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瑜仔细看了欢喜包孩子的姿势,又瞧她如何换尿布。见自家儿子睁开一双圆溜溜的眼眸子,夏瑾瑜细细瞧去,只觉得这孩子除了除了嘴巴长得比较像自己,其他还真是不太像。

夏瑾瑜暗笑自己竟然嫉妒起那素未蒙面的男人了,孩子不像她,那就只能是像那个人了。夏瑾瑜无奈的摇了摇脑袋,想要将那些思绪赶出自己的脑海,她伸出双手,对欢喜道:“欢喜,孩子给我抱抱。”

夏瑾瑜有些笨拙的抱着儿子,见他也看着她。夏瑾瑜摸不清楚这孩子能不能看见她,毕竟刚出生的婴儿视线是模糊的,夏瑾瑜看着他,轻柔道:“宝贝,我是娘亲,是你娘亲…”

说了一阵,夏瑾瑜见他小嘴巴动了动,不由叫道:“啊呀,孩子是不是饿了,给他喂奶。”

欢喜道:“小郎君睡前奶娘喂过,不若婢子这就请了奶娘过来。”

给孩子请的奶娘早在月余前就已经安顿在府里,夏瑾瑜止住了欢喜,道:“先莫去。我想亲自喂他。”

夏瑾瑜解开排扣,小心的靠近孩子,眼见儿子吸了几口都吸不出来,急得夏瑾瑜满头都是汗,两边都吸不出来,小孩子开始大哭。

夏瑾瑜只觉得心疼得紧,她道:“快去让奶娘过来。另外让汪嬷嬷过来一趟。”

汪嬷嬷本是要守夜的,只欢喜见她年纪大了,先前主子生产时也跟着熬了几个时辰,不想她太过劳累,是以再安置好一切后,便催汪嬷嬷睡去。

夏瑾瑜瞧着儿子,眼圈隐隐有些发红,没有奶水仍然让她耿耿于怀。

奶娘姓秋,大会儿称她秋娘,年纪二十多岁,模样周正,也是正经人家的娘子。家里还有个五六个月大的男孩儿,因着家里男人得了急症,花了大把银钱,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却成了药罐子。秋娘这才不得已出来找活儿干。

原本夏家没准备要秋娘,只秋娘家里着实不容易,夏瑾瑜瞧她也是能干的人,这才点头让她留下。

汪嬷嬷很快便进来了,夏瑾瑜见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段时间辛苦嬷嬷了。”

汪嬷嬷道:“不辛苦,不辛苦。看见小郎君平安出生,嬷嬷高兴。真是祖先保佑,神灵保佑。”

夏瑾瑜道:“嬷嬷,我想自己喂养孩子,可是孩子两边吸了好久都没有。我瞧着他哭得脸都红了,心疼。只我年纪小,又刚做母亲,心里越发想亲近他,嬷嬷您看看我怎么样才会有奶水。”

汪嬷嬷很是感慨,大户人家的孩子一贯是交给奶娘喂养,会亲自哺育孩子的夫人们并不多见。便是当初夫人生养了三个孩子,再疼爱也是依着祖制交给奶娘喂养。

汪嬷嬷道:“三娘有心了,这个你不用着急,嬷嬷会多多给你准备下奶的汤食,再让孩子多多吸吮,奶水一定会有的。对了,三娘,昨日你生产,那龚大夫来过,一直呆到你平安生产后才离开。”

夏瑾瑜很是惊讶,道:“倒是不成想会这么巧?龚大夫委实是个好人。”

汪嬷嬷又道:“赶紧躺好,女人在这月子里可得好好注意,不然上了年纪可是毛病多。”

夏瑾瑜有些无奈,这坐月子就得四十天,想想这几十天里她只能躺着就各种悲催。汪嬷嬷替夏瑾瑜掖好被子,刚巧奶娘那边也已经喂了奶,正抱着孩子从隔间走进来。

夏瑾瑜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见他已经熟睡了,只好轻轻放在床上。汪嬷嬷笑道:“小郎君一瞧就是个身体强壮的,这才刚出生,瞧瞧那哭声,嗓门可是大得很。以后呀,也定是个有出息的。“

夏瑾瑜笑了笑,道:“等过两年,可就淘气了。别到时候把咱们府上给掀了才好。”

夏瑾瑜又看了看秋娘,道:“家里如今可还好?”

“奴家家里还算好,当家的身子也渐渐好了些。”秋娘有些拘谨道。

夏瑾瑜又瞧了瞧儿子的小脸蛋儿,怎么看怎么喜欢,她道:“我记得你家里那孩子也没多大,这个把月早早把你接来,着实也是我考虑不周全。你婆母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秋娘,等过几天我给你放个假,你也回去看看吧。”

秋娘眼圈泛红,她哆嗦了下嘴皮子,讷讷道:“小郎君…”

秋娘虽然牵挂家里的丈夫孩子,可到底她家里如今的境况她是明白的,这主家的带她不薄,月钱也给得丰厚,若是就此回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秋娘心里很没底。若是主家的不再要她了,她家里可怎么办!

夏瑾瑜看了看她,道:“不要想太多,既然已经签了你的卖身契,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再找个人。你儿子也没几个月,你回去瞧瞧也是好的。等你再次回来,不若把你家那小子也一并带过来。小孩子跟小孩子总是亲近的。”

秋娘大喜,忙跪下来磕头谢恩,一时间夏瑾瑜又是劝慰又是让嬷嬷扶她起来。

待到辰时刚过,欢喜便推开门来报说是龚大夫来了。夏瑾瑜如今正做月子,也不方便见他,只让府上的人好生招待着。

欢喜连忙点头,末了夏瑾瑜又道:“欢喜,你让龚大夫给我抓一副下奶的中药。”

欢喜楞了一下,便依言说是,也就不打扰夏瑾瑜休息,去了前面的大厅。

龚仕杰昨夜家去后,并没有怎么休息,亲自去库房挑拣了一番产妇用的滋补药材,这不一大早在家里吃过早餐便来了府上。

欢喜道:“真是让龚大夫破费了。只我家主子如今实在是不方面见外人,还望龚大夫见谅。”

龚仕杰道:“无妨,这些东西是我连夜拣出来的,对产妇很是有用。龚某不日要出一趟远门,他日再来拜会。龚某那里还有些事儿要处理,就先行别过。”

欢喜见龚大夫不过吃了盏茶便要走,总觉得有些待客不周,有心要留他吃了午饭,然想到如今府里正忙着,加之府上又没得男主人,实在是不便,便道:“如此,那龚大夫自是先去处理事情。对了,龚大夫,我家主子说看龚大夫能否给开一张催奶的方子?”

龚仕杰随口问道:“可是奶娘奶水不够?”

欢喜摇头道:“倒也不是,是我家主子想自己喂养小郎君。”

龚仕杰挑了挑眉,便道:“你且给我拿了纸笔来。”

不大一会儿,龚仕杰便搁了纸笔,将那方子拿起来看了看,道:“照着这个抓药吧。配合着饮食,最迟这两天应该就可以。若没有其他事儿,龚某就此别过。”

龚仕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夏家人也没太在意。倒是吃过中药,又多喝些汤水,第二天就出奶了,可把夏瑾瑜高兴坏了,连忙就要喂给儿子。

汪嬷嬷是哭笑不得,拦都拦不住,只瞧着夏瑾瑜也不论孩子还在睡着,就塞到孩子嘴里那焦急的样子就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夏瑾瑜暗暗松了口气儿,她总不能给汪嬷嬷解释初乳的好处吧,依照汪嬷嬷的念头,这初乳是不能给孩子吃的。是以夏瑾瑜只能拿初为人母来当借口。

孩子一天天长大,等到龚仕杰再次回来,夏瑾瑜也已经出了月子。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非常不好意思,断更这么久。

正文 47第46章

孩子大名取叫夏宸彦,小名叫乐乐。夏瑾瑜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

小孩子是一天一个样儿,等到夏瑾瑜出了月子,乐乐早已经不是刚出生时红通通皱巴巴的模样。小包子白胖可爱,当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家娘亲,每每让夏瑾瑜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夏瑾瑜平日除了逗弄孩子,还得管理这诺大的府邸,更何况如今人口添置了些许,作为当家人的夏瑾瑜不得不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

自家的布匹生意并不是太好,夏瑾瑜亲自去库房看了一遭,轻点了数目,又与账房先生讨论了一下,便做主将那些陈年布匹买一送一进行捆绑销售,如此也算是销了积压的库存。

夏家的衣料布匹算不上高端洋气,平日里来光顾的不过是小富之家或是平民百姓,真正的大家族哪里瞧得上她家的东西。夏瑾瑜便是遵循这一点,知道自己的潜在客户,才动了买一送一的心思。小老百姓嘛,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一时间夏家的生意竟是好得出奇。夏府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连带着嗓门都大了不少。

离过年已经没几个月了,夏瑾瑜开始忧愁着采购新布料的事情。以前的主家拿货是在颜氏染坊,颜氏染坊在这城里名气还算大,只这价钱却也不便宜。再加上自家的铺子规模算不上大,与颜氏来讲,不过是个小客户,又有何资格与其谈条件?如今自家这么多口子,衣食住行每月就是一大笔花销,生意赚的钱不过是解决个温饱,也剩不下多少。

如今夏瑾瑜有了孩子,当了母亲,这心态上的转变是最直接。她年纪虽小,这肩膀上的担子却是繁重的。夏瑾瑜有心想换一家供货商,多做比较,只一时间又不能完全就抛开颜氏,夏瑾瑜心里揣着这事儿,自己儿子又小,自己也不可能经常往外跑。便将先前买进的几个人里,挑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出来,让他们出去打听,探探底细。这死契拽在自己手里,还怕他们不听话?

这日不过刚巳时,家里便来了客人。听说是龚大夫前来府上,夏瑾瑜也懒得换衣服,只穿着家常服抱了孩子便去客厅。

龚仕杰见母子两人过来,不由笑道:“这些日子出门在外,不想再回来都快两个月了。”

夏瑾瑜道:“龚大夫能来看我们母子,实是我们的荣幸。我瞧龚大夫精神不错,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龚仕杰笑了笑,眯了眯眼睛,说道:“身子骨可还好?不若龚某再给夫人把把脉?”

夏瑾瑜倒也不推脱,有个免费医生,可是比什么都强。夏瑾瑜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伸出皓腕,龚仕杰把了把脉,笑道:“嗯,不错。没什么问题。”说着收回手,又将视线投放到夏瑾瑜怀中的婴孩儿上,仔细看了看小孩儿的长相,不由朝着夏瑾瑜笑道:“小家伙儿长得不错,我瞧他的眸色,长相,父亲应是北方燕国人吧。小家伙儿长得倒是不太像夫人。”

夏瑾瑜只觉得脑袋瓜轰轰作响,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不管他父亲是谁,是齐国人也好燕国人也好,那也不过是个混蛋。儿子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

龚仕杰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又想着人家孤儿寡母的,平白提起人家伤心事儿干嘛。龚仕杰一时间很是懊恼不已。

夏瑾瑜稳了稳心神,道:“龚大夫先坐坐,小妇人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先去看看。”

龚仕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孩子,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儿来,道:“回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是龚某此番得的一个小玩意儿,给孩子最好,也算是龚某给的见面礼。”

夏瑾瑜见那东西虽说是用布帛包裹着的,瞧不见是什么东西,然自从上次她生产时龚大夫送来的礼物看,这人的出手绝对不低。夏瑾瑜讪讪道:“这怎么好意思,前些日子便让龚大夫破费了不少,小妇人…”

龚仕杰打断她的话,道:“我龚某人不过是草莽江湖,可不耐这些繁文缛节,夫人若是瞧不上在下,直说便是。”

夏瑾瑜听他口气硬梆梆的,观他神色虽说还是笑着,那眼睛却再没有丝毫笑意,夏瑾瑜心里无奈得紧,一时间对这个人竟然有些害怕。也不知是否是瞧见她的不安,龚仕杰扯了扯嘴角,将那东西放在桌上,道:“龚某人还有事儿,便先告辞了。”

夏瑾瑜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位来去匆匆的龚大夫,只觉得脑门一头冷汗。这人平时都是笑呵呵的,让人觉得温暖,想不到竟然这般吓人。夏瑾瑜撇了撇嘴,也不管来人是否已经走远,朝着某人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道:“你敢给我还不敢收么?切,装什么大尾巴狼!”

夏瑾瑜打开外头的锦帕,见里头是一块色泽非常漂亮的玉佩,夏瑾瑜对这个没什么研究,只她看一眼,就觉得所谓的羊脂白玉应该就是如此吧。

这般想着夏瑾瑜轻轻伸手触摸了一下,只觉得上头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般,一时间像是被烫了手,赶忙缩回,一张俏脸渐渐浮上红晕,看着自己儿子道:“儿子,这等好东西咱不要白不要,是不?”

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由笑出声了。乐乐睁着一双眼睛瞧着自家笑得有些疯癫的娘亲…

出了夏府,龚仕杰舒了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坐冀,轻轻跨上马背,慢慢打马往家那边去。

龚仕杰有些头疼,那块极品羊脂白玉,他本是打算送给自己母亲的礼物,如今送了别人,只这礼物却也得补上才是。龚仕杰想了想,又打马去了趟本地最大的珠宝斋,细细挑选起来。

龚仕杰原本姓萧,萧家在祁州城是最大的名门望族,便是祁州州府也不敢与其争斗。龚仕杰原是萧家长子嫡孙,若是如常,往后这诺大的萧家还不得交到他手里。

只这少年英才也是坎坷,少时他爹又是个不着调的,到了中年时期竟然迷上了一位大家小姐,为此是寻死觅活的,还说要休妻。那些年闹也闹过,吵也吵过,龚家人虽说比不得萧家,却也咽不下这口气儿,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后来龚家女儿便与萧家人和离。

龚仕杰当年不过十来岁的少年郎,眼见着以前的姐姐竟然要霸占自己娘亲的位置,还要嫁给他父亲。瞧着那不知廉耻的两人标榜着什么真爱,龚仕杰深深引以为耻辱。虽说龚家人并未要求要把孩子要走,然龚仕杰小小年纪,主意大着,早就瞧不惯萧家众人的做派,自请随了母姓。从此算是脱离了萧家。

只是从那之后,龚仕杰再也不学那些个四书五经的事物儿,却爱上了行走江湖的路子。成日里闲云野鹤,日子久了,大家对他也渐渐失望,随他去了。

龚仕杰母子在龚家并未住多久,当年虽说龚家争着这一口气儿和萧家死磕,那时候也算是怜惜他们母子二人。只等龚仕杰渐渐长大,外祖父又病逝,龚家的舅舅们便看他们母子不爽了。龚仕杰也是个硬气的,买了栋小院儿,与娘亲居住。

龚仕杰选了一套极品翡翠头面,让小二的仔细包好,这才回了自家去。

龚氏虽说才四十出头,只这些年独居惯了,早年又遇见那些破事儿,心情郁结,很是憔悴,瞧着倒是像五十岁的人。

龚氏见儿子回来,一时间竟然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哭了起来,埋怨他去了那么久,也不给家里递个信儿云云。

龚仕杰对母亲的遭遇很是怜惜,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毅然决然的改随母姓。龚仕杰笑道:“娘,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就不用担心了。我这次回来会住很长一段时间。”

龚氏摸了摸眼角,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为娘就盼着你什么时候能结婚生子安定下来,我就放心了。”

龚仕杰满不在乎道:“这事儿急不得,等遇见那么个值得好好对待的女子,我自会娶进门,到时候生几个孩儿,好好孝敬母亲。”

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说他孝顺吧,他确实孝顺她,他能舍掉萧家的一切,跟在自己身边,这对龚氏来讲,是这几十年来最大的欣慰,虽说偶尔也会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娘的拖累了他。只这孩子却是个不肯成的亲,这些年自己都不知说了他多少次了,就是丫鬟也赏了他好几个,可这孩子在这方面确是一点儿都不听她的。赏给他的丫鬟,他不是给打发到二门就是第二天给她送回来,你说跟他哭闹吧,他隔天就给消失个无影无踪,哪里还找得到他人。

龚氏对这儿子是又爱又恨,时间久了,也就只敢在嘴上说他两句,也不敢再做那些傻事。她也看明白了,以后只要儿子喜欢,就是小户也好,只要身家清白,她这当娘的也是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已经没多少了。估计还剩两万字左右就完结了。到时候希望大家能支持俺的新文呀。下一本是萝莉和大叔的文。

正文 48第47章

乐乐已经快五个月大,屋子里烧着热炕,又烧了炭火,很是暖和。乐乐只穿了个袄子,在床上与自家娘亲逗乐。

南方的冷,是湿冷,虽说不至于像北方那般干燥,然在外走一圈回来都会觉得衣服湿漉漉的,很是难受。

腊月里的生意比较好,夏瑾瑜早已经安排好准备在年前大干一场,是以这段时间店里忙不过来,她也会抽时间亲自忙活。

夏瑾瑜一边与孩子玩乐,一边与奶娘在一旁说笑。秋娘也抱着孩子坐在一边,只脸色很是憔悴,月前她男人因着一场风寒过世了,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家里的老娘因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病倒了,如今病痛虽然好了些许,却有些痴呆。秋娘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

夏瑾瑜看着这个女人的遭遇,很是怜惜她。给她放假让她在家照顾老人,秋娘回去住了几日,安顿好了,又过来府里。虽说她本是奶娘,只这些日子孩子都是夫人自己奶,她不过担了个名儿。好在她也是知道进退的,瞧这情形知道夫人是不会再让旁人哺育孩子,便自发给小郎君夫人做做针线活。

秋娘的针线活就是与绣房的针线娘子比也是不落下成的,夏瑾瑜瞧她绣的东西又好又快,慢慢也就让欢喜交一部分活儿给她做。

夏瑾瑜逗了逗乐乐,又瞧了瞧咧着嘴已经长了六七颗牙齿的卓儿,不由笑道:“卓儿牙齿长得还真是快。啥时候乐乐也长颗牙来。乐乐,乐乐…”

乐乐这小家伙儿完全不理会他娘,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直瞧着卓儿,还又是挥手又是踢脚的。卓儿已经十个月了,还不会说话,这不嘴里发出让人听不懂的声响,在他娘怀里作势要往乐乐那儿去。吓得秋娘赶紧抱紧孩子,生怕他惹恼了夫人。

夫人对他们母子很是温和,到底她是个下人,可是不敢忘了尊卑。夏瑾瑜倒是瞧着这孩子可爱,便伸手要去抱他,卓儿也挥舞着小手要扑过来,可真是把秋娘吓得不轻,赶紧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夏瑾瑜瞧她惊魂不定的,也就熄了那念头,将双手放在腿上,道:“卓儿乖巧,我也很是喜欢。以后你若是愿意,便让他在乐乐身边吧。”

秋娘赶忙道谢,她自丈夫去世就已经想过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家里又没有田产,如不是主子宽厚,他们家真就要破了,若不是婆婆还在,她都想把活契改签成死契了。夫人是个宽厚的,以后小郎君长大,自己儿子若能跟在小郎君身边做活儿,也是会有出息的。

夏瑾瑜有些乏了,便挥挥手让她下去。又瞧了瞧乐乐,狠狠亲了口,道:“你个小调皮,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新年刚过,夏瑾瑜初来咋到也不认识什么人,这旁人过年都是走街串巷的,就她府上冷冷清清。夏瑾瑜也很是无奈。好在还认识个龚大夫,偶尔他也过来坐坐瞧他们母子。

龚大夫人不错,又没有什么架子。有时来了府上,下人中有人生病的也会状着胆子让龚大夫给瞧瞧,龚大夫也不推辞,这一来二去,府里上上下下对龚大夫很是推崇。过来好久夏瑾瑜才知道此事儿,为此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再三强调不准给龚大夫添麻烦。只龚仕杰这人本就不拘小节惯了,这条禁令也不过是不了了之。

娘这个音对小孩子来讲还是太难,是以夏瑾瑜经常指着自己,对乐乐道:“我是妈妈,妈~妈~乐乐会不会叫?”

乐乐这小家伙虽说长牙齿长得慢,然六个多月就能开口叫妈,这让夏瑾瑜高兴得不得了。

夏瑾瑜一直在想,龚大夫这人跟自家到底是什么个关系?说是普通朋友吧,他似乎太过于热心自家的事儿,老实讲这让她很困扰。只她也没那厚脸皮去问,她可不敢自己脑补是因为这男人看上她。一个女人,还带个孩子,虽说有几个小钱儿,但对于一个未婚男人来讲都不是最佳选择,尤其还是在这个时代。夏瑾瑜早就已经醒悟了,这一辈子,她能把乐乐带好带大就不错了,男人这种生物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于是,夏瑾瑜觉得是这个男人太善良,又是行走江湖的人,与他们母子不过是出于侠义心肠。

就是乐乐都挺喜欢跟他玩儿,夏瑾瑜发现他对孩子也是非常有耐心的一个人,乐乐能跟他一玩儿就是小半天,什么抛高高,飞飞的游戏,夏瑾瑜自认自己做不来。每次听见儿子了呵呵的笑声,夏瑾瑜就觉得很高兴。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么优秀的男人,虽说没有功名在身,可怎么就二十多岁还没结婚呢?夏瑾瑜真心搞不懂,然她也没傻冒到去打听人家的隐私。

若说最让夏瑾瑜操心的另外一件事,便是欢喜的婚事儿了。连她自己都已经十七了,欢喜的年纪在这里算得上是老姑娘了。夏瑾瑜想了一阵,还真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欢喜却淡定很多,比起以前越发的稳重。欢喜似乎是对自己的婚事混不在意的模样,也没见她焦急过。便是夏瑾瑜让汪嬷嬷打探,也没打探出什么来。夏瑾瑜很是苦恼,她决定过些日子定要好好问问她,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夏瑾瑜甚至都想,若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她愿意放她出府,给她卖身契。

只她这儿还在打算,却被欢喜接下来的动作给惊呆了。欢喜说她这辈子不要嫁人了,她要自梳!这完全将夏瑾瑜给震慑了,自梳,古时有勇气自梳的女人何其的勇敢而又杯具!

夏瑾瑜吸了口气儿,气道:“自梳,你可明白何为自梳?女子一经‘自梳’后即成铁案,永世不得翻身。你可知他日你若是后悔了,面对你的是什么?这往后几十年的空虚寂寞你能耐住?自梳女如有勾三搭四,往往被捆缚塞入猪笼,投于河中!“

夏瑾瑜瞪大一双眼睛,嘴唇气得哆嗦。定定地看着底下跪着的欢喜,又道:“欢喜,你好好想想。如今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欢喜,这些年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可你还年轻,犯不着这么糟践自己!你愿意人家后面骂你‘老姑婆’?说句不好听的话,欢喜,你不过是奴,你就算是自梳也改变不了这个身份!你也不瞧瞧那些自梳女都是些什么出身,你这榆木脑袋好好想想吧!她们以兄、弟之荣辱为荣辱,以兄、弟之子女为子女,可是你呢?但凡自梳女,晚景多凄凉。有哪个是过得好的?你这话就当我没听过,自己下去好好思过!你若是不愿意嫁,我不逼你就是,以后你自己瞧,瞧重了你再来禀我可行?”

夏瑾瑜大口大口的喘气儿,她真是快被欢喜给气死了。汪嬷嬷赶紧给夏瑾瑜顺气儿,也看了看欢喜,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下去。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哪儿了!也不枉三娘子这般看重你!”

欢喜哭哭啼啼的回了房间,夏瑾瑜也不由得流泪,道:“这个欢喜,也不知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我就是让她一辈子不嫁人,也好过去当什么自梳女,那是人过得日子吗?我原本都想了,不若就放她出府,找个小门小户的也不错。可偏偏她来这么一手,我这可真是好心当了牛肝肺了。”

汪嬷嬷赶紧道:“三娘子消消气,消消气儿。欢喜也是一时间想叉了,待会儿我去开导开导她。看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夏瑾瑜点了点头,道:“那就让嬷嬷多费心了。嬷嬷也下去早点儿休息吧,我这儿想一个人静一静!”

欢喜也是默默垂泪,汪嬷嬷轻轻走到她身边坐下,开口道:“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别说是三娘子,就是老婆子我听了也要被你给气死!”

欢喜一边抽噎一边看着汪嬷嬷,道:“嬷嬷,我…我真的错了吗?”

汪嬷嬷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呀。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现在若是不想嫁人,直接回了三娘子便是,她还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你看看你今天闹出这么一遭,可真是让三娘子寒心!你这明摆着不是不相信她嘛,三娘子对我们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给你择亲还会害你不成!”

欢喜道:“嬷嬷,我…我也是害怕。这些日子旁人老是拿眼神看我,说些不着调的话。还说…还说我莫不是瞧上了龚大夫。您瞧瞧这些人都编排些什么,龚大夫是大恩人,我不过是跟他说过几句话,竟然这般编排我,还说我上赶着要去给龚大夫做小,又说我要勾引他什么。我…我真是被气死了。这些事情我又不好去给三娘子讲,这才…这才说了那些话。”

汪嬷嬷气道:“混账,你不好跟三娘子说,你还不好意思跟我说吗?那群小蹄子,看我明天怎么收拾!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说你要做自梳女,三娘子虽说在给你留意,只她目前也没有瞧上谁,她还说了,若真是瞧不中,她都愿意放你出府去。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多大的恩典,偏你这丫头钻牛角尖,还给三娘子心窝上捅刀子!你说你做没做错?算了,我看你也累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儿早上好好给三娘子赔个不是。这事儿咱们就不再提,你也就当没这回事儿,该干嘛干嘛。”

正文 49第48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乐乐如今已经能够走得很稳当了。一岁多的小孩子,身边又跟着卓儿这么个小玩伴儿,小哥俩儿瞧着还真像两兄弟。

乐乐迈着小断腿,他如今已经会说好些话,会用简短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院子里,常常可瞧见两个小捣蛋趴在哪个墙角,指着地上的蚂蚁叫道:“蚂蚁呀,蚂蚁呀…”

有一次夏瑾瑜站在旁边,逗着乐乐道:“乐乐,虫呀,快去找鞋子打虫虫。”

乐乐小脑袋转呀转,走了一圈儿没找到鞋子,撇着小嘴瞧着他娘。夏瑾瑜扶额,指了指他脚上穿着的鞋子,道:“这里呀,你脚上,鞋子。”

小家伙恍然大悟,只见他飞快的脱了自己的鞋子,打着赤脚,拎着一只鞋子过来就朝着地上的小虫子拍去,连着拍了几下子,把夏瑾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乐乐听见自己娘亲的笑声,停住了手,好奇的看着夏瑾瑜,不明白自家娘在笑什么。夏瑾瑜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怎么想着要脱鞋子呢?你瞧娘的。”

说着夏瑾瑜抬脚踏在那只死虫子身上,狠狠碾了几下,一边道:“你看这样不就行了?”

夏瑾瑜瞧着他懵懂的模样,心里大乐,不由抱着他的小身子朝着脸蛋儿就狠狠亲了口。

孩子带给夏瑾瑜许多的欢乐,这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了吧。

乐乐小朋友已经快两岁了,他最喜欢的人不是他娘,也不是阿嬷,他最喜欢的人却是龚大夫,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夏瑾瑜是哭笑不得。每次龚大夫来,他自己几下子就爬在他身上,让玩儿抛高高。每回龚大夫离开,小家伙儿还会哭鼻子呢,小小年纪的就知道要粘人了。

夏瑾瑜却是有些尴尬了,最近好长一段时间,她对龚大夫都有些回避。这事儿说来还是乐乐这个小混蛋惹出来的。

话说前段日子,龚仕杰过来瞧他们,给母子二人带了些小礼物。乐乐小朋友玩着玩着突然间就朝着龚仕杰叫了声“爹…”,一时间两个大人都愣住了。

夏瑾瑜是又怒又觉得心酸,心里又很是不自在,偏偏乐乐小朋友还连着叫了好几次。可是让夏瑾瑜尴尬得紧。

龚仕杰神色僵了一下,便朝着夏瑾瑜道:“不若让乐乐做我干/儿子吧。”

夏瑾瑜勉强笑了一下说了声好。又赶忙抱住乐乐的小身子,道:“乐乐,快叫干爹!”

乐乐瞪大了眼睛瞧着,不发一语。夏瑾瑜恨不得敲他的脑门儿,又接着道:“要叫干/爹!快点,乐乐快叫,叫了你干/爹会给你糖吃哟。”

乐乐小童鞋一听有糖吃脸都放光了,他扭动着小身子,挣开他母亲的怀抱,手脚并用的几下子就爬到龚仕杰怀里,一张脸笑得像朵花儿,脆生生地道:“爹…糖糖…糖糖…”

夏瑾瑜只觉得太丢人了,哪里还呆的住,随便找了个理由便出了房门,留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大眼对小眼…

所以夏瑾瑜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某人很是自觉地对乐乐小朋友道:“乐乐,再叫一声的话,不但有糖吃还可以玩飞飞哟。”

乐乐咧着只长了七八颗牙齿的小嘴,很无耻的把自家娘亲给卖了,不知叫了几声爹去。

当了便宜爹的龚某人很是守信用,中途还带着乐乐小朋友去城里转了一圈儿,这下子可算是彻底收服了小家伙儿。

当然,这些事情夏瑾瑜并不知道。她还是觉得太尴尬了,这会儿她开始觉得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跟个未婚男青年来往,是不是太那啥了?有了这顾虑,夏瑾瑜开始纠结了,自那次她再也不好跟他私底下见面,或者完全就躲开他,装起了鸵鸟。

龚仕杰像是没察觉的样子,仍旧跟以往一样。对待乐乐跟卓儿都挺好的,只是仔细瞧来,还是会发现他给乐乐的东西,没有哪一样不是珍品。

时光匆匆如流水,夏瑾瑜在祁州已经过了四载多,乐乐小朋友都已经满了四岁,小家伙儿的轮廓开始渐渐张开,或许他的父亲真的是燕国人吧,乐乐瞧着确实不像大齐人,五官长得很立体,年纪小小的,竟然有一双深邃的眼眸,这混血混得还算是不赖,夏瑾瑜都开始想象十几年后这小兔崽子还不知要惹出多少桃花债去。

龚大夫仍旧没有结婚,夏瑾瑜算了算,这男人都二十八了吧,在这古代这算是很不可思议了。龚大夫最近这一年来似乎非常忙,来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些许,只乐乐对他却并不陌生。不管是过了几个月也好,半年也巴,只要他来,乐乐还是跟以前一样粘着他。这让夏瑾瑜暗暗称奇,表示对于这种男人与小男孩儿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不理解。

乐乐如今已经开始学习一些粗浅的拳脚基本功,夏瑾瑜见他又要读书习字还得学功夫,很是心疼,让他晚些再学拳脚,这小屁孩儿还不乐意,说什么他长大了也要当大侠。

夏瑾瑜只觉得脑门儿一头黑线,这孩子受那人的影响会这么深?夏瑾瑜有些害怕,若是这孩子学那人一般,以后也不结婚生子,当个独行侠,她想她估计真会哭死的。

因为乐乐没有父亲,而作为一个男孩子,若是跟母亲太过亲近,对他而言也不是好事。是以在乐乐小时候,当龚大夫与他互动玩乐,夏瑾瑜这个当母亲的还觉得很欣慰。龚大夫人品不错,自家儿子若是能受他的影响,将来做个有担当的男子汉那也是不错的。这些年,对乐乐来说,那个人差不多已经替代了父亲的角色了吧。也许,在乐乐心里,那个人就像是父亲呢。

夏瑾瑜深信,以乐乐的早熟,若是哪个男人突然站出来说他才是乐乐的父亲,这孩子铁定鸟都不鸟他,说不得也会如那人一般,皱皱眉毛,说一句:“你谁呀?我认识你吗?你吃错药了吧?”之类的话语。

可是此时的夏瑾瑜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母子真的真的遇见了那么一个人,一个与乐乐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作为母亲,龚氏最大的希望便是儿子赶紧成家立业。可她那儿子拖到如今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像是没玩儿够,她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连头发都愁白了,可儿子压根儿就是不放话,可把龚氏给气得肝疼。

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夏瑾瑜平时算是不怎么出门的人,到底是个年轻寡妇,龚仕杰经常去探望,时间久了,这左邻右舍的也都瞧在眼里。久而久之,这流言蜚语便流传开来。只是夏瑾瑜本不是那等爱打听的人,等她发现事情不对时,一个大Boss来了她这小庙。

龚氏很是生气,这段时间他儿子没在,龚氏就算是想要找儿子打听清楚,也没有办法。可她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让一个狐狸精毁了自己的儿子。更何况这个狐狸精还是个寡妇,一个带个孩子的寡妇,竟然勾走了儿子的魂,龚氏气得病了一场。

喝了几服药,龚氏梳洗了仪容,打扮得与时下的贵妇人一个摸样,梳着高髻,穿着满身的绫罗绸缎,坐着一顶小轿,到了夏家的铺子。

龚氏扶着侍女的手,深吸口气,冷淡疏离地走进了夏家的铺子。执勤的小二一见两人通身的气派,就知道今儿个来了贵客,很是恭敬。

龚氏强忍着怒火,道:“你们掌柜的呢?我找你们掌柜的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