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吓得一下子后退几步,张着迷茫的大眼:“四姨娘,她…她…怎么啦?”她极其无辜的看着站着的下人,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惧意,似乎到了现在还没搞清楚她就是罪魁祸首。

苏夫人房里的丫头红袖呆了一下,就轻声说了起来:“大小姐没什么,怕是四姨娘担心夫人的身体,伤心之下,晕了过去吧!”

“大小姐,你不要慌了,四姨娘不过是和夫人姐妹情深,担心夫人见了小姐心绪激动,所以才会拉住小姐,谁知道却倒在地上,小姐慌了神,踩了几脚,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您就莫要再慌了,还是进去看看夫人。”绿如接了口去,看着无忧的目光,却是说不出的痛快:今天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这些天,夫人整日昏昏沉沉,不曾醒来,这些姨娘,一个个过来,明里是看望夫人,暗地里哪个不是咒着夫人,幸灾乐祸的,巴不得夫人早点去了呢?

她们这些丫头,看在眼里,怒在心里,奈何身份在这里呢,什么都不能做,倒是大小姐一回来就替夫人出了一口恶气,真是痛快。

“是这样吗?”无忧瞧着红袖,绿如再次发出疑问。

“是这样,小姐,婢子瞧着就是这样呀!”两个丫头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无忧瞧着绿如,红袖的脸色虽然沉痛,但眉宇间还没有死气沉沉,想必苏夫人的情况很不好,却还没有真的什么不测,所以无忧暂时对胡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是叫醒四夫人问问吧!”

无忧主动伸出手掐着胡氏的人中,瞧着胡氏悠悠醒来:“四姨娘,红袖,绿如说姨娘和我母亲姐妹情深,才担心无忧进去影响了母亲的心绪,她们还说姨娘也知道无忧刚刚是无心之为,姨娘你真的相信无忧是无心的吗?”

无忧看着胡氏璀璨一笑,她的双眸有意无意的飘过胡氏另一只完好的手,笑意中的寒冷让胡氏浑身颤抖了起来:“我…当然…相信…大小姐…是无心…的…”

她不想另一只手里的骨头也断了,她当然相信了。

胡氏半点都不怀疑,只要她说一句不信,只怕这只手也要毁在了无忧的手中。

听了胡氏的回答,无忧满意的站了起来,对着满院子闻声出来的下人道:“你们可都听见了,四姨娘都相信无忧是无心之举了,所以我不希望有什么话传了出去,若是谁敢挑拨我和四姨娘的感情,我定扒了她的皮,再将她扔出去。”

这话已经是极重:只有一种人才会被扔出去…死人。

作为苏家的嫡长女打死几个奴婢算不上什么大事,死了也是白死,没有人会为多嘴的奴才抱屈的。

“你们记下了没有?”无忧声音不大,但是瞧见刚才一幕的下人皆颤声答道:“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春荣,你还不扶着四姨娘回院子去,四姨娘身子骨虽然好,但也经不起这般的忧伤呀,这些天,就让姨娘莫要再来给母亲请安了,我担心四姨娘的身子骨吃不消。”无忧点了四姨娘身边的大丫头,然后转身不再理会胡氏这个跳梁小丑,到底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被人当了枪使,自己却还不知道,这样的蠢人,不踩她,踩谁?

无忧安排好了胡氏的这一切才进了苏夫人的内室,本来她是很不想浪费这些时间的,比起救治苏夫人,这胡氏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可是无忧知道,若是苏夫人听到下面的人胡乱嚼舌头根子,怕是又要气了,担心自己落得个苛刻姨娘的名声。

无忧自己虽对这些不甚在意,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觉得人活这一世,总得是为了自己而活,过分看重那些个虚幻的名声,只会反被其束缚,可苏夫人这辈子最看重的便是体面和名声,她又岂能在苏夫人病中给她添乱抹黑?

想了想,只得罢了,所以又费了点心思,现在苏夫人绝对不会气了:人家四姨娘都说相信她是无意的,母亲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何况这么些下人都是亲耳听见的,做不得假。

胡氏被春荣扶着跌跌爬爬的走了,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疼的,而此刻无忧也见到了苏夫人。

苏夫人本来一个好好的人儿,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张纸片儿,那张脸丝毫没有血色,如冬天的白雪,苍白的怕人,双目紧闭,满头的青丝散了满枕,无忧心中说不出来的凄凉,她握着苏夫人微有些凉意的手,低低的唤了声:“母亲!”

看来苏夫人也就是一口气吊着了,无忧心头一疼,眼泪几乎落下来,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咽下:她没有哭的时间,现在没有什么比救治苏夫人来的重要。

而无忧也没有错过,在苏夫人身边伺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夫人身边的老人--宋嬷嬷。

她倒是忠心!无忧心中冷笑:反常即为妖,全院的下人都去了院子里看戏,她还坚守岗位,不是对苏夫人忠心不二,就是对苏夫人心怀不轨,这事她可要好好的查查了。

“宋嬷嬷,母亲的这几日都这样吗?”无忧为苏夫人搭了搭脉,眉头紧蹙,脸色沉了下去。

“夫人这几日的精神都是这般,不过小姐不要担心,夫人不过是小产,应该没什么大碍,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会逢凶化吉的。”宋嬷嬷眉梢挑了挑。

无忧却只做浑然未闻,似老僧入定般不说话,红袖,绿如有心说些什么,无奈心中酸楚难忍,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长长松一口气的声音,娇娇弱弱的:“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

无忧抬了眼,淡淡道:“二姨娘有心了,这么晚还来看母亲,想必和母亲也是姐妹情深吧!”

江氏的这话,落在无忧耳中格外刺耳,也不知这江氏是说苏夫人小产得好呢,还是身子无甚大碍得好。

瞥了一眼江氏,再瞥了一眼宋嬷嬷,见宋嬷嬷似乎见到江氏的出现而松了一口气,无忧眼底一冷:难不成这宋嬷嬷真的有问题?

无忧只装着没有看出什么,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早已泛起了滔天大浪,因苏夫人生死未卜,她大张旗鼓的,闹得人心惶惶反倒不美,只待苏夫人度过此劫,她便彻彻底底的整治一番,将府上这些神神鬼鬼的全部清除干净才好,看谁以后还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作怪。

不过,这收买宋嬷嬷的人真是好手段,竟然连母亲的陪房婆子都给收买过去,这般心机绝对不是那个小门小户的胡氏所为,会是谁呢?

瞧着江氏较好的面容,无忧心头算是明白了一份,或许她还真有这份能量:娘家的哥哥在贵妃娘娘的枕边风之下,终于成了侍郎,而她还有个争气侄儿,高中状元,她现在的身份还真的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因为相府的位置在那里,她再尊贵,还是比不得相府的千金,所以这女人才借这次机会,想要除去母亲,好给她腾地方--小产而亡,每年不知道多少女人就因为这个死去,而母亲年纪在这里,也不会引起谁的怀疑,她的心思果然玲珑,可是她算漏了自己学会了行医,而且成了女神医吧!所以才费心准备了今天的这一切欢迎她,不过自己的不按常理出牌似乎坏了她的事,怕是心里恨不得掐死自己吧!

无忧心里将各人的厉害关系想了一遍,发现最具嫌疑的人依旧是江氏。

江氏见无忧面色不虞,又出声劝道:“大小姐只管放宽心,夫人福大命大,一定会转危为安的,您说是不是?”

无忧瞧了江氏一眼,似笑非笑:“二姨娘说是就是吧!”想套她嘴里的话,是吧?可惜,她一句都不会说,让你整日惶惶不安,难以入眠,凭什么害了人还可以这般无耻的坐在这里装无辜?

这时,只听得苏夫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声音,该是母女连心,她知道无忧回来了吧!

果然,苏夫人伸出手来,胡乱的抓着:“无忧,无忧,我的儿…”声音凄惨,无忧眼圈一红,心中一紧,顾不上江氏还在这里,慌忙起身,却因走的太急,一下子就要倾了下去,只好用手扶住床沿,却触动了手心的伤处,刺痛难忍,立刻松了手,一个踉跄,险欲摔倒,绿如手疾眼快,忙上前一步扶住,却瞧见无忧手心骇人的伤口,面露忧色,“很痛么?”

无忧咬牙摇了摇头,鬓角却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江氏坐在椅上,看着无忧神色不对,心中一动,低声问:“大小姐怎么了?”

无忧站直身子的,淡淡道:“没什么,进门的时候遇到恶奴,被打了。”泼脏水,谁不会,这伤就由江爷背着吧!

江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心中暗恨江爷办事不利,蠢材一枚,明明说了只要挡住无忧就好,他怎么就动手了,动手就动手了,怎么还闹得这么大?

江氏瞧着无忧波澜不兴的样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发现现在的无忧更加的难以对付了。

无忧不管她的神色青白,而是握住苏夫人在空中胡抓的手掌,紧紧的抓住,还未说话,泪珠儿已经如雨点般落了下来,哽咽道:“母亲,无忧回来了。”

苏夫人听了这话,睁开了双眼,神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无忧,无忧…我的无忧…”

“母亲,无忧在呢,无忧回来了,你的无忧回来了…”

无忧瞧着苏夫人似喜悦,似凄婉的目光,只觉得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的难受,如同被人生生插上了数不清的针,每撕拉一下,都要牵动每一根神经,痛到麻木。

苏夫人惨白的双唇上下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眼光扫到江氏的身影,而又闭了起来,无忧瞧得分明:“母亲,你什么都不要说,无忧心里明白!”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双眼射出犀利的光芒,看的苏夫人双眼一热:这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才长成了这样一颗七窍玲珑心,只这么一眼,就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

苏夫人虚弱的笑了笑,对着红袖吩咐:“去将五小姐,六少爷叫来,我有话说!”

红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神情几分为难:夫人真是病糊涂了,那院子她和绿如去了多少次了,根本就见不到五小姐,六少爷。

无忧这时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王大爷的宝刀,递给红袖:“红袖,这是御赐宝刀,见刀如见圣上,那个不长眼的若是挡了你的路,你尽管砍了他的脑袋便是,有什么错,小姐我给你挡着。”

红袖心头一喜,虽然不知道这刀是怎么来的,但是小姐这话不异于一颗定心丸:谁也不敢拿圣物开玩笑,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这定然是真的。

无忧的眼睛余光瞟过江氏,果然见她的脸色难看,一副要昏倒的模样:无忧就是故意的,要接无虑,无悔过来,她多的是办法,可她偏偏用了最具震撼力的办法,她就是让有些人知道,她已非昨日阿蒙,想要动大房,最后掂量点。

苏夫人似乎也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想开了,定然是王大爷不舍无忧在外,才给了她御赐宝刀防身,她拉了一下无忧的手,对着无忧道:“让人都散了去,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这时候,只要苏夫人能心情好点,就是再多的要求,无忧也没有不从的道理,忙对着众人吩咐:“你们出去吧!二姨娘,我们母女也该说说体己话了,这一年多未见,好些话想说。”

江氏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只是退出去的时候,给了宋嬷嬷一个眼色,无忧瞧在眼里,也不说话,只当做不知。

众丫头随即退了出去,她们刚刚可都见识了无忧的手段,谁也不想惹了无忧,宋嬷嬷却仍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无忧的目光就冷了下去,“宋嬷嬷莫非是没有听见我的吩咐?”

宋嬷嬷看了一眼苏夫人,又看了一眼无忧,陪着笑脸道:“小姐,婆子我伺候夫人久了,对夫人的心事算是知道一二,现在夫人病了,身边可不能少了人,虽然小姐成了神医,可是谈起伺候人的差事,还是婆子好一点。”

无忧本来心情就不好,郁结难受,见了宋嬷嬷这副嘴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照宋嬷嬷这话,我这个做女儿的难道还不如你个嬷嬷不成?”

宋嬷嬷笑脸一僵,脸色变了变,又撑起笑脸,伸长脖子对着苏夫人:“夫人…”

苏夫人虽然不知道无忧对宋嬷嬷为何如此不待见,但是她也知道她这个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人,断不会做什么不得理的事,她会这样对宋嬷嬷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松夫人闭上眼睛,转过头去,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宋嬷嬷不免讪讪然:“小姐到底是年轻不知事的,即使成了神医,哪里能比得上我们这些老人有经验,还是让婆子的留下来吧!小姐和夫人只管说话,我也好在旁边照应着。”倚老卖老,宋嬷嬷死活不肯离开。

无忧怒了,这些人原来就是这样当差的呀,她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无忧看着宋嬷嬷一眼,站了起来,也不多说,走到门口,厉声吩咐绿如:“你们几个把宋嬷嬷给我打出去,断手断脚了,我苏家养她一辈子。”

无忧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绿如也是个知事的人,看无忧这模样是准备发作夫人院子里的人了,闻言立刻给了身边几个小丫头使了颜色,身边的小丫头们平常也与绿如,红袖交好,又见识过无忧的手段,若是自己不应,众目睽睽之下,大小姐的威严必定扫地不说,只怕大小姐日后算起账来,自己也吃不消。

再说了,宋嬷嬷虽是苏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可毕竟是个奴才,哪能压得过主子,众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知道大小姐可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最好还是顺着点,于是众人跟着绿如一起走进去。

宋嬷嬷在内室已经听了无忧的吩咐,脸色虽白,只道她是苏夫人面前的红人,凭着她的体面,无人敢应,哪知道就连平日里见了低头哈腰,捧着她的小丫头们都进来了,气的面色铁青,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小蹄子,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我定要夫人将你们这些小蹄子卖到那些花街柳巷…”

无忧见着越骂越不像话,眉头蹙了起来,这些个丫头也是有眼色的。

所以话还没骂上几句,就听见一声闷哼,宋嬷嬷翻了一个白眼,仰面倒在了地上。

无忧瞧着绿如站在宋嬷嬷的脚边,盯着那破摔的花瓶瑟瑟发抖,面色却并未大变,除了比刚刚白了一点,其他的还好,绿如弱弱的唤了无忧一声:“大小姐…”

无忧见着心里倒是痛快,不过这绿如丫头还有这份胆识,倒是出乎她的意外,但她这事做得十分合她的心意,也不多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我挡着,你们只管把她给我拖下去。”

绿如心里定当了,她知道大小姐一定会有办法的,合着小丫头们一起将宋嬷嬷拖了出去,站在门前台阶下未曾离去的江氏瞧着宋嬷嬷被里面的丫头拖了出来,满脸的不敢置信,忙退后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在了光影暗处。

无忧这时才重回床前,唤道:“母亲。”终于可以安静的打量苏夫人了,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担忧,自己的恐惧表现出来了。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苏夫人紧蹙的眉心,苏夫人眉头动了动,睫毛亦动了几下,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眸子里泛起水光:“无忧,让母亲看看…”

无忧听着苏夫人有气无力的声音,甚是心酸,强颜欢笑的说道:“母亲,无忧长得可壮了,你看我这精神…所以母亲你也要加油呀,努力的养好身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苏夫人无力的摇摇头,声音越加的微弱,轻如柳絮,薄如蚕丝:“无忧,你莫拿好言哄我,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几日了。”

无忧闻言,心如刀绞,哀恸不已,泪流满面:“母亲休要胡说,怎么可以对着无忧说出这等丧气的话,母亲这是打女儿的脸。母亲,无忧忘了告诉母亲,无忧现在可是名动天下的女神医。”无忧故意想勾起苏夫人的精神,不让她心灰意冷。

“女神医?”苏夫人无神的眼睛突然一亮,似为无忧骄傲,又似对自己的身子充满了些许奢望。

“母亲,知道人和堂的小神医么?”无忧压着泪,继续哄到:“周人和可就母亲的女儿--无忧!您说有女儿在,您怎么会有事?”

“小神医是我儿无忧?”苏夫人的眼睛更亮了:小神医可是妙手回春的国手,也许有无忧在她真的会没事?可是所以的大夫都说过她已经回天乏术了,连方子都不愿意开,还是红袖,绿如私下里打点,才开了一些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的。

苏夫人想到这里,亮色又从她眼底滑过:“无忧,只怕母亲这次还是熬不过去了,你就莫要费心了。母亲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你们,现在母亲有一句话要交代给你,你若是心里还有着我这个母亲,你就要答应我,一辈子莫要反悔。”

无忧瞧着苏夫人难得语气郑重,甚至带了点厉色,这可是从来没用过的情景,无忧忙站了起来,跪在床前:“母亲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了,无忧断不敢不从。”

苏夫人喘了喘,停了一会,又道:“我做母亲的无能,不能庇护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我就将你弟弟和你妹妹交给你了…无忧,母亲求你,这辈子护他们周全!”

苏夫人似乎说话也极为困难,说完这些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无忧忙摩挲着她的后背替她顺了顺气。

苏夫人休息一下,伸手摸上无忧的脸庞,道:“无忧,母亲对不起你,明知道你不喜欢宫家的公子,却还是违了你的意思,替你应下宫家的亲事,原以为这辈子他会是你的良人,却不知累了我儿在外流浪至今,都是母亲糊涂…”

苏夫人越说越难受,她这辈子错了还不算,她差点害了自己的女儿,苏夫人握紧无忧的手,咬了咬牙:“无忧,若是你真的不喜欢宫家公子,你就…你就…带着无虑,无悔离开吧!母亲瞧你这样,也是会生活的很好的人,莫要管什么贵妃懿旨,莫要管苏家会怎样,你们三姐弟走吧,走的远远地,再也不要回来!”苏夫人这时虽然气若游丝,却说得很快,很急,似乎她在赶时间,生怕自己说不完就去了,苏夫人是真的急了,她不能再累了无忧了。

无忧震惊的抬起头来,她还真的没有想到苏夫人现在会有这样的见识,无忧连忙拿出帕子擦拭了眼泪,强笑道:“母亲莫要担心宫家的亲事,无忧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那宫家,女儿是不可能进去了。”

帕子擦过,转眼间泪水又模糊了视线,哪里真的忍得住,泪浸湿帕子,只觉得心里酸痛难忍。

“那就好,那就好。”苏夫人放心了下来,神色显得异常疲倦。

“母亲,你小产身子虚,血脉受阻,不如让无忧为你疏通一下经脉,身子骨就会轻一点。”无忧一时半刻也看不出苏夫人是什么病症,又不敢贸然用药,所以先打算给苏夫人疏通一下经脉。

“好,也让母亲感受一下小神医的医术。”苏夫人闭上眼睛,无忧抽出随身携带的金针,为苏夫人疏通了一番。

无忧这里经过一番洗礼,倒也清静,而无虑,无悔被软禁起来的后院子里倒是热闹非凡。

紫薇今天自上午便心烦意乱的有些坐不住,就算是喝了两碗的凝神茶也不能定下来;屋里院外有些响动,便能让她烦躁无名,现在正在屋里训斥一个小丫头不小心犯下的错,就听到院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紫薇眉头一皱:“去看看是谁来了?”这里甚少有人来,二夫人将人关在了这里,让她看管着,基本没有人来探望,这时辰了,怎么还会有人来。

立时就有丫头掀开帘子出去,就看到了红袖带着一群丫头:红袖一脸的严肃,表情很冷,面上无一丝的笑意。

小丫头瞧着红袖,想到大房现在的处境,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红袖,你这是做什么,夫人小产,你不在跟前好好伺候着,怎么能带着一群人乱闯?这不是给夫人脸上抹黑…”

红袖想也没想就扬起胳膊对着这丫头打了下去,今天,她可不是来和这些人讲什么道理的:大小姐已经递了话,有什么事大小姐挡着,她还怕什么,所以红袖决定将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好好的发作一番,为夫人,为五小姐,为六少爷,也为了几次三番被奚落的自己和绿如--红袖她今天是来寻这些人晦气的。

这丫头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居然在她和绿如几次三番来探望五小姐和六少爷的时候,对着五小姐,六少爷大声呵斥,她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江氏身边的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不被主子看重的狗罢了:所以今天她就好好的帮着她认识自己的身份。

打了她,谁会替她讨回公道,就是江氏也只会看着,就是老爷也只能咬牙忍着;连这么点厉害关系都搞不清,就想硬出头,在老爷,二夫人,紫薇面前落个好,就是自己找打,紫薇又是什么东西,也不过是江氏面前一条稍得主子欢心的狗罢了!

丫头被红袖一掌打了一个趔趄,她扶住了门边才站住:“红袖,你…”这丫头她急了。

自她跟了江氏之后,除了江氏身边的一等大丫头紫薇,紫清,还没有哪个人敢对她喝斥一声:更不要说是打她了;而且这不是在打她,这事红袖在打紫薇,在打江氏呀!在打老爷呀!

不说其它,只依着家规,不论是她犯了什么错儿,做丫头的都没有权利处置别房里的丫头,可是红袖却打了她,就在紫薇守着的房门前,谁都知道这是奉了老爷,二夫人的命令在当差:所以受侮辱最大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主子,是苏老爷,是二夫人。

这红袖哪里是在打她,根本就是在打老爷和二夫人呀,红袖哪里来的胆子?

红袖冷冷的看着丫头,嘴边噙着一丝冷笑;今儿她是来讨公道,是来找二房的晦气的。家规?

红袖不屑一笑,苏家的家规再大,能大的过国法不成:小姐的御赐宝刀,那可是见了如见圣上,她有什么可怕的?就是日后,二房老爷想要害了她这丫头,那也要问过大小姐不是?大小姐是什么人物,她和绿如心里清楚,只怕苏家要变天了,而她们很庆幸自己早就选好了效忠的对象:无忧离家之前,早就找过了红袖,绿如,谁知道千算万算,人算终没有敌得过天算,苏夫人还是着了道。

“红袖,紫薇姐姐可是在里头呢?”小丫头抬出了靠山。

红袖冷笑一声,她还以为是谁呢?

紫薇对于她红袖来说,屁都不是!又哪里来的威慑力,当初低头哈腰,不过是为了不负小姐所托,守护住五小姐,六少爷,现在自然不必了。

“住口!”紫薇的话传了过来:“怎么跟红袖妹妹说话呢?,没有规矩的东西,出去给我跪在院子里,好好想想清楚。”

“是红袖妹妹嘛,快进来吧;这夜深露重的,也不说在意自己的身子一些;”紫薇的这番话放柔了声线,根本不见了刚刚喝斥小丫头的严厉:“我还正说着妹妹呢,怎么这么久也不来这院子里坐坐…姐姐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反而惊得叫了一声儿:“红袖妹妹,这是做什么?”

紫薇可不是小丫头,她心里诧异红袖今天的态度,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否则红袖的态度不会变化这般大,暂时她只能忍着,先摸清楚情况再说,只是她没有想到,红袖会忽然掏出一把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不用紫薇姐姐惦记,妹妹我好的很?”红袖开口,只是声音如同架在紫薇脖子上的弯刀一样冷冷地:“姐姐少想妹妹一份,妹妹我就能多一份安分,还能多活几日。”

红袖瞧着紫薇眼底闪过的厉色,显然不满意她的招呼态度,她轻轻地抖动了手中的弯刀:“紫薇姐姐知道妹妹我向来胆小,这么锐利的刀,妹妹拿在手上,还真的发抖,若是伤到了姐姐,还真的不好意思啦!”

紫薇没防备红袖一上来就亮出刀子,冰冷的寒气,如同蛇一般缠在她的脖子上,她浑身抖的如同筛子:“红袖妹妹,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我们无冤无仇,同为丫头,你何必为难我呢?”

红袖似乎听到什么笑话儿似地:“妹妹谢谢姐姐替红袖担心,只是姐姐还真是多虑了,妹妹手里拿的可是大小姐的御赐宝刀,见了宝刀如见了圣上,你说妹妹今天手不稳,真伤了姐姐,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为姐姐讨个公道,要妹妹我偿命?”

紫薇一听是御赐的宝刀,整个身子一软,差点儿就倒在了地上:今天莫说红袖是害了她,就是害了这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婆子,都不会有人站出来说一句的。因为她知道,所以她的额头开始冒汗,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

红袖很好心的替紫薇擦了擦汗:“紫薇姐姐,你怎么啦?怎么落得这么多的汗。”

红袖做出恍然大悟状:“妹妹我知道了,紫薇姐姐是害怕妹妹力气小,拿不动这把刀。对吧!”

紫薇一个劲的点头。

红袖面色一沉,声音忽然冷硬了起来:“既然知道我力气小,还在这里跟我耗着,姐姐是真的不想要这条命了?”

红袖什么话都没说,她不会说的,因为她要给无忧留点后路,不管大小姐的本事有多大,但是她做丫头的都要多替大小姐想着点,她不能开口逼着紫薇开门放了五小姐,六少爷,因为--孝道。

大小姐现在还是苏家的女儿,只要一天还是苏家的女儿,老爷就能用个孝道压死她,这关五小姐,六少爷是苏老爷下的命令,若是强逼着紫薇开门,放了五小姐,六少爷,只怕老爷追究起来,大小姐也只有跪着份,何况老爷不会对大小姐这么温柔,所以红袖什么都不打算说:她不说,但是她可以逼着紫薇说。

“红袖,那可是老爷的命令!”紫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唉,妹妹的手还真的酸了。”冰冷的弯刀更加紧贴着皮肤,冰冷的痛。

“妹妹再支持一会,姐姐我这就让人放了五小姐,六少爷。”紫薇想的清楚,办不成差事最多不过是一顿皮肉之苦,若是惹恼了红袖,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于是挥手,让人开门去放了无虑,无悔。

“姐姐早说,不就好了。”红袖轻笑起来,等着无虑,无悔出来,立即赶着回苏夫人的院子。

无虑,无悔出来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墙壁的隔音效果真的不好,红袖和紫薇的对话,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一半:大姐终于回来了。

二人进了苏夫人的院子,又是一阵泪流,无忧刚刚为苏夫人疏通的经脉,苏夫人身子轻松了不少,整个人终于有了点精神,瞧着两个小儿女终于出来了,神情自然激动。

一家四口,刚准备好好叙叙。

无忧也刚刚准备开口问明原因:无虑,无悔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关起来?

谁知,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客厅一趟。”

无忧冷笑,她的好父亲终于露面了,真是没耐性,她还以为他会陪她玩的久点呢?

不知道她的好父亲等一下要给她编排点什么罪名:不孝,忤逆,还是…什么都有?

无忧站了起来,离别快两年了,他们父女也真的该好好叙叙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打的就是你

无忧不急着离开,打发了外面的婆子,让绿如,红袖守在外面,今天有些话,她不想再藏着掖着了,苏夫人这里一定要彻底的解决了,否则苏夫人定然没命,即使她苏无忧有颗七窍玲珑心,也防不了一心害人的人。

“母亲,你心死了吗?”无忧直直的看着苏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

苏夫人一愣,随即惨淡一笑:“我已无心,何谈心死?”经此一事,她算是看清楚了,苏启明,早已不是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她对他已经无心。

“那么,女儿要你离开苏家,母亲,你可愿意?”无忧的声音很轻,但少有的坚定。

“离开?”苏夫人一怔,她真的还可以离开吗?

苏夫人这几日想了颇多,她对苏老爷已经绝望,她想离开,可是一个离开了夫家的女人能去哪里?相府她自然可以回去,但是她不想让相府再次沦为江州城的笑话,当年她难得任性一次,就让相府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虽然父兄不曾怪她,可是这一次,她不能再让相府遭受那样的耻辱了。

“离开之后我能够去哪里?”相府她不能回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她能去的?

“去女儿的别院。”无忧一笑,傲然:“母亲,女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了,今日女儿已经完全有能力给母亲和弟妹庇护了。”

“无忧,苦了你!”苏夫人双目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不为无忧自豪,只是心酸难忍。

“母亲,无忧不苦。”无忧握住苏夫人的手,擦拭她的眼角的泪:“母亲可想离开苏家?”她再次慎重的问了一遍,事情已经刻不容缓,她不想在拖下去了。

“无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母亲听你的。”苏夫人说完,闭上眼睛翻转了身子,不再看无忧姐弟三人。

无忧她们也不劝她,只是静静地走出内室:她们都知道苏夫人现在心里难受,无忧本不想在这时候惹苏夫人伤心,但是苏夫人的情景容不得她再犹豫了,怕是再不带着苏夫人离开,她真的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苏夫人的情况有些棘手,连无忧都查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病症,只怕这次歹人是做足了功课。

将苏夫人再留在苏家她是真的不放心了,歹人害人,防不胜防,就像此次回苏家,无虑和无悔怕是已经打起十二份精神,苏夫人也是小心翼翼,但是不还是着了道,所以唯一安全的方法就是带着苏夫人离开这里,而女人离开夫家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被休,另一只是和离。

无忧断不会让苏夫人被休,所以只剩下唯一的方法和离,无忧此刻已经不担心苏夫人的意见了,因为刚刚她已经看出来,苏夫人对苏家,对苏老爷是真的没有半点留恋了,她宁愿将无虑无悔托付给无忧,也不愿意托付给苏老爷,她的心是真的死了,怕是最后的一丝情分也被苏老爷这次挥霍殆尽了。

苏夫人或许性格不够坚强,但是绝不愚笨,否则也不会坚决不同意抬二房为正妻:因为她也想到若是将二房抬为正妻,日后无虑,无悔的亲事,二房就会插手,她是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现在无忧回来了,她的担心少了不少,无忧会这样问,就说明她已经做了安排,所以苏夫人什么都不问,将一切都交给了无忧。

“无虑,无悔,我要帮母亲和父亲和离,你们觉得怎样?”

无忧悄声的问着身边的两位弟妹,他们同是苏夫人的子女,她不想瞒着他们。

无忧想要帮着苏夫人解脱,不过只能是和离,因为她是不会放弃大房的嫡子,嫡女的位置,她不稀罕,但是无虑,无悔不能失了这层身份,更不能白白便宜了二房,二房幺蛾子不断,不就是想着这层身份吗?

无忧不痛快了,怎么可能让二房痛快?