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听得云黛回报之后,眼底一寒,眼前一花,只觉脑子里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一击,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她双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这父亲还真是长情,丢下正妻,陪着妾室去别院休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此刻她恨不得冲到苏老爷和江氏说的面前,上前给他们几个耳光。

无忧万没有想到江氏会哄着苏老爷和她一起去:如此一来,自己夺权的意图就落空了,苏老爷人都跟着去了,那江氏手上的大权谁来收回,这谁当家,还不是家里的大老爷说的算。

无忧原本还想若是江氏去别院休养,她正好借此机会,让大房,三房和四房将二房手中掌是事分了再说,虽说她更想大房一房独掌,却也清楚,枪打出头鸟,现今母亲身体情况未明,自己还有很多事不够清楚,贸然行事,只会为自己,为母亲,为大房招惹祸端,还不如拉拢人心来的重要。

虽然说前世对三房,四房,她不太留意,但能在这内室安稳生存下来,就不是件易事,何况还能保住自己的孩子,这份手段,今生她就不该太忽视。

她母亲苏夫人是不愿意太计较的人,可二房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否则,那曾经异常得宠的六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香消玉损,苏老爷那些的通房丫头,只要有了子嗣的从来没人能安稳生下孩子。

江氏果然不能小看。

好在,她也只是试探成分居多,倒不是非要成事,有时候适当的敲打比一棍子打死更有效,想象有些人该坐不住了吧!

神不宁,则事乱,她现在要的就是乱,越乱越好,乱了才好方便她行事。

只是他们这样,母亲该是多么伤心!

无忧有些担心母亲,父亲这般不管不顾,对母亲可算的薄情之极。

去了苏夫人的院子,却在通道上遇见无虑,姐妹二人相视苦笑,默契十足,曾经的隔阂似乎都消失在这一笑中。

“姐姐,大舅舅,二舅舅下个月就要出征,我想去看看舅舅们。”无虑站在通道里,看着远处的天空淡淡地说。

昨夜想了一整夜,才发现她这个亲姐姐她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不过,无虑知道,大姐姐似乎要出手了,看来这苏家要起风波了。

自己以往,是小瞧了这个嫡姐。

“舅舅们要出征,我们当然要去,可母亲更应该去,毕竟兄妹情深,母亲是该去和舅舅们聚聚了,常来常往,才有助于感情加深。”当然也适时提醒提醒某些人,母亲是谁家的女儿。

无忧心中一震,舅舅们要出征,那不就是…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舅舅们的出征,但她该如何做才好,皇命不可违,她根本无法可想。

难道,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舅舅们去送死吗?

不,她做不到!

无忧也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前世里,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毫无主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很少有自己的主见,对书中讲过的道理,从未认真思索过,这几天晚上没事想想,她的心境渐渐的平和下来。

不能急,不能躁,要好好图谋,她要相信,老天爷要她重生不会是耍她玩,老天爷没这么无聊!

再者,回想往日种种,她苏无忧也自问不是个作奸犯科的恶人,老天爷不会是让她重新经受痛苦而来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会让她重生必然就是为了让她挽救身边的人。

“姐姐是不同了!”听闻了无忧的话,无虑心中的烦恼一扫而空,出嫁从夫,可也没说不让回娘家,何况现在当家的老爷不在家,当家的主母自然也可以回王家看望看望快要出征的兄长,这有何错误。

即使他日有人用此做文章,首先要做的文章也算苏家大老爷宠妾灭妻,竟然丢下正室,陪着小妾去别院休养,怎么着也轮不到数落母亲的过错。

想通的无虑,心里是高兴的,以前总是气恨自己的姐姐不争气,看不清二房的真面目,看不清父亲的薄情寡义,不过,眼下眼下她心中还有另外一番感慨:姐姐,是大智如愚,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迷惑父亲,所以现在才对大姐姐不加设防,虽说父亲陪着二房修养的,但毕竟狠狠地削了二房一顿,让他们知道,苏家当家作主的不是她二房。

无虑感觉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光明了:母亲对父亲已经心灰意冷,懒得再争,而自己虽然有心,却人轻言微,无悔虽是嫡子,但终究年纪太小,只有姐姐出面,才是守住大房的最佳策略,姐姐是嫡长女,身份摆在哪儿呢,谁敢胡说?只要能守着母亲的正室之位,就不怕大房没有苦尽甘来的时候了。

“有什么不同?我再怎么不同,还不是你姐姐。”无忧听得心头一颤,随之,却坦然。

自己重生了又如何,她还是母亲的女儿,无虑,无悔的姐姐。

“一起进去,邀母亲出去走走,顺便让母亲下个贴子去王家,外公应该很想念我们了。”王丞相对无忧姐弟倒是喜爱的非常,一是爱屋及乌,二是王家少子,大房至今膝下无子,二房也只有一子,所以无忧姐弟倒成了香馍馍。

“嗯!”无虑重重点头,昨夜深思熟虑后,对无忧生出无限信任。

姐妹二人手牵着手,进了苏夫人的院子,看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是诧异心惊:什么时候,大小姐和五小姐这般亲近了?这不是好事,看来要去告诉自己的主子了!

花丛后,娇小的影子一闪,也消失了。

第二十七章 夜出府

无忧和无虑联手,说动了苏夫人下了帖子给王家,然后姐妹二人陪了苏夫人闲话了一阵,再离去。

无忧看着无虑虽然人小,但却不同于前世的自己,人小心大,有些事交给别人做,她还真的不放心,还是自家姐妹靠得住,不是说身边没有可靠之人,云黛,杜鹃她是信得过的,只是二人目标太大,惹眼,要知道在苏家,她是嫡长女,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就是她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别人的眼睛下,倒是无虑年纪小,心思又活,办这事,是最佳人选。

姐妹二人,来到后院的亭子里,亭子四周都环绕着水,四周的风景一目了然,倒是清静的很,非常适合无忧的心思,也不怕谁隐藏在哪个角落,亭子虽然不大,但优雅别致,下面的池塘,清澈见底,虽然气候已然寒冷,但依旧有不少金鱼游来游去,不畏寒冷。

无忧挨着无虑的身子坐落在亭子里,看似姐妹二人在欣赏水中金鱼的姿态,当无忧的手拉住无虑手时。

无虑身子一怔,抬眼看了一眼无忧,却很快的转了目光,继续欣赏水中的鱼儿。

不知是风太寒冷,还是太过齿寒父亲的行为,不一会儿,无虑忽然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姐姐,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

无忧一叹,将无虑小小的身子拥在怀里,不停的劝慰,只是伴随着无虑的哭泣声,那劝慰之声,隐隐约约,几不能闻。

反反复复在风中飘散较为清晰的,也就是那无虑那一句:姐姐,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

姐妹二人,在亭子里,坐了少时,然后无趣的起身离去,虽然无虑极力将头低下,但是还是掩饰不了那微红的眼睛,还有眼角那两滴晶莹的东西一闪而没。

直到姐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后院的尽头,隐藏在假山后面的青色身影才蹙眉步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这两人行为正常,不会有什玄机吧?

虽然苏无忧和苏无虑感情似乎在苏夫人去上香回来后变得很好,但人家原本就是同胞姐妹,这应该算不上什么疑点吧?

青色身影没有再跟上二人,而是若有所思的离开。

暮色浓厚起来,外面院子里也点上了大红的灯笼,无忧平稳了心神,夜色降临,因为今日苏老爷去了别院,各房也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用力饭,无忧没有去陪苏夫人,有些事即使亲如母女,也不能劝慰,需要苏夫人自己走出来。

能劝慰的痛,就不是真正无法言语的痛,真的痛到骨子深处,语言就变成了多余的,能缓解的,也只有自己。

用好饭菜,无忧走到窗户前,头靠着窗棂上,看着窗外清冷明亮的月光,心里也是清冷一片。

“云黛,你看我这样还行吗?”她重生了,再不会任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唯有把握先机,才能获得主动权。

她不能眼睁睁地等死,她绝对不能再步自己的后尘,把人生的一切交到别人的手中,好好想想,要好好的想想,想想…

而现在,她要做的事,或许对她的将来是很重要,很重要。

“小姐,你再想想,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云黛出声,希望能劝得无忧回心转意,这小姐的胆子太大了,若是被人发现,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云黛,你就安心的躺在床上,只要你这里不出事,小姐我自然不会有事!”

无忧知道自己这方法太过冒险,但一时半刻,她真的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有些事,迟做不如早做,何况现在江氏不在府中,此时不做,还等何时?

无忧快手快脚的穿好丫头的衣裳,然后垂着头,靠在窗棂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云黛悄悄的站在暖阁门口,看着她月光下剪影般的侧面,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奇诡感觉,总觉得她家小姐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面貌还是她家的小姐,丝毫未曾改变半分,只是这性子,这几日相处下来,天翻地覆。

此刻,小姐的侧影在琉璃灯下,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闪动,投下一片阴影笼着眼睛,令人看不清面上的神情,皮肤白皙得仿佛有些透明,近乎白玉般美丽,身影瘦小而柔弱,浓密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月光随着微微的晃动在发间流淌,她的姑娘变了,变得胆大,变得有主见了。

无忧眼里含着笑,轻轻点点头,云黛看着她沉静深邃的眼睛,莫名的生出无数信任来,只觉得她说得必是不错的,点点头道:“小姐,奴婢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但小姐既然心意已定,奴婢拼死也会稳住府里的人。”

云黛看着这样的无忧,心中自豪起来,她的小姐已经变了,变得聪明,变得勇敢,小姐今夜要做的事,定然是无比重要的事,否则不会明知道如此危险,还坚定的要做。

“小姐,好了。”此时,杜鹃的声音,隐隐从窗外传来。

无忧对云黛笑了笑,云黛侍候着她穿上厚厚的斗篷,无忧拣了只厚厚的黑色帷帽戴上,裹得棕子一般出了门。

一下子就投入到无边的夜幕里,云黛倚在窗前,看着无忧的身影消失在院子的尽头,然后上了无忧的床,将自己埋在锦被之间,辗转反侧。

无忧由杜鹃引着,一路上避过巡夜的家仆,进了后院,从后院出了苏府,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

出了苏府,无忧回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府,这才随着杜鹃离去:她的面色一直很平静,就是在回首苏府时,也不见她的神色有什么波澜变化。

倒是杜鹃,这个丫鬟中的杜大胆,此刻后背在寒冬时节已经隐隐汗流浃背。

第二十八章 邀月居

夜空如水,静谧如寂,出了苏府的无忧和杜鹃换了衣衫,穿上杜鹃早就准备好的男装,瞬间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目如朗星,清俊高雅,翩然风逸,看的无数夜游人赞叹,皆暗道:这是谁家少年郎,这般的风姿实在惹人注目!

“小…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里?”化身为少年随从的杜鹃疑惑的望着无忧。

“到了你就知道了!”无忧笑笑并不回答。

其实今夜是她鲁莽了,可是谁又能说,这不会是她今生的机遇呢?

那里的主人神通广大,若是自己能结识与他,以后若有事相求,自然会多一份机会,何况若是想要救舅舅,这人是她唯一的机会,在危险她都要试试!

杜鹃听了无忧这样说来,也就不在追问,虽然她为人直爽,但下人的本分还是知道的,否则苏夫人又怎么会将她安排在无忧身边做大丫头。

主仆二人一路默不出声前行,最后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两边的墙刷成灰白色,无忧停在两扇式的朱红大门,转头望了望杜鹃,指了指那紧闭的大门“到了,你去敲门!”

杜鹃站定,抬头,门楣上,黑漆匾额,鎏金题字,繁体楷书,字形娟秀优美,题有“邀月居”三字。

杜鹃心中虽有疑惑,却一声不响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中年男人,开了门,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公子,里面请!”既不问无忧来干什么,也不问无忧姓甚名谁。

“有劳!”无忧有礼的道谢,主仆二人跟着中年男人进了邀月居,走过前院,进了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有一拱门,拱门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尽头是一个三层的飞檐朱色小楼,小楼的外观非常精致美观,在夜色中更有一种超脱俗世之美。

庭院同样不俗,周围种着常青树,她看向那楼阁的门楣,黑漆金字,苍劲有力的字体,隶书:邀月楼。

此时,略带寒意的夜晚,邀月楼的二楼却人头簇拥,甚是喧哗,她微笑着进了那楼阁里面,红木家具,古玩玉器摆设高雅,看来邀月楼的主人品位不俗,也是,他那样的出身,又怎么会俗。

楼道的左侧是上二楼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正对着两扇式朱漆门,门敞开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还有满眼的人群,当然清一色的男子,就像她此刻在别人的眼里,何尝不是一翩翩美少年。

她拢了拢衣领,往那门里走去。

还未进门就听见女子娇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邀月居以文会友,今日以梅为题,希望各位公子作出佳句,洗涤这凡尘俗世之烦扰!”

以梅为题?

无忧心神恍惚了起来,想起曾经那宫家无忧院的那片梅花林,因她爱梅成痴,那男人为她找来梅花的许多品种,有朱砂,宫粉和绿萼等等,那片梅林曾是她最爱逗留的地方,也是整个江州人津津乐道的地方,那是宫家主人对夫人的一片深情。

深情?无忧冷冷一笑,包藏祸心的男人,用男人惯用的手段,甜言蜜语加物质的浪漫轻易的捕获了她那颗天真单纯的少女心,所以活该她落得那样的下场!所以她今世再不做愚蠢的女人!

她还记得满树满园的梅花凌寒而开的美景,那是她最爱的景色,犹如一簇簇白玉,晶莹光洁,似雪非雪,却比雪花更夺人眼球,鼻息之间,尽是清幽的香气,而比这更迷人的是盛开的梅花下,那男人温柔的眼神:忽见寒梅树,花开无忧院。不知春色早,疑是心上人。

她曾将他的这首情诗收若珍宝,谁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那男人感情投资的手段罢了!

而她却为了那虚假的感情葬送了自己和亲人的幸福,真是愚笨之极!

粉红色的花瓣在风中飘落,空中旋转着,缓缓落地,她浅笑,随着旋转的花瓣飞舞,伸手接住雪花般的花瓣,如蝴蝶的翅膀,颤颤落在掌心,怜惜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而那个男人则怜惜着拥着她,人比花娇,心似菩萨。

不过,那所有的深情,所有的怜惜到头来,都是笑话,他一手导演的戏码。

“公子,你怎么啦?”小姐的神情为何如此凄凉,似乎葬心般的痛。

杜鹃拉了拉无忧的袖子,无忧一愣,一下子回过神来,说好了再也不想,为何不经意又再次坠入那痛苦的回忆里。

“进去吧!”无忧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自己心神,然后,跨了进去。

现在,她没有时间缅怀过去,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要救舅舅,没有时间想曾经的错!

曾经她错了,可是老天给了她机会,既然她洞察天机,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舅舅们走向死亡,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要做一个不一样的无忧,改变她爱的人的命运。

邀月居,会是她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第二十九章 香如故

无忧在角落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那台上穿着红衣的女子,容颜秀美,气质高雅,显然就是刚刚出声的女子,只是无忧知道她不是自己今夜要找的人。

她要找的人,应该正在某一暗处,将这里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吧!

想到此,无忧敛了心神,不再胡思乱想,用心的听着才子们各自将自己的大作展现出来,平心而论,展示的作品其实都很不错,只是皆少了那么点味道。

一番展示下来,时间倒是用了不少,只是那红衣女子的眉头越来越紧,似乎对展示的作品不太满意,这时无忧右首的青色衣衫的男子站了起来,沉稳的笑了笑:“耐得人间雪与霜,百花头上尔先香。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

“好一个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无忧一声喝彩,这男子看起来虽然貌不出众,只能算是中等姿容,但这才情却是惊艳夺目,他日必将扬名天下。

“兄台过奖了。”青衣男子含笑致谢,雍容优雅,没有半点恃才傲物之态,无忧看了,心中更增了一份好感。

台上的红衣站了起来,笑看着青衣男子,笑道:“这位公子看起来面生,看来是第一次来邀月居,可否将名号相告,小女子红衣想替先生请公子上三楼小坐。”此言一出,四周男子皆羡慕的看着青衣男子,显然那三楼对他们都有着无比的诱惑力。

“在下江清波,久仰邀月先生大名,今日来此能登三楼,一睹邀月先生的风采,自然不胜荣幸。”江清波虽然嘴里说的客气,但态度不卑不亢,令无忧对他的好感更甚。

一个人面对邀月先生贴身侍女的邀请能如此淡定,看来这人值得一交,而且这江清波在无忧看来他日必不是池中之物。

“还有没有人愿意一试?”红衣淡淡的扫过台下一眼,今日总算找到一个能登得上台面的人了,否则她的耐性真的要耗尽了。

爷的命令,她不得不从,若是坏了爷的事,她就是有十条脑袋也不够砍得。

台下一时没了声响,众人思索再三皆想不出能有什么句子能媲美那一句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

“那今日的邀月居诗会就到此结束吧!”红衣微微失望,却也清楚这样的好诗已是世间难寻,她今天可算是功德圆满了。

众人散去,而无忧却一直未曾离开,等到红衣准备离开时。

“等一下!”无忧忽然出声,微微一笑,清风明月般高洁,先给了红衣一分好感。

“这位公子愿意一试?”俊俏儿郎到哪里都占便宜,红衣自然也不想为难无忧,希望他考虑清楚再回答,要知道那句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已经是登峰造极,这天下还有什么样的诗句可以媲美?

“还请美人姐姐行个方便。”古往今来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称赞,何况这样的称赞出自俊俏 的美少年之口。

“那就请公子展示一下自己的作品。”红衣微笑着点点头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江清波呢喃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弯腰屈膝:“公子好才情,清波佩服!”一语道破梅之精神,语义更比那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更精进一分,他甘拜下风。

“红衣今日有幸得见两位公子的才情,今生无憾!”想她三岁学文,十余年来自认学富五车,往日里也颇为自负,但今日得见这两首咏梅,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汗颜,尤其是这两位看起来年纪都颇为年轻,她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敢问公名号!”言辞间颇为恭敬。

“再下莫言愁!”无忧即莫言愁,她这不算是骗人吧!

“莫公子,江公子,二位请随红衣上三楼见邀月先生!”红衣心中甚喜,这两人应该能入得爷的眼了吧!

这三年来,她假借邀月居以文会友,为爷招纳人才,可是爷眼光甚高,有用之人至今不过十人,希望今日这二人能让爷满意,有些事已经拖得太久了,爷的脾气爷越发的难测,不想自己落得个办事不利的下场。

伴君如伴虎,她的爷虽然不是虎,但也算得上赫赫威名,身居要职,只是性情难测,就是她这个跟了爷快十年的丫头,都不能看清分毫。

红衣引着二人来到三楼,“爷,莫公子,江公子到了!”

“进来吧!”邀月先生般躺在罗汉塌上,透过琉璃光看着窗外微微摇曳的梅花,他的家里也有一株梅花,却远不如这窗外开的早,微微吹进房间的凉爽宜人,他嘴角微微上翘,整张脸也如朝阳般灿烂起来。

无忧听得这声音,心中一惊:这声音好耳熟!

抬头一看,瞠大了眼,差点惊叫出来:是他!

第三十章 话不投机

无忧蹙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邀月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仁和堂,话不投机的张仁和,这男人怎么转身又变成了邀月先生?

当时和张仁和一番谈话下来,无忧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人的身份会是这般的显赫。

拜重生所致,无忧知道这邀月先生乃是当今皇帝的胞弟——九王爷的嫡子,深受皇帝的宠爱,封为逍遥王爷,逍遥二字,可见皇帝对他的喜爱之深,但盼他逍遥一生,这份恩宠就是当今的几位皇子都无法可比。

当然,这些都是将来公布于世的,现在邀月先生也只是邀月居的主人。

“先生!”无忧收了心思,唇瓣微微挑起,和江清波一样恭敬的唤了一声。

“两位请坐!”张仁和柔柔一笑,亲切的笑容如同春天里盛开的花朵般引人。

无忧傻了眼,这男人怎么换了一个身份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的面容怎么也不能和仁和堂里那个处处防备的男子相提并论。

但,张仁和越笑的亲切,无忧的心里就越冷,她觉得离春天越来越远了,这男人的亲切是流于表面的,想当日他一眼就看穿她别有所求,问也不问一句就将她打发走了。

什么医者父母心,这男人的心不知道有多硬,要知道去医馆别有所求,定然是生命攸关之大事,可着男人却连一个给她开口的机会都不愿意,可想这男人就不是什么亲切之人,温和只是他的表面,他有一颗比铁还冰冷的心肠。

不过至少当时他还有几分真实,而现在的亲切都是虚假的,就如同那个宫家的男子曾经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

“两位公子才情过人,惊艳绝伦,真乃是当今才俊!”此刻的张仁和态度有说不出的亲切和自然,笑容是真诚的,半点也看不出来哪里是在应付。

无忧见了,敛下眸子,微低着头,挑唇冷笑,原来,男人不管是官家的还是商家,都是演戏高手。

也对!生在那样的大家族里,不会吃饭可以,不会演戏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倒是一旁的江清波抬起头,脸上泛出一丝红晕,像是很不好意思:“先生过奖了,关公门前舞大刀,班门弄斧,让先生笑话。吾等一直倾慕先生之惊世才华,今日有幸见到先生,三生有幸!”说完,又忍不住腼腆的笑了笑,令他的话看起来真实了几分,看得出这江清波对这邀月先生很是佩服。

无忧听得江清波对张仁和的夸赞,接着他的话,道:“先生今日既以梅为题,何不亲自为吾等做上一首,也好让吾等一睹先生的风采!”刁难人人都会,何况她那首咏梅也不是自己做的,而是几年后的才子所作,所以她才不敢当众展示,但又不想失去这次见邀月先生的机会,所以才大着胆子剽窃了,谁知道,这邀月先生竟然是…

无忧心头难免冒出点火气出来,这张仁和防人之心如此之浓,只怕自己将来所求之事不能如愿以偿了。

“也好!今日得识二位公子也算有缘,景就献丑了。”张仁和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无忧,心头有丝疑惑,这人好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地见过。

话音刚落,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开口: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依旧剽窃,呵呵…脸红)

“好诗!”江清波激动的站了起来,“先生这诗,情,景,意皆与今夜的氛围相合,先生真乃当世第一才子!”或许在未曾见识张仁和的才情之前,江清波心中对邀月先生当世第一才子的称号还有点不以为然,现在只剩下满心的佩服了。

咏梅诗词不难作,难作的是将情景意融合到一起,而邀月先生不但做了,且做的那么完美。“

”莫兄,你认为呢?“江清波对无忧的才情也很欣赏,并在心中预言,不出两年,无忧必将扬名天下。

”无忧低头笑道:“无忧同感!”心中却在嘀咕,书呆子,自己拍马溜须就算了,干嘛拉上我,马屁精…

“莫兄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江兄的清风自有神仙骨,冷艳偏宜到玉堂。”张仁和看着他们笑了笑:“这两句都可算得上惊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