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苏夫人听了之后,表情是一片茫然,怔怔望着无忧,“无忧,你说得对,我清高傲气,所以不屑和江氏争宠,而如今对你父亲…母亲已是心灰意冷,但是离开苏家…那是万万不可能,母亲不是留恋,而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样退让,就这样将自己的位置让给那个人。

无忧叹息,看来还是沟通不了!

她知道苏夫人不甘心什么,不甘心她半生所付出的最后却只能以离开收场,不甘心自己所有的义无反顾成了最后的逃脱,更不甘心成父亲和江氏,一旦苏夫人离开,这苏家当家主母必定成了江氏囊中物,而如果苏夫人不离开,就父亲也无法夺了母亲当家大权。相府还在那里,相爷还在那里,苏老爷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相府,除非有一天江家的权势能赶上相府,不过到了那时,江氏也顶多被抬成平妻,苏老爷不会傻傻地得罪谁。

想想母亲和江氏都很可悲,竟然将自己的终身幸福压在这样的人身上。

苏启明,凉薄至斯!

无忧这时很想大声的问苏夫人:这些不甘心,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男人的心一旦偏了,你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何况为了一口气,难为自己下半辈子?

无忧算是看清楚了,这世上的男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像外公和舅舅那样有情有义的能有几人,她是宁无勿缺,这辈子若是她嫁人,定要找一个像外公和舅舅他们那样的男人。

不过这些话,无忧不敢说出口,在她看来,苏夫人经过这些年的煎熬,如今脆弱得像一个满身裂痕的柳絮,不小心一碰,便会碎了一地。

无忧拍了怕苏夫人的手:“母亲,如果你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无忧会支持你的决定。”而你想要的,无忧也会帮你得到,至于我的事情,无忧自己会做决定。

这下面的话,无忧没有说出来,对着苏夫人甜甜一笑,心里却更加明确自己的打算。

看来,退婚一事依靠母亲是不成,还是等着二房出手吧!

那三日斋戒,可是很好的下手机会,就不信二房能忍住不出手,即使二房不出手,她也会逼着他们出手的。

那宫家的门,她死也不会再进。

第六十五章 挑衅

无忧在苏夫人的房里又坐了片刻,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无忧进了院子,不慌不忙,一个劲的打扮自己,寻常时候,她只是简单穿衣,并不讲究,但是今日她偏就讲究了起来,不但讲究了起来,而且是异常讲究了起来。

特别请了苏府的老嬷嬷帮她绞了面,还一清早就泡了一个花瓣澡,自己的贴身衣物还让杜鹃用熏香熏了一番,特别挑选了白绫亵衣,搭配着白绫上衣,粉红色飘羽八福裙,粉红色原本就容易显得俗气,但是穿在无忧的身上,偏就多了一份飘逸。

云黛和杜鹃伺候好无忧,杜鹃帮着无忧绞干了头发,云黛则打开一旁的匣子,取出桃木梳子给她梳起头来,通了头发,分成几缕,挽成双螺宫髻,又从匣子里取了对赤金嵌红宝石牡丹花佃,仔细的插好。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话半点不假。

无忧看着铜镜中的有些模糊的自己:花佃上的红宝石在清晨的朝阳下,反射出点点光芒,映在乌黑发亮的头发上,晃动间,流淌出一片奢华,极其年青的脸,嫩得仿佛有水滴出来,睫毛长长密密,她伸出手,摸了摸脸:年轻真好,昨夜几乎一夜未睡,今天的皮肤都好的不得了,这就是年轻的好处。

无忧细细的瞧着铜镜中自己模样,露出满意的一笑,她觉得自己的这般模样很好,很无辜,很容易引起同情,同样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怒火: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秀气的小鼻子小嘴儿,很美很江南,透着骨子我见犹怜的味道,怎么看怎么像豢养在深闺不谐世事的千金小姐,以弱示人,永远是最锐利的武器,不知道今天这份柔弱能不能助自己心想事成?

无忧肚子和镜子出神,一旁的两个贴身丫头,看着她那双水一般沉静温柔,却又深不见底的黑眸,只觉得有些心酸,胸口被酸的难以咽气,却在互相对看一眼后,下意识的摇摇头,把心中的那份酸楚给摇晃掉,笑着称赞:“小姐,你长的真好看。”

无忧轻笑道:“三分姿色,七分打扮,你家小姐的好看都是装扮出来的。”

以色伺人,终难长久,无忧可不喜欢让人瞧着她是个空有美貌,却无真才实学的绣花枕头,平常都是素颜,难得装扮,但是今日她却愿意将自己所有的美貌绽放出来。

主仆三人正在说说笑笑之间,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小姐,贵妃娘娘的赏赐来了。”

宫里来人了?而且贵妃娘娘还有赏赐?

这倒是有趣!

无忧示意杜鹃一眼。

杜鹃上前开了门,热情道:“来了。”杜鹃瞧了一眼站在的门外的人,她穿白绫立领夹衣,粉红色莲纹净面妆花褙子,个子很高,非常的削瘦,咋一看,身段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似的纤细苗条,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白净面容上眼角额头的细纹,这才觉得她不年轻了。

杜鹃跟着无忧也算是见过世面,眼前这人瞧着,虽然是奴婢打扮,但却有股不同于寻常家奴婢的贵气,总觉得有些地方与众不同,想必这就是宫里人的特质吧!

“谢谢苏小姐的盛情。”来人客气的道谢,自然明白杜鹃会开门是无忧授意。

“您是…”无忧起身,瞧着来人,淡淡的挑眉。

“在下乃贵妃娘娘身边的李嬷嬷,今日乃是苏小姐和宫家少爷文定的日子,宫贵妃不能前往,特赐苏小姐火狐裘一件,略表心意。”

说着挥了挥手,身后走来一位宫装少女,显然也是宫贵妃身边的宫女,捧着一件艳红色的火狐裘走上前来。

“无忧携贵妃娘娘赏赐。”无忧跪下谢恩,低头,双手接过宫女手上的火狐裘,眼里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

这火狐裘,她也有所闻,这件火狐裘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火狐皮毛制成的精美狐裘,色泽艳红,美丽无双,丰盈光亮,却没有一根杂毛,属于上品中的上品,怕是这世间也没有第二件了。

这贵妃娘娘打的什么主意,无忧可不会以为宫贵妃那种会随意赏赐别人的人,前世即使自己进了宫家,她也从来没有赏赐过她这样的好东西。

不过,不管她为的是什么,但这件火狐裘会帮了她大忙。

无忧这样想着,越发跪的恭敬,李嬷嬷瞧了无忧两眼,“起来吧!”然后,什么也不说,就领着身后的宫女出了无忧的院子,不亏是宫里出来的,面上滴水不漏,半点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和喜悲。

无忧想起曾经宫贵妃说过的一句话:进了宫的女人,不管身份贵贱,都没有表现任何喜怒的权利,她们只能随着一个人的情绪悲喜,她们都是依附那人而生。

无忧一叹,其实这世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云黛悄悄上前一步,将艳红的火狐裘为无忧披上:“小姐,天寒的很,宫贵妃赏赐了这样的好东西,您还是赶紧穿上,别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

杜鹃也笑着接口:“小姐,二小姐今天被特赦可以在苏府里自由行走,我们是不是出去转转?”

“是该出去转转。”无忧含笑点头,目光中有着嘉许。

杜鹃和云黛这些日子跟着自己到底是长劲了。

在杜鹃和云黛的陪同下,一路漫步来到后花园,听说无恨一早就来这里的亭子坐着了,进了后花园,果然瞧着无恨坐在亭子里,一双眸子里全是暗淡的光芒。

“二妹妹今日起的真早,原来是为了欣赏着漫天的雪景。”无忧笑得真诚,慢慢靠近无恨,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似乎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大姐姐今日不也起的早,难道急匆匆的从相府赶回来,也是为了欣赏苏府后花园的雪景?”

无恨瞧着无忧身上的火狐裘,她刚刚也听见碎嘴的丫头说到这火狐裘的来处——贵妃娘娘所赐,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品。

无恨心中的恨得牙痒,眼眶通红,目含怨恨的瞪着无忧。

这个贱人,现在打扮的这般奢华,是来自己面前炫耀她的幸福吗?

可恶!

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天下独一无二的火狐裘,天下无双的宫傲天,还有那宫家少夫人的位置,都应该是她的,但是现在却被这个苏无忧见人抢去了,抢去了。

原本傲天是喜欢她的,可是…

她恨,恨得要死,恨不得苏无忧就此死去。

但是,她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还不能这样做。

因为什么都不能做,她就越加的恨了!

第六十六章 引鱼上钩

不能让苏无忧就此死去,但是却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苏无忧今天之所以可以穿着火狐裘,那是因为她是宫家看重的人,若是那宫家看重的人选换成了她,那么她苏无忧还有什么资格在自己的面前猖狂。

苏无恨看着眼前笑得得意的无忧,阴冷一笑:若是自己从苏无忧手中夺了她的如意郎君,她会是什么表现?伤心欲绝,还是痛不欲生,想想都觉得痛快极了。

无忧将无恨眼底的情绪都看的实实在在,心里冷笑:我的好妹妹,姐姐我要的就是这样。

“二妹妹,你这话不是笑话我吗?明知道我是为什么回来的,还故意取笑姐姐我。”无忧面上淡淡一笑,眼神显得异常的幸福,一副待嫁女儿心的样子。

“大姐姐,你好福气,只是要小心,这福气总有用尽的时候,希望大姐姐一辈子都能这么有福气。”无忧脸上幸福的笑容刺痛无恨的眼,藏在袖中的手紧握了起来,指甲埋进手心里,却不觉得疼。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所有本应属于她的荣耀,所有她应该得到的东西,都被苏无忧这个小贱人抢了去,嫡女的身份,幸福的婚姻,心爱的男子,所有的这些,原本都应该是她享有的,她才是父亲心目中的嫡女,若不是王氏仗势欺人,父亲早就休了王氏,以妻礼娶了母亲。

凭什么苏无忧懦弱无能,只会躲在一边唯唯诺诺,就能得到万千宠爱,凭什么苏无忧就可以随意的抢走她的傲天?

凭什么,凭什么?

这些都是她的,是她的心头所爱,为什么苏无忧什么都不用努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还要被禁足。

她从小就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歌舞刺绣,样样精通,但是纵使她能干,受再多的赞美又能怎么样?依旧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妾生的女儿,庶出的身份,就是父亲再宠她,苏家的祠堂,她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一些陈年旧事,渐渐地涌上脑海,都是因为一个庶出的身份,她吃尽了苦头,她再不要做妾了,无恨心里明了,像她这种妾生的女儿,又是商贾之家,地位本就不高,若是想嫁到好人家去,一般只有做妾的命。

但是宫家就不一样,宫家的男人一辈子只能娶妻,不能纳妾,若是她进了宫家门,就是妻,而宫贵妃在宫里得宠,那是普天下都知道的事,若是自己嫁进宫家,生的宫家血脉,只怕贵妃娘娘想尽办法也会赐他一官半职,到时候就会晋身士之列。

有钱有势,那会是何等风光?

无恨想想,都浑身发热,她一定要得到宫家少夫人的位置,谁都不可以阻挡,谁都不可以!

无忧瞧着无恨越发狰狞的面孔,笑容越加灿烂:“吉人自有夭相,二妹妹知道的,姐姐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福气,从来都是心想事成。”

“大姐姐,小心踢到铁板,到时候牙齿掉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她恨苏无忧,从来没有恨一个人这样恨苏无忧,从小娘就告诉她,曾经因为苏无忧,她差点夭折在娘的肚子里。

她和无忧年龄相差不多,当年王氏生下无忧,苏家老太太因为无忧是个女生,而苏家的的嫡长子只能出生在大房的肚子里,因此苏老太太想要用药打了娘肚子里的她,幸好老大夫搭出来娘肚子里的是女娃,她才逃过一劫。

无恨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苏老太太不去责怪大房无能,却要伤了二房的子嗣,就因为王氏有一个高贵不可侵犯的家世吗?就因为她母亲当年身后是一个破落的家庭吗?

难道出生不好,是她们自己能够选择的吗?好在三弟无仇出生时,苏家老太太已经去世,否则只怕无仇性命不保。

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他们可以去争取,不是吗?

上天让她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明,曾经她以为傲天就是她的太阳,但是现在可恶的苏无忧竟然将他抢跑了。

“二妹妹,你真是心思玲珑,到了这时还担心姐姐的牙齿。”无忧的笑容如怒放的鲜花;“其实,我若是二妹妹,我就不会担心谁的牙齿,而是担心自己的终身,二妹妹该知道,我下面出嫁的会是谁?”

无忧吃吃地笑起来了:“二妹妹,听说张家秀才刚死了老婆,打算续弦。”无忧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无恨,继续在火上添把柴:“虽说续弦,但是好歹也是正妻,也总比做人妾来的快活,那张秀才虽然年过五旬,但是身子骨还算硬朗,生下一儿半女的,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即使张秀才走的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总会长大的。”

“你胡说!”那张秀才长得猥琐,虽说有几分家产,但是那几分家产也快被他长期出入声色场合给败得差不多了,就是那身子也被女人掏空了,这样的半老头子,难不成苏夫人为了和母亲斗,准备将她嫁给张秀才吗?

不,不…

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怎么忘了,妾生的孩子,婚姻大事,皆有正妻操办,若是苏夫人铁下心来,为她找一门歪瓜裂枣的婚事,她也只好咬牙忍着。

无恨到了这时,才想起来害怕,眼中的泪无声的滴落下来,在裙边形成了一小烟水。

“我胡说?”无忧点点头,“或许吧!不过希望到时候二妹妹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呵斥我。”

无忧的若无其事,以及身上那价值连城的火狐裘——这都是让无恨最为光火的地方。

为什么她就要嫁半老头子,而苏无忧却是英俊才俊,这口气把无恨顶的一张脸一会白,一会红,她阴沉着脸看向无忧,眼中的利光几乎要在无忧的身上刺上几个透明的窟窿出来,一时间,后花园里,静悄悄,静的众人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儿。

无恨眯着眼看了一会无忧:果然是养虎为患,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娘一直以为养的是一只胆小软弱的小白兔,不成想这只小白兔在最近化身成了要咬人的猛虎。

无恨一肚子的火气是压也压不住了,她是恨不得把无忧剥皮拆骨,但是她同时也很清楚的知道,不能这样做:她的娘在苏家根本就没有做到只手遮天,虽然父亲很宠爱娘,但对苏夫人也不敢做的过分。

所以今天这口气,她不能忍也只能忍了。

只是要她嫁给半老头子,却是万万不能。

无恨敛目,心中冷笑:今天傲天不是来下聘了吗?这可是很好的机会,若是从苏无忧手中夺得她的意中人,相信到时大房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就在无恨敛目的时候,无忧的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无恨并没有看到,因为她正敛目想着自己的心思。

而在无恨做下决定,抬头的时候,无忧的笑意都收了回来,脸上再寻不到半分笑意,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笑过,眼下她的脸上只有少许的同情,好像无恨明天就要成为那张秀才妻子一般。

第六十七章 煞费苦心

苏府晚宴

苏家和宫家结成了儿女亲家,自然不能怠慢了宫家,何况还有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这等体面不宣扬出去怎么对得起自己,所以苏家的晚宴办的热闹。

苏家的仆妇们将席面摆满了花厅和偏厅,男人们在花厅上,女子们在偏厅。

二房的人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苏夫人对今日的张扬却极为不喜:苏老爷就是欣喜与宫家结为了儿女亲家,也不该如此表露出来,日后无忧进了宫家的门,让无忧如何自处?

无忧示意苏夫人稍安勿躁,对苏老爷她早已不抱希望,若是他能想到她日后的面子,又怎么会张扬,又怎么会让宫傲天留下,还让自己出席这样的家宴,只怕又是二房的主意,唆使苏老爷去拍宫家的马屁吧!毕竟宫家背后那人是皇帝宠爱的贵妃,这等机会不加以珍惜,岂不是对不起他奸商的身份。

只是苏老爷真的不知道二房的打算吗?无忧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

苏夫人在无忧的示意下,面色僵硬的落座,无忧亦坐在苏夫人的下手,而无虑和无悔皆听到消息回了苏家,一同出席晚宴,同时也带回了王大爷十日后出征的消息,无忧听后,心中镇定不少,至少王小爷是留了下来,命运已然改变,她就不信,她救不了大舅舅。

值得一说的是,今日她遵守约定,寻了一个理由去了仁和堂,张仁和见到她时,显然一怔,没想到她会出现,想必是知道宫家下聘之事,江州城向来没有太大的秘密,何况是首富之家的大喜事,无忧也懒得解释,只是一心和张仁和学着基本医术,倒是让张仁和再次感到惊奇。

临回来时,无忧注意到张仁和看她的目光更显难解,而她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想到张仁和难得不解的眼神,无忧嘴角挂上了笑意,眸光难明:对一个即将成为她妹夫的人,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而坐在无忧对面的无恨见到无忧嘴角的笑容后,眼里露出一股阴狠地坚定:她今日一定要心想事成。箭已经上弦,事情只能进行下去,何况那可是关系她一辈子的人生,怨不得她了。

而花厅,宫傲天入席之后,用目光扫视一番,瞧见隔着屏风的无忧,心中不知怎的,就掠过一丝喜意,心情就越发的好了起来,面上也喜气起来,手中的酒杯也就不含糊了。

苏老爷怕宫傲天面皮薄,特别邀请了苏家的几位年轻的子侄来作陪,年轻人在一起,自然有说有笑,吃过几杯酒后,偏厅里的女人们发现花厅里面说说笑笑,这边的气氛也轻松下来,慢慢地都放下心来说笑起来。

无忧这次才有心思注意苏老爷的其他两房小妾,首先引起她注意的不是三夫人冰霜冷漠之色,而是四夫人胡氏,这胡氏没有什么不对,一直都是含笑,似乎眉眼间无尽的欢喜,无忧瞧着她的笑脸,心下一怔,能随时露着笑脸,时时刻刻都能笑得开心的人,真是难得,这人值得她学习,至于三夫人宁氏,除了一片冰霜冷漠之色,眉眼间倒是高傲的很,这样的人做妾,倒是委屈了她,无忧听苏夫人提过,这宁氏原本乃是富足之家的女儿,却不知道怎么就做了苏老爷的妾。

说是不知怎么,无忧瞧着那是苏夫人的鄙夷眼色,估计是苏老爷做了什么不光明的手段。

无忧心中对苏老爷已经失望透顶,对他能做出来的任何事情都已经不足以为奇了。

而吃着小酒的江氏,今日倒是反常的沉闷,除了吃酒就是夹菜,与往常的长袖善舞截然不同,众人心想她或许还在郁闷被禁足的事情,只有无忧知道,她必定在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无恨似乎瞧出了江氏的心思,附耳道:娘,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就放心行事。她不甘心幸福就这样擦肩而过,难不成她真的要嫁给张秀才不成。如果她现在收手,那么岂不是便宜的大房?

江氏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轻微的点了点头:无恨说的有理,若是让苏无忧进了宫家门,那么大房的地位将更加的牢固,现在因为苏无忧,苏夫人忙的无法上寺里去还愿,而她也无法行事,苏夫人只能死在上山或是下山的途中,可以推说盗贼行事,在苏府她是万万不敢动手,怕是会引火烧身。

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搅了苏无忧和宫家的亲事,让无恨取而代之,至于苏夫人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只是现如今男女一分席,无恨想要行事便十分的困难了,而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无恨多吃两杯酒,吃醉了才好行事。

无忧一直只是微笑坐在席面上,大半酒都是被她悄悄的倒在了早已经备好的手帕上,这样半个时辰之后,席上的众人之中无忧是最清醒的。

二夫人江氏,四夫人江氏和无恨都不停的劝酒,最终每个人都有了酒意,这酒吃得更多了起来。

花厅里,宫傲天也没有少吃酒,苏家的子侄们虽然平日里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合,但是却向来都是一致对外的,所以很多人在苏老爷的示意下拼命向他灌酒。

一顿酒吃了一个多时辰时,不管是哪个厅上已经没几个清醒的人。

就在无虑表示要呕吐时,无恨那里已经被她的丫头扶了出去:她也吐了。

姑娘们的三从四德也是很重要的,她们只能去厢房由人伺候着梳洗,不能再偏厅丢了苏家的脸面,而男人们也吃酒吃多了,呕吐的也不是一两个人,当然醉的最严重的必然是宫傲天,作为主人家的苏老爷自然示意家里的仆人将宫傲天扶了下去。

无忧瞧着下去的宫傲天背影,她眼点的幽光闪了闪,却只是自嘲一笑:她竟然还在期待,希望苏老爷怜惜几分父女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现在显然失望了,不过二房的确好手段,竟然唆使苏老爷和她们一起行事,倒是花足了功夫。

她敛下目光,神情自若的坐在酒席上:二房在打什么主意,她心里早已清清楚楚,否则也不会差了无虑下去。

无忧低垂的眼中布满讥讽之意,这宫傲天她们想要,拿去就是,何必煞费苦心。

不过,无忧还是保持着机警的态度,什么都不做,保持着清醒的脑袋,不被人所乘,而且正好借着二房的手,躲过和宫傲天的亲事。

所以今天晚上,她最好就一直呆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厅上,不然…

宫傲天不是傻子,她可不想成为他狂怒下的牺牲品,只是不知道无恨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这样想着,无忧笑了起来,这次是真正的笑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热闹的夜

宫傲天醉迷糊的随着仆人进了内院,苏家的仆人立时倒了杯茶递了过来,喝醉了酒,吃点茶是好的,宫傲天在心里觉得这仆人挺机灵的。

可不想是宫傲天酒吃了多了,还是这仆人忙的累了,那茶盏在交接时,生生地滑了一下,茶水泼洒在他的身上,**的一身,仆人慌乱之下也多了主意,扶着宫傲天去了苏家的温泉。

江州城富贵之家,皆引了温泉,苏家自然也不例外,宫傲天家中亦有温泉,自然知道能被主人家用温泉招待的,都是贵客,心下也不觉奇怪,以他的身份自然称得上贵客二字。

折腾到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苏家的姑娘们早已回到自己的院子,苏家的子侄们却还留了下来,因为宫傲天还没有离开,他们自然要留下,不过瞧这光景,他好像今天也走不了啦!所以各人也进了院子休息去了!

宫傲天泡了温泉,洗好自己,不知怎的,身子越发的热了起来,原本就醉晕晕地脑袋,更是晕成一片浆糊,在仆人伺候下穿好新的衣衫,瞧那衣衫应该苏老爷的,为了能让自己晕乎的脑袋清醒点,他自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出来:酒醉的人,独自清醒也是正常的,何况今日是他初次登苏府的大门,自然不想自己的醉酒之态落入苏家人的眼里,那仆人也是知趣的人,将他引到路上,也就离去了。

沿着夜风中摇曳的八角宫灯,洒下些许昏黄的灯光,不甚明亮,他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客房,走了片刻,却感觉自己的衣衫被人拉扯:他身子立时一紧,手握成拳,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是老爷吗?

女子提在手中的灯笼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的不明亮,何况他是要独自醒酒所以也没有向明亮的地方走,故而看不清来人的脸。

老爷?苏启明?宫傲天心里一动: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不定,他故意含糊点头,那人便扯着他的衣摆,引着他走:老爷,您去看看…婢子真的是没法子了。

宫傲天听着这人语意不详,心中越发的认定,或许今天能探到苏府的消息一二,也就没有做任何反抗,随着那丫头一直走,话也没有多说一句。

“老爷,您进去好好劝劝…,唉…”轻声的叹息一声,那丫头关上了房门。

宫傲天有些不解,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照进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是半明半暗,不甚清楚,而在寂静的夜色里,让他较为清楚的是床上传来的女子哭泣声,还有屋里淡淡的芝兰花的幽香,看来这是女子的房间。

宫傲天无声的笑了: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将苏启明引来,看来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见不得光,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就不担心身份被识破了。

他上前一步,却发现身子越发的重了起来,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此刻更加的重了起来,神智越发的不甚清明,而身子则越加的热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反常?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阴了,北风呼啸着,如同鬼哭,夹杂着风吹落叶的沙沙声,月亮躲进云层里,屋里屋外都不见了一丝月光,一切都显得扑簌迷离。

而这一切都看在了那个提着灯笼的女子眼里,虽然穿着下人的衣服,不过那人正是无虑。

她就那样静静地听着房间里传来的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直到所有的声音都停息下来,她才轻轻的转身离去,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即使她知道这时候的院子没有任何人,但是她依旧保持着百倍的小心。

无虑一声不吭的离去,眼下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你情我愿,不是她强迫的,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为什么要出声?

无虑从心底为自己的姐姐不值,好在姐姐长了一个心眼,否则日后进了宫家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委屈:姐姐今日告诉她,无恨和宫家少爷早就认识,还有了私情,她原本还不甚相信,现在终于是信了,这样的人也想娶她姐姐,真是痴心妄想。也怪不得姐姐要试试他了,只是这结果实在让人倒了胃口。

这是无忧对无虑的解释,她觉得现在还不能将这些龌龊的事情告诉无虑,而且她也不知道如何与无虑开口,这样说,是最好的解释。

无虑嘴角含着一丝冷冷地笑回身去了自己的院子,换好衣衫,迎来了无忧:无忧今天晚上,自然不会睡在自己的院子?她要出嫁了,必定有很多悄悄话要和自己的亲妹妹说,嗯,谁也不会觉得她这解释有错吧!

这样,不管明日会发生什么,都同她没有关系,同无恨也没有任何关系,当然,原本也就同她们姐妹无关。

无忧和无虑在夜空中遥遥相望一眼,然后走近,手拉着手,进了无虑的院子。

无忧和无虑什么都没有说,洗漱之后,姐妹二人紧挨着就睡了下去,黑暗中无忧的手一直紧握成拳,心中其实对今日之事有些许不忍:从今往后,与仇人同床共枕的人就不会是她,而是苏无恨。她从来都不是肯牺牲自己的人…至少今生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说今生的无忧不会去做好事,但她做的好事首先要确定好会不会因此而伤到了自己,然后再看看对方是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