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想要报复苏启明,对苏无恨也没有什么好感,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昨天怎么着她也算是他的人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终归不妥,何况那样也无法向苏家交代。

而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就这样放弃了无忧,所以无恨不能死,他不能因她而背上官司,更不能因她而断了和无忧的缘分。

他要无忧,他的妻一定要是无忧!

所以,他要救下苏无恨!

第七十三章 出师

七日后

一只鸽子落在无忧暂住的小院子里,这鸽子乃是王大爷军中传递消息所用,无忧磨破了嘴皮,才让王大爷送了她一只,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云黛抱起信鸽,从左脚上拿下一个小竹筒,打开,递给无忧:“小姐,是五小姐传来的。”

无忧仔细看着无虑传来的消息,宫家不愿意娶无恨为妻,只肯纳她为妾,而且宫傲天还一口咬定,他下聘的人是她,所以他的妻子只能是自己。

无忧玩味一笑:宫傲天在搞什么花样?对他来说,娶苏无忧和苏无恨都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仇人之女,何必在意对方是谁,只要是苏启明的女儿不就行了吗?

他咬着自己不放,难道是为了外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但他应该知道,不管外公多么宠她,也绝不会为了她而干涉帝王的家事,何况还是立储这样的大事?

无忧对宫傲天的心思琢磨不透,但是也没有太大的恐慌,相信苏夫人经过无虑的分析,也已经明白,无忧进宫家已经没有幸福而言了,她原本看重宫家的就是不会纳妾,现在这样的优势没有了,无恨进宫家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苏夫人不想无忧再去受那样的苦,无恨从小就善心机,无忧对上她,哪里有什么胜算,还是另寻良缘吧!

想通的苏夫人自然不愿意无忧嫁进宫家,以宫傲天婚前失德为前提,提出让无忧和宫傲天解除婚约,至于他是将无恨纳妾还是娶妻,苏夫人都懒得过问。

这次二房倒是难得和苏夫人一心,不停的在苏老爷的耳边吹枕边风,苏老爷也就坚持要取消无忧和宫傲天的婚约,由无恨代之,只是宫傲天坚持苏无恨要进宫家,只能是妾,双方互不妥协,亲事正僵在那里。

而无虑还捎来消息,外界传言苏家二小姐苏无恨一直卧病在床,因为酒后**,妄图以死洗刷自己的清白,撞墙自杀不成,现在整日以泪洗面。

无忧嘴角含笑,这苏无恨倒是个人物,知道以死来扭转不利形势,看来她以后要多加留心了。

无忧看到这样的消息,她真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可是对无恨却不得不重新估计,她是低估了她——无恨有勇有谋,见宫傲天疑心她暗中行事,竟然借着撞墙寻死,拿命去博那男人的同情。说真话,她是挺佩服的,要是她绝对做不出来,拿自己的命去收买男人的心,愚蠢!

不过无忧想到宫傲天同意纳她为妾,暗自叹息,好歹,她是博赢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是这样如花美人,就是上青楼**还要花银子的,何况她还心甘情愿免费奉上,是男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无虑半点没有提到自己的离家出走给苏家带来的影响,而她们主仆三人也不敢出门,打探消息,自然不知道外界是如何评价她离家出走的事情。

这离家七日来,她每日藏在张仁和的仁和堂,而云黛和杜鹃也甚少出门,每日吃食,在她们进了院子之时,就备下了,所以这七日来,她们几乎与世隔绝,若不是无虑想尽办法传了消息来,只怕连苏家现在的情况她都不知,但无虑为了保密,也不敢频繁使用信鸽。

无忧不再担心宫家纠缠,因为不管宫傲天他想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再娶自己,因为光是苏夫人那句婚前失德就足以解决她和宫傲天的亲事,就是到了官府,这事也是宫傲天无理在先。

无忧知道经此一闹,宫家的亲事算是解决了,她现在该烦恼的是十日成医的大事。

无忧换了男装,吃了杜鹃准备的早饭,又去了仁和堂。

无忧和张仁和相处了七天,却依旧对这人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人姓张名景,字仁和,是仁和堂的老板兼唯一大夫,生意惨淡,几乎无人问津,这七日来,几乎是他们两人独处。

不过无忧半点也不担心这人会对自己不利,人家高门大户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哪里会将她这个丫头片子看在眼里。

无忧来到仁和堂的台阶上,慢慢走上去,果然瞧见仁和堂的大门已经打开,她小步子踩完台阶,进门,抬眼就看见坐在大堂正中矮案前,距离她七八步远的张仁和,今日的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袍,差点晃瞎了无忧扫过去的眼睛。

那眉眼自然不用说,其实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依旧那么淡淡雅雅的,可是今日无端地让无忧印象深刻到心跳加快。

无忧自觉得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如此衬穿蓝色之人,总觉得今日的张仁和比往日更具风流。

裁剪合身的蓝色丝绸面料对襟长衫,衣襟同窄袖口处是更深一色的宝蓝锦织夹靛蓝腾云绣纹,衬得那章雕刻般完美无缺的脸颊更是完美无缺,一头乌发全数拢起结在头顶,拿一只嵌双珍珠单碧玉的三指宽银质发冠扣住,又有一莲头白玉发簪从中穿插。

轻阖的双目,姿态休闲,脱俗,不见颓废之气,反突显出垂首时细密睫毛微微的抖动,说不出道不明的风流之态,往日略勾的挺鼻,现下却在那身淡蓝的映衬下,显得柔和些许,淡淡的朝阳之下,添了几许柔色。往日那张淡薄嘴唇,却也因蓝色的映衬,沾染一丝润泽,显得魅惑众生。

无忧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她两世为人,什么样的公子哥没见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张仁和这样即使坐着,也可以让人感受到逼人贵气的人物。,心下一突,想起他的身份,胸中多了思索。

他双腿盘坐在软垫上,浑身上下隐隐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味儿,宛若一块巨型的蓝玉石雕,虽成色决绝,却不容亵渎,这样的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无忧心中暗笑,自己怎么这般胡思乱想,张仁和这样的人物,谁敢亵玩焉?

贵不可言!无忧只能想到这个成语来形容眼前的翩翩男子,或许这就是出生皇室与民间的不同吧!

显然无忧的脚步已经惊动了闭目养神的张仁和,浑身上下的贵气开始淡淡的收敛起来,等到她走进他的案前,为他倒了一杯茶水之后,他睁开双眼,身上的气势明显比刚刚的惊鸿一瞥暗了几分颜色。

“今日之后,你或许不用再来!”无忧刚准备转身收拾,就听见低低是嗓音从他嘴里吐出。

无忧一愣,身子一僵,因为虽然相处七日,他却不太开口,以前的那种表面上的温和也不见了,只是一片冷淡之色,无忧也清楚,这人必是恼怒自己多管闲事,却又极重承诺,心下恼她。故而若非必要,她也不会主动询问,只是每日来仁和堂翻开他准备的基本医书,倒也有效,微微深奥之处都有他的注解,也就事半功倍,而非要开口之处,她也极尽简短,而他更是惜言如金。

所以今日一见面就开口,无忧倒是觉得诧异,即使他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惊骇之处,只是他话语中的寒意,让她浑身一颤,总觉得这话有深意:或许不用再来?是不是她没有机会再来了?

什么样的人会没有机会再来——死人!

无忧压下心头的恐慌,不出声,只是站着,等候他的下言,张仁和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有着道理。

“今日,也不用看书,我带你去实践一下,或许今日你就可以出师。”张仁和面上波澜不兴,眼睛的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无忧脸上的表情,眉头微蹙:她的面色似有恐慌,看来听懂了他的话。

只是她的面色太过苍白,也太瘦了些,看来这些日子,她的日子过得很苦。

也是,苏家和宫家的婚事闹得人尽皆知,苏家大小姐留书出走。

好聪明的女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竟然留在江州城没有离开半步,而躲在他这无人问津的仁和堂里一心学医,只怕就是他也不能想到。

他瞧着无忧那双眼睛,笼在长长的睫毛之下,和他初见时一样眼波盈盈,如水般静谧,看来她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这般平静是无所谓,还是伤透了心?

他心下思索起来,却不知道对女子冷淡的自己,对无忧已经关注太多。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无忧心下恐慌更甚,但面上倒也没有太大的表示,立即温顺的上前曲膝答道:“是!谢谢先生!”

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在她求助他的那一刻,无忧就知道了。

第七十四章 开弓已无回头箭

张仁和领着无忧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外表实在平常,若不是无忧商贾之家出生,或许也以为这是辆寻常马车,但那梨香木做的车身,可是价值万金,这张仁和是低调中的华丽。

上了马车,间车上已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邀月居的红衣,红衣见到无忧面上目无表情,无忧倒也识趣,没有主动打招呼:何必用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她又没有自虐狂。

进了马车,才发现车内与车外截然不同,只见车铺着是上好的羊毛锦瑟毛毯,车身四周都是绫罗绸缎做的软垫,车顶上垂下金色的璎珞,璎珞顶端还镶嵌着洁白明亮的珍珠,风从车窗的缝隙吹进来,珍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动人的声音,悦耳动听,叫人心里生出无端的喜悦。

无忧虽然出生商贾之家,又是相府的娇客,但是对这样的奢华还是暗暗咋舌,光是一辆马车就是这般的奢华,可见这张仁和身受皇宠不是假话:若不是皇帝偏爱,谁又这样的财力,即使有,谁又敢极尽奢华,当今的皇帝可是以勤俭治国,最反对奢华之风了。

车子渐渐上了大道,车外喧哗的声音不绝于耳,无忧虽然异常好奇,张仁和这是带着她去哪里,但是却按捺下心中的好奇,闭上眼睛养神。

张仁和的那话说得异常清楚:只要过了今日,她过了今日的考验,她就算出师了,若是不能,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只怕那下场不会太好,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她也不知道。

和张仁和相处这段时间,她已经足够的清楚,这人没有表面这般无害,更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无忧思索着现在他带她去的地方,只怕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她没有选择不是吗?为了家人,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她唇色勾起一道阳光般的笑,眸色里却没有一丝暖意,来来去去都经历着个‘死’字,也不知自己‘无忧’这个名字是从何得来。

她哪里无忧,简直时刻活在忧虑之中。

红衣一直都在注意无忧的神色,她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就引起主子的目光了,主子虽然温和儒雅,但实际上冷漠无情,从来不会对他人之事多加关心,但眼前这女子偏就让主子一再破例。

红衣仔细打量无忧,见她头发清雅地盘了蝶髻,衣衫也朴素无华,全身淡雅低调,半点也没有商贾之家的低俗气,仅选了一套蝶型翠色首饰的一支珠钗别在髻上,翠色的蝴蝶刚好露出耳侧,衬映着她白润的小耳朵上那只银色点珠蝶形耳坠轻盈欲飞。

一袭银白素褶长裙,上配窄袖葱绿短襦,臂弯处松松搭着一条蓝彩轻纱披帛,更衬她身形娇纤,盘坐在那里,倒显得秀色可餐。

即使这般也不足以主子对她多加关注呀!红衣心中狐疑,虽说这苏小姐姿色不凡,但是她家主子是什么人,从小就见多了各色美人,这样的姿色应该不足以打动主子。

此时,太阳渐渐东升,朝霞像倾倒在宣纸上的颜料,铺开老大一片,艳艳的红光将整个街道都染成了淡淡的橙色。

而橙色的霞光,透过锦瑟绸缎,射了进来,将整个车厢笼罩在一层橙色之下。

而无忧就像是沐浴在这片橙光中,朝阳在她的侧面勾勒出溶溶的光圈,柳叶的眉,低垂的睫毛,微微翘起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往日飞扬的样貌,此刻在这层光线的渲染下竟然给红衣一种柔和温馨的感觉。

是不是这就是主子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像主子这样的人,最想要的不就是温暖吗?

红衣瞧了无忧一会,也闭上双目,不再看她:自己只是个下人,至于主子喜欢什么,没有她出言的余地。

此后的时间里,马车里一片静谧,只有车轮和车外马蹄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低沉的声音:“红衣姑娘,到了!”

红衣闻言也不搭理车夫,只是从袖子中拿出一方绣帕,对着无忧道:“苏小姐,这是主子吩咐的。”

无忧睁开眼睛,点头,看了红衣手中的绣帕一眼,心下“咯噔”一沉,神情却没有丝毫改变:她同样是受命于人,自己就是争执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无忧的不言不语,倒也让红衣高看了她一眼:这女人聪明的很,非常的识时务。

红衣手下也不含糊,将手中的绣帕卷了卷,在无忧的眼周围蒙了几圈,直至她连一丝微光也看不见为止。

蒙好眼睛的无忧,被红衣牵着下了马车,刚刚站定,无忧就听到一声异常冰冷的声音,丝毫没有一丝热气:“少主,来了!”

双目被蒙上,眼前一片漆黑,听着这不含一丝热气的声音,无忧心中升起一股别样的清晰的恐惧,一阵冷风吹来,无忧打了一股寒噤,强忍着不让心中的恐惧发酵,她双眼紧握成拳,任牙齿咬住舌尖,些微的腥味,点点的刺痛,让她不停的提醒自己:忍一忍,为了她爱的家人,忍一忍吧!

“嗯!”男人低沉的声音,无忧听出来是张仁和的回答。

“将她带进去!”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无忧的手腕处就被人重重的抓住,肌肤上的刺痛,让无忧知道手腕怕是青了,不由得紧咬了咬自己粉唇。

“松手,我来!”声音很是平淡,但落在众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众人的心都有了点想法。

无忧听到众人的吸气声,看来张仁和这话给众人带来了不少的冲击。

众人看了一眼张仁和依旧毫无表情的面孔,皆浑身一怔,垂下头去。

朝阳下,寒风中,一张娇俏又略带迷离的小脸上尚有几分瑟瑟之色未曾散尽,银白的裙角被风微微吹动,身后长长的轻纱披帛更是飘摇着蓝光,落在众人眼中,却好似将要缓缓飘离一般,楚楚怜人,却又缥缈无依。

张仁和瞧了一眼无忧泛着青紫的手腕,下意识的心中一紧,不由得开口,直到听到众人的吸气声,才猛地回味过来,忍不住又发起呆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再为她破例?

那日开口相助,已是破例,今日带她来此,更是是破例了,而现在更加离谱,今天这事,他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他的眉头蹙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

众人听了张仁和的话,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等着张仁和的动作,不过看向无忧的目光多了探索的意味,一旁红衣的眉心闪过一丝忧色。

无忧无措的独自站在那里,心中的恐慌更甚:什么样的地方连张仁和的贴身婢女红衣都不能进去:若是红衣能进,就不会是别人带她进去。

而自己却又要蒙上双眼,这样的诡异行事,只能说明,她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绝密中的绝密,怕是去的人十之**有去无回。

这样想来,心亦提了起来,这趟是凶险异常!

但开弓已无回头箭,她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第七十五章 命悬一线

“走吧!”低沉的嗓音在无忧的身旁响起,她心头咯噔一声,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的伸出手去,给他牵着吧!

男女授受不亲,这行为…她做不出来,只好低着头,傻愣着站在那里,就是张仁和出言催促,也一动不动。

无忧就是再迟钝也觉察出张仁和对自己的不同,教她学医,刚刚似乎又开口相助,这情况,越来越诡异了…若不是知道张仁和的真实身份,她绝对会怀疑对方对她有些个不明意图,可是她知道张仁和的真实身份,自己有什么可让他图的。

张仁和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小姑娘,无措的低着头,因为看不见,身影多了几分紧张,他黝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淡淡的不舍,面部的线条柔和了下来,然后一步步靠近她,伸手,拉住:“跟我来!”幽幽长叹一声。

那声幽幽长叹似乎叹进无忧的心里,暗暗感叹之极,却又感觉到一双大手牵住了她的小手,肌肤相触,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微微发烫的温度,心也突突的直跳,带起一阵麻麻的感觉,无忧猝不及防而全身僵住,左手有些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连带着身子亦轻轻颤抖起来。

下意识地,她用力一抽,刚摆脱束缚,还不及收回,白玉一般的细腻柔荑又被他握在掌中,

这人还真的不拘小节,他也不想想…她可是女子?

脸上也不知为什么微微发热起来,头越发的往下垂,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张仁和瞧着她那脸红红,低着头,娇羞扭捏不安的样子,忽然觉得很有趣,心想:苏无忧竟然也会有这样可爱的表情。

相处七日,见惯了她的冷静自然,忽然瞧见这样可爱的表情,让他的胸口处倏然热了起来,连带着身子也渐渐的发热,手心里渐渐冒出汗来,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无忧莹白的皓齿紧紧咬住朱唇,半垂半露地面色间尽是局促不安的神情,再加上被蒙住了视线,神情越发的不安。

这番神情看在张仁和的眼里,他的眸底幽暗更深,隐藏侵略的目光在那张粉嫩娇颜上深深地又看了一眼,他眼睛里涌出些迷茫来,看着无忧和他那只交握的柔荑,和她那莹白精致的手腕相比,他的手掌光泽显得暗淡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握住女人的手,但是软滑的感觉却让他心中微微一荡,这是他从别的女人身上感受不到的。

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慢慢萦绕在他周围,周遭脚步声音似乎在一瞬间都消失了,而身边无忧的呼吸声却变得无比清晰,似乎能直达他的心底。

慌乱,加上双眼被蒙,看不清前面的道路,无忧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无忧极力稳住,想要抓住什么,那交握的手,自然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在她迟疑着是不是用力时,忽然感觉身子被人拉住,跌进一温热的胸膛之中,慌乱之下,无忧用手掌着他的胸口,想要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衫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以及那结实紧扎的肌肉,都让无忧不知所措,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陌生的,却有让她有些面红心跳的气息,就像是阳光雨露,就像是青草泥土,一种属于男性的独特气息!

无忧的脸“倏”的一下就红了,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和男性如此的接近…

她愣愣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这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

“对不起,对不起…”随即回过神的无忧,涨红着一张脸,嘴里连连道歉,手下也慌乱的挣扎着推开张仁和。

张仁和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这样,看着手忙脚乱的无忧,再听着她慌乱中依旧甜腻的声音,非常的轻柔,听在耳朵里,就像是一只手在轻抚他的心,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述说的美妙。、

他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她,这样的场景曾经发生过太多次,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他已经不屑一顾,只是对她微微感到失望,难道她也和其他的女人一样,想要逍遥王妃的头衔,或是他能给予的荣华富贵?

不对,他随即否定,她根本就不知他的身份,怎么会对他投怀送抱?

她的脸就在他的不远处,她微低着头,绣帕蒙住了她的双眼,看不到她的眉眼神情,不过她的双颊透出白嫩的粉色,显得她的皮肤粉嫩嫩地,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她的樱唇一张一合,不停的道歉这,丰润的唇瓣犹如粉嫩的花瓣,水灵灵地,柔滑滑的,有一种诱人的光泽。

让人忍不住,忍不住想要…

张仁和摇摇头,一定是他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了,怎么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产生这样的感觉,他讨厌这样的感觉,所以目中也就少了原本的温和,藏着一股严厉之色,手下的动作也就重了起来,眉头不由得微蹙,嘴唇掀了掀,沉声道:“还不快走!”

无忧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变低了不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努力的跟上他的步伐。或许因为专注在跟上他的步伐,心中的忸怩反而消失了不少,整个人也自在了起来,一路下去,竟然没有再犯什么低级的错误。

而她越来越从容的步伐,也让张仁和复杂的心绪更加的复杂,心底的意味不明更加的浓郁。

就这样走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张仁和领着无忧进了一间密室,自己退到门外,才挥手让一旁的护卫将无忧的绣帕除下。

绣帕除下,无忧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光亮,眨了眨睫毛,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皮,看到眼前的景象,四处皆是墙壁,无任何特色,但墙角处的四颗夜明珠,却让心头如此一凛:如此陋室,却有着这样想稀世珍宝,而且不是一颗,这也太诡异了。

无忧呼吸不有得一滞,等眼光落到自己的脚下时,却忍不住后退一步,惊骇莫名:“这…这…”

天,这还是人吗?

骨瘦如柴不说,浑身还长满了脓疮,那黄色的脓血挤破脓头,慢慢地流了出来,根本看不出是人,倒像是什么脏物,整个屋子弥漫这浓郁的腥臭味,而这种腥臭味也让整间屋子的气息都令人隐隐作呕。

“用一天的时间,将他的病症缓解,否则你就留下来陪他。”身后冰冷的毫无热气的声音再度响起,无忧听出来是刚刚那人的声音,转头一看,来人戴着黑色的面罩,除了两个黑乎乎的眼睛露在外面,其他的都不能窥视,但那一双眼睛,却让人浑身都透着一种冷冽,让人寒到心底。

这人说完,也不等无忧作答,飞快的退了出去。

但他冷酷到极顶的声音,以及话语中的深意,让无忧的心弦“咯噔”一声,差点断裂开来,身子也差点跌倒在地。

无忧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稳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上前一步瞧着那奄奄一息,浑身脓疮的人,忍下心头的害怕,一步步走进,她不能退却,因为刚刚那人话里的意思,说的清楚:一天内,让这人症状缓解,她就可以活着出去,若是不能,死无葬身之地。

她听得明白,想的也透彻:这是张仁和的意思,这人不过是个传话的。

即使已经猜到这趟凶险异常,但她没有想到,真的需要她用命来搏,心中自然升起恐慌,甚至有点绝望:她不过刚刚学医七日,就要独自一人行医,而且还在以命相搏的情况下。

这就是张仁和说的实践吗?无忧分明看到死神在眼前对她微笑。

心中对张仁和不由得升起一股恼怒:即使气恨她用手段欺骗了他,让他教她医术,但也不用这般赶尽杀绝吧!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为难她,会让他心里舒服点吗?

无忧心头冒火,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重生而来,可不能将小命丢在这里,她力持镇定,开始细心观察这脓疮之人的病状。

生死悬于一线,她不想放弃,也绝不可能放弃,不管张仁和是何居心,她都会勇往直前。

自无忧取下绣帕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可是无忧的额头,后背全都是汗水,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天,她就会发现她的身子已经严重缺失,因为她的手心里也全是汗水,不断冒出来的汗水,还有些微的血色,那是指甲刺进手心而渗出来的。

第七十六章 苦心保命

无忧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病人的症状,在病人面颊、口唇周围、四肢、臀部周围都出现大小如黄豆或更大的红斑水疱及脓疮。

无忧不敢用手接触脓包,而是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银针,挑破,发现有浅黄色渗出液或脓液流出。

而奄奄一息的病人到了此时,还在用手搔抓,看来这些脓疮非常的痒。

无忧带上手套后,触摸病人的额头,发现有低热,细细的问了病人最近的饮食情况,病人断断续续的回答,最近根本就没有食欲,已经三天未进食了。

无忧综合了这些症状,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认这人患了溃烂性皮肤病,这种病症一般可出现在人或动物身上,是由于生活环境较差,温度高,湿度大,才导致发病,而且此病症具有较强的传染性,易引起大面积的发病,严重时危害生命。

温度高?

无忧思索片刻,心下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明明是寒冷的冬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病症,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在寒冷的冬季会发生这样不可能发生的症状?

倏然,一道亮光闪过她的脑海,无忧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她张开了嘴巴——就差一点点她就要惊叫出来,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吞下了要喊出来的尖叫声,也就是救了自己的命:不会吧!张仁和竟然带她来这里,她…有几条命呀?

无忧无措的舔了舔唇,干涩难当:现在,她该怎么办?

主意没有,汗水不少却更多,因为吓得;可是她的手虽然僵直却很稳,并没有发抖,因为不敢,她担心抖了手也就将她的命给抖掉了。

不抖并不是她不怕,而是她很怕,比刚刚更加的害怕:无忧不停的告诉自己,害怕不能救自己,可是她依然还是怕、极怕,怕得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只是一场梦,因为她清楚知道,今天能走出这间密室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一,而这百分之一还是压在张仁和的身上。

无忧身上的小衣已经被一阵冷汗浸透,心跳如鼓:不能慌,她不能慌,情况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而这一切都也只是她的猜测。

不过冷的无一丝人气的声音,带着面罩的人,这古怪的病症和神秘的密室,这一切都在预示着她的猜测是正确,不是吗?

只有大量炼铁的地方,才会在寒冷的冬季发生这样的状况:熔炉温度高,守炉的人会在冬季得脓疮。

炼铁?无忧心快要跳出胸腔,张仁和怎么可以将她牵扯进这样的混乱,危险中?

张仁和事后,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无忧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因为她知道的秘密足以让她死一万次。

四周静的吓人,除了她的喘息声,就只剩下病人微弱的呼吸。

惶恐不安的无忧瘫在地上许久,直到病人忍受不住的哀叫声传到她的耳里,才回过神来: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或许张仁和会给她一丝生路。

到了此时,她只能将宝压在张仁和的身上了,她要把握那百分之一的机会。

既然能确诊病症,无忧也就死马当做活马医了,虽然她还不清楚张仁和为何要带她来这里,而且让她这个从未出诊过的人来治病,但是她明白这人绝不做无用功之事:他必有所图!至于他图的是什么,她只能静观其变了,或许能留下一条命来。

不过,无忧心中还是为张仁和的冷酷无情而心惊:这人果真是视人命如草芥,若是今日她不能确诊,瞧这人的严重状况,估计过不了今晚,他这是拿人命来考验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