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仕杰尾随方显进入城内,待他一进入便被方显先前留下的一小兵拦住,两人又去找方显。

如今府衙被烧,方显一行人便在城内一处客栈落脚,客栈里到处都是散落着桌椅板凳的残肢断木,现如今里面没得一个客人,只那客栈老板还颤巍巍的拖着病体神情呆滞地看着涌进来的官爷。

龚仕杰一踏进客栈,方显便赶忙几步上前,对他道:“龚大哥,如今这鸣鹿县损失惨重,小弟不知如何是好。“

龚仕杰道:“府衙被烧,此地粮仓可还在?”

方显摇了摇头,道:“那粮仓说是建在府衙内,一把大火也烧了个干净!”

龚仕杰道:“这情况你如今赶紧写了折子,快马加鞭让人送与你父帅,若实在没办法,我们便先去旁边的县城借粮缓一缓。朝廷的赈灾粮食已经下派,只到这鸣鹿县估摸着还得两三日。待会儿我便先出去义诊,你瞧瞧城里的药材铺子是否全都毁了个干净!”

那一直缩在墙角的客栈老板突然道:“我还知道一处地方藏了粮食…”

方显、龚仕杰等人不由齐齐朝他看去,那老者竟是被盯得浑身发抖,心里怕极。

龚仕杰道:“老人家莫怕,这些人都是领了圣上旨意前来治理这鸣鹿县。”

那老者道:“那小老儿便说了。咱们县里的粮食明面上是放在县衙,但实际上那彭县令每年都克扣一部分,再低价卖给粮商。小老儿这客栈开了几十年,在这县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些事情都是那些粮商在这里歇住自己说出来的,只小老二不过是个商户,可不敢跟这些当官的斗,是以这些事情只能闷在心里。距离此地不到五里的地方有个叫吴家堡的庄子,这地方便被那是彭县令放置那些私粮之地。”

方显一听,立马便要遣十个人马前去。龚仕杰赶紧拦住他,道:“此事儿大意不得,想那小小县

令胆敢私设粮仓,可见吴家堡定是守卫森严。你的人马不够,若是一击不中不免就打草惊蛇。你不若在那些难民中动员一二,许以粮食银钱,定不乏有人跟着去,趁着夜晚守备的松懈,你们再夜攻。”

方显连连称是,龚仕杰又问那老者道:“此事儿若成,老人家算得大功一件。龚某人在请教一下,这城里的药铺是否还有。”

老人赶忙道:“这药材铺子虽是打砸了几家,只药材铺子比不得油粮店,那些人只不过是哄抢银钱。药材铺子左不过是关了门,说道损失也还好。”

龚仕杰朝方显看了一眼,道:“你想办法通知这些药材铺子开门。”

方显有些为难,道:“这些药材都是私人之物儿,人家唯恐不愿。再说这些乱民对城里打砸抢烧,百姓恨之不得吃其肉喝其血哪里还愿意再出药材。”

龚仕杰道:“就像你说的,这药材铺子是私物,我并不是说要他们无偿供给。待会儿去前去义诊,少不得有人要寻医问药,你让这些人开了铺子,只价钱上跟往常一般便好。”

两人商定后,龚仕杰前去义诊,方显一边着人去联系这些药铺,一边又要跟人动员晚上的大事儿,可谓忙碌得很。

待到申时后,那些药材铺子陆陆续续便开门坐诊,如今城中有官爷整治乱民,说是斩杀了几个头目,又听闻有位大夫要义诊,不少人听得消息纷纷前来,龚仕杰一个人虽说忙了些,倒也还能应付。

年轻的大夫脸上带着笑意,温和地对待来往的每一位病人,鸣鹿县的百姓们纷纷称赞此人高义。

没多久,其他药铺的坐诊大夫也纷纷往城中心来,给城里的百姓义诊。

又过了半晌,一个衣裳破败不堪,脏兮兮的女人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走过来,旁的人见她就是那乱民,怒从中来,纷纷咒骂她,有怒极的上前来就对着这女人拳打脚踢来泄愤。

那女人紧紧护住自己的孩子,任人殴打也不为所动,只任她如何哀求大夫救治她儿子,城里的大夫都不搭理这女人。

龚仕杰起身,一把抓住那男人,正色道:“有这般本事当初城里动乱起来怎不跟乱民拼命,如今打骂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算什么男人?看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 便是当初发生动乱,也没她的份儿。”

那男人被脸色不由一红,羞恼道:“先生不知,我们县城遭此劫难便是这些人做下的错!”

龚仕杰冷哼,道:“这些人也并非生来便是乱民,若不是遭遇大水,他们也跟你们一样!若是当初你们那县令能妥善安置这些难民,如何能发生动乱。就是动乱发生之后,你们的县令若不是舍弃你们不顾,私自潜逃,这鸣鹿县如何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龚仕杰说完再不理会这人,他朝那女人伸出手来。那妇人不敢,只磕头连连道:“求先生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龚仕杰道:“你且先起来。”

那妇人赶忙抱着孩子,将怀里的儿子面朝龚仕杰。

只那孩子面黄肌瘦,脸上脏得不成样子,双眼紧闭,龚仕杰也不嫌弃,将孩子抱过来,仔细检查起来,不时又细细询问那妇人情况。

旁边的逃难者见这年轻大夫并不嫌弃他们这些人,一个个有伤痛的都排着队等着。

龚仕杰见大伙儿都眼含希冀的看着他,不由道:“今日天色不早,病重的我今日先诊治,其他的明日再来吧。龚某会在此地多呆一段时间。”

这些人心下感动,纷纷磕头道谢,便依照先生所言,病重的先行救治。

天色暗了下来,龚仕杰也开始收拾行囊。方显面带喜色的赶过来,瞧着龚仕杰道:“龚大哥,成了。今晚定要把那吴家堡给端了。”

龚仕杰瞧了他一眼,道:“嗯,你若真能把这鸣鹿县整治好,在你父帅面前也是立了大功,你也不用再担心别人笑话你去。”

方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道:“我虽比不上大哥二哥,只求这次能办好父帅交代的差事,不求立多大的功劳,只要能让旁人看看我方显也是堂堂正正的方家子孙,可抛头颅洒热血,可不是只靠父兄的软饭!”

龚仕杰笑道:“别人说什么自让他们说便是,但求无愧于心!”

方显闻言不由逗笑道:“我可不敢像龚大哥这般大胆!”

龚仕杰笑了笑,道:“对了,我们今日去的那宅院,受伤的年轻人实乃鸣鹿县的师爷,你不若再去问问他,看是否有你需要的消息?”

方显道:“竟然是个师爷?看着倒是清贫得很。”

龚仕杰道:“你去不去,正巧我给那妇人抓包药去。”

方显道:“区区一个农妇,有什么事情派人去便是,何至于劳龚大哥走一趟。”

龚仕杰摇了摇脑袋,道:“你是不懂为医者的心思。”

方显瘪嘴,道:“是,是,;龚大哥最是有一颗菩萨心肠,连那些流民你都怜惜则个,何况那个妇人。”

龚仕杰见他说得不大像话,不由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去是不去?”

方显道:“去去,如何不去。得去会会那师爷。”

却说此刻的那农家院子,夏瑾瑜已经苏醒过来,汪嬷嬷和欢喜一直守候在她身边,见三娘子醒转过来,俱都喜极而泣。

夏瑾瑜看着两人道:“嬷嬷,欢喜…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吗?”

欢喜道:“三娘子还说没事儿,今日真是吓死我了,若是三娘子有啥闪失,婢子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夏瑾瑜拍拍她的手,道:“好欢喜,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没事儿,孩子也没事,你快别哭了。”

欢喜道:“三娘子还说,那时候婢子瞧着三娘子见了红,可是把吓得要死。三娘子您是不知道,那个人不但一箭射死了贼人,还会医术,今日若非他出手相救,只怕凶多极少。”

这一说,夏瑾瑜脑海里出现了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她记得那人喂了她一颗丹药,虽说她那时疼得厉害,双眼已经迷糊得记不清那人的脸,只恍惚间瞧得那人身材颀长,待那人走进,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

夏瑾瑜点了点头,道:“确实该谢谢他。不然我肚子里这孩子怕是流掉了。”

汪嬷嬷看她二人只顾说话,不由插嘴道:“三娘子刚醒来,还是吃点东西吧。”

夏瑾瑜看着她,道:“家里不是已经没有吃的了?”

汪嬷嬷有些不自在道:“说来惭愧,家里还有一点儿小米。”

夏瑾瑜不由嘴角一抽,她看着汪嬷嬷,正色道:“嬷嬷,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只林师爷一家待我们不薄,如今大家都难过,能帮一把是一把。”

汪嬷嬷羞愧道:“三娘子说的是。”

夏瑾瑜又道:“你可煮了给大伙儿都吃了。”

欢喜赶忙道:“是大家伙儿一起吃的。后来嬷嬷已经给蒋家婶子和林师爷陪了不是。嬷嬷对三娘子一直忠心耿耿,她这般做,也是顾着我们。”

夏瑾瑜不由道:“我知道嬷嬷对我的心。只林师爷一家对我们有恩,对恩人我们不能这般小家子气。若是敌人,那我根本就不会多此一举。”

汪嬷嬷退下去给夏瑾瑜端了一碗小米粥来,待夏瑾瑜吃过没多久,便听得蒋婆子面带喜色的走进来,一边敲门一边道:“小娘子,快些出来见客,我们恩人来了。”

欢喜赶忙去开了门,蒋婆子朝着夏瑾瑜的方向道:“今日救治咱们的那位大夫给抓了药来。如今我儿正陪着他们说话,你先收拾一下,待会儿那位大夫还要再来替你诊脉。”

夏瑾瑜道:“好,容我收拾一二,此番恩人既在,小妇人定当好生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晕死,某个词语居然属于和谐词,果然无语。害得我弄了一个小时,讨厌。

正文 41第40章

待夏瑾瑜换了衣裳,喝了口水,便在嬷嬷的陪同下往前厅去。

屋里三人正在说话,见着夏瑾瑜主仆二人过来,一下子止了话题,俱都看着她。

夏瑾瑜笑道:“刚才蒋婶子说道恩人来了,我便赶忙过来,可是叨扰了你们?”

方显忙道:“没打扰,没打扰,这位夫人快快请坐。”

方显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龚仕杰,道:“龚大哥先给这位夫人号号脉,余下的我们待会儿再说。”

龚仕杰点了点头,道:“也好。”

夏瑾瑜不由得打量他一二,见他四肢修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虽说比不得身边那位小将俊俏,然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潇洒,倒是比那小将气场更强。

屋子不大,中间搁置着一张圆桌,夏瑾瑜便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伸出一只手出来。

龚仕杰走进,见这位妇人直接就露出出一截白生生的皓腕,一双杏眸平静的看着他,龚仕杰见她这般淡定,也直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伸出手搭在她手腕间。

夏瑾瑜只觉得他的手比较干燥,见他的指甲修剪齐整,按着她的脉搏,眉头微微皱起,复又舒展开来,不由有些紧张,过了儿,只听他道:“没什么大碍,给你的药喝两剂便成。”

夏瑾瑜收回手,道:“如此便多谢大夫了。”

龚仕杰看着她,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也算是少见的好模样,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估摸着也是大富人家出生,龚仕杰看着她,正色道:“你这胎如今已是七个月多月,我也就直说了,肚里的孩子有些大,你这身子骨过于单薄,后面的日子务必多走动走动,也便以后生产。”

夏瑾瑜也不由得骇住了,道:“可会难产?”

龚仕杰道:“难产倒也不会,胎位很正。不用担心。”

夏瑾瑜又道:“今日多亏大夫搭救,小妇人万分感激。只不知诊金多少?”

龚仕杰淡淡道:“不过举手之劳,不必介怀。今日是我义诊,不收银钱。”

夏瑾瑜皱了皱眉头,“这…”

方显在一旁道:“这位夫人真不必付诊金,今日我大哥确实是在城里义诊。”

夏瑾瑜看着他们,真诚道:“如此便多谢了。”

到底男女有别,夏瑾瑜又说了几句便带着汪嬷嬷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汪嬷嬷赶紧扶夏瑾瑜坐好,道:“三娘子坐好,我这就去厨房熬药去。”

夏瑾瑜点了点头示意汪嬷嬷先下去,她独自一人端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由轻触娥眉,自言自语道:“自古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孩子你可莫折腾你娘。”

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多月,离生产也就还剩下两个月左右,夏瑾瑜原本还没什么顾忌,只如今这大夫既然说肚子里的孩子偏大,夏瑾瑜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以她如今这小身板,那一关挺不挺得过去还真是不好说。

好在夏瑾瑜一贯都是乐天派,想了一阵也知道这种事情在如今这种医疗条件下没办法选择,也只能叹一声老天保佑,便丢开这桩事儿,只提醒自己从今往后每天早晚她都会多走动一阵子。

很快欢喜便端了药汁过来,一边道:“三娘子,三娘子,快些喝药。”

夏瑾瑜见着这黑漆漆的药水不由心头打鼓,虽说是良药苦口,可这这么大一碗,也太多了吧。夏瑾瑜道:“哪里喝得下这么多,去拿个小碗来分一碗吧。”

欢喜笑道:“三娘子,这已经不多了。为了肚子里的小郎君,您也得多喝些。”

夏瑾瑜无奈,道:“你先放一放,凉了我再喝。”

夏瑾瑜一手摸着肚子,一边看着欢喜道:“你怎知是个小郎君,不是个小娘子。”

欢喜道:“三娘子肚子里定是位小郎君,婢子娘曾经说过,说妇人怀孕的时候,肚子尖尖就是男胎,三娘子这肚子可不就是尖尖的,婢子就想啊,绝对是个小郎君。”

夏瑾瑜也不由得笑了,道:“这生男生女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欢喜一见主子不信她的话,有些着急道:“是真的,三娘子莫要不相信。“

夏瑾瑜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好啦,好啦,我信你便是。“

欢喜这才喜笑颜开,道:“是个小郎君才好,以后家里也有人撑着。“

夏瑾瑜看着她的笑脸,不由正色道:“欢喜…”

欢喜不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夏瑾瑜拉着她的手,牵着她过来坐在自己边上,道:“欢喜,如今你年纪也大了,我现在这个情形你也知道,再拖着你在我身边,也是拖累了你。这段日子,我也瞧在眼里,这林师爷家境虽然算不上好,好在人品不错,我看你对他也不是没意。你若是愿意,我去给你说道说道?”

欢喜一下子红了脸,她看着夏瑾瑜不由道:“三娘子,说实话婢子确实是觉得他人还不错。但是,婢子明白自己的身份,他那样的人物儿,终归不是婢子能够肖想的。”

夏瑾瑜道:“怎么这么看低自己?我们家欢喜上的厅堂下得厨房,有何-配不上他的?”

欢喜道:“三娘子,谢谢您这般为婢子打算。只是,婢子不愿。”

夏瑾瑜道:“欢喜,若是我还你自由,你可愿意?”

欢喜遮掩不住满脸的震惊,夏瑾瑜看着她又道:“这件事情我考虑过很久,你还年轻,这般跟着我蹉跎岁月也只会耽搁你。”

欢喜赶忙道:“三娘子,婢子谢过三娘子的好意。只求三娘子不要赶我走可好?婢子这一生只愿呆在您身边。”

夏瑾瑜牵着她的手,道:“欢喜,女人这一生有多少个年华?我也是希望你好,我这一辈子好在还有个孩子在身边,有个奔头。你跟我不一样,趁着年轻,也该多考虑考虑自己。”

欢喜道:“婢子只想伺候好您,以后伺候好小郎君,旁的,婢子不愿想。”

夏瑾瑜叹了口口气,朝她挥了挥手,道:“罢了,这事儿以后再议。我有些乏了,想躺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第二天一早醒来,便听见外边说话的声音,夏瑾瑜眯着眼睛挥开蚊帐,见天色早已经大亮,不由叫了声欢喜。

欢喜一边回应着一边端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温水走进去,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夏瑾瑜道:“三娘子,今日城里可是有个好消息。”

夏瑾瑜哦了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热毛巾擦着脸,问道:“有什么好消息?”

欢喜道:“说是昨晚夜袭了吴家堡,不但抢到了粮食,还发现了丢下一城百姓逃跑的彭县令,说是待会儿要被押解着游城。”

夏瑾瑜笑道:“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

“可不是,领头的就是昨儿那位年轻将领。好多人都跑去看大贪官游城。”

夏瑾瑜道:“我却是去不了,你若也想去瞧瞧,我也不拘着你,只凡事自己主意安全。”

待伺候了夏瑾瑜用饭,屋子收拾妥当,欢喜便挎着篮子和汪嬷嬷一道去了城里。

院子里就只留下夏瑾瑜和蒋婆子在。蒋婆子还没完全康复,见夏瑾瑜留在家里,忙进屋来陪着她说话。

夏瑾瑜招呼蒋婆子坐下,道:“我这身子不方便,还请蒋婶子自便,不要拘礼。”

蒋婆子忙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来就好,你坐好,坐好。”

蒋婆子喝了几口茶,见桌子上摆放的针线篓子里放着没做完的针线活,不由道:“这是给娃儿缝制衣裳?”

夏瑾瑜笑道:“是,欢喜和嬷嬷闲时便给孩子缝制些衣裳鞋袜之类。”

蒋婆子咧着嘴笑道:“看着针脚密实,花样子也喜庆,欢喜这小娘子绣工还真是出色。”

夏瑾瑜笑了笑,没说话。蒋婆子又说了几句家常,才看着夏瑾瑜期期艾艾地道:“今日来,我着实有件事儿想问问。”

蒋婆子见她含笑的看着她,心里的紧张松了不少,道:“欢喜虽说是个丫头,可老婆子我着实喜欢这孩子。老婆子虽说是乡下人,可你们几人我也瞧出来了,定不是一般人家。老婆子我啊,如今年纪大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儿子。我这儿子,自幼我就管得紧,不让他沾染上那些坏毛病。我们这样的人家,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贵,以后能养活他妻儿便好。不是老婆子我吹,我儿子在整个鸣鹿县里那也是少有的好男儿。老婆子我瞧着欢喜就不错,这接人待物比那些小户人家的闺女还出挑。今日老婆子我就腆着脸面为我那儿子求一求,若是成,那更好,若是不成,就当老婆子没说过这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夏瑾瑜着实没想到昨儿自己还跟欢喜说这事儿,这一大早蒋婶子就来说这事儿。

夏瑾瑜笑道:“婶子快别这样说,这些日子我瞧着林师爷也是顶好的,我心里也着实希望欢喜能找个好婆家。这事儿啊,我是愿意的,只还得看看他们两人是个什么意思?婶子别怕你笑话,虽说这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天底下怨偶也何其多。我委实不愿欢喜以后受委屈,若是林师爷心里真中意她,这门亲事儿我自是乐意。”

蒋婆子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做母亲的,也是希望小辈儿好,你说得对,这事儿我再问问我儿。”

两人便止住这话题,蒋婆子毕竟是生养过几个孩子的人,少不得又对夏瑾瑜嘱咐一番,一时间两人倒是聊得投入。

正文 42第41章

蒋婆子那边是什么情况,夏瑾瑜并不清楚。只欢喜回来后,夏瑾瑜又找她说了会儿话,见她很累的模样,也不忍逼她。

至于鸣鹿县如今是何般模样,夏瑾瑜也没多细问,只见那林师爷每天早出晚归,想来也是忙得紧。

整个家里,最闲的莫过于夏瑾瑜,怀孕虽然让她身材走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又经历过这么多事,夏瑾瑜却并未放弃一丝对生活的期望。夏瑾瑜每日在院子里走一走,看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想着要不了多久这个孩子就会出来,那颗心便如丝般柔软。

这日,夏瑾瑜正在屋里写字,便听见屋外头传来一阵声响,随即便伴随着一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蒋家大姐,喜事儿是,喜事儿…”

来人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裙衫,脸上涂得红红白白,偏头上还簪了一朵大红花。夏瑾瑜轻轻将窗户挑开一点儿,看着这女人如此雷人的扮相,不由瘪了瘪嘴,强忍住笑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鸣鹿县里有名的名嘴——窦大娘,专给人说媒的媒婆。

蒋婆子虽说不喜这人,到底乡里乡亲的,也不好多说什么。窦大娘扭着肥硕的身子,进的屋来,一屁股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抬手扇了扇风,道:“可是累死我了,将大姐,快快给我口水喝。这一路走来我这嗓子可都要冒烟了。”

蒋婆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来回翻腾着豆子,微微侧着身子,对她道:“如今我这腿脚不便,要喝水你自己进屋倒去。”

窦大娘哈哈笑了几声,自觉的进了屋,很快便端了碗茶水出来,她在屋里已经一口气喝了三碗茶水,这才觉得心头稍微舒服了些。

窦大娘复又坐在椅子上,看着蒋婆子道:“蒋家大姐,妹子这可是来给你道喜来了。”

蒋婆子唬道:“俺们家里才受了灾,有啥喜不喜的,你莫哄我。”

窦大娘道:“哎呀,蒋家大姐,我这不正来与你说道来着。这次咱们鸣鹿县能这么快恢复过来,可多亏了蒋大姐家的儿子,大姐可真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如今咱们鸣鹿县谁不夸他的,这次来咱们县城里的那位大官儿,可是器重得林师爷得紧,走哪儿都带着。蒋家大姐,以后啊,你们家可就要发达咯。哈哈…”

蒋婆子见她说了一通废话,不由道:“什么发达不发达的,切莫再说那些事情。为鸣鹿县百姓做事,这是我儿的职责。”

窦大娘见这马屁拍在马腿上,心里想着这老妇,嘴上这般说心里莫不是高兴成什么了。窦大娘面儿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她道:“林师爷是读书人,又爱戴一方百姓。我今日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你看林师爷也二十多岁的人了,旁的人像他这般大的孩子都几岁了。再怎么样,这姻缘之事儿也该定下来了。城西的顾员外,有个女儿,才十六岁,生得也是秀丽无双,现在正在寻婆家,与林师爷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顾家也算是鸣鹿县里的一方大户,是做丝绸生意发家,家里也是奴仆成群,端端是那上好的良田就有几百亩,在这鸣鹿县谁不知晓的。

蒋婆子道:“这不成不成,顾家这等家世,俺们家不过庄户人家,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窦大娘一下子愣住,过了一会儿,她才笑道:“蒋大姐切莫这般说。林师爷一瞧就是个有大造化的,顾家虽说是有钱,到底这士农工商,说起来还是顾家高攀。”

蒋婆子挥手道:“那顾家小娘子想来也是娇养长大的。俺们家穷,可没得找个祖宗回来供着的。所谓门当户对,门当户对,我儿还是找个勤快些的好,我也不求她怎么样好,能生儿育女,把这家里里外外操持一番便是不错了。”

大娘只觉得这老婆子说这些不过是想打发她去,看着这院子虽说也是几间大瓦房,哪里比得上顾员外家。这会儿说这么好的亲事儿给她,,竟然还挑三拣四。窦大娘讪讪道:“蒋家大姐,那顾员外家的小娘子我也是见过的,不说姿容配得上林师爷。只说那针砭便没几个小娘子比得上的。说是顾家小娘子十岁开始就跟着她娘学管家,可是有几分本事的。实话告诉大姐,今儿也是顾家的托我来瞧瞧,顾家却是有心与大姐做下这门亲事儿。”

蒋婆子心里想着以往怎没见过给自家儿子说亲的?还不是见自家儿子这次立了功,这些人,她算是瞧明白了。蒋婆子开口道:“这事儿别问我,我儿的亲事自是他自己做主,我这老婆子可不插手。”

窦大娘还想说什么,被蒋婆子打断道:“好啦,窦家的,这些事儿老婆子我现在不管了。你问我也白问。以后我儿若是看上哪家小娘子,可还得拜托窦大娘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