毫不客气的两巴掌。在慕容兰震惊怒目下,她轻嘲出声,讽刺地笑着:“慕容兰,你到现在竟还觉得自己有理。我父亲和母亲相 爱,是你作为第三者插入,试图挤走我母亲。你为了强霸我父亲,不惜下毒杀人,甚至让各位姨娘不能怀孕。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你被判死刑,全是因为你咎由自 取,活该得到的报应!”

“而最讽刺的是,你那么爱父亲,父亲却休了你,你在他眼里,不过尔尔。”

慕容兰最在乎的就是秦云鹤,做这么多就是为了争夺秦云鹤的爱,那秦落衣就用秦云鹤的无情彻底杀死慕容兰!

“秦落衣,我要杀了你!”

“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秦落衣轻声微笑,“一路顺风,我曾经的继母。”

不顾慕容兰撕心裂肺的哭喊,早已没有耐心的官差毫不怜惜得将她拖走。作为证人的华氏、陈氏、凝香和陈嬷嬷一并带离了房间。

老夫人曾因为慕容兰小产杖责过司徒清,没想到这竟是慕容兰的一场局,知道真相的她愧疚无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父女俩一直沉默不语,最终留给他们一个单独独处的机会。

秦落衣看了看床上的秦晓君,见他苍白的容颜上渐渐红润了起来,嘴角浮现了一抹安心的笑意。先前,她给秦晓君服用了一枚毒药,使得他气血虚弱,产生生命垂危之兆。除了算计慕容兰,引她入局外,更重要是为了以毒攻毒,中和秦晓君体内十几年的慢性毒。

纤手一伸,秦落衣用着锦帕将秦晓君身上的银针小心翼翼地一一拔出。拔出银针会气血逆流什么的全是离昕编出来唬人的。

“姐、姐?”秦晓君颤了颤睫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秦落衣心中一松,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抱了个满怀。

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秦晓君愣了后,高高兴兴得蹭了蹭秦落衣:“姐姐,害死母亲的坏人捉住了吗?”

“嗯,捉住了,晓君做得很好!”秦落衣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地说,“夜深了,晓君好好休息。”她望着床边正为秦晓君把脉的离昕,小声道,“晓君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先和父亲谈谈,去去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楚玉珩:┭┮﹏┭┮整个一章都没出场,伐开心要抱抱!

离昕:哎,我觉得我最近几章特别忙碌,好几个地方来回跑…啥时候加工资啊!

楚玉珩:我想揍你!

离昕得瑟地说:你现在病重垂危,打不过我,乖乖养伤吧!

楚玉珩:落衣,落衣!这货趁机欺负我!快替为夫报仇!

离昕:→_→再喊也没用,人家刚干掉了仇人,正在开庆功宴呢,老早把你忘了!

楚玉珩:呜呜呜!后妈快让我出场!

☆、第103章

一同给司徒清的牌位插了三炷香后,秦落衣幽幽望着秦云鹤,秦云鹤满目哀然地望着秦落衣。互不动声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他轻叹一口气,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摸了摸秦落衣的脑袋:“落衣,你这次太冒险了…万一出了事…我该,怎么向你娘交代…”

事到如今,他怎么会看不出这是秦落衣使的计谋,只是拿命去赌,不值得。尤其是,得知慕容兰竟派了死士去刺杀秦落衣,而玉佛山山崩地裂,泥如泉涌,王府的马车坠于崖下,他的心就钻心的疼。

挥手抚开了秦云鹤温热的手掌,秦落衣后退一步,神色冷淡地说:“慕容兰隐藏极深,若是不用这种方法,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定她的罪,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她提前准备了替死鬼。我必须出其不意,引蛇出洞才能制胜。”

捉妖一事,秦落衣有心让慕容兰入狱,可是最后呢,却是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但今天,证据确凿,慕容兰死罪难逃!她就是怕秦云鹤会顾虑而放过慕容兰,所以才以命去赌。

“若是知道清儿是被慕容兰害死的,若是知道你和晓君都被她下了慢性毒,我绝不会让她活到今日。”拳头紧紧握着,秦云鹤咬着牙说,“落衣,你应该早点跟爹爹说,而不是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秦 云鹤果断的休妻是秦落衣完全没想到的,她考虑更多的是万一秦云鹤要护慕容兰,她该怎么办。此刻听到秦云鹤两句“若是知道”,她冷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丝丝幽 怨:“那你为何不早点发现母亲的不正常?为何不保护好母亲?为何没有察觉出她是被人害死的!慕容兰口口声声说你很爱母亲,所以恨母亲,但我却不置可否,若 真是爱她,母亲又怎会死得这么凄凉?”

这些日子,秦云鹤虽然对她不错,但不能抹去他曾经对司徒清和秦落衣的忽略和伤害。

因为,若非她穿越而来,不只司徒清命丧黄泉,秦落衣和秦晓君同样残遭了毒手。而那些毒计,光是听着陈嬷嬷一字一句地说时,她的心就似被一针一针地刺痛着,恨不得当场将慕容兰杀了!

而这些年来,这位口口声声说爱他们的父亲,竟然毫无所觉,真是让人心里生寒。

秦云鹤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愧疚地说:“落衣,对不起…是我没有察觉出慕容兰的毒计,以为她是个善良大度的女子…是我害了你娘…”

秦落衣哀然地垂下目光,心里对秦云鹤产生了一股浓浓的失望之感。相爱的两人竟然轻易地被慕容兰离间,不只是司徒清愚蠢,误信他人,秦云鹤同样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人都死了,现在才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

古代三妻四妾,虽是正常,但秦落衣骨子里认为,爱情就该是一心一意的。既然娶了她,就要对她负责。

“落 衣。”瞧见秦落衣抵触的目光,以及生疏的语气,秦云鹤垂了垂眼眸,轻声解释:“当年,我想带你娘私奔的,但是你娘并不愿与我离开,千方百计把我推给慕容 兰。哪怕是成婚,也是。因此我十分生气,拼命解释,但你娘却总是误会我,心里不由气恼了起来。现在想来,你娘太过善良,以为慕容兰怀了孕,所以希望我照顾 慕容兰。但,只要她愿意与我走,哪怕放弃一切,哪怕流浪天涯,我都想带着她离开。”

二十多年前,慕容兰在百花宴上初见秦云鹤,对其一见倾心,忍不住向其表白,却被冷淡的拒绝,理由是秦云鹤已有未婚妻,等未婚妻满丧三年后便娶她。

慕容兰难得看中一个男人,怎么忍心对方娶一个平民女而拒绝自己这位才貌双全的慕容家嫡女呢,于是拼命让人灌醉秦云鹤,随后带着被下了迷药的秦云鹤来到慕容月为他们准备的偏院里,脱.掉衣服睡在了秦云鹤的身旁,等着父亲和姐姐前来“捉奸”。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秦云鹤醒来后便瞧见慕容兰只穿了一件肚兜,趴伏在慕容月怀里哭哭啼啼着说自己轻薄她,而门口站满了人群,为首的便是满脸阴沉的慕容极。

秦云鹤第一反应是糟了,自己喝多出事了?!可他不是傻子,在朝中摸爬滚打了十余年,经历过宫变,辅佐过新帝,艰难地爬上了丞相之位,稍一分析,就察觉出了不妙。且不说自己酒量如何,但这一醒来,门口一排人围观,也太过凑巧了吧。

清醒后的他立即知道自己中计,所以面对慕容极和慕容月的咄咄相逼,他一口咬定,绝不娶慕容兰,更不会解除自己和司徒清的婚约,心里不由对慕容兰产生了厌恶之情。

那时,楚瑞帝根基不稳,谋逆的叛党仍在暗中蠢蠢欲动着。而慕容极因为战功显赫,朝中威望极高,所以即使知道这场逼婚是慕容兰设的局,但楚瑞帝需要慕容家的扶持及考虑到慕容兰名声的问题,楚瑞帝不顾秦云鹤的反对,给两人赐了婚,逼着秦云鹤不得不娶。

秦云鹤一怒之下,决定放弃一切,欲与司徒清私奔,谁知被慕容兰暗中调换了信件,阴差阳错下,两人互相误会。

被捉回去的秦云鹤,遭到老夫人的一顿训斥。

不娶,是抗旨,拖累全族。娶,则心有不甘。他不由向楚瑞帝请旨,希望能将司徒清同样赐婚于他,不是为妾,而是妻。因为他心中,司徒清是唯一的妻子。

司 徒清是楚瑞帝和白筱月的救命恩人,楚瑞帝自然不愿委屈她,所以答应了这场史无前例的两位平妻,自认为男人三妻四妾十分正常,自己做的公平公正。当然他这场 赐婚,曾遭到白筱月的强烈反对,甚至大吵一架。他曾经不明白,等白筱月和司徒清相继离世后,终于醒悟了些什么。

成婚后,秦云鹤对 慕容兰并没有好脸色,哪怕洞房之夜,都去了司徒清的院子。但司徒清因为性情温柔,觉得秦云鹤轻薄慕容兰是有错在先,却处处推脱婚事不负责任,还向陛下请旨 赐为平妻,所以那段时间,对秦云鹤并没有好脸色,洞房之夜就给他吃了一个闭门羹。秦云鹤无奈之下,在书房度过了一晚。

慕容兰如愿 嫁给了秦云鹤,却发现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意,秦云鹤处处避讳她不说,竟连她院子都不曾去。她十分聪明,不仅不针对司徒清,还和司徒清成为了好姐妹,甚至将相 府管理的井然有序。对于年老赋闲的老夫人,她十分恭敬而细致地侍奉,每日早晚必去请安,一点没有慕容家嫡小姐的娇贵之气,像一个普通的儿媳那样力尽着孝 道,一瞬间俘获了老夫人的欢心和信任。

老夫人一直想让许氏成为秦云鹤的正妻,如今突然的赐婚令她心里气闷,敬茶时对司徒清和慕容兰都没有好脸色看。但久而久之,她见慕容兰贤良淑德,待人宽容大度,十分有正妻风范,心里对她颇为满意。

而她原本就因为司徒清身份低微,配不上自己儿子,曾多次阻挠两人的婚事。两人因此闹得不欢而散,秦云鹤更是一怒之下另立丞相府。

儿子对自己越来越生分,使得老夫人越来越厌恶司徒清。之后,见秦云鹤欲冒抗旨之罪带司徒清私奔,老夫人心里更是恨透了司徒清,认为她是个只带来灾祸的狐媚子!

如今,将温柔贤良的慕容兰和司徒清一比较,老夫人只觉得慕容兰贴心可人,不由在秦云鹤面前处处说着慕容兰的好。而在司徒清那里处处碰壁的秦云鹤,竟靠着慕容兰说好话,使得司徒清再度接纳了自己。

久而久之,秦云鹤对慕容兰的厌恶和抵触渐渐烟消云散,对她相敬如宾。

秦落衣撇过脑袋,气恼地说:“你竟然知道她当初设局逼你娶她,怎么就没想到她会对付母亲呢,而且…我小的时候,你明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也不常来看她,只知道国家大事!天天奔波在外!甚至有一天还和母亲大吵一架!那时,母亲还怀着孕呢!”

随着秦云鹤缓缓诉说着往事,秦落衣的脑海里竟然流窜出了点点零星的记忆。尤其是,秦落衣三岁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自己一向温婉轻柔的母亲像疯子一样捶打着秦云鹤,满目哀然,神情悲痛,不停地怒骂着。

那时秦落衣还小,记忆十分模糊,但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后,母亲一下子病倒了。怀着孕却一病不起,最终被慕容兰的毒药耗费了生命,难产衰竭而亡。

听到秦落衣提起三岁那年的那次大吵,秦云鹤身子一晃,一种内疚的心情混杂着一丝愧疚的痛楚浮现心头,他嘶哑着声,哽咽道:“你三岁那年,白皇后离世了。”

白皇后?楚玉珩的母亲?

“我答应你母亲要救她的,但我,却食言了…”

“白皇后是真跟和人偷情,还是被谁冤枉的?慕容月?”白筱月是楚玉珩的母亲,秦落衣条件反射地认为这是一场栽赃的戏,而她更是本能认为是慕容月干的。

秦云鹤极为吃惊,愣了半响才试探地问:“安王都告诉你了?”

眼眸猛烈地一缩,秦落衣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原来楚玉珩没有痴傻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但面上,她不动声色地套着秦云鹤的话:“安王只和我说了一点他的事情,关于他母亲的并未详细告诉我。他母亲可是被慕容月害死的?”

回 想着当年的变故,秦云鹤神情复杂了起来,面露着痛苦:“白皇后被打入冷宫这件事对你娘打击很大,她很信任白皇后,认为白皇后是被冤枉的,希望我救她。可后 面的事情,超乎我们的想象,在调查白皇后是否偷情时,白府中却搜到了与敌国北魏通信的证据。南楚与北魏因为边关领图纷争征战多年,而近一年竟然连连吃败 仗。证据确凿,白太傅又招供下,白家被抄,白太傅被午门斩首示众。”

“白太傅被斩首后,白家一百三十口人全部流放边关。白皇后身为白家人,又因偷情一事,身份地位尴尬。朝中不停有人谏言要赐死白皇后,却被陛下力挽狂澜顶了下来。”

说着说着,秦云鹤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干瘪乏力,极其生涩。

“白皇后死后,你娘视这块玉佩为珍宝,诞下你后,便一直戴在了你的身上。那段时间,我们都以为白皇后是对我们失望至极,所以自尽而亡,陛下悲痛却无法为其奔丧。你娘埋怨我们,一直郁郁寡欢。所以直到她去世,我都以为她是伤心过度,难产病逝的…”

秦落衣声音一沉,厉声道:“白皇后不是自尽的?”

秦云鹤艰难地点了点头:“这些年的暗中调查,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当年陷害白皇后的正是曾为陛下抵挡刺客而身受重伤的慕容月…而那个所谓的刺客,就是这整件事的导火线…”

秦云鹤的暗喻之词,令秦落衣的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调查刺客,扯出了白筱月通奸一事,又因为此事,搜查了白府,搜出了白府通敌卖国的证据。这一步步连环计使得十分精妙,计计相连、环环相扣,无一不显示其缜密的心思和深厚的城府,意欲将白筱月和白家全部灭杀。

当年,慕容家和白家并称为京城四大家族的首两位,其父一为将军,一为太傅。其女一为贵妃,一为皇后。同样,两家都握有南楚三分之一的兵权,极其荣耀显赫。

除掉白家,则是铲除了一个巨大的障碍。慕容月不但护驾有功,还荣登后位,其皇子贵为嫡系。白家的一部分兵权则暗中被慕容极所吸收,他不仅手握了大部分军权,还使得慕容家在京城一家独大,直到今日,到了让皇上都忌惮的实力。

楚瑞帝不知真相的那几年,对楚凌寒极其宠爱,的确有心立他为太子。可现在,他能拖则拖,始终不肯立下太子。三年前,朝中实在是催得太紧,立太子的呼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而慕容极不再暗藏野心,一心拥护燕王称帝,其心昭然若揭。

楚瑞帝心一狠,以立长为由,立了大皇子楚轩然为太子,甚至一排众难,颁布诏书封大皇子的生母吴贵嫔为贵人。

三年过去了,太子派和燕王派依旧争斗激烈,暗中较劲。

慕容极的目标便是废太子,让燕王在众望所归下登基,以各种方式提高燕王在民间的威望,让燕王和秦芷萱成亲,让一向中立的秦云鹤归顺燕王派!

而楚瑞帝不愿将帝位交与楚凌寒,但又恐功高盖主、把握重兵的慕容极佣兵自重,谋朝篡位,所以一直隐忍不发,一边安抚蠢蠢欲动的慕容家,一边和秦云鹤探讨如何将整个慕容世家连根拔除。

五年前,秦落衣对燕王一见钟情,楚瑞帝顺理成章以当年所谓的救命之恩赐婚,其实是防止燕王娶秦芷萱,亲上加亲。

若是有朝一日,楚瑞帝未能制止住慕容极谋逆,慕容家夺势后必然会对他们不利。秦云鹤本着如果自己锒铛入狱,燕王会看在秦落衣是他正妃的份上而饶她一命的决心,才答应了这场联姻。

没想到兜兜转转,秦落衣退了燕王的婚约,嫁给了楚玉珩…那个一心为母报仇、浑然不顾自己性命的安王。

“你娘死后,你整个人都自闭了起来,不愿和人说话,不愿亲近爹爹,唯一亲近的只有华月和芷萱。你说要让华月成为你的姨娘,爹爹应你,只希望你能开心,没想到她竟是害你娘的真凶之一。”

司徒清的死让秦云鹤的心死了,那再多娶几个又何妨。这样才能麻木自己…

“是爹爹没有照顾好你们,害得你和晓君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以前的秦落衣心思太过单纯,并不知道继母和继妹的花花心肠,十分亲近慕容兰和秦芷萱,使得秦云鹤一直以为慕容兰待秦落衣情同母女,为人贴心贤惠,而秦芷萱处处维护秦落衣,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嫌弃秦落衣貌丑口吃,反而一直站出来为她说话,让秦云鹤特别的感动。

可笑的是,这些都是假象…

而他这些年来,一心辅佐天子料理国家大事,忽略了自己的儿女,造成了如今的错事。

“爹爹…”秦落衣光顾着埋怨秦云鹤的失责,如今才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是什么。眼看着他今日为自己挡的金簪,右手宽大的手掌上皆是斑斑血迹,她忍不住眼眶迷雾,默不作声地为其上药包扎了起来。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慕容兰已经遭到了报应。孩儿,不怪你。”

秦落衣的身子顿了一下,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声:“既然早就找到了证据,为何迟迟不对慕容家动手,早日为白家洗脱冤屈呢?”

“安王身重蛊毒…有这样一个软肋,陛下不能动他们…”秦云鹤深吸一口气,轻吐着长久以来埋在心底的事情,“这些年来,陛下故意冷落安王,就是想保护他,但安王一意孤行,并不领陛下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